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我也曾看见过这样的光。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那是一段就连想起来也觉得无比遥远的回忆,仿佛透过毛玻璃所看到的景物,模糊而不真切。

黑漆漆的洞穴里,无助感如同潮湿的苔藓气息一般扑面而来,贪婪得活像是要将人整个吞没。

忽然,有谁握住了我的手,细小的温暖从指间开始泛起,渐渐同空气融为了一体,徐缓然将身体包裹,仿佛从四面八方用来的热带海潮。

洗发水的柠檬香味钻到鼻子里,弄得鼻子痒痒的。

“看那边!”

微乎其微的光点宛如浮游的小行星在深不见底的宇宙般的黑暗中摇摆不定,随着时间的推移画出一道道优美的弯弧,正是那光点映入了我的眼中,被我一点不剩地摄入了体内,化作心底油然而生的莫名力量。

那光点缓缓停在了谁的肩膀上,伴着轻微的呼吸声上下浮动。

紧接着,谁的微笑骤然浮出了水面,我也像从海面探出头来那样回归了现实。

一阵无以复加的落寞感仿若拼死逃逸的电流般在我的脑内穿行,不知最后停到了迷宫的哪一个角落,就好像被突然关掉的电视屏幕那样消失不见了。

连给人以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剩下。

在我的眼前,一道耀眼的蓝光穿过防盗窗的角隅,无拘无束地在纵横交错的铁栏杆之间迁移跃动,其后留下一道飞机云般的碧色痕迹,且以极快的速度失却了踪影,纵身弥散入喧哗的夜色里。

不一会儿,蓝光直直地落在了空无一人的教学楼天台,没有爆炸,也没有扬起的烟尘,一切都尚未改变,仿佛宇宙间无声无息向着某处坠去的废弃卫星一样,一声不响,且很快就归于了空白。

就像棒球运动员稳稳地接住了从高空抛下的球一般,蓝光是被吸入了某个无端创生而出的黑洞也说不一定,总之就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仿佛某种奇妙的视觉错误。

我好久才回过神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小仙人球,或许曾经想要给它取个名字来着,不对,现在的重点似乎不在这里。

流星雨,我突然回想起了那个现在看起来富有某种隐喻性的新闻报道,不过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个走错了方向的陨星,毕竟学校还好端端地立在那里,估计就连门口时常将一大串钥匙提在手上,活像中世纪古堡中的幽灵般荡来荡去,神经过敏的门卫大爷也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一异象的发生。

我甚至对于学校依然存在这一事实感到无端的恼火,不,这种恼火看上去似乎是无法避免的。

我从床头柜里翻出带尖锥的军用手电——我曾用它敲碎过小学班主任家的窗户,胡乱地从空调遥控器里抠出两枚黑漆漆的七号电池安上,在确认好手机电量与蓝光最终抵达的大致方位后,我背着那个黑猫般的书包溜出了小区。

我时常将好奇心这一点作为无法避免的既定事实接受了下来,接下来便能心安理得地为此展开一系列行动。

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暂时摆脱一下这种循序渐进,周而复始,课程表般的高中生活,像那些仅存于不真实世界的人物一样遭遇一些此起彼伏的非常规事件。

一言以蔽之,我讨厌这一成不变的日常,这恐怕也是每一个与我年龄相近的正常青年正常的所思所想才对。

行动无需这么多繁文缛节般的理由,又不是在向老师辩解为什么迟交了作业。

这么想着,一来二去,我已站在了不久前被学校正式弃用的侧门的围墙边。

侧门位于正门与后门之间,大概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位置,每一个不熟悉学校各个建筑物方位的人从侧门进来都难免会感到彷徨,也难怪学校会启用废弃侧门的决策。

我想:实在是被人发现了的话,就说自己是来拿数学练习册的,余下的就统统推给数学老师好了。

我暗自点了点头,握紧拳头,略微后退,双脚使劲一蹬,向围墙的最顶上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