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岸掉下去了,真是糟糕。

被福本寧拉着躲了起來,還被捂起了嘴。

福本寧和李岸不是好友嗎?怎麼會這樣棄之不顧的。

我想要掙扎,但是男女之間的力量差距實在是太大了。我只能被迫跟着他們兩人在走廊的轉角躲了起來。但是他們說的“有人過來了”,我甚至都沒有聽到有任何人的聲音。

“你要這麼抱到什麼時候?”

在采橘帶着一點幽怨的聲音里,福本寧才放開了我。

“呼……好像是走了吧。”

“這應該是走了吧。”

“從剛才開始,你們到底在躲什麼啊?”

“哈?”

他們是那麼確定有人走了進來,而我則是什麼都沒有聽到。

在福本寧離開之後,只有傑采橘時不時用輕蔑的眼神看一眼過來。我不能幹站着不動,誰也不知道福本寧和李岸那裡會需要多久。我打算稍微往裡面看一下,往裡面走幾步就有幾個虛掩着的門,去那裡看一下吧,雖然應該也沒有留下什麼有意義的東西。

“誰?”

就在我快走過拐角的時候,視野的盡頭捕捉到了一個類似人影的東西。那個人站在走廊的盡頭,就那麼站着。

和傳說中一樣嗎?真的存在死者的幽靈?

我面對那邊站着,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是靜靜地和那人對視着。傑采橘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但是並沒有想阻止我的感覺。就算她想要阻止,我也不會停下的。

因為那人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一股很熟悉的感覺慢慢在走廊里瀰漫開來。

“爸?”

這裡很安靜,我相信我這輕輕的一聲那邊的人也是聽的到的。我確定他聽到了,在我說出來之後,他剛要放下來的手停滯在了空中,然後他就轉身走上了樓梯。

“等一下!”

我追了上去。為了方便活動,我摘下了覆蓋在嘴上的面罩。一股濃濃的彷彿把腐敗之後的牛奶拿去煮的味道在我鼻腔里盤旋着,但還沒有到讓我無法忍受的地步。

在臭熏對大腦的不斷衝擊中,我追着那人的腳步跑上了樓梯,而身後也傳來了傑采橘跟着一起過來的腳步聲。顧不上她,我繼續往上跑去。

不知道為什麼,在走上三樓之後,傑采橘就沒有再追上來了。而就在三樓的樓道口,我追上了那個人。

遠離窗口,這裡非常的昏暗,我甚至看不清走廊兩側的牆壁在哪。

“爸?”

我想把手電照過去,一個渾厚的男性聲音就傳了過來。

“不要照我。”

雖然相隔七年,但我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那是父親的聲音。

“爸!”

“別過來!”

父親的聲音攔住了我的腳步。

“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因為”

“你快點離開!”

他打斷了我。

“爸?”

“別問更多了,馬上離開這裡。”

“……”

父親的聲音,在我面前降下一道幕牆拒絕我往前走去。

“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不要問,我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孟建龍了。”

“所以說……”

“我叫你不要過來了,孟建龍已經死了!”

“……”

是的,和他說的一樣,父親已經死了。七年前的葬禮上我親眼見到了他的屍體,但是他現在又站在我面前。只是現在的他,卻拒絕着我的靠近,讓我心痛。也讓我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抱歉……聽我一句,離開這裡回去好嗎?”

我搖了搖頭,我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這個,又怎麼能就這樣回去呢。從聽說這裡有幽靈出現以來,我就夢想着現在這樣的一幕。如今這一幕就擺在我的面前了,又怎麼能放手。所以我把手電抬了上去,照在那個人影上。

燈光照了上去,原本只能看清楚一個輪廓的人影終於能看得清楚了。但是當我看到他那副模樣的時候,拿着手電的手抖動起來,知道失去力量,手電掉了下去。

“所以我才讓你不要照我的。”

那樣子,半透明的綠色身體里,混雜着紅黃相間的絮狀物體。在頭部,拖把條一樣的東西縱橫着。像是眼球一樣的東西從眼眶應該在的位置掛下來,接近嘴巴的位置,不斷有黃綠色的液體滴下來,滴到身上又被吸收回了那團綠色的東西裡面。

似人形又不是人形,只能用“怪物”來形容的不定型物。

“這……”

“這就是你所知道的幽靈的正體了。”

父親的聲音開始變得粘稠起來,原本還接近人類喉嚨的聲音,現在已經像是水下的擴音器在說話一樣。

“這次的時間……”

不僅僅是聲音,“父親”的身體也發生了變化,整個人體都慢慢坍縮下來。在我的眼前,從人形變得不成人形。我撿起手電,照過去。

“孟黛,快離開,怪·粥……”

那一大塊攤在地上的東西,發出粘乎乎的聲音,那就像是芝麻糊里冒出來的氣泡破裂發出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里,讓我的背脊都開始發涼。

更讓我害怕的,是那一塊東西,已經朝着我涌動過來了。是的,那不是走,也不是爬,是涌動。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變形蟲一樣,膠質一般的觸角從身體里向前伸出。隨後膠質觸手被內容的各種物質充填起來,就這樣它涌動了過來。

明明剛才還在用父親的語氣在說話,現在卻已經在像一個吞噬者一樣慢慢涌過來了,從意識到潛意識都知道那已經不是剛才在和自己說話的存在了。而我能做的,只有逃跑。

輕輕地退到樓梯口,我可以感到自己的呼吸變緊了。眼睛盯着燈光里的那隻怪物,但是卻能夠感覺到身後的空間位置。就靠着這種不可言明的感覺,我感覺到身後的樓梯口有什麼發生了變化。

用眼角掃了一眼才發現,我爬上來的那個樓梯口中的樓梯消失了。

“什麼?”

如果剛才沒有感覺到就走下去的話,就一切都完蛋了。但是我並沒有理解這是怎麼發生這種變化的,這裡的建築結構原本是和我拿到的結構圖是一樣的才對,但是樓梯消失了,而且就在短短的幾分鐘裡面。我還是決定再相信一次我拿到的結構圖,向著這個廠房其他的樓梯口退過去。

那個怪物向我涌過來的速度並不快,我能夠輕易地拉開和它的距離。但是看它的形態,單純地離開這層樓是沒用的,它應該能直接越過樓層之間的高度差,如果到了一樓……

我搖搖頭撇開心中不好的預想,分析着這個東西。這種詭異的東西出現在這個污水站里,而那個池子里的污泥幾乎是一個顏色的,如果那些池子就是這種東西的源泉的話,我可能就糟糕了。不,是我們都糟糕了。

“最好是在這裡控制住它。”

我想起在三樓的一個有兩個出入口的房間,但是必須先確定那兩個出入口都是開放的才行。不過好在這樣的房間並不只有一個,所以我擁有的機會並不只有一個。

一邊確保那個怪物還呆在我的視野里,我一邊向著目標的房間走去。

咕嚕~

不祥的聲音從我想要進去的房間里傳出來,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也許這裡面也有像那隻怪物一樣的東西。

我緊張地握着門把,感受着裡面的震動。猶豫着要不要就這樣打開的時候,在外面的那隻怪物已經涌動着過來了。再這樣下去,我會來執行這個計劃的時間都沒有。一想到這個,我就只能打開門。所幸剛才聽到的那種奇怪聲音並不是從這個房間里出來的,那麼就是安全的。在房間里,只有散落在地上的很多座椅,還有一個投影儀的幕布掛在對面的牆上。

留下這扇門虛掩着,我開始往房間的另一個門走去。

那個半流體的怪物,直接就跟在我的背後而放過了那個門。這可能就是我最大的勝算了,就是在“父親”從它身上消失之後,就再也沒有從它身上感覺到哪怕一點智能了。

我趕到房間的另一個門,心裡祈願着這扇門也沒有被鎖上。咔,手把上傳來一股阻力。就在我覺得這裡沒用的時候,用更大的力量壓下去的時候,門開了。

就在門開的瞬間,在我心裡,這個策略就已經成功了一半了。但是隨着門慢慢打開,一副足以讓我暈厥過去的場面展現在我的面前。剛剛還空空蕩蕩的房間,現在已經和魔窟無異。牆壁也好,天花板也好,都沾滿了淡綠色的黏液。垂下來的黏液就好像鐘乳石一樣,緩緩地往下滴着不明的液體。

“哈?”

我的腦袋裡變得一團亂,這讓我怎麼接受。這才半分鐘,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變成現在這樣的才對。除非她本來就是這樣,而我在另一邊看到的,並不是正確的樣子。被騙了?

就在我呆立着的時候,門外的那個怪物已經來到兩步之遙的地方了。留給我選擇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要麼去其他地方,要麼就在這個房間決勝負。

感性是不想走進這裡的,雖然地面上沒有多少黏液,但是那副模樣真可謂是讓我生理上不能接受。

但是理性卻就想要在這裡解決一切,從天花板垂下來的觸手看起來並不具有主動攻擊的意識,而且如果這個房間是這樣的話,那麼其他的房間也都是一樣的,不會有哪個地方是完全的。

就在我決定走進房間的時候,門外的怪物也已經到了我身後了。踩着濕漉漉已經被泡爛掉的木板地板,我向著另一個門走去。

雖然儘可能地躲開天花板上的觸手,但還是沾上了那些詭異的液體。忍着那種噁心的感覺,我用最快的速度穿過了這個房間。直到走到另一個門口,我才舒了一口氣,手心已經滿是汗水。我站在門口,等着那個怪物再靠近過來一點。

在這個房間里,那個怪物移動的好慢。不,是時間過的好慢。

啪嗒,那個不定型的怪物,碰到了一張還立着的桌子。桌子上的什麼東西掉了下來,掉在腐爛的地板上,發出咔嗒一聲。而隨着這個聲音,整個房間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天花板上垂下來的觸手,像是按下開關的捲尺一樣迅速收了回去。而隨着這個變化,整個房間里的黏液就像是蒸發掉了一樣,從牆壁上消失了。更誇張的是,那原本腐爛的地板都變回了腐爛之前的那種樣貌。而那個怪物,也在房間的中央停了下來。從不定型的樣子,慢慢收縮,變回了人形。但是那不是我父親,從感覺上我知道。

那個人看了我一眼,彷彿沒有看到我一樣,回過身去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東西,那是一個遙控器。

看到這幅景象,我也僵直在了那裡。這不是我能理解的變化,但是我能夠理解到,那個人對我沒有威脅。

房間彷彿是回到了數年前,除了那些還倒在地上的座椅以外,這裡就是一個放映室的模樣。

那個人按在了手中的遙控器,天花板上降下來一個投影儀。那個幕布上,出現了畫面。投影儀並不是打開就會出現畫面的東西,黑暗的房間也沒有因為投影儀的出現而變亮哪怕一點半點,所以這些依然是剛才那些奇怪的東西做出來的。

“建龍的女兒,是吧?”

那個人開始和我說話,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是潛意識覺得他沒有敵意。

“嗯。”

“雖然不知道能夠說多少,但是你也看看吧。”

在幕布的白色視頻中,似乎是放大了無數倍的視野,那裡有一個奇怪的細胞。

“我希望你看了這些之後,能夠儘快離開這裡。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

“你想給我看的是什麼?”

“在這裡發生的一切。”

視頻里的細胞吞噬了另一個細胞,而隨着這個變化,視野也慢慢縮小。視野里出現了越來越多類似的細胞,在吞噬另一種細胞。畫面切換,在培養皿里有一個淡綠色的黏液包裹了一隻像是蒼蠅一樣的小蟲子。那隻蟲子就好像蔗糖一樣溶解在了綠色的黏液里。

“這是我們第一次發現這種生物的如此特性。”

隨着他說完,已經完全溶解掉的蟲子,又從黏液里慢慢浮現出原本的樣子,並鑽了出來。

“什麼?”

“我覺得展示這些應該就夠·了,沒時·間如”

才三分鐘,那個人的樣貌就開始融化,我知道和“父親”一樣的情況要出現了。四面牆壁也隨之開始溶解,坍塌,鐘乳石一樣的觸手再一次帶着液體垂了下來。只有幕布上的畫面還展現在那裡,但是我已經沒有時間再去看剩下的東西了。那個怪物已經變回不定型的樣貌匍匐着向我移動過來。

就在那個怪物就要向我撲來的時候,我把門關上。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往另一扇門跑去,留下已經關上的門。那個怪物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打開門的樣子,希望這個推測是對的吧。

當我關上第二扇門的時候,我長舒了一口氣,想要去整理剛才發生的一切。但是那個怪物並沒有留那樣的時間給我,不,是它們……那個不定型的怪物,並沒能打開門。但是很不巧的是,它並不需要去開門。

房間的牆壁上,一條黃綠色的東西從貼了瓷磚的牆壁根部穿了出來。

“我早該想到的。”

那個東西垂到走廊上,開始膨脹。看到房間里那些牆壁的時候我就該想到的,想要關住它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我開始向走廊的轉角,另一個樓梯口在的位置跑過去。這一次我甚至沒有留下什麼餘力去關心那個怪物的位置,專心地跑着,一邊希望那裡的樓梯還是正常的。

為什麼沒有想到,還是說我是不敢去想象那種可能性?因為如果一開始就那麼想的話,可能就會放棄逃生的希望吧。

“難道整個廠房都是嗎?”

我看着正在慢慢陷落下去的地板,雖然背後那個怪物還離我很遠,但如果在這裡出現這樣一個大洞的話,我很可能就沒有辦法逃脫了。

“沒辦法啦。”

我把背包的橫束帶拉出來在胸口和腰間綁好,後退了幾步。地板的陷落並不是一開始就那樣的,我還有機會,才兩米而已。我開始助跑,在還堅實的地板上一躍而起。從沒有覺得自己的身體是那麼的沉重,地球的重力是那麼強大,“對岸”是那麼的遙遠。

“但是我跳過來了。哈哈哈”

我都想要為自己歡呼了,現在有這個地板上的大洞的話,那個變形怪又能拿我怎麼樣呢?帶着這樣的想法,我回過頭去。腳下地板的變化已經停下來了,而那個怪物距離這個大坑還有數米的距離。它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洞的存在,在遠處停了下來。

然後它把觸手伸到了牆壁上。

“我就不該帶有任何僥倖的!”

我繼續跑了起來。

還好這邊的樓梯沒有任何的問題,我順着這邊的樓梯開始向樓下快速跑去。而當我到達二樓的時候,才回想起來還有其他人。而和我不一樣,他們可能還沒有意識到威脅的存在。我想要往原來那個樓梯間跑過去,試圖尋找追着我上來的傑采橘。

“哈……哈……”

但是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全力奔跑了。拖着疲累的身體,我開始向著目標走過去。

所有的房間,所有的地板、牆壁都已經不可靠了,我必須要在情況發生改變之前做點什麼。

“最壞的情況,是這整個廠房都是那樣的存在。那樣的話……”

我不敢做更多的推測,但是做好最壞的打算肯定是對的。

安穩下來的我才想起來還有手機一事,把已經完全靜音的手機掏出來,短信的燈的確是亮着。

不是第一條發過來的短信了,到目前為止都一直在和樓上的怪物周璇所以沒有發現。真是……

“所以其他人都沒事嗎?”

雖然想要把在我身上發生更多事情都告訴他們,但是這麼做不如趕緊離開這裡才好。只要能找到保險絲的替代品的話就可以了嗎?那不是很簡單嗎?不……如果這些房間都是假的,那可就不簡單了。

“但是二十分鐘時間裡,還是能找到的吧?”

這麼想着,我把短信回了過去。關上手機,才發現周圍安靜的可怕。

一直都是這麼安靜的,只是剛才為止的緊張心情讓我沒有感受到這份寧靜而已。在這份寧靜中,有什麼危險的動靜我都是能感覺到的。所以……

“我是不是可以暫時安心了?”

周圍完全沒有任何動靜,一直在追着我的那個不定型怪物似乎也沒有再追下來了。至少,那種扭啊扭的半流體涌動的聲音我沒有聽到。

去找保險絲的替代品吧,決定這麼做的我,取下了包,在裡面摸索起來。

“沒有帶合適的工具啊。”

老虎鉗也好,銼刀也好。如果有帶這些工具的話,在這個地方要弄到那種東西就很簡單了。

“不對,又想着那麼解決了。不是好習慣啊……”

二樓的房間沒有像是三樓的那間那樣發生什麼奇怪的變化,但是我也沒有檢查更多。二樓都是辦公室,很難說能找到那種形狀的金屬條,而三樓明顯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房間,找到合適替代品的可能性更高。但是那裡可是有那種怪物的地方的啊。

“算了,再跑一次我也有信心逃掉的。”

很快,我又一次回到了三樓。只不過是沒有回到剛才的那邊,而是到了另一邊。縱觀整個走廊,帶着燈光掃視下來,沒有發現異常。

“工具間之類的地方,或者倉庫什麼的都可以找找看。”

我從包里掏出結構圖,上面並沒有標哪個房間是什麼功能。但是有一點,房間的大小會決定一個房間的用途。

“先排除所有的標準間和大間吧,先從角落的這些房間找起來吧。”

就在我打開走廊轉角的一個房間的時候,我想起來一件事。如果傑采橘是和福本寧在一起,那麼李岸是在單獨行動嗎?

“算了,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來吧。”

打開的是一個儲物間,可惜的是裡面的柜子里只有各種用棕色或者透明的瓶子裝起來的液體。我只知道是化學試劑,卻不是很熟。不過這裡肯定是沒有我們想要的東西的,還是去其他房間找吧。

就在我關上門的時候,我回想起了在那個變樣的房間里看到的一切。那種事情真的可能存在嗎?那種能夠變成……不,我都親眼見過了,怎麼就是不存在的呢?

咔嚓,門鎖關上的感覺非常好。這個房間可以說是保存得完整的了,可能是有什麼原因吧。只是以我的水準,是沒有辦法解開這種謎題的。這種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所以還是找到保險絲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了,還是……

因為每個房間都要小心地應對,擔心着裡面會有什麼不好的東西冒出來。我花掉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才在一個小倉庫里找到一個合適的替代品,一個細長的螺絲。

我馬上就帶着那個螺絲往一樓走去,就在我走出一樓走廊的時候,大廳里還空無一人。

“呼……所以我還是第一個找到的嗎?真是……”

嘆着氣,我開始向著鐵門那邊,也就是配電間所在的地方走去。而在我走過水池的時候,一隻泥手抓在了池沿上。我馬上就意識到那是什麼情況。

“李岸?”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才爬上來嗎?福本寧在幹什麼!

“啊,誰都好,拉我一把。”

我立即就跑了過去,第一次抓他的手還因為太滑而鬆開了,第二次瞄準他手腕抓了上去才抓住。

“啊……”

透過面罩,全身污泥的李岸微微地呻吟着。可能是在水裡泡的時間太久了,李岸是顫顫巍巍地爬上來的。

甩干手上沾的東西,從包里找出所有能擦的毛巾也好,布也好,還把水瓶遞給了他。他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但是接過去之後就馬上理解了。他試着用手去開水瓶卻打不開,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

“我來吧,你先把手和臉擦一下吧。還有把面罩摘下來吧,應該已經沒氣了吧?”

“嗯,謝謝。”

接過打開的水瓶,李岸往頭上澆了上去。污泥順着清水流淌了下來,這種東西越早洗越好,如果幹結的話,味道會殘留很久很久……但是一瓶水始終是不夠。

“抱歉啊,只有這麼一瓶。”

“不,已經夠了。”

“真是的,福本寧人呢?還說會來找你,結果……”

“呃,我也不知道。”

我掏出手機,再看了一眼手機。又有一條短信,是福本寧找到了替代品的短信,收到的時間是在七分鐘之前。看來把手機完全關靜音的做法,反而產生了負面的效果了。

“唉……”

一想到福本寧是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人,我就不禁對自己一開始選擇他感到失望。

“我去一下裡面,馬上就回來。他們應該也馬上就回來了。”

但是已經過去七分鐘了,這已經完全超過正常的情況了,是遇到什麼問題了嗎?我想到了那個追着我的東西。

“希望他們不要出事吧。”

“誒?他們會有什麼危險?”

“不,應該沒有。”

說完,我開始往鐵門那裡走過去。就在我想要穿過門的時候,門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來了福本寧。

“啊,你回來了啊?”

“哼……”

我知道我現在臉上的表情很不好看,但是這是他應得的。

“怎麼了?”

“等出去再說吧,開關已經打開了吧?”

對於扔下李岸這件事,我有很多要問的,但是現在暫時放一下。

“打開了,只要去開門就可以了。”

這個時候,傑采橘出現在了大廳的另一頭,開始往這邊跑了過來。

就這樣,四人就再一次在大廳里聚集在一起了,只有李岸一個人樣貌凄慘。

“李岸你這樣能回得去嗎?”

“誒?”

在走向大門的途中,傑采橘提出了很重要的一個問題。

“公交車,上的去嗎?”

“不,就算是這麼臟,也……”

對此,李岸的回答也開始猶豫了。

“應該會讓上吧,公交車司機又沒那麼冷血。好啦,趁這裡還有班車……”

福本寧按下了開關,指示燈亮了起來。捲簾門上的電機震動了一下開始運作起來。

“聲音不小啊,真的沒問題嗎?”

“稍微打開一點我們就走,他追不上的。”

“要跑嗎?誒……”

傑采橘發出了很不滿的聲音。

在捲簾門慢慢升起來的過程中,他們都安靜了下來,而我想了一個適合在這裡問的問題。

“你們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情?””“啥?”

“就是房間很奇怪啊,看到什麼人形的東西什麼的。”

三個人都轉了過來,看着我。

突然,我覺得他們的視線很不正常。他們背後的捲簾門升了起來,黃昏的光照了進來。微微的光透過了福本寧的身體,照進了我的眼中。

背後

“快離開他們!!!”

李岸的聲音傳了過來,聽到那個聲音,我後退了兩步。在黃昏的光里,他們變得透明了起來。是那些東西,但是為什麼?

靠近開關的“那隻”,用手敲在了開關上。捲簾門上的電機震動了一下停了下來,然後開始向下降下來。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原本是福本寧的“那隻”,向著我跑了過來。

“快跑!”

我轉身想要向後跑去,但是之前奔跑跳躍等等動作導致的疲勞還沒有散去,我雙腳一軟摔到了下去。就在我感到無望的時候,李岸和我擦身而過。倒在地上的我看到的是,李岸手持水管用力地砸在了“福本寧”的肩膀上,深深地嵌了進去。很快,“福本寧”的身體開始坍塌,從人形變成了那種不定型的東西。

“嘖……”

李岸擋在我的面前,用手電照着剩下的兩隻。

“想打嗎?”

“你,背叛……”

地上的那一灘,發出了類似這樣的聲音。

“閉嘴。”

李岸一腳踢在已經變成一灘的“福本寧”身上,隨着他的動作,剩下的兩隻也開始坍塌,並且開始向著兩邊的走廊移動起來。

李岸回過身來,向我伸出手來。

“還站得起來嗎?”

他的身上沾滿了已經乾結的污泥,散發著相當濃重的臭味,我抓着他的手站了起來,有種奇妙的感覺。

“沒事,但是剛才那是怎麼回事?”

“等會我會解釋的。”

李岸向著大門走去,打開了開關,門又一次開始向上升去,李岸就這樣站在門邊看着門升起來。我也走了過去,雖然很想問清楚,但是他臉上那嚴肅的表情,我實在是問不出口。

“你先出去,我還有點事。你包里還有沒有布之類的?”

“繃帶可以嗎?”

“可以啊。”

李岸接過我遞出去的繃帶,開始向大廳中央的那些水池走去。他從那個有污泥的池子爬了下去,沒過一分鐘,他又爬了上來。手裡拿着一個繃帶包裹起來的瓶子走了過來。

“那是什麼?”

“你那好,最好是放進包里。”

我接過來,裡面是液體。我想起最開始遞給他的那個空罐子。

“不,為什麼會還在下面……”

“你為什麼要想那麼多呢?”

李岸把我往外一推,並把開關往下一拉,捲簾門開始降下來。一副要留在那裡面的打算。

“喂,李岸,你在幹什麼?”

“孟黛,你對死亡理解多少?”

“哈?你在說什麼?為什麼問那麼哲學的問題?到底怎麼回事?傑采橘也好福本寧也好,他們人呢?”

“他們已經死了。”

“……”

“是我下的手……也不對,應該說是我的怨念下的手,但是也沒差就是了。”

面對李岸的犯罪宣言,我無言以對,這根本就不是我能夠接受的東西。

“我不懂啊。”

面對我的不理解,李岸撓了撓頭。

突然,李岸抬起手裡的手電,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然後打開。

手電的光,穿過了他的腦袋,黃綠色的光打在對面的牆壁上。

對着這幅場景,我驚訝地閉不上嘴。

“這樣你就明白了吧?我也已經死掉了,在這裡的我和剛才那些東西是一樣的。”

“哪裡一樣了,你不是還……”

“還能保持一點理智,但那也只是暫時的了。嗨……孟黛,這就是你想知道的幽靈的真相了。”

我癱坐在地上,緊緊地握着手裡的罐子,只能看着捲簾門慢慢降下來。

門裡李岸轉身回去,在夕陽陽光的照耀下,他慢慢失去了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