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1月7日,朴茨茅斯战后临时法庭:

大厅里飘散着一种古老建筑特有的陈旧的味道,不知是不是采光不太好的关系,空气中弥散着潮汐的气息。

我被安置在四面都有栏杆的被告席上,后面是两个头戴写有“MP”字样头盔的壮汉。我的正前方,高坐在法官席上的法官正在宣读我的情况。

“米格尔·达·戴德罗斯,2009年出生,原国籍不明,13岁时虚报年龄加入西班牙外藉兵团,次年被推荐进入飞行学校学习,2024年9月因战争动员加入海军服役,2025年时参与代号为‘凯撒’的攻击行动。以上叙述是否属实?”

“属实。”我回答道。

“米格尔中尉,你被指控驾机撞击英国皇家海军‘威尔士亲王’号航空母舰,该行为违反《国际战争法》第X条第XX款之规定。庭审前已向你宣读辩护事项,你是否仍坚持自辩?”

“是的。”

“请告诉我,你为自己进行的是有罪辩护还是无罪辩护?”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无罪辩护。”

“好的,请检方宣读起诉状。”

我已经听过不知多少遍的冗长状词再一次被翻译成西班牙语从耳机里传入我耳中,我将它们从意识里屏蔽,闭上眼睛在不怎么舒服的座位上假寐了片刻,直到我听到接近结尾的时候才再睁开眼睛。

“……2025年2月12日上午8时48分,从胡安卡洛斯一世号战略投送舰上起飞的攻击机和战斗机护航编队整队完毕,向位于朴茨茅斯军港西南处海域执行作战任务的英国皇家海军威尔士亲王号航空母舰发起自杀式攻击。米格尔中尉驾驶的海鹞攻击机成功突防,在距离威尔士亲王号航空母舰二十公里处直线飞行并突然加速,在接近至0.5公里时做出明显的翻滚俯冲机动,攻击机命中威尔士亲王号航空母舰上层建筑,导致爆炸和起火,造成28人死亡,112人受伤。此意图明显,可以断定是主观故意。”

“米格尔中尉,你是否对此状词有异议?如有,你可以开始答辩了。”

“明白。”我清了清嗓子,把早就编好的辩词背出来:“我接到的任务是轰炸威尔士亲王号,并非是去神风的。靠近威舰是因为我的座驾无法携带反舰导弹,只有炸弹,无法进行远距离攻击。作战任务的文件资料可以在我服役的舰队上级指挥中心里找到……”

“但是这不能排除你临时起意,主动撞击威尔士亲王号航空母舰的可能。”还没等我说完,检方就开始呛我了。

“那是因为机械故障。”之前说的还都是实话,从这里开始,就要看我的表演和应变能力了,“我驾驶的海鹞战斗机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从英国海军退役的,到去年时已经超期服役二十余年,故障频发。在接近威舰的过程中飞控(飞行控制系统)发生故障,方向舵和襟翼都动不了了。”

“哦?打捞上来的黑匣子说飞控系统一切正常,你怎么解释?”检方的眼神中露出了凶狠的光芒,似乎卯足劲要把我推向绝境。

“是啊,当我使出吃奶得劲儿推拉、摇晃操纵杆的时候,它也是这么说的。如果我没有坐在驾驶舱里的话,我一定会把它抠出来砸个稀巴烂。”

“那你突然做出的侧滚机动……”

“天知道它(飞控)为什么那个时候突然又好用了!”我大声地说道,“偏偏是那个时候!”

“请你冷静,中尉先生。”法官冷冷地提醒道。

“抱歉……”我深呼吸几番,表演出来的激动平复下来,“我说完了,检方你还有问题吗?”

“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何在突防时不抛弃副油箱?难道不是为了增加撞击时的毁伤能力吗?”

我的嘴唇颤抖起来,检方看着我,露出了猎物得手般的笑意。

“那是因为……”我扶着额头,用手掌挡住表情,肩膀剧烈地上下抖动,装出一副强忍哭泣的样子,“我们都知道……那次任务是一去无回,但是……但是……我们都在心里留了一点点小小的希望,那就是……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奇迹般地驾驶着我们的战机,平安地回到熟悉的机场,接受战友们的祝福……”

表情是装出来的,但是内心的酸楚并不是虚假。

“好吧,就算这些你都能解释,那你为何要向你的僚机射击并将其击落?是因为对方不想执行这么疯狂的任务而被你处决的吧?”

哒!

法官落下法锤,看着检方说:“请你稍等,米格尔中尉现在的情绪不稳定。米格尔中尉,你是否需要休息一下?”

“不必了。”我抬起手,“我可以继续回答问题。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出示证据。”

“同意。”

在等待物证被送来的时间里,法庭陷入了沉寂。并不是针尖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的那种安静,而是大气黏在一起,化都化不开似的压抑。

时间也会说谎,我觉得已经经过了相当漫长的时光,久的足以让婴儿细腻的脸上爬满刀刻般的皱纹,足以让幼苗成长为参天大树,而实际上只过了不到五分钟罢了。

“米格尔中尉,这是什么?”法官指着送来的物证问道。

“我的飞行头盔的存储卡,已经由鉴定科证实是当时我执行任务时佩戴的头盔的存储卡了。请播放存储卡中的音频文件,时间是从1小时52分14秒开始。”

存储卡被放进了电脑里,调整至我所说的时间,随后……

【兹……兹……唔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所有人的耳机中响起。伴随着严重的杂音,破碎的只言片语一点一点播放出来。

【唔嘎……中……尉……兹兹……有……什……来……兹……好痛苦……兹……头……杀了……我……嘎呜呜呜呜!!!】

那是我僚机的驾驶员痛苦的哀嚎声,那声音太过扭曲,仿佛是某种不知名的野兽临终前的悲鸣。

声音戛然而止,在法官和陪审团震惊的表情下,我缓缓说道:“我不知道当时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也许是突发性疾病。他是我最好的战友,可我救不了他,我实在不忍心他这样痛苦下去,所以……”

后面的话不用我继续说下去了。

审判的结果是对我的起诉以“证据不足,事实不清”为由被退查,而我在补充侦查期间被收押在战俘羁押处。时间的推移,其他人的审判都结束了,只有我的案件被当做死案无人问津,以至于临时法庭解散之时,我仍旧被关在羁押处等待结果。

他们不可能查清的,知道真相的只有我一个,或者说,只剩我一个了。

撞击航空母舰确实是我有意为之,但不是为了搞神风特攻,而是为了毁掉某个东西。

某个决不能存留于世的东西……

…………

……

曾经是电子战飞机的残骸在我的驾驶舱罩前一闪而过,残骸上似乎还有殷红的斑点,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和我认为的一样。

“这里是花剑7号,我失去了我的僚机!”

“电子战飞机被击毁了!我的雷达搜索不到敌人了!”

“是谁的雷达失效了?回答我……哦该死!我被锁定……轰隆——————”

无线电里乱作一团,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我们互相确认着谁阵亡了、谁还活着。此时,我们距离目标的威尔士亲王号还有足足一百公里。

“中尉!我、我们该怎么办?!”我的僚机慌慌张张地问。

接敌之后相互之间要用代号称呼,不过现在也顾不上纠正他了。

“深呼吸。”我瞥了一眼从我的左翼翼尖飞掠而过钻入海中的导弹,“先保持冷静。”

“好……好的!呼……哈……”

听他的语气,让他保持冷静基本上等于鬼扯。

“听好了,你跟在我5点钟方向。我做什么机动你就跟着做什么机动。别人我已经没办法了,至少我得把你送到目标跟前。我们之中只有你带着反舰导弹。如果到时候我没爆炸的话,我会指示你发射的时机,要是我没等到那个时候,你看见我炸了就发射,然后立马回头。”

“明白!”

猛然间,TEWS(电子战术威胁显示器)上多了一个代表敌人的红点,位置是僚机的正后方。敌人的F35战斗机拥有先进的相控阵雷达,其变频功能可以轻易骗过海鹞老式的告警器,告警器能发现对方的唯一状况主动雷达制导导弹已经打开导引头的瞬间。

我的告警器激活的是“次要威胁”的黄色指示灯,我没有被锁定,也就是说它的目标是僚机!

“关加力!爬升然后横滚!”我如是命令道。

僚机连回话都忘记了,襟翼下摆猛地抬起机头。我也和僚机一起爬升,只不过没有横滚而是一直保持着“翻跟头”的机动。

“箔条弹!”我再次命令。

两架海鹞一起丢出箔条弹,半秒之后,一枚导弹穿过箔条形成的云雾,短暂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飞向远方。

危险并没有解除,全副武装的F35仍然在雷达看不见的地方尾随僚机。

我将发动机的喷管转到垂直于机体的方向,再向前转动8°,让发动机的推力产生与飞行方向相反的分矢量。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我的战斗机在空中突然刹车,昂首直立,速度几乎减为了零。机身悬停于空中的瞬间,发动机喷管迅速回正,机体绕尾部作了一个360度的快速翻转,回到正常姿态后继续飞行。

利用海鹞的垂直起降功能强行做出的费罗洛夫法轮(一种小半径筋斗的机动),刚才还在我身后的僚机和追着他的F35全都冲到了我的前方。雷达仍然无法锁定这架隐身战机,不过,我已经可以目视却认它的位置了。

两门30毫米机炮猛烈开火,火花舔舐着F35漆黑的机身,我仿佛听见了弹头撕裂金属的刺耳声响。

F35凌空爆炸,化为一团耀眼的火球。

我松了一口气,从新确认与目标的距离时,发现我和僚机已经突入到距离目标不到50公里的地方。

“花剑2号!发射反舰导弹!”我打开通讯,激动地呼喊着。

但是,僚机的频道里传来的不是我熟悉的“明白!”,而是……

…………

……

“唔!”

从睡梦中惊醒,战舰、飞机、火光、海面和万里无云的天空转瞬之间从我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日渐熟悉的单人牢房,和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妙龄少女。

“抱歉打扰了你的午休,中尉先生。”少女用她那玫瑰色的双瞳直视着我,声音宛如风铃般清脆,“可以和你聊聊吗?”

我本能地意识到,我的羁押生涯很快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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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介绍:

米格尔·达·戴德罗斯(Miguel·Dar·Daedalus)

性别:男

身高:180cm

出生年月:2009.06

国籍:西班牙

部职别:西班牙海军航空兵中尉衔驾驶员(原)

性格:谨小慎微,容易焦虑,穷担心;不擅长社交,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在任务中则会表现出极度的冷静已经果决的判断

履历:具体生辰不详,自幼在孤儿院长大,12岁时被领养,次年英西战争爆发,养父母在空袭中丧生。13岁时虚报年龄加入西班牙外藉兵团,职务为陆航驾驶员,次年被推荐进入飞行学校学习,15岁时因战争动员加入海军服役,次年参与代号为‘凯撒’的攻击行动。行动成功后被俘,现被囚于北爱尔兰某军事监狱。

本作的男主角,名字里稍微藏着一些伏笔(也许有人已经看出来啦),虽然国籍是西班牙,然而因作者本人不是很了解西班牙人的关系,表现出来的性格以及行为举止可能不像是西班牙人吧。设定为“原国籍不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啦~

人设图中的制服并不是现实中存在的西班牙军服,是本人设计、画师呈现出来的,设计初衷是融入一些复古的元素,不知道有没有体现出来呢233

顺带一提,这是最初画出来的衣服……

完全就是红卫兵啊有木有!(捂脸)

总之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读者大大的支持,以后的故事也敬请期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