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我回来了。”
黑衣的男子随意地推开门，走进了镜域的一座小屋，随后撤去了脸上的易容咒术。
正是被派遣来这个深渊执行任务的夜桓。
来到深渊已经快二十天了，他自己也弄不清，究竟是自己的适应能力强，还是性格中本身就隐藏着杀性，出发前在卫初平那里接受了不过短短两天的训练，他对于动手杀人就已经几乎没有了抗拒。眼前这座仿佛是用乱石随意砌成的小屋原本是当地几个混混的住所，夜桓在干脆利落地“处理”掉他们之后，便毫不客气地占据了这里。
“哦……等等，你带了个女人回来？”夜纤羽用某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夜桓——因为依旧没有夺取生命的勇气，她暂时只在这里负责情报的分析。
“你想多了，她大概不是个人，可能是个凶灵。”夜桓摊了摊手。
“最近传言的那个？”夜纤羽的面色依旧有些古怪。
“我是人类哦。”舞一改在茶摊上的冷漠模样，露出一副邻家少女般清纯的笑容。
“全知全能，挥手就能把人体分解成最基本的元素，连我在想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人类？”夜桓躺到了有些陈旧的安乐椅上——这是之前那几个小混混留下来的东西。
“比上位神族还强一点的人类吧。”舞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说着，但夜桓却并不敢确定她是否真的是在开玩笑。
“夜纤羽小姐，我也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啊。不过在你们看来也许是？”
“我又说出来了？”
眼前的红衣女子一语道破了她心中所想，她禁不住一愣，还以为自己又习惯性的自言自语了。
“没。”夜桓道：“她能读心。”
“证明啊……你要我说到什么程度呢？”没等夜纤羽开口，舞便又抢先说出了她正在考虑的事：“比如说夜云给了你一本流光手记？”
空气沉默了片刻，这个红衣女子所说的事知道的人理应不足二十人，除了当时在场的人之外，也就只剩下洛重明和晨星女王了。
“那，你的目的？”
夜纤羽心念一转，不再去考虑舞可不可信的问题。读心这种事人类是做不到的，至少，在已知的咒术中不存在这种能力。传说中太古有几种幻想种天赋异禀，可以听到人心中的声音，而神咒中据说也有几种高位的术可以做到这点。
无论如何，这个能够做到读心的红衣女子应该比他们强的多——按阿桓的话来推测，她起码也是神族那个层次的存在。如果她对他们有所图谋，或是想对他们不利，完全不需要如此拐弯抹角。
“合作，改变这个地方，建立秩序。”
“你自己就能做到吧。”
“……”舞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们真是亲姐弟啊。”
“我也问过这个问题。”夜桓在躺椅上侧着头，解释道：“她说合作以后不会再用人类以外的力量，应该是有某种限制或是代价吧。”
“头儿，你这么聪明，女孩子一定很讨厌你。”红衣的女子巧笑嫣然。
“头儿？”夜纤羽疑惑。
“她说过合作后以我为首，简单来说，送上门的手下。”夜桓道：“怎么都要我来解释。”
“天上不会掉馅饼，更不会掉个美女手下。”夜纤羽白了夜桓一眼，随后沉吟了片刻，盯着仍然站在门口的红衣女子，道：“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别多想了，羽小姐。”舞靠在门边，用了一个夜纤羽许久没有听到过的称呼：“人类以上的能力，我不是不能，只是不想。”
“那就不用再谈了。”夜纤羽伸出手，道：“我没有拒绝的余地不是吗？合作愉快，怎么称呼？”
“叫我舞就可以了。合作愉快，羽小姐。”舞走了过去，笑着和她握手。
“那么，全知全能的舞小姐，我们该从哪里着手呢？”
“我说过了，不会再用人类以外的力量。”
舞似乎并不在意夜纤羽话中带刺的态度。夜纤羽这个人平素礼仪周全，能让她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就代表着已经被她承认了，这一点，想必舞也早就知道了。
“而且，头儿，你不是有自己的计划吗？”
的确，夜桓虽然不知道“平衡各大异端势力”这个对他们来说难的有些过分的任务应该从哪里入手，但他还有一件比较关心的事，那也是他为什么选择暂时驻扎在镜域的原因。
谎言与背叛的魔女，艾莉丝。
“嗯，我打算先去镜教派的神殿看看。”夜桓应道：“前两天巫神教的人把那边的入口封锁了，我怀疑里面留了些什么东西，值得让巫神教在意的东西。”
“封锁现在也没结束的话，多半他们还没有找到。而且，我觉得镜教派的魔女身上，应该还有什么秘密。”
在北方联盟的遗迹中，他曾在梦里见到过那个魔女。记得那时，她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希望你，不会成为我的信徒。”
这句话，就是他心中违和感的根源。
异端的魔女为何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他知道，过去镜教派的信徒以虚假和谎言为特征，言行之间完全相悖，充满了令人极为不适的矛盾感，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但梦境中他所听到的话虽然残缺不全，但话语间的逻辑十分清晰，就仿佛她根本没有受到传闻中镜之恶魔的力量影响一般。
因为她是恶魔的主人吗？所以能自由地控制自己所言的真实或者虚假？
夜桓不愿意相信这个猜测，因为在那个声音中，他听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情感——那是对神族，对至高神的虔诚。
他把视线投向新来的部下，但舞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说。”
“需要某种代价？”
红衣的女子点了点头：“你们付不起。”
“看起来只能自己去一探究竟了。阿羽，你怎么样？”
“我建议羽不要去。”舞的声音突然认真起来：“非常危险，对你来说可能是十死无生。”
夜纤羽一怔，她没有怀疑舞的说法，下意识地担心起了夜桓：“他去就不危险吗？不行，阿桓你也不能去。”
“头儿的话没事。”舞没有多说。
“和流光手记有关？”
夜桓思索了片刻，一般意义上的自保能力，阿羽和自己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要是说自己和她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这点了。他还记得在北方联盟时，梦境中他也曾陷入过一瞬间的迷乱，而清醒的同时似乎伴随着书页翻动的声音。
“头儿，我说真的，你聪明过头了，我一直很讨厌你这点。”舞说道：“别问了，我不会说的。”
“那就是肯定的意思了。”
如此说来，镜教派神殿中的那个东西，还残留着镜之恶魔蛊惑人心的力量？
“那你怎么样？全知全能的舞小姐。”
“到底是亲姐弟，刺起人来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舞笑道：“我就不去了，毕竟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类嘛。”
不知的确是舞的故意为之还是夜桓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听到的“普通”二字，隐隐约约加了重音。
“然后，我还有个提议。”舞微笑着说道：“关于你们的任务，还有我的目标，我们最初的切入点。”
“你不是不再用人类以外的力量了吗？”姐弟两互相看了一眼，疑惑道。
“人类范围内的智慧而已，对这个恶心的地方，我比你们了解的多。”舞毫不谦虚地说道：“只有恐怖和残酷才能在这个地方生根发芽，所以，杀点人就好了。”
夜纤羽不禁面色一变。
“羽小姐，在这个地方，少表现出点多余的情绪比较好，你太好懂了。”舞俨然一副师长的语气——虽然她的年纪看上去的确比两人要大上不少：“头儿那副冰块脸就做的挺不错的……”
“说正事。”夜桓也没有多余的客气，直接打断道。
“我们成立个暗杀组织，看我们的心情先把其他三域的高层挑几个出来宰了，有点名声之后，再考虑别的事吧。”舞的语气仿佛在叙说着一件吃饭喝水般简单的小事，不过对于她来说，也许真的就是那么简单的事：“要让他们死的无声无息，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这才能让他们感觉到恐怖。”
“努伊、盖泽维卡、巫神教——三个异端组织的圣域加起来应该有十五位左右。”夜桓简单的分析了一下：“他们高层自身的实力不到圣域也不会太弱，虽然暗属性擅长隐匿，但我毕竟不是专业的杀手，只是暗杀圣域以下的话还勉强能试试，还要无声无息不被他们的圣域察觉的话，我做不到。”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了提出这个建议的舞。
“我来动手。”舞回应的干脆利落：“就当我展示一下自己合作的诚意吧。”
“不用人类以外的力量，你有这么强？”夜桓有些怀疑。
“谁知道呢？”舞没有正面回答，笑容却是十分自信：“不过头儿，我们还缺个名字啊。这个暗杀组织的名字，你来想一下？”
“……‘利幽玛’。”夜桓沉思了片刻，说出了这样的一个词。
“利幽玛”，古天界语词汇，意为“星辰”。
“据说太古时代，诸天星辰仍在时，天空极北有一颗唯有将死者才能看到的星辰，神族称其为死兆星。”夜桓的声音冰冷，甚至带着淡淡的杀气：“现在，死兆星就要到这群异端的头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