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祭文
1
搬去的地方只是一个小城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方便舒服，不过也比楼桑里好太多了。
刚到新的住处，子才就迫不及待的将四周逛了个遍，哪里是能玩的地方，哪里是不能去的地方，哪个人看上去比较好接近，哪个人比较凶恶，在短短三天里他就全部知道了。
等到渐渐适应新的生活，搬家的兴奋感才沉淀下来，子才也开始进行一项他一直梦寐以求到现在才可以参与的事情——读书！
子才开始读书了！
这在楼桑里是无法想象的事，村子里只有年纪很老的老太爷才使得一点字， 而且那字似乎与现在通行的字也不相同了，所以老太爷也并没有把他认得的字交给楼桑里的小孩子们。
不过老太爷却非常喜欢讲故事，特别是古时候的故事，他常在那棵大桑树下开讲。
子才有幸赶在了老太爷的末年，听他讲了几次故事，妹妹素文就没有这份运气了，在她懂事之前老太爷就去世了。
老太爷是无疾而终的，他死前都是在那棵树下讲昭烈皇帝开创基业的故事，故事讲完后老太爷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人将来能像昭烈皇帝那么厉害就好了。
子才是很不明白的，他虽然听了故事，但也不明白那个什么昭烈皇帝厉害在哪里，所以他直当老太爷是在说胡话。
老太爷说完后沉默了很久，孩子们以为今天的故事已经完结了，都想要走了，子才也一样。可是他们刚起身，老太爷就又开口了。
“你们啊，以后要是能读书就好了。”
这似乎并不是对孩子们说的，只是老太爷在自言自语而已，于是孩子们便不再停留，各自回家了。
子才倒是想和老太爷再说一下这个问题，但是老太爷自己闭上了眼睛，于是没办法的他只好回去了。而且当时他觉得读书是天方夜谭的事，因为村子里没有人读的起书。就算有人想教书，他们也没时间学，他们要帮家里做农活呢！
那天之后子才得知老太爷死了，据说老太爷在那大桑树下坐到了很晚，一直没有回去，他的家人来找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气绝了，靠在那棵树上。
得知老太爷死了子才很伤心，不过却没有哭出来，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肠很硬。村子里的其他人好像也并没有太过悲伤，说着什么这是喜丧之类的话。
老太爷死后他的家人就搬离了楼桑里，村子里又少了一户人。而如今子才他们家也搬离了楼桑里，村子里再次少了一户人家。
*
将课本摊在桌子上，子才兴奋极了，他现在正如老太爷说的那样在读书！
子才并非从头开始进入小学学习的，像他这样年纪比较大又没有一点基础的孩子被编到了一个班，由专门的老师负责教学。
子才在班里里和其他同学处的并不太好，但他不在意，他只想要读更多的书而已。似乎他的心情也影响了老师，送了他一本《古诗选》，也就是现在桌子上的这本。
*
缁衣之宜兮，敝予又 改为兮。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缁衣之席兮，敝予又改作兮。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这是第一首诗。
子才兴奋的翻来书本，结果读了这些字之后顿时苦起了脸。
不懂啊，这是什么东西？和老师上课讲的诗一点也不一样，而且还有三个字不认识……
子才查字典将字都认识后又翻看了后面几页，发现都是和这个相同的“诗”，但是诗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而且子才其实也并不喜欢诗，他上课时最喜欢的是听老师说一些故事，课上的诗都不喜欢，更何况这种古怪的“诗”啊！
想要把书合上，但又舍不得看书的时间，可是就这样看下去也什么都看不懂啊！苦恼了一阵，子才最后决定将这些背下来。
这是老师说的：遇到什么不懂的文字时先不要管那么多，讲它们背下来就是，将来你们就懂了！
缁衣之宜兮，敝予又 改为兮。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缁衣之席兮，敝予又改作兮。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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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声的朗读，一遍一遍的朗读。
*
“哥哥，快来看，我发现了好厉害的东西！”
在读了不知道多少遍之后，素文突然闯进了屋里，打断了读书声。
素文在搬来新家之后和子才正好相反，她一开始非常的畏缩，只敢呆在家里，子才叫她她也不出去，可是渐渐适应了之后她却开始玩疯了，整天都和周围的同年人在一起。她也开始读书了，不像子才这样，是正经的入小学就读。
来到新的地方之后素文改变了很多，不过极度依赖哥哥这点倒是没变。现在有事没事就喜欢拉着哥哥出去玩。
读书时间被打断，子才完全没有生气，对这个妹妹他是一点也生不起气来的。
“素文，怎么啦？”
“哥哥，我发现了好厉害的东西！”
素文跑到桌子边，不过却不在板凳上做好，却如猴子一般爬上了桌子。
“什么厉害的东西啊？”
子才见怪不怪了，搬过来之后每隔几天素文都要这样大惊小怪一次。
“是蟋蟀。”
素文的脸凑的非常近，额头几乎贴在一起了，子才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蟋蟀有什么好惊讶的啊？”
“是很厉害的蟋蟀啦！”
“有多厉害？”
“唔唔……”
素文一下子苦恼起来，她托起下巴思考，不过最终也没有答案。
“反正就是很厉害啦！”
一下午从桌子上跳下来，
“哥哥跟我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拉着子才要出去。
子才当时不会违背妹妹的意思，于是就和她一起出去了。
地点是在院子的墙角下，拨开杂草就看到了素文说的蟋蟀。
那里一共有一只蟋蟀和两个蟋蟀壳，蟋蟀好像已经死了，一动不动。
“好厉害啊！”
子才看到那个不由得出声。素文立刻就露出灿烂的笑脸，她挺起了胸膛。
“哥哥，我说的对吧，它们真的很厉害啊！”
“嗯，嗯，素文也很厉害！”
子才故意压粗声音说话，同时伸手抚摸素文的头发。素文非常高兴，她把头靠在子才的肩上。
其实这三只“蟋蟀”与其说厉害，不如更准确的说成漂亮。两个蟋蟀壳一个是金色的，一个是银色的，而那只蟋蟀则是蓝色的！
在阳光下绚丽无比。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颜色的“蟋蟀”，子才和素文并不知道，不过他们也不惊讶，这种少见的事情他们看过的太多了。
“哥哥，把这个收起来摆在房里好不好？”
素文拿起金色的蟋蟀壳，放到太阳和眼睛的中间观看。
“这个不好吧……”
子才犹豫了一下。
“哎～～为什么啊？”
素文鼓起了脸。
“你看啊，它们都已经死了，再被拿回去那也太可怜了。”
“那要怎样啊？”
“挖个小洞把它们埋了吧！”
“………………”
素文拉着子才的衣角，不出声的左右摇晃。
“好啦，素文，死者为大，即使是蟋蟀，还是埋了吧！”
“………………”
“好吧……”
最后撅着嘴同意了。
子才看着妹妹的那个样子他又摸了摸妹妹的头，然后蹲下来就地找了跟树枝，在地上挖了个洞，将三个“蟋蟀”都埋了进去。
“好啦，素文，走吧！”
埋好之后子才就拉着素文的手回到了屋子里。
素文还有些不高兴，不过看到桌子上的书后一下子又来了性质。
“哥哥在读什么啊？”
“在读‘诗’呢！”
子才不由得有些虚荣了。
“诗啊，我听老师说我们要到三年级才能学呢。”
素文的语气有些羡慕，这让子才更加高兴了。
“哥哥，你能不能教我读书啊？”
拿起书本翻了翻，素文又凑到子才面前，扭扭捏捏的问到。
“这个……”
子才有些心虚，这种“诗”他自己也不太懂的。
“好不好嘛，哥哥！”
素文晃动着身体撒娇。
“好吧。”
“耶，太好了。”
高兴的跳了起来。
“不过先说好啊，学这个诗你要先读很多遍的，直到能背出来才行啊！”
“呢，没问题！”
素文快速的坐到了板凳上，子才也只能坐到了她身边。
素文有更多的字不认识，于是子才就只能先教她字，然后读句子，最后才读全诗。
很久之后屋子里才再度响起读书声，这次是两个人的。
缁衣之宜兮，敝予又 改为兮。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缁衣之席兮，敝予又改作兮。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
…………………………
…………………………
2
顺利的从家里出来，甘秋深深的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父亲的心情确实很好呢！
那么晚上回去说不定能吃上比较不错的东西呢？
突然又有了些许古怪的想法，甘秋意识到后摇了摇头。
以前父亲也承诺过做饭，但他的成果都是让人不忍再尝第二口的，所以这次估计还是要他回去重做。
*
前方到了公交车站台，甘秋走到遮雨栏下站住，时橦站在了他的旁边。
自从见过甘藏之后时橦就没有再说话，一路到这里就这样沉默。
撇了一眼旁边，依旧没有表情，但是甘秋能感觉到她在失落，他心里也觉得抱歉。
“对不起啊！”
没头没尾的话，不过时橦肯定能明白。
“………………”
“我刚刚有做错什么吗？”
沉默了一会儿。
“不，没有。我父亲那个人就是那样子的，并不仅仅是在针对你，事实上他对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都是那样的，嗯，还有他的生意伙伴！”
“为什么？”
“谁知道啊……”
甘秋叹了一口气。对于自己的父亲，他也是非常的头疼。就像刚刚说的，除了生意伙伴和自己之外他什么都不在乎，甚至和生意伙伴一旦做完生意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甘秋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的父亲！
记得小时候他并不是这样的，似乎是母亲去世后他大受打击，变成了这样，所以甘秋也不好在这个问题上和他多说什么。
“有些奇怪的人呢……”
时橦呢喃了一下。
“喂，喂，在我面前这样说我父亲不好吧！”
甘秋有些抗议。
“对不起！”
道歉的声音要包含诚意，都跟你说过多少次啦！
“甘秋同学很爱自己的父亲啊？”
“爱什么的……太肉麻了吧！”
甘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他很爱我，我很尊敬他吧！”
“尊敬？不爱吗？”
“再这样追问下去我真的要生气啦！”
“………………”
“说起来啊，你算是到我家来过了，可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我明明就没进甘秋同学家里。”
“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里，介绍你的家人给我啊？”
“不要！”
“嗯，这个周末怎么样？我正好有时间啊！”
“我生气了。”
“你说我要穿什么衣服好呢？校服虽然不错，但是不够有新意啊。私服的话要不要和你配一下啊，这样我们俩看起来或许会般！！！”
快如闪电的一拳！
不过拳头并没有打中甘秋，在他的鼻梁前三厘米处停了下来，但刮起了拳风还是刺得甘秋眼睛疼。
“对不起！”
时橦收回来拳头，重新面对前方的公路。甘秋也不再说话，一心一意的等公交车。
十分钟后，空车来了，两人上车。
二十分钟后车停，两人下车，目的地到了！
*
子才老师的住处是在一片小区里，依着住址找到目的地所在的那栋楼，不过还没有上楼就看到子才老师了。
子才老师现在看起来非常邋遢，胡渣没刮，头发蓬乱，衣服也松松垮垮的，和之前苗兰学姐给他们看的照片上的样子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
甘秋和时橦对望一眼，都有些惊讶。
子才老师似乎是下来丢垃圾的，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垃圾袋，不过此刻他却站在原地不动，他的面前还有另一个人。
那是个看上去就能联想到社会上的混混的人。
他染着一头金发，带着耳环，衣服上印着骷髅图案，整个人是坐在一辆摩托车上的。
子才老师和那个混混好像在交谈。
甘秋和时橦处在离他们有些微妙的距离，能够清晰的看到对面，但却没办法听到说话的生意。
甘秋想要更进一步，但是时橦却拉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回事？”
甘秋转头，但是时橦却笔直的看向前方。
“子才哥，你就行行好啊，告诉我吧！”
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甘秋先是一愣，随后就惊讶无比。
唇语？连这种技能都会？不过这样做不太好吧……
虽然是这样想，不过甘秋到底是没有组织时橦。
“阿绎，我真的不知道。”
继续播报。
“别这样啊，我哥生前和你最好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这种私人的事情啊崇也不可能告诉我的啊！”
“看来子才哥是想独吞这笔钱啦！”
金发混混突然从摩托车上下来了，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将手搭在了子才老师的双肩上。
“我是非常尊敬子才哥你的，所以我真的不想对你动手啊！”
龇牙咧嘴的做着鬼脸。
子才老师明显有些不适应，他退后几步，但是混混立刻跟了上去。
“阿绎，相信我吧，我真的不知道。”
最后只能强装镇静。
“唉～～”
混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子才哥还真是笨蛋啊！”
说出这句话后他突然狞笑起来，双手一下午用力。
子才吃痛，心中有些害怕。
“我现在可是两袖清风啊，只能指望哥哥留下来的“遗产”过日子了。可是子才哥你居然说你不知道遗产，你能不能再笨一点啊！！！”
用力！
子才额头上流出冷汗。
“阿绎，你听我说，遗产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笨蛋！”
这句是大吼出来的，甘秋直接听到了，并不需要时橦转述。
听到这句话甘秋立刻向两人跑了过去。叫阿绎的混混放下手朝着子才老师的肚子揍了一拳。
不过拳头并没有打中，被甘秋拦住了。
阿绎吃了一惊，他迅速的退后几步和甘秋拉开了距离。
“甘秋同学？”
被解救出来，子才老师也有些惊讶。通过前几天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了甘秋的。
“老师好！”
甘秋对子才老师行礼，子才老师连忙还礼。就在这之间突然听到了引擎发动的声音。
转身。
阿绎已经坐在了摩托车上，发动起了摩托车。
要走嘛……
甘秋思索了两下，觉得没什么问题。可是时橦却挡在了摩托车前面。
冷漠，凛冽！
现在的时橦毫无疑问是在生气。
阿绎皱起了眉头。
“让开！”
时橦纹丝不动。
引擎声越来越大，似乎就要发车。
时橦站在前面毫无畏惧。
突然来了个转向，然后加速走了。
“子才哥，下次再见啊！”
只留下这样的声音。
甘秋心里松了一口气，子才老师似乎也是一样的，只是无谋的家伙却表示遗憾。
“好狡猾啊！”
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
甘秋听到这声音心里立刻火大，
“狡猾个鬼啊，你个笨蛋刚刚想干什么啊！”
走到了时橦旁边。
“没想干什么！”
“那你还拦在摩托车前面？被撞死了怎么办！”
“不会的！”
“万一呢？他这种要是心一狠你就死了！就算他没这个心，要是不小心手松了你也会死的！”
“好烦！”
“你！看来你一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啊！”
甘秋气的不轻，他粗暴的握住时橦的手腕，把她的手掌摊开，然后重重的打了一巴掌。
啪！
“通！痛！痛！”
叫声是甘秋的。
被打手心之后时橦立刻握掌出拳，一拳打在了甘秋的胸口上。
而且是力气毫无保留的！
甘秋跌倒在地上，他感觉自己要死了，好像能看见黑白无常的影子了。
不要啊阎王大人，我还不想死啊，最起码让我教训一下那个暴力女啊！求你了，阎王大人！
虽然在不断哀求，但意识却逐渐消失，最终死亡……不对，是昏迷！
3
这次醒来不是在医院而是在沙发上，时橦倒是还坐在旁边。睁开眼睛看到那修长的玉腿的时候，甘秋突然觉得要是她能给自己膝枕的话说不定自己就原谅她了呢？
不过这家伙显然很笨，并没有这么做，所以就不原谅她了！
甘秋默默了撑起身体，在沙发上坐好，并不和时橦打招呼。
“你醒啦。”
看了看四周，明显的家居室，装饰典雅，墙壁上挂着字画，墙角有一木制书架，上面放着一些线装书籍和古玩。
“又不和我说话吗？”
不用想也知道这里是子才老师的家，不过子才老师人呢？把我搬上来之后就遭遇神隐了？
好吧，这样想好像不太礼貌。
“这次就不踩脚了，改掐人吧！”
“别，我认输！”
甘秋立刻低头。
“嗯，我接受。”
时橦毫无以外，看上去就像掌握全局的神明一样。
甘秋看到她那样子恨的牙痒痒，想着能不能报复一下，不过子才老师却出来了。
和甘秋想的一样，子才老师是进卫生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他把胡子刮了，头发也理顺了，换上一件白衬衫，还带上了一副眼镜。这个样子和照片上那儒雅的形象十分吻合。
“甘秋同学，时橦同学，久等啦！”
“没什么。贸然来拜访真是对不起！”
甘秋站了起来，时橦也随着一起。
子才老师笑了笑表示没事。三人又寒暄了几句之后重新坐下，子才老师坐在对面。
“两位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苗兰学姐拜托我们来的。”
甘秋于是将花卉部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果然是这样吗？”
子才老师推了推眼睛，苦笑起来。
“………………”
甘秋没有再开口，他等着子才老师给出一个说法。
“虽然很抱歉，但能不能请两位带个话给苗兰，我这几天都不可能再去学习了，不可能指导他们了，这次的比赛只能让他们自己努力了。”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原因呢？”
“………………”
“是刚刚那个人吗？”
“唉……”
子才老师突然满脸疲惫，叹了口气。
“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们吗？”
如果是以前的话甘秋是绝对不会主动求知的，尤其是在这种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上，但是……
今天是为什么呢？因为父亲吗？似乎不止啊……
“也不是什么需要瞒着人的事啦！”
*
“刚刚那个人叫阿绎……高绎，他是我朋友高崇的弟弟，如你们所见并不是什么正经人，而是社会上的混混。一直以来我和他都是没什么交集的，就只是在他的哥哥身边见过他几次而已。但是……”
子才老师身体突然微微的颤抖。
“前几天阿崇意外身亡了……”
声音很是痛苦。
并没有什么意外，之前就听到了遗产之类的词，所以有人死了是很正常的，不过心里不舒服还是免不了的。
“意外身亡是指……”
“车祸！真的是意外！”
“您和高崇先生关系很好吗？”
“嗯！我们是大学同学，他一直都有帮助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前几天听说他出车祸之后我立刻就向学校请假了，赶去他的城市，可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他不在乌衣镇？”
甘秋有些惊讶。
“嗯，大学毕业后他留在了学校，我和素文来乌衣镇的……素文你们知道吧？”
“嗯，您的妹妹嘛。”
“是啊，素文和阿崇的关系也很好呢，可惜就这样永别了。”
子才老师越来越动摇，似乎要哭出来一样，这让甘秋有些担心。
“那那个高绎来纠缠您是怎么回事？”
赶紧转移话题。
“阿绎说阿崇死前留有一笔遗产，不过他不知道遗产在哪，他认为我知道，所以这几天一直来找我，想要得到遗产。”
“就算是有遗产不应该是优先给高崇先生的家人的吗？他们就这么放纵高绎先生吗？”
“阿崇没有其他亲人，只有阿绎这一个弟弟。”
“您不知道遗产的事情？”
“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阿崇有过什么遗产！”
子才老师似乎有些崩溃，他低着头，有些粗暴的拉扯自己的头发。
既然没听说过的话那就是没有啊，这种混混的一面之词有什么可信度啊！只是来讹诈的吧，子才老师难道看不出来？
或者说因为太过悲伤一时糊涂了？
甘秋不好评价这些，也不好插手，不过建议还是可以给的。
“这种事情，最好报警吧！”
“………………”
“再过几天，他还来的话……”
子才老师的双手逐渐攥紧。
“我会的！”
*
良久，气氛才慢慢恢复。
子才老师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脸上变为苍白的笑容。
“对不起啊，失态了。”
“是我问的太多了才是。”
“不，对别人说出来后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那就好！”
甘秋也吐了一口气。
“拜托你们了，帮我向花卉部的大家道歉。请他们一定加油，这次比赛我虽然不能给他们建议了，但也一定会尽早回去的。”
“嗯，我会的。”
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似乎没多待下去的理由了。
看了看窗外，太阳变成夕阳了。
子才老师也没有再说什么，似乎也准备送客了，看他现在的情况应该也很想独自一个人待着把。
既然这是那就……
甘秋刚想起身告辞，却又突然想到了素文。
子才老师的妹妹……苗兰学姐说她一放学就跑回去了，那么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又是平常不可能有的八卦精神，但现在甘秋极度的想将这些事情搞明白。
“素文同学还没回来吗？”
甘秋再次出声。
子才老师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谈话已经结束了的。不过被问到素文的问题，他比刚刚好多了。
“是啊，这几天素文回来的都很晚！”
“这几天？很晚？”
甘秋挑了挑眉。
“大概是和同学玩的比较晚吧，那孩子一直是这样的，比较野。而且阿崇的事情也让她大受打击吧……”
表情又暗淡了。
“可能会在外面放松也说不定，不会想立刻回家沉浸在这氛围里把……”
不对，似乎不是这样的！
甘秋本能的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想质疑，但看到对面子才老师的样子后又不太忍心。
想了想甘秋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我在花卉部的时候看到了不少素文同学手抄的诗稿，她很喜欢这些古诗吗？”
“呃……不错，不仅是古诗，古文她也很喜欢，也有抄写，都放在那边的书架上了。”
“可以让我们看一下吗？”
“嗯！”
“谢谢！”
甘秋有些激动，随后看向旁边。虽然时橦还是一如既往的打酱油，但是看文章的话还是要带上她。
时橦点点头，率先站了起来。
两人走到书架旁边，在几本线装《古文观止》旁看到了一叠文稿。
拿起，翻了一下。
甘秋和时橦对望一眼，都有些诧异。
这叠文稿抄写的全部是一篇文章——袁枚的《祭妹文》。
“素文她非常喜欢那篇文章，所以抄了很多遍。”
素文喜欢《祭妹文》……
甘秋突然有一种荒唐的感觉。
再深入想了想身体突然涌起一阵恶寒，甘秋决定不能再看下去了。
把文稿放回远处，但是时橦好像还意犹未尽的样子，还想拿起来再看。
甘秋挡下他的手，用眼神制止了她。
时橦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停手。
*
“子才老师，那我们就先走啦。”
“没办法远送，真是对不起啊！”
“没什么，请留步把吧！”
“再见！”
“再见！”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