2026年12月17日,塞浦路斯以西,地中海上空:

“高度八千,航向160,速度1.5,到达指定位置,仪表正常。”

米契沃尔的座舱里,沃克向塔台汇报本机的情况。

这次的科目是高空水平投弹,对海平面上的目标进行精确打击,以此测试飞机的雷达和光电探测装置水平。米契沃尔的翼下挂着4种不同类型的激光制导炸弹和电视制导炸弹,用以完成这次测试。

不过在进行投弹之前,首先要找到目标在哪里。

“还没有找到吗?”我向后座的沃克发问。

“没有,雷达的下视能力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沃克盯着平显,说道,“飞行速度对探测也有影响。”

“没办法,这是硬要求。”

以1.5马赫的速度飞行在八千米高度上,对海面目标进行精确打击,这是对米契沃尔新换装的EODAS提出的要求。会让我用米契沃尔完成这样的科目,不难想象,新开发的战机要完成同样的指标。也就是说,新飞机将会凭借其隐身优势,高速突入敌方的防区,高空投弹然后维持高速返回,效率比传统的低空、超低空突防要安全得多。

“找到了!距离36,方位127-45。”

“这么近才发现?”

米契沃尔的飞行速度很快,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发现目标,根本来不及切换对地模式装订数据。我把目标的位置标定在地图上,调整航向从目标上方飞了过去。

“重来一遍吧,飞得远一点。”

“可以是可以,不过现在我们离叙利亚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五十公里了。”

“啧……飞机自带的EODAS下视角只有45度,这样至少要拉开十公里的距离啊。”

“用光电吊舱吧,我不能冒险飞进别国的领空,1.5马赫的速度,飞50公里只需要一分半钟。”

说着,我开始拉操纵杆让米契沃尔爬升,翻了半个筋斗之后,在最高点将机身翻转回来,在不改变航路的情况下调转方向。

我看了一眼平显,速度1.1马赫,高度九千五百米。

掉了这么多速度啊,垂直筋斗的半径也很大,米契沃尔确实不怎么擅长机动呢。

我将高度降下来,稍微向前推了一点油杆,将速度加回来。

“雷达找到目标了,现在切换到孔径系统上。”

我的左侧平显上出现了一个漂浮在海上的小艇图像,小艇大概只有七八米长,上面架设着一个巨大的角反射器。

“打开激光测距仪。”

“早就开了,还在读数。”

“该死,再有三十秒钟就飞过头了!”

“不然你现在就丢炸弹吧。”

条件设置的实在太苛刻了,要按照传统的投弹方式实施攻击几乎不可能。

“好,你手动输入参数,我用电视制导炸弹碰碰运气。”

“收到……输入完毕。”

随即,我按下了投弹按钮。

一个显示炸弹装订数据情况的屏幕突然变成了一片蓝色——海面的颜色。无法分辨浪花月水波,只有一望无际的蓝色,十字形的弹着点准星光芒,茫然地在屏幕中间,随着涌浪飘摇。

“什么都看不见啊……”

“如果能用吊舱引导还好,可是现在已经飞出照射范围了。”沃克悻悻地把平显从吊舱的观察画面切到炸弹的摄像机画面上,“我来操作吧,你专心开飞机。”

我放任飞机自动巡航,好奇地把视线投向了电视制导炸弹回传的图像上。随着炸弹高度的下降,图像变得越来越清晰,已经可以看到反射着阳光的角反射器了,但是,每秒500米的飞行速度,让飞机与炸弹之间的距离迅速拉开,电视制导炸弹上功率只有500瓦的无线电发射机渐渐对这样的距离感到吃力了,画面上雪花般的杂讯越来越多,甚至让十字光标埋没在了雪崩般的杂讯之中。

不过炸弹离目标也已经很近了,只要再有两秒钟就可以……

然而此时,雷达告警器突然亮了起来,系统判定其为“次要威胁”而没有鸣响告警器,不过尽管如此,被雷达波照射足以让我们终止手头上的工作了。

“怎么回事?”

“我们被雷达照射了,是机载雷达,工作在搜索模式。”沃克瞪大眼睛看着屏幕,“又要自由空战吗?”

“指挥中心,这里是流星,请问是否有空战科目?”我联络塔台,然而得到的回应令人担忧。

“流星,这里是指挥中心,没有空战科目,基地没有起飞其他战机,汇报情况!”

“本机被机载雷达照射,尚未建立跟踪,对方雷达型号是……”

“未确认型号。”

“未确认!”

这绝对不会是塞浦路斯基地里的飞机,米契沃尔已经被F-35和台风等一众战斗机的雷达照射过无数次了,如果被这些雷达照射的话,告警器立刻就能分辨出雷达型号,甚至能根据雷达波的信号特征确定飞机的编号。

“流星,立刻返航!”塔台当机立断命令道。

“收到!”

我正要更改航线,后座的沃克突然又大叫起来。

“红外告警器发现情况!有急速接近的热源!5点钟方向,速度是……2马赫以上!”

我的第一反应是红外制导导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确认天空中是否有导弹的尾迹云,然而我看到的是比导弹大得多的目标。

嗖————————

就算隔着座舱我也听见了机体撕裂空气发出的啸音,一架银光锃亮的巨大战斗机从米契沃尔的斜后方掠过前窗,硕大的引擎喷口拖曳着两道炽烈的火龙,将空气炙烤得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

那是一架与米契沃尔相同的米格-25战斗机,以加力状态狂飙猛进。

“指挥中心!发现一架米格-25战斗机!所属不明!”

塔台没有回应,想必他们也陷入了混乱状态。

米格-25转眼之间便消失在了视野里,雷达屏上还能看见它疾驰远离的信号。然而突然,那架米格-25瞬间减速并急速下降,动作十分猛烈。

这是在规避什么吗?

就在我一肚子疑问的时候,目标在减速过程中变成了两个,这说明落在最后的这架米格-25并没有实施什么惊世骇俗的超机动,它只是在空中自行解体了。

米格-25截击型超过2马赫的飞行是被严格限制的,而刚才那架米格-25的速度显然已经超过了2.5马赫还开着加力,最终导致飞的太快而解体了。这样的举动很不正常,难道说,那架米格-25在逃跑吗?那么,又是什么在追着它呢?

“沃克,周围有米格-25的国家有哪些?”

“叙利亚和法老国。”

“怕不是以色列或者……卧槽!”

我刚想说一下我的猜想,一枚导弹追逐着刚才那架米格-25的尾迹,从后方超过米契沃尔,向左前方奔去,消失在云层里。

我猜想的没错!那架米格-25正在被追杀。

冷汗从手心渗出,浸透了我的手套。

现在,我们处于一个相当危险的境地。刚才那架米格-25解体了,而米契沃尔同样是一架米格-25,刚才这两架狐蝠的航线几乎重叠在一起,那么……把那架米格-25当做目标的某人,会不会将视线转向米契沃尔呢?

答案是肯定的,雷达告警器上显示的“搜索”变成了“跟踪”。

“该死!”我打开甚高频电台,冲里面大喊:“这里是英国皇家空军战机!停止照射!重复!这里是英国皇家空军战机!停止照射!”

然而电台里一片沉默,反倒是告警器发出的警报又上升了一个等级:米契沃尔被锁定了。

“雷达型号分辨出来了!是AN/APG-68!”

这是F-16C/D的雷达,以色列和土耳其都装备这型战斗机。不过以色列的F-16时被当作炸弹卡车使用的,不太会带中距弹去追杀敌人的制空战机。这架开火控雷达照射米契沃尔的F-16,十有八九来自土耳其。

“指挥中心!我现在被一架F-16锁定了!”

“尽快返航!”

“收到!”

“对方导弹主动雷达开机!型号是AIM-120D!”

“见鬼!”

AIM-120D是半主动雷达制导导弹,前半段的飞行是靠载机雷达进行引导的,导弹的主动雷达开机就意味着,导弹距离载机已经很近了。

“流星!务必保证飞机的安全!必要时可以击落敌机!”

塔台里的人大喊道,但我已经没工夫理会他了。丢掉所有挂载,立即翻转机身,机鼻垂直向下直线俯冲。

“沃克!参数!”

沃克二话不说把告警器测量出的参数发到我的平显上,包括速度、方位和距离。

从数据的变化来看,AIM-120并没有因米契沃尔的剧烈机动而丢失目标,它以更加陡峭的转弯曲线追了上来。我将干扰机全部打开,仍然没能骗过近在咫尺的AIM-120。

“啧……”

沃克的呻吟声透露着紧张,他是第一在现实中被一枚导弹追着屁股跑。

摆脱不掉,现在最合适的选择是跳伞,但我知道,米契沃尔对于塞浦路斯基地来说有多重要,对于襁褓之中的新战斗机有多重要,还有,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我,不想放弃米契沃尔!

那就只能再赌一把了!

米契沃尔如流星一般坠落,高度从八千米下降到五千米,导弹与米契沃尔的距离还有8公里,以37度角斜向下直插米契沃尔的航路。

AIM-120D有航线预测截击的功能,也就是说,在飞机转弯的时候,导弹不会傻傻地跟在飞机屁股后面,而是预测出飞机的飞行轨迹,瞄准机头前方一点的位置,抄近路截击飞机。

这一点,可以利用。

米契沃尔与导弹间的距离被进一步缩小,只有不到5公里了!

我果断向后拉操纵杆,有了之前一次俯冲改出的经验,这一次我有效控制了速度,避免速度过快拉不动舵的情况出现。米契沃尔很顺利地从俯冲中慢慢改出,机头的俯角渐渐减小。这时,我的视野里出现了AIM-120D穿透云层向我逼近的画面。

高度两千五百米,米契沃尔以40度俯角俯冲,我最后瞥了一眼平显上的参数,然后将俯角固定在40度。这样下去,7秒钟之后米契沃尔就会一头扎进海里。

如果想要欺骗连干扰机都无法欺骗的AIM-120D,就必须把自己也当做诱饵。

海面越来越近,导弹也越来越近。我的手握紧了操作杆,却没有向任何方向使力,现在我必须沉住气。

AIM-120D的尾焰消失了,它的动力段结束了。在低空稠密的空气中,AIM-120D的速度会迅速衰减,相对应的,航路预测的提前量就会更加超前,也就是说……

突然,AIM-120D向下一沉,几乎笔直地冲向海面。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我不顾飞机攻角过大导致失速的危险,一口气将操纵杆拉到底。米契沃尔以一个剧烈的昂首动作,千钧一发之际掠过海面重回蓝天,将AIM-120D入水时掀起的浪花抛在身下。

米契沃尔并不会钻进海里,但是AIM-120D的航线预测系统并不知道。

“流星!报告你的情况!我看不见你了!”

“流星无恙……暂时。”

机头的方向调转一百八十度之后,F-16的雷达信号瞬间出现在平显上,有两架,正在下降高度,似乎要查看战果。

对头飞行,这下米契沃尔的电子战能力就有用武之地了。

AN/APG-68雷达的功率很低,信号处理能力也非常平庸,再加上英军的数据库里有这种雷达的信号特征,干扰起来轻而易举。

米契沃尔以一个桶滚将机头正对其中一架F-16。沃克将干扰机打开,我调整机载雷达的频率直接对飞在前面的F-16长机进行信号压制。效果立竿见影,F-16长机马上向自己的左上方拉起,它的僚机则是向米契沃尔的九点钟方向转弯。

现在,三架飞机组成了一个S型,F-16长机因爬升而减速,米契沃尔现在只要右转就可以轻松咬尾,但是这样会被F-16僚机趁机切到六点。

我观察了一下这个双机编队,F-16长机的翼下只剩两枚格斗导弹了,而F-16僚机还带着两枚硕大的AIM-120中距弹,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长机想要抢战功而命令僚机警戒,自己发射导弹。那么现在,该选择负载更重的一方为目标才是。

我先作势右转去追逐长机,果然,僚机上钩了,它迫不及待地开始变幻转弯的方向,试图抢占攻击阵位。但随即米契沃尔的行动让它大失所望,米契沃尔翻转机翼向左急转,反而切进F-16僚机转弯的内侧。雷达在四十度离轴角的情况下锁定了F-16僚机。吓得它的驾驶员慌忙爬升,由于连续转弯,F-16僚机的速度本就不高,突然又进行了一次大角度爬升,让F-16僚机变成了一块毫无威胁的低速大肉。

“冲上去干掉他!”沃克喊道。

米契沃尔现在只有机炮可以用,而且是没有塞炸药的实心教练弹。不过即便如此,要撕裂F-16单薄的机身也足够了。

“不行,我们没办法为战争负责。”

击落别国的战斗机会有什么后果,我不清楚。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也许……我是个战术上的赌徒,但战争,我绝不会去赌。

“塔台不是说了允许击落的吗!”

“从我报告被F-16锁定到‘允许击落’的命令之间只有不到两分钟,这个时间根本不够请示本土内阁的,充其量是基地负责人的命令。如果真的因此爆发战争了,你觉得一个少将保得住我们吗!”

“你想清楚现在的情况,被导弹追着屁股的人是我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演习了几百场,今天终于有一个在实战里击落敌机的机会,你就兴奋得忘乎所以了是不是!”我大吼道,“我有办法让他们放弃,现在听我的!”

米契沃尔昂起机头,象征性地开了几炮,让F-16僚机进一步陷入慌乱状态。这架暂时不会构成威胁了,现在要专心对付F-16长机。

这里离塞浦路斯基地只有60海里,全力逃跑的话3分钟就能进入基地防空圈的保护之下,然而,米契沃尔虽然空有3.3马赫的最高速度,但是加速过程异常缓慢,加之经过刚才的躲避和机动,米契沃尔的速度已经比F-16长机还要低了,如果现在掉头开溜的话,即使打开加力,重量更强、加速更快的F-16也能不费力地追上来。

那就只好教教这两个小菜鸟怎么做飞行员,让他们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打我的主意!

F-16长机在我的斜上方,保持着平稳的飞行,似乎在引诱我追上去。米契沃尔的速度只有不到每小时600公里,要是强行爬升的话就会和F-16僚机一样变成一块挂在天上的肉,我当然不会上当,向前推油杆,利用F-16长机耍小聪明制造的空档增加米契沃尔的空速。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F-16长机开始补救因犯错误而渐渐丢失的优势,它向右倾斜机身,一口气下降到海平面上方500米。它的驾驶员盘算着要怎么用两枚AIM-9L敲醒米格-25座舱里那两个冥顽不灵的脑袋。

然而事情的变化有悖于长机驾驶员的判断,当F-16长机摆正位置的时候,平显上竟然找不到米格-25的反射回波了,只有断断续续的一串雷达信号想落叶一样四处飘散。那是箔条弹的干扰片,显然其中没有隐藏着飞机。

长机的驾驶员感到事情有些蹊跷,这个坐在米格-25里的究竟是什么人?一小时前,接到地面雷达预警的自己和僚机起飞迎击这架试图入侵土耳其领空的米格-25,但是当他们逼近敌机的时候,对方毫无战斗意志,扭头就跑,甚至还迷航跑到了海上。对方的驾驶技术让长机驾驶员不敢恭维,完全没能发挥出米格-25应有的速度优势,数次被F-16截住去路。然而现在,这架米格-25好像完全变成了另一架飞机,在速度和机动性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逼退自己的僚机,还把自己耍的团团转,而且,那个不像话的电子干扰能力又是什么鬼?

米格-25的雷达信号消失,一种可能是坠海了,另一种则是自己不小心冲到米格-25前面去了。结合之前米格-25的操作,第一种的可能性并不高。

长机驾驶员扭头用目视的方式搜索后方,但是什么也没看见。

“队长!它在你的前面!”

僚机的无线电通信让长机驾驶员瞬间把头转了回来,他看到前方有一个小点从云雾里钻了出来,迅速地变大。长机驾驶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雷达显示器上除了箔条之外什么都看不见。米格-25正在迎面飞来,抢占自己的九点钟方向,如果被它穿越这个位置然后转弯,肯定会成为一个麻烦。

这是雷达波对消技术吗……明明只是一架米格-25而已。

长机驾驶员压下内心的疑惑,就算雷达失效了,红外制导的AIM-9L并不会受到干扰机的影响。

米格-25在F-16长机大约3到4公里外,它正在F-16长机座舱玻璃罩上迅速地向后移动,显然想要抢占一个可以切到转弯圈内发射导弹的地点。F-16长机压下机头以一个7G盘旋努力增加转弯速率,十多秒后,F-16长机渐渐占据了领先路线,但是情况又开始有所变化,米格-25从容地减慢了速度,慢慢向上移动,F-16长机将计就计,顺势做了一个翻滚,拉起一些机头,尽管损失了一些速度,机头始终无法指向敌人,但是好歹没有被一架笨重的二代机戏耍。米格-25始终在F-16长机右侧靠上的区域晃来晃去,没有使出全力加速。在这样的剪刀追逐中,心急的一方更容易上钩。

“军靴二号,我需要你给它来一发中距弹!”

深知靠自己无法破局的F-16长机驾驶员,开始向远离这场缠斗的僚机求助。

“收到!”

F-16僚机驾驶员将雷达调整为垂直扫描,希望通过缩小针束波的照射范围以烧穿米格-25的强电磁干扰。

如果这一发能解决就好了。

僚机的驾驶员不禁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