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等不幸!

我完全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我反而成为了被追逐的猎物?

明明捕杀者才是罪恶之人。正因为无罪,因为纯洁,因为innocent,才会被杀戮吗?

因为所处的立场不同,就必须要死吗?

所以,身为昨天那场犯罪的受害者的我,现在却被加害者追得无路可逃。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晚上在不知又跋涉了多少路途之后,我总算抵达了一个小村庄。

可能连一半的路都还没有走完吧,距离回家还是那么遥遥无期。

本来想说点什么来激励自己。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就算再怎么努力,只要在到达终点之前倒下就一切玩完了。

算是运气好还是什么呢,这两天完全没有下雨。

带着这样的感慨,我坐在一张露天长椅上睡着了。

清晰的梦幻中也见到了那个少女。那么美好,那么神秘,又那么惹人怜爱。

那个梦,让现实中疲惫不堪的我无比舒畅,唯一令我惋惜的是,梦境无法永远延续。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醒了。

果然在室外很难睡得安稳啊,不过也拜此恢复了一些体力。

伴着太阳升起,我又重新踏上了归途。

但是,谁又曾想到,在远离了那块是非之地那么远的地方,还是会被那个男人追上。

不过想来也是,他开着车,而我仅仅是步行,完全不是平等的行动方式。

他抓住我的衣领,我回头看见他那狞笑的脸——是那个欺骗了我请我吃饭的男人,为什么是受伤的他而不是另外两个人?

虽然有些在意,但还是逃命要紧。

我一甩手挣脱束缚,开始在小路上狂奔。

以上就是从昨晚到现在我所经历的一切。

又是奔跑。

为什么感觉在做和昨天一样的事?

不,这可不一样。

昨天追我的,是两个人,而今天,却不止是“人”。

两条腿的始终跑不过四个轮子的车。

一脚油门,就可以抵得上我数分钟的努力。

科技——QNMB。

我顿时醒悟自己绝对跑不过面包车,一边在内心嘲笑着自己的愚蠢,一边跃入一旁的麦田。

冬天的小麦田闪耀着与这个季节不符的油绿生机。本该如往年一样安静成长的小麦的浅眠被我这个入侵者所打扰了。双足践踏之处,碧绿的麦苗纷纷折腰,倒伏在地无法再起。

也许别人看见了会大呼可惜吧。可是我没有任何想法——在逃命之时,有谁会在意脚下杂草呢?

况且对我来说,这些只是障碍,延缓着我的脚步。

男子停下车,沉思了几秒,打开车门,大步迈进了麦田。

“啊!”

由于太过心急,我没有注意到眼前一道低矮的田垄,一下子被绊倒在地。

“哼,你再跑,你再跑啊!”

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追到了我身旁,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子,坐在我的腰上,用缠满绷带的那只手揪住我后脑勺的头发,另一只手臂对着我的背狠狠地来了一下肘击。

肺部的空气因为重击瞬间被全被挤出,在几秒间我甚至无法正常呼吸。

“你再跑啊?”

随后男人抓起我的后脑勺,又重重地砸下,一次、两次、三次,鼻梁被砸得生疼,嘴里鼻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血腥味。

松——松开啊混蛋!

我拼命地挣扎着,可惜这是徒劳。人被按住重心的话,纵使有再大的力气也是起不来的。

“小子你还敢动!你不是挺能耐么?”

因为鼻子酸楚,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不,不是我想哭。

我怎么可能向这种人屈服!然而男人手挥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

“你不是把我手指削了吗?你不是把那两个家伙杀了吗?”

不,我没有杀人,为什么么连这个人也在说我杀人?

手胡乱地挥舞着,忽然碰到了腰间一个坚硬的物体。

对了,这是……

“你究竟是怎么杀的!啊?”男人越来越歇斯底里,喊叫也升级成了嘶吼。“说啊!说!”

他把我的面部死死按在泥土之中,开始用拳头猛击我的后脑勺。

这是会死人的打法。

这个人真真切切地想杀掉我。

我并未杀人。

人却想杀我。

我不想死。

几下捶击之后我已经眼冒金星。

在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会死——和那些人一样。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带着对世界的满腔愤懑死去,不再醒来。

我不想死。

“你就死吧!去死——!”

“喔哦哦哦哦哦!”我试图大喊,但由于脸被压在地面上所以发出了十分沉闷的喊叫声。

我手探到别再腰带上的“那个”,拼尽全力向后一挥。

“……死吧——呃啊啊啊!”

随即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声。

不是我的声音,我才不会叫的那么难听。

“那个”,可以说又救了我一命。

没错,就是“那个”,那把手术刀。

虽然刀刃上有一些细微的磨损,有一处卷刃,但是还是一如既往地锋利实用。

刀子不偏不倚地插在了男人的肩膀上,不知道有没有插中肩胛骨。不过如果是手术刀的话应该无法穿透骨骼吧。

“啊——!”

男人因为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吓得一跃而起,我重新获得了活动的空间。

有这一线生机,怎能不把握?

我强忍着头部受到重击后的阵阵眩晕直起身来,趁着男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拔腿就跑。

不是向前,而是向后。

向着我来的方向。向着男人追来的方向。

不需要继续向前跑。仔细想想就清楚,无论是体格还是体力,我都不会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男人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想伸出手把我拽住,但是他却忘了插在肩膀上的不锈钢制品。

“呃啊——”

又是一声惨叫。

跑吧,为了自己拼死的跑吧。

虽然头晕,在跑着。

虽然麦田难行,在跑着。

虽然身心俱疲,在跑着。

只要多跑出一步,就可以得到多一份活着的机会。

前面就是那个男人的车,一侧的车门打开着,真是粗心由愚蠢的男人。

我赶忙溜上车,关上车门,锁上门锁。

“手动档么……有些麻烦……”

居然连车钥匙都没拔,到底算是他的不幸还是我的幸运呢?

男人此时已经赶了上来,肩膀上的手术刀不知被他握在了手里,一只手还按着伤口。伤口还在汩汩地流血,虽然血流量不大,但也已将半个衣袖的衣服染红。

“啧,没有伤到重要的部位么。”

我撇了撇嘴。只见男人带着恼怒的神情不断拉动门把,砸着车窗。

车子已经熄火。没上手刹,我手忙脚乱地挂上一档,踩下离合,转动钥匙。OK,成功发动。

多亏在上大学时经常和那帮子狐朋狗友开车瞎混。虽然技术不怎么纯熟,但起码还是可以发动起来的。

最后,我哼了一声,瞟了一眼男人那难以言喻的纠结表情,松开离合踩下油门,把他甩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