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闲暇之余,修正在整理那些散落在房间里的作业文件。恍惚之间,一本厚重似词典的书本“咚”一下掉在了他的身旁。吃了好一阵子灰的厚重相簿就这样躺在木桌上,他将其拿起,用力拍着相簿皮革封面驱散尘埃,仿佛在打算唤醒一位长眠中生命。

他翻开它,从中一页页的寻找着某样信息。终于,他的指尖停留在了某页。

那是修与乔雪忆两人的回忆,那些回忆被印刷成了一帧又一帧的照片。他在一张发黄退色的老照片前寂然凝望。大家的青春不再,她步入了社会,成为了亮眼的新星。而自己嘛……却依然追不上她的脚步。

尽管他还年轻,可以这样的日子,让他觉得往事已苍老,有语无从说。

……

“加油!”她背对着他叫着。乔雪忆正在前方,陪着自己绕着大学的运动场长跑。这是修自向她告白后,第一次和女生约会,但是这种汗水横流的约会方式,实在不是太让人满意。

吃完早餐和父亲告别,他依旧是借口去健身房。实际上却是接到乔雪忆的短信,说要在剩余的日子里渐渐超越自己,迈上大人的阶梯。然而修满怀期待她口中的超越自我方式,尤其像是……迈上大人的阶梯那句话,很值得他好好准备……

不过就结果来说,目前的自己身后的其他人没有区别。

周末的大学运动场有老年人们放着音乐打太极,年轻人们按照各自的需求在器材不同的地带进行锻炼。穿着热裤的乔雪忆没有太激烈的喘息,挺着胸脯跑在修的面前。他看到乔雪忆红色运动衫被汗水浸湿到透明,隐隐约约能够看见肉色胸带的背扣。

“我不行了雪忆,让我休息一下吧!”愈加兴奋只会让自己愈加疲惫。修的脚步放慢,离乔雪忆越来越远。

“这还不是你的真实水平!把给我告白的劲拿出来。”她刻意放慢脚步,让修追上自己,使自己和他保持同一水平线。

“真的、真的不行了。”他十分严重的喘息着,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的感觉。

“好好,那就去那里休息一下。”

他蹒跚着走到了树荫下的木制长凳,自己的白色衬衫也变得半透明状。头发凌乱表情也显得相当难受的他,让自己的脑袋在整个人坐下后便立刻埋进了两腿的膝盖间。乔雪忆慢慢坐到他的旁边,用裤子口袋中的卫生纸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要用吗?”她将纸巾递给他。

“谢谢。”他将纸巾捂在脸上,叹着气,“这样的训练真的有效吗?”

“人总不能拘泥于当日的安稳,不断的超越自己,总有一天会得带质的改变。”

“雪忆每天都在这里跑吗?”

“没有,我一般在自家小区的公园跑。除了必要的学习外,大部分时候我都住在家里。”

“为什么不在大学里呆着呢?多自由啊。”

“在大学都会被搭讪哦!”她自信的调侃着。

“但是你压根没有男性交往经验啊……”他打趣着。

乔雪忆有点生气地瞪着他,“凭什么这么说?追我男生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你知道吗?”

“这个我知道,我只是说你没有交往经验。”

“呵呵,你觉得我这个年龄的女生会没有几个男朋友?”

“估计只能把蔚海算进去。所以我告白时,不会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所以你当时凭什么说我单身?”乔雪忆戳着他的鼻子。

“今天出门都很急吧?毕竟你压根没有和男生独处的经验,于是你想花时间打扮,可次次都看到你时你的鞋带把鞋带孔都穿错了。今天明明是在晨练还涂口红打粉底……你根本没习惯化妆吧?”

“不是吧,粉底和口红被我擦掉了!”她一摸脸再看手上的纸巾,失落地低下头。

“我觉得你不用在意我的看法,”他笑着,“雪忆自然的时候就最漂亮了。”

乔雪忆伸出手,轻轻扯着他的脸皮,笑着说:“虽然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是被你揭穿某些东西还是很生气!”

“啊啊松手松手!”

“没交过男朋友很可笑?你不也是单身吗?”

“但是我面对女性从不会紧张,不像雪忆你,早上见面的时候过马路都差点摔倒几次。我还看见了,你路过一些服装商品店的时候,会时不时往服装模特前的玻璃上看,假装看服装,其实是透过玻璃的倒映看自己打扮有没有出错吧。不就是和我散个步吗,至于吗?”

“再说下去的我收拾你了。”她握拳,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

修躲开了她的视线,有些内疚的埋下头。短短几秒,他突然想说什么,神色犹豫不决。但他却又说不出口,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顷刻之后,他还是决定把那个问题向她问一遍。

“你……还喜欢蔚海吗?”他吱吱呜呜地问道。

“哈!你问这个干什么?”乔雪忆看似有些怒意。

“有点好奇,感觉你们比一般的朋友要亲密,却又感觉不到其他感情因素。”

“问些什么破问题。你能发誓在我之前没有过喜欢的女生吗?”正当修准备站起来时候,却被乔雪忆冷不防地问道。

“嗯……有单相思,小学时候的事儿了。不过那个女孩班上男生都喜欢,我有点情愫也在所难免。”

“她这么有魅力啊。”乔雪忆托着腮,带着好奇的眼神盯着他,“其实我并不喜欢蔚海。那种感情,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尊敬。但是和他见面总感觉没法冷静,可能缺乏交往经验。”

“蔚海优点是蛮多的。”

“其实啊,在他之前,我真正有好感的男生,也是在小学。”

“小学!”

“我给蔚海说过这件事,可是他对这类事情不是很在意。你帮我分析一下,为什么我会喜欢那个男生。”

“哇,你当我我的面谈这种话题,我头上都感觉绿绿的。”

“说真的,我想分析一下我自己的心理。”

“恋爱咨询吗?好啊好啊,放心,在这之前,我可是当了二十年单身狗!我的恋爱咨询会很有参考价值……吗?行,我就用我残酷的表白经历来帮你参考!”

“也不是要参考,我只是,想要试着揣摩一下当时的心理,了解别人的第一步就是了解自己。”乔雪忆的表情比运动时更红。

“那个男生是什么样的人?”

“有些模糊了,依稀记得他向我告白过。其实当时我蛮高兴的,不过因为童年有点自闭所以没有理他。”

“自闭嘛。”

的确有其事,不过关于这个问题修打算之后再聊。

“他是我小学隔壁班的男生,一个挺开朗活跃的人,每次学校搞班级联欢会,我们两个班总会一起准备。”她闭着双眸按摩着太阳穴,“还有……当时联欢会上,我还跟他牵着手跳过舞。”

“可恶,羡慕死了!敢牵你的手,我砍了他!”修装模作样地磨牙。

“瞎说什么呢。”她天真地笑着,“后来两个班之间再也没举行过联欢会了。我们小学毕业了,他跟我告白,问我:‘将来可以不可以做我女朋友’。”

“这台词咋那么俗气,我用这种话告白从没成功过。不过那个备胎怕是没机会了。”他十分自傲地说道。

不知不觉,乔雪忆显得黯然神伤。但眨眼之后,她的笑容重新拂过面颊。

“钱拿着,去那个口子买两瓶矿泉水,要冰的。”她从口袋里摸出两枚一元硬币,“算我请客,等会儿闭上嘴好好训练。”

“好好好,听你的!”

……

回顾完大学的照片之后,修继续将相簿往前翻着。就像是时间倒退一般,自己的形象不断的缩小,最终回归到那副天真无邪的孩童模样。

翻到扉页之后,除了自己外,同学们的照片也逐渐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修取出某张被薄膜套着的四寸小彩照,照片背后用秀丽的小字体写着“赠与小修”的字样。这个字,没记错的话是班主任写的。

他让照片静静的让它睡在在自己手心。照片也好似残留着余温一般,感染着他的全身。那是一份回忆的投影仪。照片里的最上方有一块长长的黑板,黑板上用不同色的粉笔写着“梧桐树小学班级联欢会”。

孩子们用课桌把教室围成圈,而教室的中央,站着一对手牵着手嬉笑的男童女童。那是被老师安排刚跳完交谊舞的两人。男童的长相再熟悉不过,寸头又是肥头大耳,穿着映着卡通人物衬衫傻笑的便是自己。

而女童显得有些害羞地噘着嘴,像对身边的男生极不满意的样子。女童的脸蛋十分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只不过留着一副小碎发,远看像个男孩子。不过瞩目一看,那个女孩的左眼眼角有一颗泪痣,让修也感到十分熟悉。

“你相信命运吗,修皓?”修扪心自问。

岁月如梭,谁有能想到当初的半个玩笑能够成真。自己明明就喜欢长发的女生,为什么偏偏对她有那么一点意思?修满意地关上了厚重相簿,将其埋入书架,使它继续沉睡。

“咚咚咚”的敲门声从玄关传来。

“修!出发了!”门外响起了乔雪忆的呼喊声。

他只用了眨眼的时间便快步走出卧室,急切地穿过刚收拾到一半的客厅,打开了玄关的门。一位平时成熟冷艳,现在却又活泼可爱的女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修静静地看着她那左眼的泪痣,正好衬托着那对高兴到眯着的深邃眸子。他对她打着招呼,并注视着那正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自己面前满心欢喜的女友。

“怎么收拾屋子花了这么长时间?”乔雪忆质疑道。

“我看了看小学相片,陷入了一段悲伤的思考。”他若有所思地说着。

“别傻了,怕是看到初恋了吧。”

“嗯啊,就是以前你在大学时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小时候大家都喜欢的女生。”

“啧啧啧。”乔雪忆吐着舌头,“恶心!”

“有啥好恶心的。要是当时那个女生能留长发就好了。” 修在忽然间露出释然的微笑,轻轻用手拂过乔雪忆肩处的发梢。

“干嘛啊?”她不情愿的皱着眉,不过其实也没有任何厌烦之意。

“不过……我已经知足了。”那正是……白金时代的我们。修与乔雪忆手牵着手,拥抱着太阳的同时,走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