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中，我和梅露琪亚还有夏兰亚围在这只怪物的身旁。
我的内心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站在那恶兽的面前，我两眼直直地看着这家伙，它的身上有世间最恶的灵魂，漆黑的身躯和三个散发着恶臭的头颅，它的身上显现出与圣主所创的任何生命都不同的气息，这邪物就倒在那里，却依旧有一人多高。
我不否定当这恶兽出现时我心中冒出的恐惧和震惊是导致我如此无能的原因，无需思考便可以知道我成了魔法的受害者，我们都成了魔法的受害者。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暗杀，要是没有梅露琪亚，莉捷娜估计在继位的第一天就会随母亲而去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壮起了胆子用手杖戳了戳它粗糙的皮肤，内心的万分惊恐没有显露半点。
当这恶兽出现在人们眼前时，毫无疑问人们是想要扯着嗓子尖叫的，是想要疯狂地陷入混乱的，但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捆住了我们的喉咙和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当鲜血如花朵般绽放时，气氛依旧是安静的，在充斥着腐烂造物和刺鼻的血味的教堂里，那迅猛的身躯如披着黑纱的鬼魂一般，在那刻写着天使们的话语的厅中，肆意虐杀着，血浆顿时将整个空间扭曲成了不属于光或暗的领域。
超越人的想象力的胆颤在体内撞击，厅中回荡着疯狂的撕咬和奔跑的声音，每一个动作都是单调、亵渎的声音。
天使居然对一头恶兽恐惧到这样的程度，可事实上就是如此，那些生于地狱的恶魔无论相貌是如何的，力量是如何的，是无法让天使有任何震惊的。
可当我心脏颤抖着站在那里时，我终于发觉到了最恐怖的事物不是在地狱，而是在这天地间的新世界。
在那之后莉捷娜气冲冲地回到了主殿，并令我们调查清楚这怪物的来头。
“这个家伙是被人创造出来的。”我看着昏迷中的怪物脱口而出。
梅露琪亚坐在怪物面前的一把椅子上，随意用脚踢着怪物的头，那种震撼似乎在她的心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创造？别开玩笑了。”
梅露琪亚坐在怪物面前的一把椅子上，随意用脚踢着怪物的头。
“难道世间还有天然的这种怪物？”
为了阻挡这只猛兽，梅露琪亚耗费了大量的精神力，作为肉体之躯的灵类，能够将精神发挥到这种极致，不得不令人叹服大魔导师的厉害，作为下界的生命能达到这一点已经很不简单了。
“不是有这种力量吗。”我走到了她的旁边，看着她说道。
“你是指炼金术？”
“否则还能是什么。”
“不可能，我是说……这点你比我更清楚吧。”
“炼金术？那不是违法的吗。”夏兰亚听到这个词慌张的叫了起来。
我看到夏兰亚的反应，对梅露琪亚问道：“米蒂伽学院依旧把炼金术视为罪恶是吗。”
“即便是启蒙时代，教政司的力量还是不容忽视。”
夏兰亚纳闷地挠了挠头。
“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
我叹了口气，坐在了梅露琪亚旁边的椅子上。
“你知道什么是炼金术吗，我是指真正的炼金术，不是教政司所描述的那种。”
“大概知道一些，一些投机者将贱金属通过某种形式转变为贵金属？”
“差不多，炼金术在被教政司设为‘禁忌的知识’前也和其他的魔法学科一样在学院被正常教授的，以内原学为基础来改元素之间的关系来创造新的事物，魔法农业学对蔬菜与基本魔器具的能源应有就是如此，以基本公式为基础进行研究。”
内原学是魔法学的基础学科之一，研究元素的组成以及变化规律，探寻元素之间的关系以及关系的改变，通过对元素的无限分解来研究世界的本质，再把得到的结果加以利用去改造世界，而炼金术学就是对内原学的应用，也被称作应用内原学。
“可这跟这只怪物有什么关系呢，炼金术的目的不就是炼出黄金吗。”
我和梅露琪亚四目相对看着对方，作为学院长的她对于自己学生的无知丝毫不在意。
“你说的不完全对，事实上这种概念就是教政司对炼金术本质的篡改，炼金术的本质实际上并不是对金属的转换，而是对‘灵’的转换，是通过某种形式来寻求接近天使与神的方法。”
“这怎么可能呢！这是叛神啊！”夏兰亚大叫道。
“正是如此，炼金术才被看作是对神的背叛，因此受到了教政司的打压，刚开始只是按照叛神罪处理，后来炼金术师被看作是恶魔的化身，全部处以腰斩凌迟等极刑。”
夏兰亚并没有经历过启蒙时代前的那段日子，尤其是圣主教对魔法学界打压最严厉的那段日子。
她张着嘴愣了一会，然后才反应过来。
“主人您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个……”
“你还记得我给你看过的那本书吧，叫《绮明录》的那本书。”一旁的梅露琪亚问道。
“记得，您不是不让我跟别人提起吗……说那是禁书。”夏兰亚小声地说道。
“事实上乔音就是那本书的作者。”
“诶？！主人您？！”
“正是因为那本书，我当年差点被处决，虽然那时候已经是魔法启蒙时代了，可……”我叹了口气。“要不是梅露琪亚大人和陛下的保护……”
“然后呢？”夏兰亚问道。
我摇了摇头。“然后我就被学校开除了。”
绮明录是我当年未完成的一部作品，里面讲述的是炼金术的本质与概念，都是我自己做的一些研究，那个时候学院里依旧有执教官的存在，很多人是老师的同时也是执教官，当我写的东西被发现后，立刻遭到了处罚。
作为天使的我对于低等生命想要追求高等生命的这件事情感到非常的有趣，因此也开始沉迷于其中。
“可我还是不明白，炼金术的主要应用，包括您在那本书里写的，还是金属相关的转换，这如何涉及到寻求神性呢？”
“你认为贵金属的‘贵’指的是什么？”
夏兰亚为难地笑了笑。
“价格？价值？我不知道怎么说，黄金肯定比铁值钱吧。”
“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也有很多，可能被称作贵金属的物质可只有几种，原因就是因为这种金属物质不仅外表艳丽，而且其本身的元素性质也相当的稳定，而通过对元素的的重新构造来追求那种稳定性，那种差别巨大的存在价值，本质就是对神性的追求，现在的这些学科都是在探寻世界和神的本质，只不过炼金术是唯一一种应用罢了。”
“其实米蒂伽学院的魔法农业学就包含着这两种炼金术，一种是对蔬菜种子的改良，也就是基因炼金术，而另一种则是对能源物质的重构，就是金属炼金术。”梅露琪亚补充道。
“可……这个样子不就违反了炼金术的前提了吗？”
“什么前提？”
“等价交换啊。”夏兰亚说道。
“你们现在还是被教政司欺骗着，等价交换从来就不是炼金术的前提或真理，况且你说的这个价值是存在价值。”
教政司对等价交换的解释为二者的存在价值必须相等，意思就是想从变成神，那自己必须先是神或者是与神的存在价值相等的生物，多么可笑的说法。
“难道不是要付出相同的东西才能得到相同的东西吗？”
“当然不是，炼金术的目的就是通过不等价的交换去更改元素之间的关系从而创造新的事物，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结果就是炼金术的初衷。”
梅露琪亚突然咂起了嘴。
“现在炼金术很多内容只能说是理论，还不能做确定。”
我没有理梅露琪亚，因为她说的没错，接着转身对夏兰亚说道：“当然炼金术中也有等价，那就是元素等价，如果一个事物要转化成另一个事物，那事物自身必须先有与目标事物相同的元素或者可以构成相同元素的元素存在，在元素等价的情况下，两种物质的交换价值则是平等的。”
“那您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的交换价值其实和神是相等的？”
“在追求更高级的‘灵’这一点来说，是的，因为在元素重新构成的过程中，除了一种元素价值被另一种元素价值代替以外，就只是物质形态的变化罢了。”
“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这种形式不包含交换价值量的改变，物质所经历的变化只限于元素形式的变化？”
夏兰亚接受的很快，她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就是这样，所以教政司所定义的那种等价交换是完全错误的理解，炼金术就是要追求更高级的事物，否则按照圣主教的说法，从人到神是永远不可能达到的，神与人有着相似处，这就是交换价值的等价，但神与人的存在价值差的可就不是一点了。”
梅露琪亚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到夏兰亚身边说道：“内原学你也学过，虽然元素是等价的，但进行分解再构的过程呢，这种过程本身所需要的代价呢？”
“没错，正因为如此，看起来追求神性很简单，但其实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尽管二者有着部分相似，可要转换为完全相同，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办不到。”
也许这样说是有些对神的不敬，但我却觉得就是如此，在天界时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但现在不同了，事实上我认为这是对神的尊敬，因为神只能有一个。
“那灵魂呢！”
“什么？”
“我是说……主人，那灵魂呢，按照你写的绮明录里的话，炼金术是无法控制灵魂的。”
我不悦地瞥了一眼梅露琪亚大人。
“那是梅露琪亚大人代我写的，原文里我根本没有提到半点关于灵魂的话。”
“院长您代写的？”
梅露琪亚无奈地叹了口气，捂着头说道：“我不这样写，教政司的那些人怎么会放过他。”
“那就是说灵魂从头到尾都跟炼金术没关系？”
“灵魂这种奇怪的说法本身就有问题，如果灵魂作为我们的意识能够独立于物质的大脑，那一些精神疾病该如何解释，举个例子，按照灵魂理论，无论身体怎么样衰老，人的精神都应该很好才对，启蒙时代新的魔法模型给我们的答案是，强大的精神也要建立在健全的肉体之上，所以我怎么会把这种不确定的东西加到书里呢。”
虽然灵魂是存在的，但下界的生命不用去考虑它，因为连作为圣天使的我都不是非常清楚灵魂究竟是什么。
“可这样说，成神岂不是很简单了吗。”夏兰亚皱着眉头，抱着双臂问道。
“理论上是如此，可精准的元素构成与再构成非常复杂，现在的炼金术只能对简单事物进行简单的元素再构成，可如果要用神和人举例子的话，人必须有对世界上无数的元素随意转换的能力才能达到成神，而且元素也只是物质层面的，要想达到更大的效果，就需要魔法，可现在能像梅露琪亚大人这样随意用魔法来使蜡烛或者木头燃烧就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了，大部分魔导师做不到这一点。”
神造了我们，又造了下界，我们与神有相似处，但这影响不了什么，就像虫子无法取代人，下界所掌握的魔法不过是神界的亿万分之一罢了，说的清楚一些，下界的基础魔法发展是有限的，人类发展的宽度早已被神锁死了。
可能神也是畏惧于人类那种无限认知和发展的能力吧。
梅露琪亚再次走到了怪物的身前，一脚踢在了它的头上，踩着其中一个脑袋说道：“但这东西的出现简直颠覆了我的魔法模型。”
“颠覆？这不就只是个怪物吗？”夏兰亚问道。
“元素论在魔法学里只是个理论，并没有将这种理论运用到实际当中的，唯一有相关的就是炼金术，而这家伙的出现不止推翻了我的魔法模型，也推翻了部分的公理，究竟是谁能创造出这种东西……”
“这是将符号完美融入到了炼金之中，才能创造出这种亵渎神的东西，我原本以为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人能做到将符号完美融合到创造新事物中。”我说道。
“您指的是……”
“我指的亵渎是指它代表的东西，与神卷中的神的造物是完全对立的，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家伙流着的也是红色的血，也就意味着这种怪物和神也有着相似性。”
“说起来我记得有一本书上记载过最早的炼金术就是由魔法的创造者普勒西斯所提出的，他似乎成功造出了生命。”梅露琪亚摸着下巴说道。
“如果他活到今天，差不多也该有几千岁了吧。”我回答道。
普勒西斯是新世界中创造后的第一个堕天使，他对于知识太过于渴望了，结果在伊甸园中被蛇所欺骗，偷偷进入了我的领域盗取了知识，后来他被剥夺天使的身份，赶到了下界，魔法就是被他带来并在下界传开的。
“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个厉害的人物，当时大厅里所有人就像木头一样呆住了，只有会魔法的我和夏兰亚没事，一定是因为这头恶兽和那个刺客身上都被固定了控制精神的结界，一点小事就吸引了人们全部的注意力，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们现在对这类魔法的认知也不过是停留在理论阶段。”梅露琪亚说道。
对于精神的操控也是魔法学科的一种，被称为灵质学，是人类尝试用精神来改变元素本质的学科，研究如何用主观的意志来操纵或者改变物质本身，是最难并且发展最慢的学科。
其中操纵精神的操控有两种，一种是魔导师将自己强大的精神直接作用于事物上或者将精神依附在某一事物上从而形成一个结界，但这样的魔导师需要有着极强的意志，就连梅露琪亚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成功。
当然，还有一种是主动的精神寄托，与前者不同的是这是用来操控自我精神的，说的直白一些就是自我催眠，这也是我唯一能使用的魔法。
“总之，我们先回去向陛下报告吧，不是还有一名犯人吗。”
在调查没什么结果后，望了一眼昏迷的怪兽，我们踏着楼梯离开了地牢。
虽然我是离开了，但我不得不说有时候真是巧。
这种双头犬，以前旧世界的人类也做出来过，不过用的是所谓的科学技术。
人类真是充满了相似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