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奇妙的脱力感从我的体内涌出。
“为什么找我呢？”
“……”
“这个也是秘密吗？”
如果她不再回答的话，我恐怕会就此作罢。
但是她摇了摇头。
“想要和你借某样东西。”
这恐怕是我目前为止从她的口中所听到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借什么？”
“……”
“不能说吗？”
“嗯。”
“是不是因怕一旦说出来就会遭到拒绝呢？”
“……”
她满脸惶惑地望着我，活像一只突然被抢走了鱼干的猫咪。
我轻轻叹了口气，将视线移向午夜三点的窗外，此时的城市已然昏昏睡去，只有凛冽的冬风还在甜瓜纹般的大街小巷中肆无忌惮地穿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什么？”
“……”
她像是闭上双眼般闭上了嘴巴，被切割开来的残缺声音如同被剥落的一块块拼图碎片掉在地上，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算了，我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够多了。
最好还是先冲一个热水澡，然后去美美地睡上一觉——即便已经睡不了多久了。
然后，眼前的一切都消融在温吞吞的梦境里，随着意识的流动而逐渐远去消逝。
明早一起来，我依旧孤身一人，一个人吃早饭，一个人望着街道发呆。
明明这才是我的生活，可是……
为什么总是会觉得不甘心呢？
“雨凡。”
她的声音总是能够像一把冷冰冰的利刃飞快划过奶油般把我软绵绵的幻想一刀两断。
“给你这个。”
她的双手捧着一个圆溜溜的什么，我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将其接住。
和她冰凉的小手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跳不禁一阵加速。
我在天台上伸出手的那一瞬间，立马和我十指相扣的，正是眼前的这一双手吗？
我咽下一口口水。
然而不知何时，她已经收回了手，只有那圆溜溜、凉冰冰的东西还颇有分量地滞留在我的手中。
苹果。
一颗在轻柔的灯光下反射着鹅黄色亮斑的苹果，散发着苹果特有的沁人清香，以及那淡淡的，从少女身上吸收的少量柠檬味道。
我突然想起了梶井基次郎笔下的那颗柠檬，那是我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小说之一，多么饱含着幻想与生命力的形状啊。
“这个？”
紧接着，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连眼睛也不知道究竟应该看向哪里。
“给你。”
“在外面买的？”
“嗯。”
“用我的钱？”
我只是稍微确认一下而已，并不是因为心疼钱。
“嗯。”
“那个……谢谢了。”
“平安夜快乐。”
“……”
现在换成我说不出话来了。
我十分惊讶，从眼前谜之少女的口中听到了这样温馨的祝福。
一瞬间，我甚至有所怀疑，发生在这个再平凡不过的平安夜的一切。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等到明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我，又应该如何去接受对于原来的自己来说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呢？
不过，脑内的声音告诉我：
不管眼前的少女是谁，究竟有何目的，
在那个简单的话语说出口的一瞬间，
一切都不重要了。
有时候我会想，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所渴求的似乎别无他物。
有个人能够随时陪伴在身侧，打发掉这样那样百无聊赖的时光。
节假日的一句问候与祝福也好。
寒冷时一个事务性的拥抱也好。
两个人像是互相拍打灰尘般拍去对方身上的孤独。
不用多说什么便能够相互会意，也没有什么事需要相互隐瞒。
至少是对于我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我愿意为之付出自己的一切来维持这种微不足道的幸福。
可是即便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上又是多么地难以做到呢？
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少女，我紧抿着嘴唇愣了一会，情不自禁地空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搭在她的头顶，一边微笑着望着她一边用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少女的秀发。
如果她闪躲开来，愤愤地盯着我然后避开到一旁，我会扔下几句打趣的话——想必会毫无趣味可言，然后一个夜晚就会这样笼罩在尴尬的氛围中，紧接着飞逝过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时间的流动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没有。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
少女黑发的触感同我想象中的无异，十分柔软，柔顺，像是有溪流从指间徐徐穿过。
“你也是，平安夜快乐，那个，是叫未来吧？”
“嗯。”
听到我这样称呼她，她也似乎没有什么抗拒感。
“为什么要取那样的名字呢？”
“那是很久以前，你给我取的名字。”
未来露出了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