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人魚礁的祭典了,派拉蒙父女最終還是沒有離開塞壬,夏洛特自然是主張趁早離開的,但他實在拗不過執意留下的女兒。身為一個商人夏洛特未必成功,但他還是留有成為一個好父親的執念,希望能儘可能地不讓女兒留下遺憾,哪怕女兒做出的選擇未必正確。
而主張留下的莎莉,想遍了辦法都無法見到被嚴密看守着的艾麗婭,正苦惱地坐在後院,看着賈克在車廂前後忙活着。
“你在幹什麼呀?”
已經十分沮喪的莎莉完全是沒話找話,但賈克卻格外認真地回答道。
“保養一下這東西,免得明天用的時候出狀況。”
莎莉歪着頭,用手指敲打着鼓起的面頰,腦內忽然生起一道閃念。
“難道說……你是說用大炮解救艾麗婭嗎?”
“倒也不是不能這麼做,但我在這傢伙剛弄到手的時候發過誓,只會用來解救那些找不到存在意義的垃圾。艾麗婭要是知道我用這玩意兒去幫她的話,她會很生氣的吧?”
這回復讓莎莉着急了,她站了起來,雙手縮在胸前攛掇着。
“可是再怎麼樣也要先把她解救出來才是啊。等艾麗婭知道實情,她一定會理解的,她那麼和善,對人也總是那麼親切,不可能不理解的!”
“她大概早就知道實情了吧?”
賈克以僅能使用的一隻手從車廂里拖出了一隻包裝着細長物體的布袋,向著疑惑的莎莉丟了過去。莎莉慌慌張張地將它接下,隔着布袋便感受到了其中冰冷的金屬質感,她解開了布袋一頭的系口,裡面旋即便亮出了一段銀光閃閃的劍柄來。
“這是……艾麗婭的。”
她將整隻布袋扯下,那柄泛着銀光的細劍完整地暴露在了陽光之下,劍鞘上鐫刻着難以辨別的圖樣,如繪卷一樣環繞着劍身。這把劍和那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少女一樣,從頭到尾透露着神秘的氣息,讓莎莉感到隱隱的不安。
“可是,為什麼給我呢?”
莎莉詢問賈克,艾麗婭的聲音卻從肩後傳來。
“是借給你的喲。”
莎莉回過頭來,發現艾麗婭正站在自己的身後,身上依舊穿着那典禮上要用的長裙,長發也隨意地披散着。
“誒,你是怎麼出來……”
“是秘密喲。”
艾麗婭做出了噓的手勢,將頭靠到了莎莉的耳邊。
“既然明天我來代替你的角色,不如派拉蒙小姐也來扮演一下我的角色如何呢?”
“什麼意思……”
莎莉一臉的茫然,但艾麗婭卻完全沒有注意她這跟不上拍子的情緒變化。
“就這麼約定了,好嗎?”
艾麗婭將小指豎了起來,豎在了莎莉的眼前,不知如何是好的莎莉只好將身體交給了本能,用小指勾了上去。艾麗婭發出清脆的笑聲,搖了搖兩人勾在一起小指頭。
“那麼約定下去了喲,莎莉。”
“誒?”
“他們馬上要來找我了,我先失陪了。”
“可是……等等!”
早在莎莉反應過來之前,艾麗婭已經脫離了莎莉的懷抱,只留下一個匆匆逃離的背影。
“什麼啊……這個。”
全程都處於被動的莎莉眼淚都快要掉了下來,不知所措地跪倒在地。
“我到底要做些什麼才好啊。”
她喃喃自語着,聲音毫無規律地顫抖。
“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啊!”
強撐着的堅強終於被前途未知的恐懼壓倒,放聲大哭了出來。
這一天下午,艾麗婭被豪斯先生帶人帶離了原本的房間,夏洛特帶着不知道為什麼陷入了絕望的女兒回到了這裡,自己卻被女兒趕了出來。莎莉將自己反鎖在了屋裡,任憑父親怎麼呼喊乞求斥罵也完全不作回應,在觸及不到的空間里陷入了沉默。
無可奈何的夏洛特終於選擇了放棄,他癱坐在門前,自晚飯點開始的整整一晚,他和屋裡的女兒一樣滴水未進,如同自言自語般,用儘可能足以使女兒聽到的聲音,回憶起了派拉蒙這一家的故事。
關於夏洛特和妻子邂逅的愛情;關於夫妻倆喜得愛女的喜悅;關於妻子不幸離世的悲傷;關於女兒茁壯成長的希望;關於負債纍纍被迫從商的苦悶;關於意外成功步入正軌的感慨;關於和女兒開始一起在這個國家,這片土地上旅行所遇見的人所遇見的事;關於每每在自己難以入眠時女兒所唱的每一支歌謠。
夏洛特如數家珍般地講述着女兒莎莉所做過的每一件事,甚至是每一件莎莉自認為無人所知的事;用嘶啞的嗓子小心地哼唱着莎莉為父親唱過的每一首曲子,每一處地方所學到的歌謠。直到聲音漸漸變得細不可聞,直到被疲勞擊倒的夏洛特不知何時陷入了夢境。
他重新醒來時,豪斯先生已經站在了他的跟前。
“派拉蒙先生,一起嗎?”
那個看上去糟透了的老資本家嘲笑似地邀請夏洛特,而夏洛特這一次很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我差不多該離開這個地方。”
豪斯先生對此只是笑,轉身在僕從的攙扶下離開。夏洛特看着他離開的龐大身形,咽了口惡氣,才發現靠着房門睡着的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多了塊毛毯。他當即明白了這深夜的暖意的來源,忽然又精神百倍了起來,大聲地衝著不知道願不願意聽的房裡的女兒喊道。
“莎莉,等這事兒一結束,我們就回家吧。回家去,用閑錢開一家小店,剩下的錢給你去歌劇院找一個舞台,哪怕沒有收入,我也要讓更多人聽你唱歌。”
他披着毛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將行李集中在了一起,將那裝滿了銀飾的皮箱打開看了又看,才合上丟到了行李堆里。
正當他帶着行李來到後院時,卻發現賈克早有準備似地等在那裡。
“派拉蒙先生,我已經恭候多時了。”
賈克如此問候,讓夏洛特不禁皺起了眉頭。
“你不是那個女孩的同伴嗎。”
“沒錯。”
賈克撓了撓頭,這高抬一隻手的動作讓另一隻無法行動的胳膊顯得格外惹眼。
“今天是艾麗婭的演出,不介意的話,能和我一起去觀看嗎……當然不是在觀眾席上,我們找個高處遠遠地觀望便可以了。”
夏洛特不安地盯着眼前的少年,彷彿陷入了深重的思考,最終還是舒展了眉頭。
“好吧。”
兩人將各自的行李打點裝車,在那個已與賈克成為好友的馬倌諾德爾的帶領下,走小路來到了俯瞰着人魚礁的半的山腰,尋找了一塊平坦的岩基停駐了下來。雖然天還未暗,但不遠處的人魚礁邊已經聚集滿了人,當地的村民和一些夏洛特都只是見過一面卻沒搭過話的顯貴們圍繞這人魚礁組成了一個城牆似的弧形。來客的互相討論,和村民們藉機叫賣的聲音混成一團,一浪一浪地傳到夏洛特他們這裡。
時候尚早,他們原地駐紮,無味地品嘗着諾德爾帶來的曬制水產。直到日光墜落,燈火點燃,海岸上終於徹底安靜了下來。夏洛特站到了岩基邊上,望見豪斯先生在眾人地攙扶下坐到了場地的中央。之後,被更多守衛押送着的,雙手和腳腕上都被拷上了鐐銬的艾麗婭才終於在海灘上出現。雖然在這個位置並不能看得多真切,但一襲白裙出場的少女顯然引得在場觀眾們的一陣驚呼,他們激烈地感慨起這歌姬的美貌來,直到被豪斯先生派人安撫了下來。
在守衛們的逼迫似的步伐下,艾麗婭全然沒有緊張之意的輕快地邁着腳步,一步一步地登上了人魚礁。月亮還未升起,但海潮依然洶湧了起來,向著海灘撲來的浪一個接着一個高,又忽然地壓低,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而這一切都是海水將不安分的先兆。
豪斯先生站了起來,眺望着有微光浮現的海平面,掐算着月亮升起的時間,清了清嗓子,似乎要講演一番。全場的觀眾也配合地屏息,準備靜聽這位巨鱷的遠親將要背出的毫無意義的書稿。
就在這連海潮也停下里靜靜等候,萬籟俱寂的一刻,一個少女的叫聲劃破了天際。
“放開那女孩!”
在海岸的另一頭,那一夜諾德爾曾帶路過的小道盡頭,一位身着陳舊的旅行袍,袍底穿着貼身的皮衣,兜帽覆蓋在頭上遮住面部的少女突兀地出現在了現場。
“什麼人?”
豪斯先生的聲音是如此的低沉陰暗,壓抑着無比的怒火質問着來人。
亂入的少女面對這發問嗤笑了一聲,而後伸手摘下了兜帽,將背負在身後的銀色細劍緩緩地抽出了劍鞘,劍尖直指看台中央的格魯·豪斯。
“我乃自懷特明北出發,周遊各地,行俠仗義的旅行劍士——”
夏洛特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張兜帽下的嬌弱臉龐,打一開始聽到聲音時他便有所懷疑,卻始終不肯接受這居然成為了事實。
“莎莉·派拉蒙是也!”
一片死寂。
現場再一次陷入了沉寂,直到艾麗婭那山雀輕吟似的笑聲響起。
“什麼嘛,哪有這麼羞恥的開場白呀。”
格魯·豪斯瞪了一眼正在人魚礁上的艾麗婭,怒喝道。
“拿下她。”
原本看守着艾麗婭的守衛中走出了兩人沖向持劍的莎莉,沒兩下就把完全不會什麼劍術的莎莉按倒在地。胳膊被守衛粗暴地反扣的莎莉激烈地掙扎,強忍着關節扭曲的痛處大喊出聲。
“艾麗婭!我已經完成了我的約定,現在該輪到你了!”
人群開始躁動,混亂的聲音充斥着現場,頭暈目眩的夏洛特望着自己被扣下的女兒,感到全身的血液都開始往頭腦聚集,逼使他昏厥般地讓他失去平衡,坐倒在地。
那被束縛着的山雀在這個時候打開了歌喉。沸騰的人群在瞬間安寧了下來,生怕遮蓋了艾麗婭的歌聲,但艾麗婭歌唱出聲的,卻是完全和歌曲無緣般的簡單音節——
Lu Li La Lu Lu Lu Li La Lu
Lu Li Lu Li La La Lu Li La La
Lu Li Lu Li La Lu Lu Li Lu La Lu
Lu Li Lu Li La La Lu Li La La*(1
這完全沒有詞彙和句子,單是音節組成的歌以悠長哀怨的調子被哼唱出。雖然聽眾們完全沒有聽明白,可海浪卻聽懂了似的跟着每一個起伏的音節攢動起來,隨着海浪打着節拍一波一波地沖向海灘,那海平面下的月亮終於露出了一個角落,然後在最後一句踩着兩個高音跳了起來。
隨着月亮終於出現在了天空,那忽然高漲起來的浪頭也攜帶着音節,拍打在了礁石上,把樂曲的水花濺在了站定的艾麗婭身上。人們彷彿聽到了,也確實聽到了海洋在回應着艾麗婭的歌聲。
Lu Li La Lu Lu Lu Li La Lu
Lu Li Lu Li La La Lu Li La La
Lu Li Lu Li La Lu Lu Li Lu La Lu
Lu Li Lu Li La La Lu Li La La
真實地感受到這聲音並不是由礁石上的艾麗婭所發出的人們陷入了一種可怕的恐慌與沉溺,他們畏懼着這來自大海的歌聲,又貪婪地想要更多。大海翻騰起更為洶湧的浪濤,在艾麗婭以音節為歌的伴奏下,唱響了那被無數少女所唱響過的哀歌。
蒼藍波浪濺起的飛沫,映射着……冰冷的月,
崎嶇礁石築起的陰影,籠罩着……刺骨的夜,
聽啊……不……不要聽,這詛咒天空的歌聲,
憎恨……不……遺憾的,越過海原的歌;
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也成了……不被允許,
無論做出何樣的辯解,也都是……不被原諒,
我已經不再生而為人,所剩的……唯有歌唱,
靜靜地沉沒至底而唱,冰冷刺骨的歌。
這是為人們所熟知的,被一名又一名少女所唱響的哀歌,而且如同歌聲本身的悲哀,每一位演唱者最終也落得了悲哀的下場。但這由大海深處發出的歌聲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哀傷如浪涌一樣一陣陣襲來,伴着哭號的海風讓人不寒而慄。
而且,本該就此結束的歌曲竟然還繼續地唱響了下去。
黑暗寒流包裹的洞窟,閃爍着……溫熱的光,
陡峭岩塊迸開的裂隙,噴發著……灼熱的火,
聽啊……不……不要聽,這滿溢回憶的歌聲,
痛苦……不……絕望的,刺破幽邃的歌;
你也是註定悲苦之人,被世人……厭惡唾罵,
你也是不被應許之人,被奸人……擁戴拋棄,
我已經徹底變為怪物,所剩的……唯有歌唱,
靜靜地張開懷抱而唱,溫暖灼熱的歌。
隨着歌聲一步步接近尾聲,還沒也變得頗不平靜起來。那席捲而來浪頭一個比一個更為兇狠,淹沒了礁石,衝上了看台。站在人魚礁頂的艾麗婭,迎接着洶湧的波浪,渾身浸濕卻仍然不停止歌唱,直到那來自深海的合聲變得如此迫近,如同潛伏在海面之下一般。直到歌聲驟挺,那海面才終於爆裂開,從中竄出那潛伏之物來。
海水噴湧上天空,又如暴雨般驟降,那個從深海爬行而來,潛伏在海面終於露出了外形,依然哼唱着音節組成的歌謠的,是一個讓在場之人膽寒的怪物。
那怪物維持着巨大的人形,但稍一細看便能發覺,那人形的每一處關節骨骼與血肉,都是由扭曲盤結在一起的少女組成。赤裸的少女們以這種痛苦糾結的姿態共同組成了這個軀幹,簇擁着在頭部中間的核心似的少女,隨着她的歌唱,一齊發出歌聲來。那由深海而來的悲哀歌聲,便是由這無數結局凄慘的少女所一齊發出的悲鳴。
“看來,你便是那個最初命喪於此的少女了。”
極度的恐慌在人群中擴散,無論貧賤的人們都爭先恐後地想要逃離這裡,卻互相擁擠在一起互相造成傷害,攪合得現場鮮血淋漓。長裙被海水徹底浸透緊貼在皮膚上,恍如赤裸的艾麗婭擰乾了藍色的長發,毫無懼色的面對着那個巨物。
“雖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因為你的執念,已經連累了太多的人變成了和你一樣的存在。我知道你生前的遭遇,也知道你死後的邂逅,所以我不會對你抱有憐憫。你既然不能和它們一樣保持初心,我也只能替它們做出判決。”
她跳下了礁石,在漫過膝蓋的海水裡跋涉,走到了被逃竄的守衛們丟在一邊的莎莉身邊,撿起那把落在地上的劍削斷鐐銬。而後,將莎莉身上披着的旅行袍披在了自己身上。
“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接下來,扮演你自己吧。”
艾麗婭提着劍,大踏步地走向了那還吟唱着的巨物跟前,挺劍對準了它。
“旅行的劍士艾麗婭·水紋,前來為你帶來安息。”
那由少女們的軀體組成的怪物像是,或者確實聽懂了艾麗婭的所言,突然停止了歌聲,望着微不足道的艾麗婭,發出了幽怨的咆哮來。它舉起了一隻手臂,想要將艾麗婭如同之前所有的少女一樣,拖入深淵之中,拖入自己的軀體中。
卻聽到響亮的砰的一聲。
一發炮彈打在了它高舉的手臂上,衝擊使它有點站立不穩,更使得它的那只有少女們糾纏而成手臂產生了裂隙。等到它恢復過平衡,第二聲炮聲想起,那隻扭曲的胳膊終於脫離了身軀,散落成了可怖的屍骸之海。
莎莉抬頭望向了炮聲傳來的方向,望見了艾麗婭所乘坐的馬車,車篷被卸下,那門大炮威嚴的聳立着。只有一條手臂能動的賈克拽着引線,一腳踩在炮身上;馬倌諾德爾蹲在他的身後穩定着炮身;意想不到是居然還有自己的父親,正賣力地將另一顆炮彈裝填進炮筒裡面。
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莎莉站了起來,她回過頭看向與怪物對峙的艾麗婭,發現那個瘦削的身影是如此的光輝萬丈,如同敘事詩里唱到的英雄一般。她終於明白了艾麗婭叫她扮演自己是怎麼回事,當下她所能做的最出色的便是以自己的意志為這場戰鬥歌唱。
聽啊,炮身多麼響亮。
看啊,軍杖多麼雄壯。
賽格瑞特的自由之光行進在廣袤的土地上。
世界人民的自由之光行進在解放的道路上。*(2
炮聲再起,準確地擊中了怪物的另一隻手臂,這一次比之前還要有效,一次便將那隻手臂拆卸了下來。
聽啊,歌聲多麼嘹亮。
看啊,儀仗多麼輝煌。
賽格瑞特的自由之光普照在無垠的大地上。
世界人民的自由之光普照在所有人心頭上。
大炮轟鳴,以腿部為目標的炮彈失誤地打在了軀幹上,卻意外地徹底使怪物向後仰去,只要再跟進火力便能將其擊倒。然而這關鍵的一炮卻來得比之前要遲,莎莉看見從炮筒中飛出的不再是炮彈,而是天女散花似的搪瓷器具,那是父親夏洛特隨身攜帶的貨物——顯然,為數不多的炮彈已經用完了。
如果還有敵人,我們就用炮聲讓他們膽裂。
如果還有戰友,我們就有歌聲讓他們快活。
賽格瑞特的自由之光不可阻擋。
世界人民的自由團結,亦是不可阻擋!
最後一炮,炮聲喑啞無比,飛出來的炮彈也是少得可憐,這些彌足珍貴的炮彈在空中閃爍着刺眼的銀光,夏洛特珍藏了一生的財富轟擊在了那怪物的下身,將它推倒在了海灘上,震蕩出一層又一層的波浪來。
艾麗婭頂着波浪的衝擊,靈巧地跳上了那怪物崎嶇的身體,躲避着每一處少女們手臂的阻擋,一蹦一跳地來到怪物的頭頂上,那核心的少女之前。這作為怪物本體的少女對比其它的構成是如此的瘦弱,身上也滿是傷痕,緊閉着的眼睛外覆蓋著海水,像是閃爍的淚光。
“原諒我,然後慶幸自己將比那些迫害你的人要被銘記得長久得多。”
艾麗婭雙手舉起了劍,迅速地一次刺穿了少女的胸口。隨着這一劍刺下,怪物軀體的每一個少女都發出了凄厲的哭號聲,她們狂亂地扭動着,變換着姿態想要維持自己的形態,而海水卻像有魔力一樣將她們一個個地拉向了無盡的深海。少女們哀嚎着,舞動着將艾麗婭從身上甩下,最終組成了一隻遠比之前更為巨大的手臂,張開的手掌正對着跌倒在地的艾麗婭。
“艾麗婭!”
莎莉吶喊出聲,卻因為遙遠的距離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巨手抬起。落下。沒有落向艾麗婭。接着那哭喊的聲音響起。
“不,不要啊,來人吶,救救我啊,你們這幫狗東西,呃啊啊,饒了我吧,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被疲於奔命的隨從們拋下,因為身體過於肥碩而無法從這浪潮翻湧的海灘脫身,格魯·豪斯被那死於他手的少女們組成的鐵腕扼住,一股勁地拖入了大海。
而後,潮水漸漸褪去,海面終於回歸了平靜。
被嚇渾身無力的莎莉癱坐在了海灘上,不知過了多久才抬起頭,發現艾麗婭,父親夏洛特,以及賈克和諾德爾都站在自己的跟前。
“都結束了。”
艾麗婭向著莎莉伸出手。
“人魚礁的傳說,就此結束了。”
莎莉激動地看着艾麗婭,眼淚不請自來地就流了下來,她用骯髒的沾滿細沙的手背抹掉眼淚,站了起來。
“不會的,人魚礁的這首歌,我會一直把它唱下去的。”
她肅立在原地,雙手握緊了拳。
“我會讓賽格瑞特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傳說,這個美麗哀傷,讓人痛心的傳說,給他們警示,讓這個世界上不再有類似的悲劇發生,一直一直地唱下去!”
夏洛特看着淚眼婆娑的女兒,不知怎麼就感覺鼻子一陣酸痛,他屈身將冒險闖入這裡的女兒緊緊地摟在懷裡,任憑女兒怎麼反抗也不鬆開。
“他是在心疼那些銀子嗎?”
諾德爾問賈克。
“大概吧。”
賈克如是回答。
*(1:改編自Soundhorizons的《海之魔女》
*(2:我瞎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