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正骑着一匹有点瘦的马,跟随着一个车队,和队伍里其他的人一样在泥泞湿滑的道路上艰难的赶路。简单点来讲,他们是游走的商人,要把商品从原产地低价买入,然后运到商业中心河谷郡高价售出。河谷郡有整个吉克思平甚至整个帝国都闻名的商业大城市,那里的商人络绎不绝,来自于各个省甚至来自于雷特斯曼群岛以外的大陆运来的商品都随处可见。这可是一次漫长的旅程。对于经验丰富,在商队里有着很大发言权的科鲁克夫——这年轻人的叔叔——对于他而言,这恐怕算不得什么,像这样的旅行在他漫长的商人生涯中经历过许多次。而对于初来乍到的年轻人卡斯切而言,这才是挑战的开始。

今天是他们出发之后第二天,一切看起来都不大顺利。即便前一天天空看起来晴朗开阔,连一片云彩都没有,而现在,商队的人却用挡雨布严严实实的密封好了货车,因为里面装着的是那些火枪弹药,烟草,亚麻布,大麻一类,没有一样是经得住雨打的,而眼下,雨正越下越大。但是卡斯切却没有顾全所有问题,因为在上个星期他宣布一定要跟随这次商队远行的时候,科鲁克夫笑话他说:

“要是没有披风,你连刮风可都挡不住。”

这不,卡斯切连一件披风都没有穿,只是穿了一件粗布的衬衫就出来了。这下可好了,过了一会儿,雨势更大了些,这才刚是开始而已。淋在雨里的卡斯切根本顾不得别的,顶着雨驾马奔跑。不过同行的的人也并不好受多少,再继续行进了一会儿之后,雨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湿滑泥泞的道路很不好走,尽管他们本来走的并不快,在这大雨里连维持速度也成了一件吃力的事情。

别误会,卡斯切可不是什么下点雨都扛不住的人,他正处在最年轻最健壮的年龄,拥有强壮的体魄。他之前和一个退役的武士学习过搏击,后来还曾经和猎人们参加危险的捕猎。卡斯切精力很旺盛,他希望不要错过一切有难度的挑战,不然他也不会来参加这次商队远行。他希望这一次之后,老科鲁克夫和其他人都能对他刮目相看。如果只是下雨的话,卡斯切连头都不会低着,可是雨的确太大了。

“科鲁克夫,您看吧,这雨什么时候有个完!要我说,我们歇歇吧。”商队带头的人的马走了过来,头领和科鲁克夫征求意见。刚刚说过,科鲁克夫在商队里很有发言权。

听到头领说出这样的话,科鲁克夫撩起兜帽,然后回头瞥了一眼在雨中挣扎的卡斯切,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当然,头领,这里是您说了算的。但是这儿恐怕不行,这里没有能挡雨的地方,再往前走走吧,”然后他转回头来,盯着眼前被雨和潮气蒙住的前面的道路,继续说:“何况,我们也要看一看待会儿雨还会不会接着下,如果我们走过一会儿,雨势真的就小了些呢?”

商队头领说:“那就按照您说的,还不光是您的那个小鬼,我们也够受了!”

科鲁克夫说:“一点儿也没错,一下起雨来就像糟糕的游吟诗人,还要唱个没完了!”

天上没有打雷,但雨的哗哗的咆哮就已经足以遮盖马蹄声,现在人们都觉得自己几乎是在瀑布底下站着,而不是在丛林间的道路里走着了。他们终于找了一块稍微大一些,突出一些的石头崖壁,在它和地面形成的空隙中躲避,虽然不能挡住所有雨水,但是也能分担一部分压力。雨大到似乎拥有穿透一切的力量,即便所有人都穿了皮革的外套和厚油布的披风,但仍然所有人身上都散着水汽。这个时候,出现了一点小小的状况,避雨的几个人里没有出现卡斯切的身影。

“活见鬼!”科鲁克夫咒骂着,“我就知道这小家伙儿会走丢的!”他一边骂,一边跨上自己的那匹马,带上斗篷,飞快的再一次冲进雨里。大约有五六分钟之后,科鲁克夫和卡斯切两个人——准确来讲,是一个骑马的人,和一个行走的人,再加上一匹马。他们奔跑着回到了宿营地。科鲁克夫立刻脱下了斗篷,拿出熏肉来吃,一边吃一边骂声不断。原来卡斯切的马突然扭伤了脚。

在宿营的石头下吃了一些面包和熏肉之后,他们就又重新出发了。雨比刚才小了一些,这让所有人都很兴奋。于是他们提高了行进的速度。雨越来越小,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完全停了。不到黄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抵达了一个小镇。但是提高速度造成的后果就是,卡斯切的马整个蹄子都肿了起来。本来以他们不快的行进速度,马是不会怎样的,可是现在,恐怕卡斯切要和这匹马道别了。

“怕是要生环疽,真是可惜了。”科鲁克夫心疼的看着这匹痛苦不堪的老马说道,这是再出发时他破费给卡斯切买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给损耗了。“这可是一匹好马,虽然岁口大了些,身子瘦了些,但它能跑很远……”科鲁克夫不停地唠叨着,听得卡斯切心里怪内疚的。

最后,这匹马被卖给了一个胖子,只要不马上就再给它增加劳动,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要卡斯切不继续骑它是不可能的,就只能卖掉。不能跑的马卖不了多少钱,那个胖子给了科鲁克夫一枚金币。而再给卡斯切买一匹新马的时候,花掉了两个金币的钱。这又让科鲁克夫抱怨个不停。毕竟科鲁克夫跟随商队游行很多年,马鞍和缰绳用坏的不计其数,但是损耗的马匹却屈指可数。科鲁克夫的唠叨又让卡斯切一阵内疚。

祸不单行,这几天绝不是马匹的幸运日。他们在小镇上住了一夜,早上起来继续赶路时,负责拉货车的那两匹马里其中一匹在路上不知怎么被石头磕断了小腿,这可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并不像卡斯切的马,那一匹还可以恢复,而这匹却将终生残疾,再也不能奔跑,只能卖出不到半个金币,更糟糕的是,这是在道路上,没办法添置新的马匹来替补这匹马,也没法就地把它卖掉。商队只能白白看着半金的钱从他们身边溜走,但还需要找一匹马来替补它才行。

“用新来的人的马吧,他的马是刚买来的。”一个人建议到:“他是新手,却骑着一匹好马,我看没这个必要。别人的意见呢?”

可卡斯切不同意,但他什么都没说,并没有人顺从他的意见。

但科鲁克夫却替卡斯切说道:“那就浪费了那匹新买的马了,何况这匹马可是我花钱买来的,我不同意拿它来替补。”

科鲁克夫说的话就是权威,没有人提出异议,他们又选了另一个人的马来当做替补的马。但是这未必就是好事,因为作为交换,失去自己马的人和卡斯切一起骑在了同一匹马上,这让卡斯切很是恼火。为此,科鲁克夫一路上都在嘲笑着卡斯切,卡斯切憋了一肚子气。

科鲁克夫看出来卡斯切的心思,他过来说道:“怎么样,你现在觉得商队旅行还有趣么?我跟你说,我们还没遇到劫匪之类,也没遇到会他娘的魔法的死灵法师,更没遇到食人魔之类的,现在我们遇到的麻烦简直再小不过,这点问题都扛不住,那你还是别来的好!”

激将法对卡斯切果然是管用的,这样,卡斯切就带着火气继续把精力投入到眼前的事情当中去了。

马总是越年老越无力,而人却总是越老越老当益壮,就像科鲁克夫。

雨的确是昨天就停了,然后就再也没下过,但是这场雨在大地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直到今天,阳光依然没有蒸干泥土吸收进去的水分,泥泞的地面十分湿软,一脚踩下去,如果没有踩到实处,就会一脚陷进泥巴里去,十分的让人厌烦。不过让马蹄子陷进去还不是什么大事,货车的轮子竟卡在了泥巴中间。

商队可以勉强扔下腿瘸的马匹,但他们不可能扔下货车,货物可全在车里呢,于是几个大男人都开始加入到工作里,把车使劲往出推。推车的工作谈何容易,车轮就是赖在泥巴里一动不动。科鲁克夫大声嘲笑了所有人,然后在车轮前面垫了几块树皮和石头,这才把货车推了出来。众人精疲力尽,于是商队就地休息。但他们本来应该是要赶到城镇购买补给的,现在看来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去城镇里。或者,他们可以往林子里走走,打打猎,来充当晚饭。食物还有余,但不足以恢复所有人的体力。这一次所有人倒是很快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要去打猎。

卡斯切自告奋勇要参与打猎,这不是没有缘由的。科鲁克夫对队伍做的贡献最大,经验也最多,所以哪怕他不是组织商队的头领,他说的话依然很有分量。卡斯切最不愿意被人瞧不起,他也希望成为科鲁克夫这样的权威。但是他没什么贡献可做,就只能做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毕竟,他也曾参加过打猎。

“我不同意您去,您能打到青蛙么?”一个商队护卫说道。

“我能把您射成筛子!”卡斯切举起他的短弓,“不然的话,咱们就走着瞧吧!”他可受不了别人的嘲讽,他说:“如果您不信的话,那我就跟您不用武器的格斗一场。”

对方哈哈大笑,接受了挑战。尽管卡斯切已经够强壮了,但是对方也不是好对付的。所有人也都这么认为,哪怕没有使用武器而是赤手空拳,他们也不相信一个毛头小子能击败一个曾经在实战中面对过和强盗的商队护卫。两人开始搏斗时,卡斯切猛地冲上去,直勾勾一拳打在对方胸口。卡斯切出拳的速度很快,对方没来得及躲闪和格挡。但卡斯切下一个直拳打过去的时候,就意外的被对方接住了。对方握住了卡斯切的拳头,猛地一拳拍向卡斯切的脸。这拳不会命中的,男孩一低头就躲了过去。商队护卫没有大吃一惊,他迅速的反应,并且用膝盖猛踢卡斯切一脚。卡斯切向后退了五六步,差点倒地

“怎么样,您还要继续打?”

卡斯切再一次冲了上去,和上一次一样猛击对方胸口,商队护卫有些惊讶。但他还是去试着拦下了那只拳头,打算看看卡斯切会出什么其他的招。但是这里出现了变化,卡斯切的拳没有被按住,而是反而抓住了商队护卫的胳膊。然后他以左脚为重心,顺着力全身推动着另一只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从下向上,猛击对手的下巴。

磕!

对手仰面倒在了地上,嘴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卡斯切这才意识到他过了火,把对方的下巴打的脱臼了。但无论如何,这一回是卡斯切取得胜利。

“哈,您那拳打的真漂亮!”

“白痴!”科鲁克夫一边咒骂旁边欢呼的人,一边过去接好了商队护卫的下巴,然后把他扶了起来。

“您们休息一会儿吧,等到商队护卫好些时,再一起去打猎。”头领说道。

无可怀疑,卡斯切就这样取得了参与打猎的资格,但是也因此给自己惹来了麻烦。他和商队护卫的搏斗真的把那家伙惹生气了。科鲁克夫为此又挖苦了卡斯切一番,说他根本不懂得如何处理事情,为了一件小事惹来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也就是说一说,然后一带而过。实际上老科鲁克夫心里对他的侄子充满了期待。卡斯切生来争强好胜,不喜欢被人落在后头,一如他年轻时。

商队护卫的下巴被接好之后,他咒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谁。过了一会儿,他们两个带足了面包和箭矢,商队护卫还带上了制作陷阱的材料,于是他们出发了。刚才发生的摩擦给两人都带来了影响,两个人即便在丛林里同行,依旧隔得很远,一声不吭,从一里以外就能看出他们不融洽的气氛。尽管商队行走的道路本身就是镶嵌在丛林之中的,但是由于时而会出现的和科鲁克夫他们一样的小型商队,几乎没有动物会靠近这里。所以要找到猎物,还要再往里一点。丛林的边沿就只能捕猎到兔子和青蛙这类。卡斯切不屑于猎杀野兔,他知道对方也是这么想的。表面上看上去,他们两人的较量已经随着卡斯切的胜利结束,实际上竞赛才刚刚开始。

再往里走一些,阳光照射的部分就不再那么多了,深林下的世界幽暗寂静,但这还不是丛林的深处,这里充其量只是山鸡多了一些。商队护卫设下一个陷阱,捕获到了一只野鸡。然后他扛起鸡,用轻藐的眼神瞧着卡斯切。这是一种挑衅,但只是因为捕捉到了一只山鸡就向人炫耀,卡斯切实在是看不太惯,他咋一声舌,表示自己不屑于捕猎小动物

捕猎一只鸡是远远不够的,那些肉最多够一两个人吃。他们继续向丛林深处走去。最开始,阳光是被树叶隔开,一块一块的洒下来的,随后,阳光则是像碎片一样稀稀拉拉的淋下来,再然后,已经很少有阳光再穿透茂密的枝叶,降临到地面上,这才是丛林的深处。卡斯切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一只旁边树丛里轻快跃起的黑鹿,这也证明了他们在丛林里的深入。大型动物变多了,危险也变多了。要知道,如果真的是黑鹿受惊扑向两人的话,是没人受得住这样的攻击的。

“嘘——”商队护卫终于开口了。

“闭嘴,轮不到您来教训。”卡斯切压低声音说道。

他们继续深入,并且放缓了脚步。在这里,任何响动就都可能惹来麻烦,或者是他们的声音惊动了本来在那里安静喝水的猎物,或者是他们的声音引来了丛林真正的猎手,更何况在这里他们本来就不占优势,野猪,黑鹿,公牛,随便哪一个对他们发起进攻都不好受。不过真正可怕的还不是这些,这里已经进入了丛林深处,丛林深处里有鬣狗,有黑豹,还有野熊。总之,在这里大嚷大叫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很容易就会惹来巨大的麻烦。两人都不是傻瓜,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眼前就是几只鹿,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已经有人在附近了。护卫拿出长弓,搭上箭射出一箭,上一次得手之后他没有再一次得利。那些鹿受到惊吓,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两人的视线。倒是卡斯切迅速的抽出短弓迅速的拉弦,瞄准,然后射击,一支箭射穿了小鹿的腿。然后卡斯切迅速的再一次搭上箭射出去,这一次是射中脊背,下一箭是射中脖子,再一箭是射穿了枕骨的缝隙。卡斯切拔掉他的猎物身上的箭矢,然后拎起他的猎物,用嘲讽的表情看着护卫。

“我一直觉得您很弱。”

护卫一脸不屑的回击:“您的能力也仅此而已了。”

卡斯切平常就不喜欢被别人小看,在自己所认识的领域里就更是如此。他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小鹿,学着刚刚护卫的样子也发出了挑衅。一只鸡和一头小鹿相必,怎么看都是卡斯切比较赢了一筹。商队护卫气的直吹胡子,他们两个再一次互相都不说话了。

尽管他们两个都猎到了猎物,但这些仍然不够,他们可是有六七个人,光靠这点东西是不够吃的。就算吃一些他们剩下的储备的熏肉来分担的话,他们也需要至少再猎杀一只小动物。如果卡斯切猎杀的是一只成年的鹿,那么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然而那也没那么容易。所以他们只好继续在这一个区域游荡。但他们不敢再往里走了,他们害怕无意走进食肉动物的猎场里,那才是大麻烦。

不过他们引来了一头棕熊,一个不小的麻烦。实际上没有那么严重,他们只是声音有点大,吵醒了这头熊而已。但是熊才不会区别他们到底是来杀死自己的,还是只是路过的。护卫和卡斯切一句话都没多说,直接快步跑了出去。他们大声而迅速的跑过,惊动了旁边的不少动物,不过他们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眼下最大的危险就在身后。和动物赛跑,人是不占任何优势的。哪怕狂奔到力竭得倒下,人也根本没法在耐力和速度上胜过一头熊。卡斯切和护卫跑着跑着,就必须转变方向,如果对方速度很快,那么就会在转弯时被甩开。

连续几次转弯之后,两人终于甩掉了棕熊,但是问题也来了——他们忘记了来时的方向

卡斯切说:“我再说一遍,我一直觉得您可真是个蠢蛋。”

商队护卫焦头烂额着说:“闭嘴,你也是个蠢蛋,我把你的话回敬给你!”

就在这时卡斯切看到了什么,他紧张起来:“哦……等等……”

原来是地上的一坨粪便引起了卡斯切的注意。这个粪便虽然之前已经比较干燥了,经过昨天的那一场大雨之后却又一次被润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但是这并不是草料发酵的那种难闻的气味,粪便本身也没有掺杂着太多植物纤维,这说明这它不属于某个食草动物。野猪的粪便臭味很浓郁,因为他们什么都吃,而这坨粪便就不是,这说明粪便的主人多数时候是食肉的。粪便的形状倒是很典型,是很多个一长条的,两头尖的形状,像这样的形状的粪便不奇怪,人的粪便就是这样的。只不过这不太像是人的粪便,在这种地方,这也就是意味着……

“等等……不。天呐,这是狼,我们在狼的狩猎区里了!”卡斯切说道。

“轻点!什么,狼?”护卫说道。

卡斯切这一句话如同一个霹雳,打在两人的心头。所有猎人都深知丛林里最可怕的是什么,因此他们总是避开丛林的最中心处。因为在狼群的狩猎区里,鬣狗、棕熊、黑豹都没法和他们抢夺猎物,只要他们确定一个地方作为自己的狩猎场,就算是一头老虎来了也休想夺走他们的领地。狼群具有优秀的团队协作能力和作战能力,他们能把一个人也耍的团团转。两人现在都不敢动了,如果随便沿着一个方向走反而深入了狼群的狩猎区,那麻烦可就多了。不过就算不深入,他们也只是晚一些遇到麻烦而已。

干等着不是办法,卡斯切和护卫决定了一个方向,确定大概是他们跑来时的方向,然后飞奔过去。他们不得不离开这里,人们永远不知道狼会什么时候出现,在哪里出现,除非他们长着和狼一样灵敏的鼻子。不然直到他们被咬了才会意识到狼已经近在咫尺。两人现在神经都是紧绷着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感觉到紧张。谁知道那些灌木丛里有没有躲着一只狼呢?

跑出去很远之后,两人停了下来,然后气喘吁吁了一会儿。他们坐在了树下,一句话也不说,卡斯切掰下一块面包塞进嘴里,试图通过稳定自己的胃来稳定自己的情绪。尽管他们在休息,但是只要身边有异样的情况出现,他们肯定会立刻跳起来。

身旁的草丛里,传来了沙沙声。两人立刻跳了起来,卡斯切拔出了短弓,护卫的手按在短剑的剑把上,随时打算出鞘。一个银白色的身影,从草丛里缓缓地走了出来。银狼的脸上没有惊讶和恐惧,有的只是沉着和藐视。跑!这是上上之策!

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卡斯切和商队护卫向着狼相反的方向狂奔,然后偶尔像被熊追赶时一样调转方向。但狼实在是太敏捷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被甩掉。尽管这不是一群狼,而只是一头,但和它搏斗绝不是什么容易的或者是令人愉快的事情。敢于脱离狼群的狼,不是老狼王或者狼群的侦察兵,那就是狼群里的异类,不愿意群居的一头狼——那它一定是一个单打独斗的好手。

也许你没忘记,昨天刚下过雨,丛林里的泥土依旧很湿滑。两人跑的都很累了,而身后的狼却只是很悠闲的在追赶着,似乎就等待着两人精疲力尽然后再扑上去一击致命。商队护卫的步伐已经不再能很好的掌握,只是一脚踩得重心不稳,他就摔倒在了地上。他没像倒霉的马一样扭伤自己的腿,但是摔倒本身就是致命的。狼已经准备好扑上来了。卡斯切咬了咬牙停下来,转身,拉开弓,然后冲着狼射击。

“您要和狼搏斗么?我猜您没这个本事。”商队护卫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站了起来,然后拔出了短剑。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对于能不能胜利,两人心里都很没底,哪怕对方只是一头狼,一头!

“您别诅咒我了,如果您死在这儿,我走不出去,我扔下您,您也走不出去!”卡斯切说着,再冲着狼射出一箭。箭矢对于狼具有可观的攻击力,但却不具有同样可观的速度和精准度。狼迅速的躲避开这两箭,这么慢的速度它根本不看在眼里。

然后它张开大嘴,呼啸着冲了过来。扑过来的狼像一支贴着地皮飞行的箭矢一般迅速,卡斯切甚至掌握不了它运动的轨迹。商队护卫很惊慌的用剑去抵挡冲过来的狼,狼猛地撞在他的肚子上,在他的肚子上划出一道很长的伤口,幸亏还不致命。但冲击力撞得护卫飞出去一米多,砰地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

“该死,如果我这次活着出去,我可有的吹了!”商队护卫在狼面前挥舞着手中的剑,生怕狼再冲上来。肚皮上的伤口又热又辣,不过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在狼再一次扑上去之前咬断护卫的脖子时,卡斯切冲着狼面前迅速猛射一箭,这算是示威。箭矢就在狼面前划过,让狼也有些却步,但转眼,狼做出的决定是改变进攻的对象。它以无法捕捉的速度冲着卡斯切飞了过来。

“该死,该死,该死!”卡斯切害怕得要命,一边诅咒一边一次接着一次的搭箭、射击着,但击中狼的箭矢寥寥无几,真的击中了的那几支箭也只是从狼的身体侧面擦过。转眼,狼已经在眼前了,卡斯切着实为了这个速度而吃惊,他想要抓起弓敲狼的头,但是狼迅捷的在他的右肋上划出一道伤口,没等卡斯切的弓敲下去就飞到了他身后,他敲空了。这畜生的力量的确很大,卡斯切被抓了一下之后,险些失去平衡而跌倒。

伤口很疼,卡斯切咬咬牙,回身重新开始射击,在两三秒一支箭的连续射击中,狼飞快的躲避,然后再一次撞向卡斯切,很幸运,它只是撞到了卡斯切的肩膀。对于狼而言这已经是极大的失算了,然而对于卡斯切而言,情况仍然很棘手,因为他的肩膀十分疼痛,可能是脱臼了,可能过一会儿就会好。好在在狼稳住脚步之前,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个守卫——扑向了这头狼。狼能躲开攻击,它冲着侧面远远地一跳,但是也因此拉开了和卡斯切的距离,给男孩了一个机会。

“只要他再扑过来一次……”卡斯切的箭袋再也不像之前那样鼓鼓囊囊了,他停止了向狼射击。狼扑了过来,等到距离近一些的时候,他开始连续的迅速发射。狼的确躲闪不及,不得不改变了奔跑的方向来躲避致命的箭矢,没有马上扑上来。但是这点时间已经足够。

一只手,上面绑着结实的绳子,握住了狼的下颌,狼猛地合上自己的嘴,虽然牙齿深深的刺穿了这只手的皮肤,但是狼咬不断绳子,也咬不断绳子下的手指。是商队护卫,他的另一只手拿着捕兽夹,狠狠地夹住狼的后腿。于是一人一狼纠缠在一起挣扎起来。卡斯切抓住机会,瞄准这只畜生一箭接着一箭的疯狂射击——这一次是每一箭都射中了的,他不断地射箭,直到箭矢耗尽,狼不再发出声音。

“哈……哈哈哈哈……”尽管身上传来了疲软和疼痛,商队护卫还是大笑起来。

卡斯切扔掉短弓,一屁股坐在地上,也跟着大笑起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似乎遇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一样,瘫坐在地上和一具狼的尸体一起笑个不停,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就是单纯的死里逃生之后的痛快,也许,他们刚才紧张的太累了,需要舒缓一下心情。哪怕两人浑身伤痕累累,衣服被撕得破烂不堪,哪怕卡斯切疯狂的射击险些也射中了商队护卫。

天已经快黑了,在营地里苦苦等待的科鲁克夫一边抱怨着,一边焦急的等待着,终于,他等回了浑身是伤的两个勇士。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卡斯切肩膀上挂着一只小鹿,商队护卫身上挂着一只野鸡,然后他们还拎着一头狼的尸体。回到营地的时候,科鲁克夫铺天盖地的骂声传过来:

“瞧瞧你的这幅模样吧,你在和熊搏斗么?你给我们带回来的这是什么玩意,狼?让我们去吃狼肉么。你们去打猎这么长时间就猎到了这么点东西么?哼,我可要你好看了!”

“这是我们刚遭遇到的一匹狼,然后我们杀死了它。”卡斯切的口气变得很平静。

“照我看你不是遇到了一匹狼,而是遇到了一群狼吧!用了这么长时间耗在狼身上,你凭什么是个比狼聪明的人?你……”科鲁克夫突然语塞起来了,“我就该知道……你不过是个白痴……一头狼,哈,一头狼竟然……就把你们难倒了。”他用力地按着卡斯切的肩膀,第一次觉得这个肩膀如此的宽阔。

毕竟人们都饿着肚子,所以没有人大声赞美两个人,不过他们却说卡斯切很勇敢,他和商队护卫两个人,没有任何准备,也没带什么防护的用具,在那种情况下遭到狼的袭击还没有人受严重的伤。没有被夸奖了还不高兴的人,卡斯切绝不是例外,随着兴奋劲儿,他和其他人一起喝着烈酒,辛辣的酒灌进肚子里,火辣辣的灼烧着他从喉咙到胃部的每一处。但这都不算什么,是的,任何困难已经不再算得了什么,就像科鲁克夫说的那样。

在篝火旁,喝醉了的商队护卫自己一边唱着错词跑调的音乐,一边跳着舞,看上去非常滑稽。卡斯切这次不是嘲弄地讥讽,而是迎了上去,和他一起跳,大家打成一片,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似的。再然后,他们很快就到了河谷郡,没有偏离方向,也没遇到什么别的麻烦,再然后,不过多久卡斯切继续跟着他叔叔旅行,不过那就是别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