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像······有谁的声音。
“······社长。”
听上去似乎是——女孩子?
“再不起来的话就要迟到了······!”
当我尝试睁开仿佛被合成胶水黏住的眼皮时,压倒性十足的光源如潮水般涌入了我的眼睛,让我体会到了久违的刺痛感。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用右手揉起了眼睛。
双眼渐渐地适应了四周光的亮度后,我看清楚了眼前的所有物。
那是看上去像是······某种机械的设计图?
啊——我想起来了,这张设计图是出自我这里来着。这几天我都在忙着设计这个玩意儿,昨晚也因为这沓设计草稿好像一夜也没有合眼呢,不过所幸的是我还是在天亮前把它完成了。
看样子我昨晚又睡在实验室了呢。
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未合上的玻璃窗,好在我现在还没有着凉。
“社长——”
我这时候才反应了过来还有谁在推搡着我的肩膀。
就在我回过头去的时候,我与她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
仿佛流水般清澈,亦如绿叶般清新的青色双眼。宛如早春盛开的樱花般的红晕,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渲染了少女那犹如初雪的肌肤,似乎具备不明的吸引力,让人难以挪开眼睛。姬发式的稻金色长发倒映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不过却显得格外温柔。
我必须这样承认——那是恍若童话里妖精,宛如造物主的最高杰作般的存在、绝对的美少女。
来自与我的祖国隔海相望的合众之国的白人少女——安琪拉·希斯塔雅。今年芳龄刚好十七岁,是与我同属一个社团的,我最得力的助手。
只不过比较尴尬的是,对于科学主义者来说,那是具备某种违和感的名字。
此外,我的侧脸好像传来了酥痒的感觉。
“啊!抱歉!”
披着跟我一样的白大褂的少女左臂紧紧抱着怀里那本厚重的红皮书连连后退,顺势用她白皙的右手撩起了刚刚垂在我脸颊上的鬓发。
我有些头疼地捂住了额头,用疲惫的双眼看向了安琪拉。
我不止一次希望过这个生性怯懦的小女孩能够勇敢一点。
“安琪拉。”
“······在!”
安琪拉手忙脚乱地向我敬了一个并不标准的礼。
她大概是把这种手势当成了我们国家的问候礼仪也说不定。
“我现在要收拾一下,可以麻烦你现在外面等我一小会儿吗?”
“没,没问题!”
“如果时间来不及的话你先去教室也没事哦。”
“是!”
目送着安琪拉笨拙地掩上了实验室的防护门后,我摆动身体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真是的。
我稍微揉了揉印堂穴。
相比于大脑潮水般的困意,我更在意的是睡着后所梦见的东西。
用“梦”来形容并不怎么恰当,准确来说那是我的记忆——
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身为“X”的我的记忆。
不过那已经是十九年前的事了,我已经不太想再提及那些陈年往事了。现在的我只是以银臣这个身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无数国家公民之一。
说老实话,我并没有料到我会继续以“人类”这个身份继续活下去,也没有预想到我会拥有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所有的记忆,但相较于这一切之下,更加令我吃惊的是这个世界的体系。
这是与我原本所生活的世界大同小异的世界,但却又有着决定性的差别,就好比外观相同的两部机器,内部的零件却截然不同一样。
石器、青铜器、铁器、蒸汽时代、电气时代······它几乎是以我所熟知的历史而过渡到现在的,可是,这个世界上却有着我生前完全无法去相信的东西——
魔法【MAGIC】。
不论强弱,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住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都会携带着名为魔导因子【MAGIC FACTOR】的磁场,而术式【SPELL】则是人们驱使魔导因子【MAGIC FACTOR】的媒介,最终所转换完成的能量体便被称之为魔法【MAGIC】。
实际上形成魔法的原理姑且可以以斯涅尔定律来进行了解,但是魔法本身的学问却又是博大精深,至少以我所了解的知识是无法完全去理解魔法的,所以“魔法”是一门完全独立于其他领域的崭新学问。
要知道在我降生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有无数的学者对魔法进行了深层次的研究,其中就包括以阿拉伯数字定义了魔导因子强度(CE/S)的科学家查尔斯·迈克里奇。
于是这个世界的魔法随着时代的不同而不断地变革着——
从魔导因子的发现,到魔法使【MAGICIANS】的诞生,再到现代所研发出的“就算是普通人也能使其踏上战场直面魔法使”的魔导尖兵【MAGIC ARMOR】······
果然,不论在哪里,战争永远是推动科技进步的肾上腺激素。
真是······一个有趣的世界啊。
我似乎有点忍俊不禁了呢。
窸窣······
冷风吹拂着窗外毛榉树叶的声音冗杂着我整理草稿所发出的杂音,让我或多或少清醒了一些。
想归想,手上的整理事务我可是没有落下。
AM9:42
在离开我的私人实验室时,我刻意抬头去看了一眼那座老式挂钟。
我还有十八分钟的时间赶往教室。即便除去早饭的时间,要想徒步从实验区赶往教学区,十八分钟这个时间还是挺紧张的。就在昨天我们校内的所有校车都宣告维护,自然乘坐校车是一种无望之举罢了。
在出门左拐的时候我没有忘记去招呼我那正望着走廊外的绿化带发呆的助手:
“走了,安琪拉。”
“——欸!”
下楼梯的时候我顺便回过了头去,看到安琪拉的怀里除了那本书外又多出了一个被塑料口袋装在里面的方形盒子。
或许是之前放在外面的吧。
“那个······社长······”
“嗯?怎么了?”
埋头注视电子表的我粗略估算着时间,只是敷衍了一下。
“您没有······吃早饭吧?”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现在可不是去下馆子的时候······另外,今天早上特地来叫我真是多谢了。”
“啊——!那个······没什么啦,如果不是多亏了社长您的舍友,我也不会知······”
安琪拉慌乱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我抱着这样的疑惑看了一眼身边刚好扭过头去的安琪拉。
——我至少还是知道“刨根问底的男性可是会被讨厌的”这一原则的。
说真的,我最害怕的东西之一大概就是“无聊”了吧。
我并非什么具有情操的人,所以我并不会欣赏沿路上种植了不少树种的绿化带亦或是人工修缮的湖泊。
杜鹃鸟的啼叫对于我来说也等同于噪音。
现在能打发时间让我摆脱“无聊”的也只有“思考”了。
恕我直言,跟安琪拉聊天的内容除了学术或研究外,同样无聊至极······
上课或许是在这所学校内为数不多的能让我提起兴趣的一种娱乐方式。
AM9:58
这是我和安琪拉走进教室的时间。
一般来讲,大多数的讲师都会选择提前到教室来进行好准备工作,但是正如脑海内熟悉的记忆那样,“那家伙”依旧没有到场。
倒不如说想要让“那家伙”在上课时间前赶到教室根本就是一种假命题,可是“那家伙”在我的记忆之中偏偏又没有一次迟到过,也就是俗称的“踩点”。
只不过那些都不是我应该担心的问题,除去这种“非常理”的话,按常理来讲“有没有座位”这才是我应该考虑的东西。
然而在这所以魔导学为主的大学并不是值得专攻魔导科学系的学生去奋斗的目标,就算是像我这种学习更广范围的自然科学系(包括魔导科学)的学生也不会选择这所大学。
所以自然这间教室一半以上的座位都是空着的,显得很空虚。
如果不是前后两者的因素的话,我估计得考虑翘掉这节课了吧,毕竟来了找不到位置以及被讲师扣学分还不如抱有侥幸心去信仰那千分之一讲师不会点名的几率。
“YAHOOOOOO——这里这里!”
当我已经找好了座位准备坐下时,那仿佛用并不正宗的蹩脚口语所组成的奇怪音调通过从头顶风扇的风向传达了过来。
嘛······每周都这么经历几次之后我都已经习惯了。
“······”
还未睡醒的我用疲惫的语气回应了那个跟我一样是黄种人的异国青年,然后跟着安琪拉一同坐到了他的左侧,也就是靠近过道的最后一排。
文弱的皮囊,疯狂的灵魂——
这或许就是我对金正贤这个人的认知吧。
大概比起学者,他更像是音乐系的学生也说不定?
但他是一个真正的学者。
不论是理论、知识量亦或是动手能力,都已经达到了相当可怕的水准。
“早上好,金正贤同学。”
“GOOD MORNING——LADY!”
安琪拉在和金正贤简单地打了招呼后,便坐到了我身边。
果然她还是不太擅长跟人相处。
但是这一次也不全是安琪拉的原因,对于原本就很胆小的安琪拉来讲,跟金正贤这种经常穿着朋克风服装的小伙说话就跟看惊悚片一样会让她感到瑟瑟发抖。
不管怎么说,两人不知不觉地能够进行简单的对话已经算得上是神迹了吧。
“那么,两位今天要去参加史考克先生的演出会吗?”
“唔——抱,抱歉······今天没时间。”
“没时间。”
我的回答比安琪拉更加果断。
跟他相处了两年之后我清楚地认识到了要是不狠狠地拒绝他的话,那么下课之前他就会一直软磨硬泡,这也是他周围经常没有人愿意跟他同桌的原因。说起来每一次校外开办这种说唱表演的时候,金正贤总有办法逃过宿管的眼睛,及时地赶到会场,或许这也是一种能力也说不定呢。
总而言之,金正贤就是一个话唠。
“真是可惜······”
“比起这个,难道你不担心一下你的研究论文吗?”
“那种东西如果需要的话随时会从这里提取的。”
金正贤戏谑地用右手食指扣了扣他的太阳穴。
像他这样对自己的大脑抱有绝对信任的反应就连我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也不知道他将自己大脑的潜力开发了多少。
“是是是——”
我多少还是应付了一下。
“喂,你那一副像是在看BAKA的眼神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腹肌崩坏’······?哈、哈、哈。”
我试着讲一句笑话活跃一下气氛。
嗯······当那三句连贯的一声透过骨头震动传达到脑袋的语言区时我就知道自己又搞砸了。
果然我不太擅长讲笑话啊。
“你这家伙······”
哐叽——
因为教室里的除了我们之外并没有什么人在闲聊,所以我很清楚地听到了合页缝隙之间刺耳的摩擦声。
以及鞋底板杂乱地踏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
“原来八个小时后的再会原来你们两个就是这样欢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