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成为被告人的日子已经不会再有了。修皓继续回到那个落魄的大学生活,打算靠着垃圾食品躲在宿舍的角落度过剩余的学院时光。对他而言,某种意义上这就是修皓所期待的生活。

其实本该如此。

“请问是修学长吗?”一位短发女孩在他身处教学楼散步时,将其挡住了去路。

他自然地问道:“你是谁?”

“我叫雨记,希望和你做个朋友。”

这位名叫雨记的女孩自称是新闻社的社长,她对修皓发来了一封请帖。大致内容他也忘了,除了开头有着商业口吻般的吹嘘外,就是邀请他加入新闻社。正当修皓拿着请帖打算质问雨记信是不是发错的时候,蓝遥跟白莉娅也跟他见面了。

白莉娅是这所大学附属高中的一名高材生,虽然“高材生”三个字只有她自称。因为修作为乔雪忆广的男朋友这个身份,从而吸引了那位大律师的头号粉丝的注意。莉娅就是那位头号粉丝……虽然这也是她的自称。

蓝遥跟雨记是一同创立新闻社的人。上一代的新闻社因为长期揭露校方的丑闻而遭到废部,当然这只是蓝遥的对外宣称。

说到底,那压根就是诽谤,这些事连乔雪忆都很清楚,什么副校长勾搭系主任、女教授兼职做**,以及校董会是因为培养美少女偶像才建立了艺术学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他没有多想,只是想问为什么雨记想要修来做社员。

“新闻部需要一名律师!这样我们就所向披靡了!可是乔学姐已经毕业了……不过没关系,她男朋友就在我们手上!”

啊,真是白痴一样的理由。他暗地里想这么说。

“我上过法庭,是因为我是杀人案的嫌疑人。我这种人……你们敢要吗?”修自嘲般的问道。

“要啊!”

“为什么?”

“跟你过去是做什么的没有关系,我们看中你的原因,是你在法庭宁死不屈的气节。”

“这是我吗?”

他都不知道自己曾宁死不屈过。

“学长,在我看来,你或许可以成为一名律师!”

“呵呵。”

这句话就跟嘲笑般一样,让修觉得这里不过是一群小孩子的过家家。

“我是说真的。”

这位叫蓝遥的女孩,眼神里充满着一种希望般的光芒。就跟大学时代的雪忆一样……算了,反正自己也无处可去,就在这里慢慢腐朽掉吧。于是乎,修本人就这般随意的,为了新闻社的社员。

然而这几天来与这两位的相处,其实感觉并不坏。

“修学长,什么是‘一日法庭’啊?”

某天,蓝遥不解地嘟着嘴。

“啊哈!学姐,你不知道吗?你已经落伍了啦!听不懂的话,去Baidu一下吧!”莉娅兴奋地指点着。

她边说边入座,修跟莉娅环视整个新闻社,恰好只有三个人在。乔雪忆和雨记还没来的样子。

“乔学姐和雨记呢?”蓝遥问道

“雪忆刚刚通知我,说是雨记贫血昏倒了,要带她到医务室。最近雪忆的身体看起来也不太好的样子,不知道要不要紧?”修关心地回答道。

“果然,还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吧。”蓝遥解释着。

“嗯……我也不能否定有这种可能性。最近,我觉得越来越多的案子会被送上一日法庭了。”

“是吗?”

蓝遥跟莉娅都一脸吃惊的表情。

“大家没这种感觉吗?乔学姐好像是在刻意疏远我们。”莉娅若有所思道。

“我是没那种感觉。”蓝遥接着话。

“学姐说她平日并没有什么委托,所长管得也很松。明明随时都可以来学校里玩,却一个人躲在办公室睡觉。”

“而且来过几次就不来了。”

一想到这里,修就觉得有些内疚。毕竟乔雪忆她是因为害怕再让自己扯上多余的事,才刻意避开了自己。其实他想告诉她,之前在蔚海和夏楠教授的案子上做了被告,并且成为共犯,根本是源于她的一个误解。

修帮助蔚海的理由明明就没有那么简单。乔雪忆或许都知道,也或许……只是装作不知道。现在的乔雪忆只是一味的想要推翻制度,所以才不断的接近大人物,希望能获取一下核心的消息。这样的她,仿佛理修原来越远。

一想到这里,修又百般无奈。

“每个人的感受都不太一样吧。修学长,你觉得呢?”莉娅向他问道。

“……哈。”

“修学长?”

大方桌对面的修正陷入沉思,连莉娅问他问题都一声不吭。

“他又变成这样了,搞不好是张着眼睛在睡觉。”蓝遥笑着说。

“啊、真拿他没办法。嘿嘿!”莉娅把插在桌旁的玩具大柴刀拔起来,“学长!”

就在莉娅举起柴刀的同时……

“啊!”修一个振作推开了莉娅的玩具刀。

“学长就回神了,真可惜。”

“莉娅!你干嘛啦?”

“你一直发呆,都不回我话啊!”

“我才没发呆咧。”

“骗谁啊!”

“就、就算我发呆,也犯不着拿把柴刀拔出来吧?”

“呿,本来还在想难得有机会能试试这把刀的刀锋。”

“塑料是没有刀锋的!”修立马把柴刀放回原来的地方。

“对了,莉娅,为什么你这么想要考法学院?”蓝遥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问题。

“蓝遥学姐,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要跟乔学姐一样,拥有黄金般的梦想!成为律师,然后彻底修改宪法,改变这个社会。”

谁信呢。明明就是打算来见雪忆,你自己压根就是一个法盲。遗憾的是,修并把这句话说出口。

“是这样的吗?”

“就是这样!”

“喔……原来如此!”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他突然觉得,我们三个人能这样聊天,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不管是个性、生活方式或是信念,我们三个都完全不同。这样一伙人居然能随性嬉闹,在相同空间里一起度过相同时间,没有任何别扭的感觉。修连作梦都没想到,这样的时光会再次降临到自己的人生中。

“律师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包括修改宪法。别拿这种正义凛然的借口诓我。”

“啊哈!”修在心中苦笑着,果然这种借口连蓝遥都骗不过。

她们渐渐知道在自己心中还住了一个冷酷的人,自己还就此上过法庭做了被告人。但此时,却没有人因为这样就远离他,仍然愿意当他的朋友。原来除了父亲和乔雪忆以外,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她们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却能毫不畏惧地待在自己旁边,是因为他们各自都是一个个奇葩?但他又觉得不是那样。认识莉娅是因为与蓝遥加入了新闻社,但在这之前,修跟蓝遥、包括莉娅在内都是没有任何能力的一般人。

她们两人,也和其他成员一样接纳了修。这让他很开心。修曾经抛弃过身为正常人的生存方式,但乔雪忆曾奋不顾身地直接潜入黑暗的深处,拯救了他的心。

【2】

周末的那天,莉娅和乔雪忆一同出现在了窄巷老茶馆。而这两人正凝正视着木桌上的棋盘。

“嗯,看来是在下棋啊。”修尽量没有打扰她俩,只是轻声慢步地走到了茶桌旁,仔细观望着两人的战局。

可是,你俩为什么在刻着楚河汉界的榆木桌上,下国际象棋?

“你们有病啊?”话一说到一半,他赶紧捂着嘴,立马克制住了差点要叫出声的自己。

“乔学姐说不要王后,让小兵当中的四个踢前锋,剩俩当炮,再剩俩当士保王。”莉娅呆呆地挠头,“可是、可是,大家长得都一样、这一来,我就找不到我的炮了!”

她都开始分不清棋子。

“将军。”乔雪忆闭着眼,聚精会神地推动着骑士。

莉娅脸吓得发白,赶紧挪开了教皇。

“自摸。”她笑着,淡定地跳了小兵,让小兵纵身跃过教皇打掉了李莉娅的炮台。

等等、自摸是什么?

“不是吧!”

“胡了。”

完全处于茫然状态的修皓,就这样不解地看着两人。

“不要啊,连中国象棋都输给你了。昨晚我明明梦见我会赢的!”

“啧啧啧,等你能分清那是做梦的时候,基本就赢了我一半了。”乔雪忆自信地翘着二郎腿,摇晃着手指。

“怎么就赢你一半了?”

“你想不明白吗?”

“所以怎么说?”莉娅好奇地将脸凑上去,“我很在意!“

她自满地向莉娅解释:“既然能分清梦跟现实,必然也能分清小兵的职位啊。也许你今天状态不好。”

“是呢,之前大姨妈来了。”

“哈!?”修瞪着莉娅大叫。

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他心想。

“其实这个玩法我也是昨晚想到的。昨晚我梦见你骑着教皇和炮台冲过楚河时,真的吓出了冷汗。”

莉娅闭目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可是、可是啊!这种超出日常剧设定的事,显而易见的可以发现它是梦。”

“不能这么说。”她一下用手掌扶着脸,食指与中指张开能够透过眼神余光的缝隙,“可我就是发现不了那是梦啊。”

“不是吧,学姐你那么聪明!”

“因为在梦中,我接受了你能骑教皇过楚河的事。毕竟那是我无意识的设定,这个设定是真的存在梦里的那个世界。”

修皓皱起了眉,他开始思考这俩人最近是吃了啥,是不是坏东西干扰到了脑子。

乔雪忆莞尔一笑:“人之所以在梦里发现不了梦的事实,是因为,有的人一进入那个世界,那个世界的设定就被无条件接受了。”

“你想表达什么?”修皓在无奈之下,还是开了这个口。

“那如果我们现在的世界的一切数学逻辑,物理法则,也是被无条件接受某种设定呢?换句话说……”

“哦!学姐你想说,我们现在还在做梦,对吧!”

“大概就是这样。说不定我们真正存在的世界,连虚数都可以加入代数运算。”

修皓不满地晃着手,“你俩最近是不是闲的无聊啊,无聊的话、来来来、帮我去把这些专业课题做了。”

“修皓、你在做梦哦!你没有作业、你没有压力、这都是梦境哦。你也没法证明,这不是梦啊?”

看着被唬得一愣一愣,哑口无言的莉娅,乔雪忆开始捂着嘴偷笑。

“可是学姐,”莉娅疑惑地偏着脑袋。

“咋?”

“既然你都在梦里了,你为什么还把你的胸部设定的那么小?”

“哈?”她差点气得跳起来。

“仔细回忆一下过去嘛,你的胸部跟小学时候一样,压根就没变过啊。”

莉娅跟着她激动地站起来,因为身体幅度过大,她那突出的双乳不自禁的上下抖动了几回。短短几秒间,空气中就像是划出了完美的机械波震动图,好似一段正弦函数。

“你侮辱我!”乔雪忆懊恼地指着她,“你下棋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惹怒了我!”

看着这丫头还有闲心说漫画台词,修皓也放心地搬过板凳,悠闲坐下。

“不是啦,你要承认,你胸部现在就是比我小嘛!哈哈、我终于赢了,耶!”

看着她高兴得像个一百斤的孩子,修皓也不自觉胀起腮。

老姐你大获全胜啊。

修皓拉着莉娅的肩膀:“白痴,有些大实话我们私下聊就好……卧槽、糟了!”

他还没回过神,只见某个双眸燃着不可直视的烈火,长发仿佛炸开的少女,宛如般若似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那个、雪忆?”

“亲爱的,祝你有个美梦。”伴随着脸颊传来撕裂般的痛意,梦境悖论也不再继续讨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