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事就如梦一样不真实。回归日常的春花,此刻在教室的一角,和好友西宫藻鱼共同坐在砖木地板上等待排演。她的角色是主角公爵众多充场面的仆人之一,是个没有台词的布景板角色,藻鱼负责後台工作,主要是化妆的部分,也会帮忙处理灯光和打杂方面的事情。

班上演出的剧目是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这是一套关於恋爱的轻喜剧。目前未到需要她们上场的时候。这种百无聊赖的等待时间,最适合好友间谈心事了。

「之後呢?你答应了?」听到肉紧处,藻鱼不禁惊呼。

「那边的!太吵了!」负责导演工作的同班同学,忍不住叫嚷喝止二人。慌到她们立即带着歉意异口同声道了句「抱歉。 / 抱歉!」。

藻鱼忧心忡忡继续问:「春花,你没有答应他吧?搞不好是变态诶!天知道他想做什麽?说不定这是诱拐集团的新手段。」

「你想到那里去了!真的是,正经点吧。」春花都被藻鱼窘得有点手足无措。「工蜂先生只是拜托我代替他参加选拔。」

「工蜂?……(这个姓好像在什麽地方听过?)春花,你再说一遍那个人的名字?是『工蜂死早』?」藻鱼用试探的口吻问。

「是的,就是这个名字。你看,这是他给我的名片。」带在身上的理由,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接下名片後阅览之後,藻鱼这次发出兴奋的尖叫。「当真是工蜂本人!?春花!你这是中大奖啊──」

此时导演同学也忍无可忍,用更高分贝向她们命令道:「给我安静点好吗!现在正在彩排!」

为免再激起导演同学的怒气,也羞耻於耽误其他人的认真彩排,这场小小对话只好暂时中止。春花虽然颇为好奇好友这种少有的夸张反应,但她自控力很好,暂时放下後也没特别挂心,故此剩馀的时间很容易就打发掉。反观性格爽直丶向来藏不着话的藻鱼,光阴可真变成挨一刻连一刻的难忍,好不容易才等到排演结束。故此一出校门,她立马连珠发炮吐过痛快。「春花,你是怎样认识他的?是在哪儿遇到的?真人是否比上镜还要帅气?」

「谈不上是认识啦,只是昨晚回家时碰巧帮了他一个忙。」春花把事情原委进一步做了简单的说明,不过略去了某部分,就是关於工蜂的不友善态度,她避重就轻的掰过去。(虽然那个人的确蛮俊秀,可惜半点风度也没有,像块石头般又冷又硬。假如藻鱼知道他真面目的话,大概会很失望吧?)

在听完春花这个版本的事情始末後,藻鱼充满遗憾的感叹:「真羡慕你啊,我也想有这样的奇遇!」

春花暂停了步伐。「这个人很有名的吗?」

同时止步转身的藻鱼露出一副「你当真不知道?」的讶异表情。她皱起双眉,数家珍般把自己所知道的全数抖出来:「那位工蜂死早,二十五岁得到普立兹奖,月薪过十万,有车有楼父母双亡,人长得好看又是黄金单身贵族,你到底知不知道城中有几多女人对他流口水吗?」

(啊…还真的不知道,原来是这样了不起的人。)

藻鱼接着说:「只是工蜂他好像对女性不感兴趣,却又不是同性恋,真的奇怪。关於这点,还出现了好几个都市传说!例如说,他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不过从未没有人能够证实这一点。」

「听你这样说,这个人似乎很厉害?」

(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却经己是成人世界里的名人。)

(对比起一事无成的自己……好感慨。)

(自己是否…太失败了?)

「不是『听起来似乎』,而是『根本就是』!」她大大叹了一口气。「真的是,就是因为春花你对这种事不上心,才会一直交不到男朋友。」藻鱼所指的当然是关於男女恋爱方面的那些事。」

「那种事没所谓啦。」她敷衍地笑着。

(为什麽这样厉害的人会找上我的呢?) 内心的疑团非但没有厘清,反而令她更为困惑。(要说是恶作剧的话……)

春花回想起那对眼睛,在对她说出「将身体借给我」的时候,他的眼神是非常的认真和坚定。

(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不过不过,也有可能是恶作剧?例如说他其实不是幸奈小姐的粉丝,但因为我误会他,所以想作弄我?)这种庸人自扰的想法,以目前的情况也无法检验真伪。

不知道春花内心世界的自问自答,只见她突然消沉不语的样子,藻鱼误以为是自己说得过火了,於是用比平常更开朗的态度拉着她的手说:「最近车站那边新开了一间蛋糕店,现在正在做八折优惠,现在一起去试吧!」

春花知道她是在开解自己,虽然是误会,不过出於好意的话也不忍心揭穿:「我无所谓,不过你不是说,要节食减肥吗?」

「那块蛋糕的卡路里,之後跑一圈就抵销了。」

「不对,最少要跑三个圈才减得到吧!」

她们相视一笑。

即使在春花回到家之後,心底的问题其实还没有消失。只是直到临睡前,她才有时间在床上再次思考这件事。

「你还不睡?」见灯未关,刚刚如厕完毕的秋实打着大大的呵欠探身近来问。

「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問什麽?」

「你觉得……我可以成为偶像吗?」

「唔,」秋实故作思考,「姐姐你可以成为偶像的,那我也可以去当总统了!」秋实想也没想就放声大笑,惹到春花把枕头丢过去──见势头不好,秋实立时把门关上,一溜烟地窜回自己房间。「早些睡吧,小心明天变黑眼圈怪兽,姐─姐─」走廊上还残留他的回音。

(扫兴!)

(虽然嘴巴很坏,不过,他没有说错……)

虽然一时冲动拿取了选拔赛的报名表格,但她的勇敢也只到这步。

万一输了呢?万一被取笑呢?春花终究提不起笔填上自己的名字。

被工蜂见到那份表格只是出於偶然的巧合,更何况她完全不理解对方的目的。

昨晚工蜂本来试图带她走,只是在她的极力拒却下,才答应给她时间考虑。

「有决定後就来找我吧。」他淡淡地说。

那张名片此刻安静地放在书桌上。春花呆呆地凝望那个方向。在坠入梦乡前,她不断思考,该怎样拒绝他的邀请又不至於惹他不快。

因为,

「我会等你。」他说。

在冷酷的视线下,却有一丝哀求的味道…….

就像一只受伤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