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封信

指挥官:

小萤的小肚子还是有点疼,只能坐在寝室里继续给您写信了。小萤会记得多喝温水的。

并不希望结束这个夏天啊!小萤我很喜欢这个夏天发生的所有的事。即使有些事并不美妙,也有很多孩子离开了港区,但小萤想,不美妙的事组合在一起,是为了告诫我们寻找更美妙的经历。

小黑和小信赖在离港区较远的地方做着训练,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回来。这么说来离吃到晚饭也还有较长的时间。唔,小萤肚子早就饿了。但愿边写边咬手指会减轻饿感。

您要问弹幕大战是怎么一回事?小萤其实到现在也摸不着头脑。小萤要是全部给你描述出来,您会不会觉得我有写小说的天赋呢?

小萤我可不会添油加醋。这点请您牢记!

就在突击者姐姐宣布弹幕格斗大会的一刹那,我们三个孩子面面相觑。小基林明白不了“弹幕”的含义,岚酱理了理她的护膝,半知半解地说着:

“总之就是避免身体接触吧?”

在我们三个对规则还摸不透的时候,三张名片大小的硬壳纸从天而降。小基林和岚酱率先抢到了两张。名片上写的都是提示:

1、我们会协助你们上天。

2、按照你们的想法来完成实战。

弹幕大战应该是在半空中你来我往的运动吧?实际上就是空战吧?小萤我当时这样想的。实际上对我们这些整天驮着舰装的孩子来说,能够上天翱翔当然好啊!

——但是却又那么不公平!

最后一张提示慢悠悠地落在了小萤的手上,上面写着:

“你已经是魔法师了,自己想办法上天去!”

小基林和岚酱的纸条突然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不见。稍后呈现在她们面前的,是浮空的两样物品。一个是诡异而巨大的装置,上面自带螺旋桨,写着“夕张专用”,而另一个物品则要简洁许多,只是一张写满符文的纸。

符纸背后隐藏着东方式的玄学,这个小萤多少知道一点。岚酱贴上后立即化作了烟尘,好像在电影里也看到过类似的场面?小萤当时这样想的。而小基林背上了那个巨大的家伙后,当巨大装置的螺旋桨转动时,巨大装置的尾部突然像火箭一样喷射出气体,伴着巨大的轰鸣声,5秒不到的功夫,小基林立即成了天上的一颗星。

周围的观众们小萤可都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虽然如此,当小基林迅速上天后,半空中的密密麻麻海石色泽一般的观众们爆发出了欢呼声。

天幕漆黑一团,宛若深海。漂浮在空中的鱼们全变成了红色的热带鱼类,像秋天迁徙的大雁一般集中而缓慢的游动着。偶尔还有一只迷路的小海豚落在后面。小萤的扫帚那时已经在蠢蠢欲动了,小萤我必须把那个单眼球的布偶抢回来!

您是知道的,当父亲再也没回来看我一眼后,这个单眼球布偶就是我小时候唯一的玩伴。也许有一天,小萤也会再次沉入海底。也许紧接着自己的记忆会被重写,单眼球布偶不再是我的最爱——不,指挥官。小萤我可不愿畅想以后的事。

活在当下!蓝宝石鱼鲦鱼鲈鱼翻车鱼一齐来吧,红斑马鱼黑鳍钻嘴鱼还有一些小萤叫不出来名字的鱼,你们都给我让开!

我们稀里糊涂地就上了天。有如我们稀里糊涂地就穿上了舰装和深海舰队战斗。和平的日子远未到来,总有人想抢走小萤的心爱之物。小萤并不喜欢一直维持着训练,演习和战斗的“三点一线”的枯燥生活。小萤以前也和您说过,想和小信赖、还有小黑一起去看看广袤世界的模样。

在鱼的夹缝中找到些许空间,当冲破鱼们的阻挠后,小萤我当真看到了这个世界更为广阔的模样。观众席围成的竞技场是心形的,小萤越往上空冲刺,下面竞技场的颜色就越发亮澄。就象小萤唯一一次坐客机和指挥官您到异地那次一样,循着机窗外俯视而下,一团漆黑里好不容易看到了城镇零零散散的亮光,只有那里才有希望之光。

也不尽然。

小萤我驾驭着扫帚,身边的机械使魔成了卫星副机,成了魔法输出的得力助手。而我的对手们,开始发力。

岚酱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她从烟雾中现身,那件学生制服套装却换成了远东的红白式传统服装——这个具体是什么服我说不上来,应该是什么操纵咒符的术士吧。

不,小信赖说过,这露肩的装束叫巫女装。那么眼下蓝酱这个好动的孩子,就是运用奇迹之力在空中飞舞的巫女了。

跟巫女打招呼的话,果然应该优雅地斜坐在扫帚上吧?小信赖这样教我的。她说,一见到巫女扔出符纸,变出奇怪的火鸟的话,就要强硬的用魔法造出星星反击。

——原来这就叫“弹幕”啊。

岚酱似乎也在好奇着她的这幅新的装束,仿佛也在自行试探着焕发能力后的新身体,她一次性掏出五章符纸,纸鹤一般图案的火鸟就从符纸中鱼贯而出,把小萤团团围住。

小萤造出的星星偏慢,完全无法抵御蓝酱的火鸟。这个时候,小萤只要抱头就可以了吧?毕竟您教过我,打不过就赶紧跑。

可是,您也知道,小萤从来都是打不过,就更加开足马力撞上去呢。

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小萤我当时好像魔力充盈的样子,很久没有那样的感觉了!这个地方还真是神奇。具体的感觉?就象泡在暖和的热水浴缸里,或者更形象点?就象沙漠暴晒的环境里突然遇到了一汪绿洲。

长久以来,小萤不喜欢参军的日子。港区的生活日复一日的平淡,玩耍的时候很少。但是小萤喜欢小信赖的洗发水香味,喜欢咬住小黑的耳朵,喜欢她黝黑的皮肤和身上的太阳香味。这是支撑小萤我坚持下来的动力……嗯,还有我床头上的那个单眼球布偶。

一看到它就想起您,很多回忆就会涌上心头。

为了不后悔下去,小萤张开了双臂,感觉自己成了星星——成了一颗彗星。虽然火鸟们打在自己的肩膀,手臂上时疼疼疼疼疼,但是,小萤不会怕!

就算不知所措的岚酱用几张符纸胡乱拼贴,幸运召唤出了名为“缚鬼八方”的结界厚壁,小萤我也照样突破给您看!

小萤用自己的身体的冲力和头槌再一次结束了战斗。

您老说小萤的战斗方式太鲁莽了。为了目标而拼尽全力有什么不好?

对不起啊岚酱,似乎下手过重了呢。你背着黑潮酱偷拿她的内衣和内裤,小萤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糟糕……下意识写到信纸上了。好吧,小萤我并不想划掉刚才的句子,小萤还希望创造新记录呐,要给指挥官您的 100封信都不出现涂改!所以,指挥官您也不许说出去……

只是,就象您说过那样,肆意挥霍来之不易的短暂才华后,没有翅膀的小萤就只会自由落体了。

小萤确实听到了下面迸发出的欢呼声,小萤那时在想,浮华的像金色石头一样的竞技场,各式各样在空中飘舞的鱼们,还有摇曳不定跟随自己的机械使魔们,可不可以给小萤说声晚安呢?特别是你们哦,闪烁着萤光的使魔们,跟着小萤挺委屈吧?被小萤修来修去,每次都差一点坏掉。

对不起啦对不起啦,委屈你们了吧?小萤当时下坠的时候,感觉那时生命结束就好啦。使魔们可以再也不用跟着我这个废柴主人了。

带着胜利的零星喜悦失去意识而死掉,绝对不可耻!

现在小萤还在拼命跟您写着信,小肚子却越来越疼了,我想偷偷哭一阵子。我们被批量的造出来,只是为了促进世界的和平吧?而世界在和平过后,就不会有人需要我们了——小信赖这样说过的。

但那一天当小萤我撞破岚酱的结界,宣告她出局后自由落体的一刹那,我也这样认为。

我们以后不管是活着,还是沉入海底,不管是否继续找个新的身体重新开始,还是永远退役,我们都会被忘掉。

之后呢,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小萤也不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

港区还是港区,鱼们还是鱼们,当小萤把蓝酱KO后俯瞰下界,竞技场和周边那些璀璨的光芒不属于小萤,那时昏昏沉沉往下坠的小萤,一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其实小萤并不喜欢那首《君よ花よ》,吹雪酱以前老是独自靠在海堤旁清唱这首歌。小萤都快把歌词背熟了,有时也会趁着小信赖和小黑不在,偷偷念上两句歌词:

“花的生命,很短暂。”

抱歉了指挥官,小萤今天肚子很不舒服,浑身也使不上劲。但小萤觉得自己并不是消沉的孩子,只要一点阳光,小萤就会灿烂的!

——这些也是小信赖的原话。

那时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小萤只感觉风吹得厉害。突然间小萤有了些许意识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失去比赛资格。一直在比赛场地周围游弋的海豚接住了下坠的小萤!

有时候小萤的运气也不坏吧?在这个似梦非梦的世界里,小萤也希望有一个好结局。

“基林还等着你呢!开心点吧!”

小基林眨着星星般的眼睛,身影一闪就凑到了我的面前,很调皮的捏了捏小萤的脸蛋。看上去她终于将背上那套动力装置运用自如,甚至能够发挥动力装置的极致,给小萤一种瞬间移动的错觉。

这可真是太带感了!

小萤坐在海豚上高速闪躲着如烟花般的绚烂的光弹,这些弹幕呈几何形状,就象一朵盛开的鲜花。轮到小萤反击时,温柔的星星弹幕们遇上一个又一个的光弹,它们有时相互冲击消解为零,有时撞在一起水火不容,合在一起让夜空中迸发出七彩焰火。

星火之光像流星雨一般溅下来时,小萤依旧觉得头发,肩膀,手臂疼疼疼!但是,小基林看上去很愉快,小萤我当然也应该做出挺愉快的样子吧。当时的感觉,就象在汉普郡老家的小屋前,几个很早就相熟的贫苦阶级孩子一起玩的躲猫猫。

天旋地转也好,偶尔被击中也好,小萤把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吧。到了后来我们的拉锯战战线越发延长,我们俩留下的痕迹,就象飞机留下的尾云一般,长久的留在了这个世界。

小基林眼看被星星炮弹魔法击中,却以一个奇迹般的U型大折返迅速擦过密集而厚实的弹幕,跃到小萤的身前展开反攻,而小萤也不会示弱的!轻轻躲过小基林在我跟前的释放的光球后,小萤要宣告,自己的身体就是弹幕。

小萤身体划过的地方,就有萤火虫的微光。当小萤将整个天幕布满了微光,“萤火虫特制微型定时炸弹”们就在小萤的控制下全数爆炸,绽放出五光十色的心形焰火弹幕。可害苦苦苦追击的小基林了吧?

小萤终于累了。小基林也许也累了吧?就象常规时间完赛后又打了两个加时一样,当我们俩最后一次纠缠在一起后,我们已经精疲力尽,再也无法为下界的观众展示弹幕和焰火。就象心有灵犀一般,我们不约而同的选择用最莽撞的方式结束了战斗。

加速,满速,对撞。

——然而身体的冲撞严格上来说已经不属于弹幕游戏的一部分了。

管它的呢。跟伴随我的小海豚说声再见,小萤我和小基林撤下了伪装的翅膀们,在那个时候,一起坠入了凡间。

第四十七封信

指挥官,贵安:

总算可以重新参加训练了,司令部说视我的身体恢复情况,再决定什么时候带我出征。

上次的信里没有给您说结局。总之,小萤又一次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手握着当时和小基林一起从天上摔下去时散落的羽毛,而我的身旁,是小基林的那套偶像套装打歌服。

无独有偶,岚酱和小基林也第一时间跑到了小萤的寝室。岚酱的手上抱着我的单眼球布偶,而黑潮酱的儿童型内衣裤则活见鬼似的跑到了小基林的手上。

您或许会问我到底相信这个梦么?也许吧,不,我相信。

问我一百遍,小萤我也会说,我相信。

很遗憾。小基林的偶像打歌服套装,岚酱私藏的黑潮酱的内衣裤都被人破了几个洞,而我的单眼球布偶也被爆了头,后脑勺露出了一大坨棉花。看上去真可怜。

小萤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这样无聊。

不过现在的小萤可不想一个人待着。一个人待着会钻牛角尖吧?小信赖对我说,当自己的心情不确定的时候,尽量往好的方向想!

小萤现在把这条奉为箴言。

所以新的不去,旧的不来。在小基林和岚酱的注目下,小萤在港区的树林里,把那个单眼球玩偶埋葬。天色一直阴霾,偶尔还下起小雨,那个时候,小萤明白——

小萤的夏天,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