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神凛都没询问奈特会出现在这里,并且救下了他的性命的原因,或者说他还未有余力去思考这种事情。

一直到奈特停下脚步,少年才稍为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的建筑,正是当初他和奈特羽无失散时,为了避雨而进入的破旧洋宅。

“这里不就是…”

“对,因为听完你…准确来说应该是另一个你说完后有点在意,所以便来亲自确认一下,爱姬就在里面,详情就进去再说吧。”

说到一半,奈特突然改了口,看灰发少年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就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现在主导着这副身躯的并不是平常的晨凛,而是较为强势的另一个人格---神凛。

此时神凛只想称赞一下奈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观言察色的,他明显留意到自己有哪里不对劲,却什么也没说。

毕竟就连爱姬没有待在他的身边这件事,直到他提起时,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一丁点违和。

自嘲般地笑了笑后,少年便跟上了奈特的脚步,又次回到了这幢多事的废弃洋宅之中。

沿着熟悉的阴暗走道直往里走,神凛能看到一路上都加装了不少不显眼的陷阱,而且最终目的地果然还是那间位于角落的地下酒窖,也难怪这位全心全意兄长会放心把妹妹放一个人。

不过下到去后,他才发觉和当时自己待着时不同,地下室有好一部份都经过清理,除了显得有点残旧外,倒称得上是整洁,特定一点来说,就是以爱姬呆着的地方为中心的一部份。

真是…这得是个多宠溺妹妹的哥哥…

一部份原因大概是回归独自行动的奈特想要一个确定的据点,证据就是在外面布置的各种陷阱,那么清理一下住处也很合理。

另一部份原因,也可能是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和晨凛他们分开后,就能不用介意他们的目光尽情地让爱姬享受他能给的公主级待遇了吧。

如此想到,神凛不由得用一阵温暖的目光守望着奈特,让他不自在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有话直说,别用那么恶心的表情看着我。”

“没啥没啥…好久不见了呢,小公主,虽然说好久但也只不过是三天罢,不用问也知道你这几天过得很不错嘛。”

无视了奈特的瞪视,神凛咔咔地笑了一下后,走到了呆坐在角落的爱姬身旁,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当作是问好。

“…”

让他吓了一跳的是,爱姬竟然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他,嘴巴隐隐约约地一张一合,尽管并没有发出声音,双眸亦毫无神采,但和之前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或者是伊甸的环境让她的精神得到些许放松吧,她对外界的刺激有了比较明显的反应,这也是从昨天开始罢,虽然现在只有一点微弱的反应,但只要继续下去,一定…”

或许就连奈特自己也没发现,在他这么述说着时,嘴角弯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在这么一个世界里,他对妹妹可真谓是操碎了心。

能有一个全心为她努力付出拼命的人,对要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人来说,肯定是一件好事吧。

讽刺的是,就在前不久,灰发少年失去了这么一个人,却同时多了另一个拼上所有都要杀掉的人,这是件好事吗?

“真是有点羡慕你们两兄妹啊…”

“你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既然已经安全了,也该来谈谈你说的那个‘详情’了吧。”

奈特没有听清神凛的喃喃自语,但少年却拉开了话题,见状他也没追问下去,坐了在爱姬的身边,边打开了背包边开口说:

“该说的似乎不是我,而是你吧?连物资也不带,单人匹马和那么多魂兽对峙,如果你是想自杀的话,我倒是能省了那几发子弹。”

语毕奈特便把一卷绷带和止血剂抛给了神凛,少年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朝他甩甩手道谢说:

“谢啦,不过说不定…我可能真的烦得有点想死吧。”

这次轮到奈特皱眉了,灰发少年也是承认他是神凛而不是晨凛了,可现在他的表现都和之前极为不同,让奈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他的第三个人格。

“确实对于你我比较陌生,但在我记忆中,你应该是更加狂妄的类型。”

“狂妄啊…哈哈,现在听来也真是讽刺。”

说着,灰发少年靠向了墙壁坐了下来开始包扎,脸上尽是无奈的神色,确实和之前数次奈特所认知到的自信与强势相差甚远。

“说来,你也已经在研究所那时知道了吧,我曾经干过什么事情。”

“…是啊,就和曲子遥一样,你的那个事件,大概没有人会不知道吧。”

当年的奈特对时事并非特别在意,由其是九年前,爱姬,也就是叶灵刚出生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外界的事情上。

纵使如此,晨凛的事件依然让他印象深刻,那时甚至有传媒宣称这是近年来最大规模的邪教捣破事件,也实在难以忘记。

对晨凛的那部份,新闻没有太多着墨,实际上却是无法着墨,即使只是轻轻略过也已经给人如此大的震撼,上层是不会让更详细的情报流出大众的。

“你知道的话就方便多了…也该和你说说,在伊甸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假如是平常的神凛,他根本不会跟奈特提起这件事,只是不知为何,他无法以平常心去处理这件事。

本来‘晨凛’和‘神凛’就是同一个人,晨凛对羽无投放了太多的感情,所以现在的神凛也一样,更何况事关米蕾娅。

无法自己处理,就只能将一切都告知奈特,期望他能给予些许建议;现在的神凛,已是无力再继续去思考下去了。

“这么看来,‘我’也实在是有够天真的吧,毫无保留地去相信他人,结果得到的却是一个接一个的背叛…那么接下来是轮到骑士兄你背叛我吗?”

那是无比苦涩的惨笑,虽说还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就代表他还没去到极度糟糕的地步,但这也是他唯一能稍为缓解一下情绪的方法了。

这样的笑话,奈特可完全笑不出来。

“先说好了,我救你,是为了把之前的人情还给你,可没有背叛不背叛的说法。”

“哈哈…也是啊,那么现在我们就互不拖欠了吧。”

“要说拖欠的话,还是说回你和羽无,还有你那位看不见的朋友的事吧。”

青年暗自叹了一口气,他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渗和这件事,但如果不说什么,神凛大概也不会就此罢休。

“就以最简单的功过相抵论去说吧,按你的说法,羽无她在知道你的身份前都已经救过你好几次了,那时她肯定没有想补偿你的意思在,这样无法抵消她的错误吗?”

“…”

灰发少年无法回应。

“或者先不说她了,你那位朋友,自那件事以来一直都陪在你的身边,毫无条件地为你付出和忧心,这九年来的时间,又难道比不上她隐瞒了羽无的事情这个错误吗?”

说到这里,奈特稍为顿了一顿,观察了一下神凛的反应,只见他只是紧紧咬着牙关,沉默不语地继续为自己包扎。

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后,青年才继续说下去:

“这么说对你来说肯定十分残酷吧,因为这是抛开了你的感受,纯粹理性的言论,你无法接受也是正常,只是,我的意见就是这样,听进去多少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我的话有多少份量,全看你自己了。

奈特的意思就是这样,他本就不想对这件事作任何评论,其实绕了一圈,他最后还是把问题丢回给神凛自己。

只是,如果自己的话能给予迷茫的他一线光芒,那亦不失为一件好事吧。

“…呀呀,对啊,那是我自己的问题,这样去烦恼思考根本就不是我的风格…但是逃避的不是我,而是该去烦恼该去思考的那个我啊。”

神凛突然放弃似地揉乱自己一头灰发,神色总算稍为恢复了一点神采,但似乎还添了些许不满地抱怨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啦,你看,发生了这种事之后到现在,明明都冷静下来了,主导人格却一直都是我。”

灰发少年啧有烦言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又因扯动到伤口而叫了几声痛,在被奈特鄙夷和催促的目光瞪视下,才接着说了下去:

“就是另一个我,那家伙不肯出来啊,而且不管我怎么叫我,那家伙都没有理睬我,胆子还真是有够大的,明明问题的中心是我,竟然还把所有事丢给我不管!”

“…你说得有够混乱,不过我也算是理解了。”

奈特受不了似地揉了揉太阳穴,假如不知情的人听了,肯定完全搞不懂眼前的灰发少年究竟在说些什么。

“也罢,这是你…们的问题,你们自己处理,我救你可不是为了听你抱怨的。”

“喔?这么说来,骑士兄你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