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年3月15日上午9时许，北爱尔兰，海空联合部队司令部机关主官办公室：
休假归来的西勒上将刚刚在桌上放好公文包，副司令就推门而入。
“你嘱咐的事，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副司令往沙发上一坐，老气横秋地说道。
“我已经得到消息了。”西勒上将点了点头。
“有件事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副司令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呼……大伦敦区总队问我们要不要给那个新联队长提一级，毕竟让一个少校军衔的人当联队长确实有点不妥。”
“不必了。”西勒上将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就让他保持现在的军衔。”
“嗯……”副司令虽然心有不解，但也没多问，只是说：“少校衔联队长啊……自从1940年的不列颠危机之后还是第一次……”
…………
……
2027年3月15日下午13时许，伦敦希斯罗国际机场：
从传送带上拎起自己的行李，我带着档案里的两个“妹妹”——伊丽和美伊，走向了机场的离场通道。
第14联队委派来接机的人早已等候在出口，他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用我已经习以为常的异样眼光看了一眼两姐妹，将我们带向停车场。
驱车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我向副驾驶席上的中尉询问了一下第14联队的状况，结果中尉有些吃惊地回头看着我。
“您没搞清楚第14联队的情况就来当联队长了吗？”
“怎么了？”我的心脏“咯噔”一下，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中尉的眉头一皱，犹豫片刻，对我说：“您知道吗？光是今年，第14联队就已经换了三个军政主官了。”
“都是什么原因。”
“公报上说是退休、正常升职和病退……所以肯定不是这些原因。”
“那真正的原因呢？”
中尉不说话，指了指自己袖子上的军衔。
这个举动究竟是在表示自己的级别太低不知道，还是不敢说，我不得而知，不过我觉得是兼而有之。
料想应该套不出更多的情报了，我拿出手机，打开米菈今天早上给我发的邮件，里面有米菈写给我的注意事项，包括见到不同身份的人时该说什么样的话（含例句）。我滑到例句的部分，逐条背诵起来。
一左一右坐在我身边的伊丽和美伊把小脑袋凑了过来，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又看了看我，那眼神好像在说：“米格尔先生，没问题吗？”
我权当做没看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顾上有没有问题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
……
与此同时，海空联合部队第14联队参谋处办公室：
海空联合部队第14联队的参谋长坐在办公室里的单人沙发上，手指烦躁地敲着扶手。
即将到任的新联队长——米格尔·达·戴德罗斯少校大约两小时之后到，这件事就是他烦躁的根源。
米格尔少校的军衔比参谋长还低一级，却是自己的上司。当然，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不合理，也还不至于让参谋长烦恼，更重要的是，自己完全不知道那个少校的底细。
本来，要坐进隔壁军事主官办公室的人应该是马绍尔少将和斯特拉斯克莱德中校之中的一个，对这两个人，参谋长虽然算不上知根知底，但也调查得大差不差了。要怎么应对这两个人，参谋长有一整套策略，但谁想到，最后当选的竟会是其他人，这个米格尔少校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陌生得如同来自另一个国家。
名不见经传就意味着他自身并没有资本与其他两位候选人竞争，那么，这个资本必然是别人赏给他的。那么……这个赏赐者究竟会是谁呢？马绍尔少将和斯特拉斯克莱德中校之中的一个？又或者是海空联合部队总司令西勒上将？最坏的可能性，会不会是10号……
后天，一个下院的质询委员会小组也要造访这里，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参谋长托起面前小圆桌上的雪莉酒，小抿了一口。
酒杯旁边就是他让人收集了米格尔少校的履历，但这几张单薄的A4纸上，一行有用的情报都找不到。
参谋长放下酒杯，又拿起了那份已经看过不少遍的履历报告。
“米格尔少校……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充满疑惑的视线在纸张上游离，最终定格在了“出生日期”那一栏，数字“2009”上。
“不过也无妨，年轻人，用不了两天就让你乖乖听话。”
…………
……
2027年3月15日下午15时许，海空联合部队第14联队：
专注于背诵例句，两小时的车程转眼就到达了尽头。
接我的车子停在了行政楼的楼下，一个上尉为我拉开车门，他旁边是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人，看军衔是个中校。
副驾驶席上的中尉带着伊丽和美伊前往我们的住处，那个中校向我伸出了手：“欢迎您，联队长。我是第14联队的参谋长兼常务次长科诺，这位是参谋处办公室的凯帕坦上尉。”
“您好，科诺中校。”
我回握参谋长的手，又与那位上尉参谋握了握手。
“本联队的行政主官暂不在位，行政事务暂时由你我二人代管。我带您去您的办公室。”参谋长带着友好的微笑对我说。
穿过一条长度足以起降小型螺旋桨飞机的走道，又转过一道回廊之后，我来到了写有“联队长”门牌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的装潢颇有些古色古香的意味，和我在西班牙海航联队里那时对“联队长办公室”的认识大相径庭。在我的印象中，办公室除了大小都是一个样——雪白的四壁、明亮的日光灯、一张厚实的深棕色办公桌配上一台电脑和打印机、一座书柜、一张茶几和几张待客用的单人沙发。而这里，差点让我错认为是皇家歌剧院的雅间，金色的墙纸上龙飞凤舞，波斯绒的地毯铺满整个房间，一张可以塞满半个司令部处室附属接待室的红木办公桌放置在靠墙的位置上，前面是一张放置有茶具和酒杯的四方桌，四张单人沙发围在桌边。酒柜和满柜的美酒更是少不了，房间的死角还摆着单脚圆桌，上面放置着蓝白色的瓷器。头顶上，一盏如同万华镜般的玻璃吊灯以金色的光华照耀着房间里的一切。
这里是哪家王公贵族的行宫么？我不禁这样想到。
“来杯马爹利吗？联队长。”参谋长走到酒柜旁边，转头问我。
“请叫我‘米格尔’就好。”
被人以职位称呼令我有些不自在，不光是因为以前我从未干过这样的要职，更是因为实在不适应被一个军衔比我还高的人敬称。
“您不介意的话，我更愿意叫您‘联队长’，联队长。”
“联队长联队长？”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那我需要称呼您为参谋长参谋长？”
参谋长笑了笑，递过来一个三角杯。
“敬您的前程。”
“敬您的健康。”
我们轻轻碰杯，参谋长喝光了杯中的酒，而我只是蘸了蘸舌头。
“好了，我们该谈谈正事了。”我放下那杯极有可能导致我吐得天昏地暗的烈酒，摆出米菈在邮件里教我的那副态度，据她所言，这副姿态加上合适的台词能吓倒百分之七十的政客和百分之十的公务员，“在我看来，这个联队急需冲破老旧官僚体制的束缚。”
“哦？何出此言？”
我走向我的办公桌，把公文包往桌子上一放，坐在椅子后面，接着说：“有太多的人仅仅是坐在桌子后面，什么都不做。”
参谋长不说话，只是看着刚刚坐好的我。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刚好给自己挖了个坑。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得打开窗户，换些新鲜的空气，免去所有的繁文缛节，让这台嘎吱作响的陈旧官僚机器重新焕发活力。”
“您是说？”
“我们必须清除给彼此制造无意义的工作的人了。”
“您是说，要重新部署这些人？”
我缓缓点了点头。
“重新部署”是“裁员”的委婉表达，米菈说这个话题通常能给对方来一个下马威。正好现在行政主官也不在，我这个联队长是除基地区总管的最高负责人，即使在人员裁撤这种事上也是有话语权的。
“我要提醒您，联队长。”参谋长的脸并没有向我想象的那样变颜变色，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在一个人员缺编百分之二十的联队里裁员，会展现出极大的政治魄力。”
当别人对你的决定作出“有政治魄力”的时候，意味着你会丢掉座位。——by《米菈给米格尔的就职事项备忘摘要》第43条第4款。
“第14联队缺编吗？”我眉头一皱，决心不被他的说辞吓倒，“这里的编制是4300人，而实际上除去不占编制的雇佣业者，这里有4900人在编。”
这份宝贵的情报，同样是米菈提供的。
参谋长听罢摇了摇头，说道：“您说的4300人是军事编制，在编的4900人中，有1500人是行政人员，不占军事编制。”
“行政人员？这么多？”
“已经是皮包骨头了。”
说起皮包骨头，我一瞬间就想起了把两层楼的司令部机关餐厅挤成印度火车的内各代表团……
“这里是军事基地，为什么会有三分之一人是行政人员？”
“您难道不知道吗？一个基地，可以没有军人，但必须要有行政人员，否则根本运作不起来。”
“哪怕没有军人？”我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的，只要行政人员在就行。他们会给自己找事做，而且十分充实。”
“那些动辄几千万英镑的台风和F-35就这么放着也无所谓？”
“当然。”
“真是可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幸运。”参谋长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毛，“这样可以延长机体寿命，降低维护成本。”
“可它们不是用来展览的！”
“是的，作战飞机是用来砸烂英国的敌人的，可也不能每一天都这么做。”
“哦，该死……”我感觉自己有些上头，“把这些行政人员的花名册发给我，依我看，这里至少有1000人可以另谋高就。”
“您的决断令人耳目一新。”参谋长毫无诚意地奉承道，“不过如果您真的要这样做的话，我强烈建议您先拟好情况说明和公报……还有一封体面的辞呈。”
“什么意思？”
“裁撤1000名行政人员这种撼动英国400年来政体根基的大事，一定会惊动就业部和财政部的，当然，工会更不用说，他们会为了自己的衣食父母流尽最后一滴血。”
“流尽谁的血？”
“您的血。”
“我想也是。”我冷笑一声，“就业部和工会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财政部会来找麻烦？”
“您知道吗？所谓预算，并不是想好了要怎么花才去申请的，而是尽可能多要，然后再想办法花掉。这些行政人员是联队军费拨款的重要出口。如果每一个军官、公务员和政客都不负责任地到处省钱，那么英国数百年来的繁荣和强盛将毁于一旦。”
“英国现在强盛吗？”我斜视着参谋长，问道。
“当然……不是。但是至少那些交税养着我们的人如此认为，这就够了。”
“你给我等等，省钱难道不是好事吗？”
“哦，我的上帝！当然不是了。”参谋长言辞坚定，他对常理的认识好像与我完全相反，“如果第14联队开了省钱的口子，公众就会得寸进尺，他们会要求政府推广这样的行为，还会要求公开财政预算，甚至是国防预算！天呐……这太糟糕了。”
“哪里糟糕？”
“您怎么不明白呢？公众对如何挥霍国防预算根本一窍不通！”参谋长挑起眉头，好像在指教一个无可救药的蠢学生，他高声说道：“我们才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们？挥霍？专家？”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把钱用在刀刃上。”
“是啊，海军部需要深水港，所以要设在巴思，离海岸线30公里。舰队是防备俄罗斯的，所以驻扎在朴茨茅斯和贝尔法斯特，面朝法国。BAE（英国航空航天公司）的军机工厂在南安普顿，所以空军的检测中心在默西塞德郡，每一架出厂的飞机都要被拆解然后借用陆军的重载车行驶三百公里拖过去重新组装。”
“我向您保证，这些只是特例。”
“我还有七百多个特例。”
“我向您保证，这些都是特例。”
“……”
我扶额叹息，花了几秒钟让自己冷静下来，猛然发觉我好像又上套了，为裁员而与参谋长争论无疑是本末倒置的事。
“不说这个了。”我生硬地转换话题，“把人员在位时间表和装备完好情况报表找出来，我看看是不是需要调整一下训练计划。”
没错，这才是我拿手的事，仅次于亲自披挂上阵扔炸弹炸机场。
“请稍等，在此之前还有一两件小事需要您过目。”
“什么事？”
参谋长按了一下电铃，刚才那名上尉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走进房间。他手捧一本黑色封皮的记事本，来到我的旁边。
“这是您的行程表，联队长。”参谋长说。
“行程表？我的？你们又不知道来的人是我。”
“但我们知道今天会有一位新联队长，联队长。”
“别再说这个笑话了……”
“接下来的一周回十分繁忙。”上尉打开记事本，指着写得满满的日程表对我说：“您要会见联队和区总队的十九名主官和部门长；星期二晚八点，您要参加法律协会的晚会，由法制部门的顾问陪同您；星期三上午十点半，全站动员部署会，您需要宣读就职宣言并做指示；十一点半，全区视频调度会，您要向大伦敦区总队进行年度工作总结并汇报下步工作计划；星期四十一点，国家公众雇主工会二季度例会需要您出席，届时您将代表基地行政人员发言……”
“等等！有些事并不是联队长的事务啊。”
“您忘了行政主官不在职了吗？”
“可是……联队的战训工作要怎么办？”
“容我向您夸口，您的部下都十分优秀，即使主官暂时不理政务，各中队也能够依照战备训练计划稳定运行。”
“你说的战备训练计划是什么时候拟定的？”
“25年。”
“天呐，前年的计划现在还在用？”
“哦不，联队长。我需要纠正您一个错误，不是前年，是1925年。”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被这个人气得头晕眼花。
“当然。”参谋长微微仰起头，充满自信地回答道：“这套计划沿用至今，除了中途修改过一次造成英国空中力量的严重损失之外，一直没有出过差错。”
“什么时候修改的？”
“1940年。”
“所以我们赢得了不列颠空战？”
“您应该反过来思考，因为擅自修改计划才导致的不列颠空战，蝴蝶效应。”
“我不知道当年的活塞飞机训练计划要怎么和F-35匹配。”
“您误会了，并不是要照搬其具体方法，而是重视其哲学内涵，使其与现代化作战要求相适宜，贴合英国国情和实际工作需要。”
我实在是无法想象，一个训练大纲里能有什么哲学内涵。不过，话说到这里我也无意再纠缠下去，这家伙总会有故弄玄虚的话来搪塞我，不如不浪费时间。
“还有别的事吗？”
“当然。”
参谋长给上尉使了一个眼色，上尉打开办公桌右侧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了几个手提箱，摞在一起的厚度大概超过我身高的一半。
“这本应是上一任联队长的工作，但很遗憾，有些档案盒带着未完成的工作又回来了。”
“这么多？”我不禁蹙眉。
“如果您能在周四前审批完这些，我会让凯帕坦上尉将其他的盒子捎给您。”
“我有些头晕……”我看着这些完全挡住了视线的盒子，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好吧……我现在就开始对付这些……”
“在此之前，您不接见一下今天新调任到这儿的同化体吗？她们俩将是第14联队接下来的工作重点。”
“她们俩？”
“是的，一共有两位同化体今天到任。”
两个？我倒是只听说过莉莎会来。不过也没什么问题，全英国的同化体我应该都认识。
“她们已经来了吗？”我问道。
“五分钟前刚到门口，现在在等候室。”上尉回答道。
“让她们进来。”我起身，从桌子后面绕出来。
上尉回身去开门，两个穿着1号常服的人走了进来。
一打照面，我们三人中的两个都傻眼了。
“米格尔？”
“米菈？”
“下午好，我们又见面啦~”
莉莎吃惊地看着我，而我则是以相同的眼神盯着米菈，只有米菈笑容满面地向我挥手。
“你们三位认识吗？”参谋长好奇地问。
我们同时看向参谋长，同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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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图时间~~
本次放出的是因为大人的原因无法当做封面的图之二：
背景为着火的《伊丽莎白之死》，俩黑色的机娘是前一张狐蝠娘和海鹞娘的恶堕版，米契沃尔手里抓着的是米菈。
基本上可以看做是上一张图的“差分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