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骤然响起,仿佛时间就从这一刻起被分隔开来。

同学们从各自的位置上站起身来,喧哗声宛若由远处缓慢拉近,逐渐放大的空镜头,犹如潮水般静静地向四周蔓延,将整个教室包围了起来,形成一个巨大而又透明的气泡,其间有漫不经心的霞光轻扫过每一张课桌,而后洒在讲台前的地面上。

我从书包的夹层里掏出手机。

17:00 12月24日 星期五

没有任何特色可言,平静和谐又普通的一天,即使是冠上了“平安夜”的美名,却也丝毫不会影响其被人们遗忘的程度,现在的高中生们对于这种徒有虚名的日子的在意程度恐怕不会超过他们对掉在讲台下的粉笔头的在意程度,他们甚至都无从得知白色情人节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说到底,对于我们来说,不放假的日子似乎没有任何的纪念意义可言,不,或许反过来说的话也一样毫无意义。

我把厚厚的练习册硬生生地塞进书包,仿佛正往一件崭新的防弹衣里塞钢板。

黑板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白色小虫般难以辨识的字体,在夕阳的照射下俨然变成了模糊不清的暗金色符号,在反复确认过所抄写的作业内容准确无误之后,我终于像下定决心一般背起了书包,却在双脚即将跨出教室后门之前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好友——梧桐的位置望过去。

空无一人。

那家伙跑哪里去了呢?今天一天都没来上课。

也不是说担心他之类的,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家伙不来上课很反常。

后来想想——今天的一切实际上都显得十分反常,恐怕是某种神秘的征兆,只是我没有发现而已。

在离开教学楼以前,我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望着被染成橘红色的天空与校舍发了几分钟的呆,又看了看手表,距离下课铃响起居然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之久,教室里还零零星星剩下几个保洁的同学,看上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又拿起手机,在确认没有任何人找我之后,我终于如释重负地打了个哈欠,接着离开了学校。

平安夜的话,去买几个苹果好了,话说平安夜吃苹果这种奇怪的习俗究竟是谁想出来的啊?

我一边听着耳机里的新闻广播一边想着,甚至还没来得及弯下腰来系紧松松垮垮的鞋带就已经到了家门口。

顺带一提,我住在几乎是位于学校正对面的小区里,花大概一分钟左右等红绿灯,穿过一天到晚都充斥着刺鼻油烟气味的小吃街,往左拐后直行一百米左右就到了。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似乎有些年头的小型社区,我家就在小区最外层,紧靠马路和小吃街的那一排鼠灰色的十五楼建筑里,周围攀满了猗郁的爬山虎的那一侧,那是一个九十多平米的商品房,楼层是恰到好处的七楼,从被防盗窗铁栏分割殆尽的光景里正好能够依稀瞥见校舍的一角。

糟糕,忘记买苹果了。

回到家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短了许多,我沉浸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幻想中,完全把水果摊给抛到了脑后。

可能是还不太适应这种独居生活的缘故吧。

懒得重新下楼的我只好一边叹气一边用钥匙开门。

算了,没有苹果的平安夜也还是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