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9月18日中午，克伦威尔空军院校贝尔法斯特分校：
“欢迎你，米格尔教员。”负责接待的校务人员接过我的任命书，满面笑容地说：“你的宿舍在13号楼701，你可以住那里，也可以自己开车回家。你将去假想敌中队任教，请务必狠狠教训一下那帮小子们。”
“假想敌中队？”我挑起眉毛问：“那不是需要上尉以上军衔才可以去的吗？”
好像就等我这一句似的，接待员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现在已经是上尉了。”
说着，他把一对崭新的肩章交到我手里。
“还有啊。”接待员又说道，“虽然事出突然，不过，可以请你准备一下，去参加1530的模拟对抗吗？”
“诶？”
…………
……
体检过后，我从简报室里领了一份任务手册。我翻开它，边看边走向停机坪。
任务是模拟“某假想敌国”以路基航空兵和海军航空兵多方向袭击北爱尔兰某重要目标，我和另一名教官驾驶两架F-35作为制空战机，护卫扮演战斗轰炸机的四架台风。假想敌获胜的条件是压制英军的空中力量，或者两架以上的台风飞抵“重要目标”十公里以内。敌我双方均无空中或地面预警支持，但是扮演假想敌海航的编队必须以固定路线进攻。
这个假想敌国是谁已经很明确了，会进攻英国本土，又拥有隐形制空战机的国家只有俄罗斯了。台风扮演的则是飞行性能相近的苏-34战斗轰炸机，虽然俄罗斯的航母上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有苏-25UTG可用……
我到达停机坪的时候，发现和我一起入围的沃克中尉……不，现在也是上尉了，他已经在飞机边等着了。待我走近，他便用一种似乎不太友善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有事吗？”我问。
“说一件事，不知你是否知道。”沃克眯起他那双看起来有些凶相的上斜眼，似有不悦地说：“去参加那次VR模拟测试的，每一个都是从空军和海航里挑选出来的精英，在坐进VR驾驶舱之前，通过了体能、指挥、理论等等数次测试才筛选下来的。而你，半路插进来，只进行了一次模拟对抗测试就挤占了一个宝贵的名额。”
原来是这样啊……知道我是靠着中将的关系进来的，还能不畏权贵义正言辞地指责我，看来是个正人君子吧。
“嗯……那我也说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吧。”
“什么？”
“中将告诉我，这次选拔的名额本来只有一个。”
我说完，沃克就不再开口了，他转身走了几步，用飞机的机身把我和他隔开。
…………
……
起飞之后，我和沃克驾驶的两架F-35很快便到达了指定地点。四架台风在更远一点的空域待命。
我们低速盘旋了一阵之后，接到了“对抗开始”的通讯。
为了模拟俄罗斯隐身战斗机OAK-1的性能，假想敌的F-35被要求挂上武器茧包以降低隐身性，同时被允许全程开加力以保证超音速巡航，武器和弹药数量也不受限制，只要火控雷达持续照射对方一段时间就算成功击落。
原来当蓝军是这么爽的事啊……
我在心里暗暗感叹。
沃克的飞机是长机，他刚把速度平推到巡航速度之后就马山大开加力，以最快速度飞向“重要目标”。我们在之前完全没有商量过战术，为了配合他，我也跟着加力飞行，保持长机在我的视距内。
由于情况想定是英国遭到突袭，学员的飞机是在开始前5分钟才起飞的，加速、爬升、编队等等都需要时间，现在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的话，有可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毕竟是教学，直接冲过去把学员暴揍一顿是否能达到这次模拟任务的教学目的呢？
我带着这个疑问跟着长机。接近目标地50公里的时候，长机关闭加力，摇摆机翼落到我旁边，与我的F-35比翼飞行，翼尖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这么近距离的并排只有一个意图，我扭头看向长机，果不其然，沃克在向我打手势。
——搜索。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让我开雷达。
虽说用通讯可能会被对方截获，但是这也太谨小慎微了吧。
我打开雷达搜索前方空域，自然是什么也没看到——学员驾驶的也是F-35。
反倒是我的座驾，在打开雷达之后不久就被锁定了。而我的长机，在我提供针束波发射方向的情报之后，一溜烟冲了过去。
由一架战机提供敌方信息，其他战机负责攻击，这是隐身战机空战的常用战术之一，只是，当这种战术实施在自己身上时，心里还是有种被队友卖了的感觉……
我立即关上雷达，前压操纵杆小角度俯冲。
告警器通报的“被锁定”变成了“探测到低频雷达波”。这就意味着对方的机载雷达没能锁住我，从火控模式变成了普通的搜索模式。看来，对我进行火控照射的飞机在我下方，F-35机腹的隐身效果不如正面，我的F-35机头对敌，火控雷达便无法锁住我了。
可是几秒钟过后，告警器又开始嚷嚷了。这一次，告警器探测到了来自四个方向的雷达波。
所有的学员机都开机搜索了，F-35的隐身并不是全向的，它只能把打在机身上的雷达波向几个特定的低威胁方向反射，而如果敌机从F-35隐身性能不佳的方向进行探测的话，F-35的雷达特征会比一般的三代机还要明显。
这些学员在对抗四代机方面很在行，只是经验不太够。他们过于关注我了，对长机缺乏警惕，让长机成功潜入了最佳的猎杀位置。
耳机中传来了监督官的声音：“3314，你死了。”
长机拿下了第一杀，随后又击落了另外两架。
套路真深……
我暗暗感叹了一下。随后，最后一架学员机进入了光电探测装置的“视野”。
“礼仪性”地相互向对方射出一枚格斗弹，然后看着代表格斗弹的模拟信号在电子干扰和高G机动下从头盔显示器上消失，接着便进入了狗斗距离。
在目视接触的前一秒，我还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和这个学员真刀真枪的来一次空中华尔兹式的盘旋狗斗，不过由于回想起了教员和我说的“狠狠教训一下那帮小子”，于是我决定在长机回援之前结束这场演练。
雷达将敌机的速度反应在显示屏上，对方的空速比我稍稍低一些，在飞机性能相同的情况下，对方比我有更小的盘旋半径。
对方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在和我交错而过的一瞬间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盘旋咬尾。
而我，则是把操纵杆向前一推，回拉油杆然后不计能量损耗进入瞬间盘旋。我的座驾速度和高度骤降，以牺牲空速和高度的代价换取了更小的转弯半径。学员机没有及时改出盘旋状态，被我的火控雷达持续照射到被判定击落。
对抗结束，在我后面的台风甚至还未能赶到现场。
…………
……
降落、填表、和地勤交接一共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我们连飞行服都没脱就被叫去集合了。
我和沃克并排立正，对面是4个学员和他们的后座教官。一个少校站在我们的侧面，从声音判断，他就是演练的监督人员。
“输的一塌糊涂啊。”少校拿着记录表，斜眼瞪着那几个学员，“没发现敌人在哪儿就被干掉了三架，好不容易有了狗斗的机会，15秒就阵亡了。你们的对手是超一流的水准，我知道，但是差距就这么大么？”
呜啊……当着教官的面被骂得狗血淋头，既视感非常强烈。想当年我还是学员的时候……往事不堪回首……
我还在追忆过去，少校的责骂告一段落了，他转脸看着我和沃克，说道：“两位新教官，点评一下这几个新兵蛋子的表现吧。”
新兵蛋子什么的……这些学员搞不好兵龄比我都长啊……
“我认为，参演的学员缺乏战役思维。”沃克率先说道，“他们对战役目的没有一个准确的认识。红方的目的是防止重要目标被破坏，而不是和蓝方争夺制空权，正确的做法是凭借F-35的隐身性能猎杀不隐身的台风，而学员们的重心始终放在了蓝方的制空战机上。没有在受领任务时明确自己要做什么的话，等于在一开始任务就已经失败了。”
“嗯。”少校点了点头，“米格尔上尉，你也谈谈吧。”
“具体的战术问题我就不多评价了，各位的后座教官和场监教官等下会详细地和各位说。”我设法避开了沃克说过的部分和专业教员的负责范围，“我说一句我以前的教官在骂我和臭显摆外语的时候经常说的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如果足够对敌人的情报掌握到位，而且对自己的实力有一个清晰的认识的话，就不会在战斗中失败。四号机的学员，你是卡勒中尉对吧？”
“是的！教官！”刚才和我交手的那个学员回答道。
我反射性地抖了一下肩膀——被人当做长官来对待的感觉，还真是不适应……
“你觉得我是个菜鸟么？”我问道。
他被我问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高声回答道：“不是！”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在速度比你快的时候和你玩稳盘（稳定盘旋，不显著降低高度和速度的盘旋，可以保持飞机的能量，但盘旋半径比瞬间盘旋大得多）咬尾呢？”
学员哑口无言。
“也许你没有想到，也许是你因为紧张忘记了。和我狗斗的时候，你手抖了吧？”
在和学员机接触的时候，它的飞行姿态出现了一个不太明显的飘摆，F-35的操纵杆是受力回馈式的，对施力大小的变化很敏感，飞行状态改变也十分迅速，即使是微小的“手抖”也会在飞行状态上予以表现。
“是的，教官！”学员的脸色变得铁青了。
“教官坐在后面确实很让人紧张呢。”我试着缓解他的压力，“以前我当学员的时候也曾为了缓解紧张而把教官想象成玉米和甜菜，虽然发生过脑补得太忘我而冲教官怒吼‘再烦我下班之后炖了你！’的尴尬事情，当时他在飞机上就把我揍得跳伞了……”
也许是联想到了自己的经历而同病相怜了吧，几个学员都笑了。
“米格尔教官，请问要如何判断对手的实力呢？”有人发问道。
我耸了耸肩：“我从不担心这个，以前我是攻击机驾驶员，要是有敌人的战斗机没有在视距外把我干掉而被我贴脸了，那他百分之百是个菜鸟。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
“你们几个也评价评价教官吧。”少校对学员们说道，“驾驶技术就不用你们评价了，你们还没那个水平。说说他们讲得怎么样吧。”
“是！两位教官的指点非常受用。沃克教官说的话，我们的战术理论教官也说过，我想沃克教官应该是这里的毕业生吧，他对战术的理解比我们到位得多。”
这个学员不会说话啊，给出这样的评价，不就是在说沃克只会拾人牙慧么。
“米格尔教官指了我们平常没有注意到的问题，对我们帮助很大。请问米格尔教官说的这些，是从实战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吗？”
我点了点头，然后偷偷瞥了一眼沃克。果不其然，听了这种立判高下的评价，沃克的脸色不太好看。
结束之后，我和沃克去归还飞行服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沃克突然说道：“看来你在地上的表现比在天上好多了。”
这究竟是夸我讲得好呢，还是损我打得差呢，我无意深究。
“米格尔上尉，门口有人来接你了。”
我刚想去看看宿舍，就看见一个士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我这么说道。
会来这儿接我的人……我已经想象到伊丽和美伊坐在跑车前座戴着墨镜向我打招呼的场景了……
不过，当我来到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和我想象中不一样的人。
“米格尔上尉，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西勒中将如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