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5 接踵而至的线性递增

正如古人所言。

风暴总是会挑在最糟糕的时候袭来。

自昨晚蕾离去之后。

一夜无眠地端着冷掉的咖啡靠着沙发坐在客厅里。

奥蒂妮在第二天率先迎来的,并不是留下字条说有事要处理的绿发大小姐,而是每次来访都比较不走寻常路的橙毛乳牛小姐————卡尔米隆魔导卫队的总长。

菲欧娜·佩迦索斯。

“……啊,恶女仆你在啊!”

夹杂着喘息,这位不怎么受欢迎的闯入者,一进来就在寻找着什么似得叫嚷起来。

“知不知道你家小姐在哪……?我这边有点急事想和她商量一下。”

“吼哦?”

应答的语气不太美妙。

祖母绿的瞳孔,毫不遮掩嫌弃的感情。

“这就是你又把大门弄坏的理由?”奥蒂妮直视着一只手扶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大大咧咧地对自己敞开的胸口扇风的闯祸者,“我想,比起那个,倒不如先来和我商讨下————这次的赔偿金,和屡教不改的倍率加成怎么样……?”

说着。

抿了一口冷咖啡。

她用凝聚有赤色粒子的指尖,以展开的光圈为基准点撑住倒下来的大门。

然后,因苦涩而冰冷的触感“啧”了下之后,才继续放缓语速开口:“虽然想这样吐槽你,但现在还真是提不起那种兴致呢……”

叹了口气。

她将精致的瓷杯放到桌上。

各自不同的材质,让彼此间的接触碰撞出了清脆的声音。

然后,以此为契机。

耀眼的红芒一瞬绽放,侵蚀概念的魔力,半分不剩地将大门的残骸化消于无。

“————嗯,大小姐她不在,”魔女小姐拿起拥有保温效果的咖啡壶,动作自然而富有美感的翻开另一枚杯子,并连同自己使用的那个杯子一同倒好,“不过,让我听听看也没问题吧,你口中的那个……急事?”

“唉……我也不想的啊……要知道,因为有个小气的恶女仆在,积累下来的修理大门的费用,都害得我好久没去吃夜宵了……”

语气深恶痛绝地抱怨着。

眼底流动过相性不太合的气氛。

身为教师的菲欧娜,用不良少女般呲牙咧嘴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奥蒂妮的右手边。

“明明知道【那个力量】有多难控制好……啊!疼、疼、疼……”

突然就抱着手背发红的爪子叫了起来。

并不是神经不太正常,只是手伸向本以为给她倒的那杯咖啡时,被人毫不留情地狠狠打了一巴掌。

因为这个,露出虎牙的奶牛,正谴责地瞪着魔女小姐。

但,很显然。

奥蒂妮没有任何一点道歉的意思:“是你的脑子太差而已,普通人差不多适应一两天就足够了,你自己想想花了多久还是乱七八糟的状态?还有,别乱了顺序,先说完正事之后那才是你的份。”

“你今天……是不是格外地不好相处……?”

迟疑地眨了眨眼。

也许是最近被欺负惯了,菲欧娜连她语气里细微的不同都敏锐地察觉到。

可惜,那并不会带来奖励。

对着眼神不善的好似化作一条大蛇的魔女。

浑身汗毛耸立的菲欧娜,为了小命考虑只得乖乖地服软,有气无力地挥着双手说:“————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不过,事先说好,你听到最后之前别乱冲我发火啊。”

“嗯,不会的。”

摆了摆手。

奥蒂妮敷衍的声线,是残存着撩人余韵的,尾音上挑以气音结尾的形式。

那端坐的模样也像个名门淑女一样。

是不会让人产生质疑的。

如同沐浴着暖光,模模糊糊地流淌过圣洁光辉的温柔。

但是,知道这人的真正本性,相处时间不长却已经有了惨痛的黑历史的菲欧娜没有放心。

“绝对哦……?”怀疑地盯着奥蒂妮,她又往左手边蹭了蹭才继续,“其实啊……简单来讲,就是和【魔导狩猎者事件】时差不多,只不过这次牵上嫌疑的不是你……啊!喂!”

才刚刚说了一句话。

就看到溢着赤色粒子的金属臂铠在视线内放大。

————要不是早就有所准备,这又得被结结实实地挨一下吧?

双手化出绽放羽翼的魔导枪。

十字交叉地架住拳势,菲欧娜乏力地歪起了嘴唇:“才刚应下的约定就立刻无视啊!”

“不,没有那回事。”

表情是完成度相当上等的温柔笑容。

动作却是单膝弯曲着抵住沙发,左手霸道地按在菲欧娜脸侧的沙发背。

奥蒂妮整个人像是覆盖上来似得压住她,推进着右拳仍然不放松地对准身下女人的颜面,与掉落了几片雪色羽毛的双枪互格到发出猛烈的火星。

“这不是有在好好的,等着你这破廉耻的乳牛继续说嘛?”

“哪里在等了啊!!!!!!!”

要不是她反应足够快这拳肯定就打上来了吧?!

而且,正面接下来的菲欧娜能感觉到,这个女人那像是笨蛋一样超规格的力量。

要知道,她最近因为逐渐掌握【那个】可是变得越来越强了,经常是连普通状态都难以控制力道和队员练习时也有不小心伤到她们好几次。

甚至是莱维那家伙要应对起来也颇为吃力。

然而,现在这样的菲欧娜,却是已经很自然地就没做限制用上了全力。

因为第六感在警告。

警告她如果不做到这地步就危险了。

然后如现实所呈,这个感觉还确实真没出差错————奥蒂妮的拳,有着让她不得不认真的暴力。

不,应该说是“认真”也被压制住的暴力。

————话说回来,这孩子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为什么会这么厉害啊……?

不但与【领域外的公主】蕾·因菲尼缇,合力处理掉曾经杀过菲欧娜一次的,普遍被认为起码拥有橙色级实力的【魔导的狩猎者】奥莱莎,其本身实力也总是充满余裕的深不可测。

还掌握着很多隐秘的里知识。

她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能用“天才”之类的词汇来形容的级别了吧?

虽然认真说起来,她家那位大小姐也是一样的……

察觉不对地皱了皱眉。

不过,一如既往地没有随便试探别人秘密的打算。

同样有秘密存在的菲欧娜小姐。

在不由自主的目光,往自己有些丰润的侧腰处点了一下之后说:“总之先收起敌意吧,我没有怀疑蕾的意思。原因你也该知道的吧————毕竟你家的大小姐她可是姓【因菲尼缇】的呢。”

“啊,我知道的。”

轻描淡写地回应了。

对方做出十分认真的模样,想要透过眼神传达感情的努力。

原本就没有产生任何误会的魔女小姐。

以平缓而宽容地,又不经意间让人觉得带有几分尴尬和怜悯味道的声音。

歪着头示意。

“所以说,嗯……对,这种东西就免了吧……?我觉得,你还是直接继续说比较省事的?因为,怎么说呢……比较委婉一点的说法就是,好恶心哦?你现在的表情……”

唔,这幅使用着天使的姿态,嘴里却说出不协调的台词的模样。

要是针对某些特殊人群。

想必是能发挥出预想以上的强大威力吧?

菲欧娜自己也是。

愣了一瞬后,才迟缓地怒骂道:“你这个恶女仆……!”

“……快点继续说。”

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

奥蒂妮温柔的微笑下,仿佛有漆黑的王蛇张开大口,亮出闪着幽幽寒光的毒牙。

迫于那个压力……

啊,不,是因为珍惜宝贵的时间。

再也没办法维持“怒”的神色,菲欧娜哼哼唧唧地撅起嘴小声抱怨说:“干嘛只有对我总是那么凶……”

“你在说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还,还是说正事吧,关于蕾·因菲尼缇的。”

“啊……”

魔女小姐像是叹息一样呻吟:“说吧,我在听。”

气氛,改变了……?

不知道的时候里,在该死的恶女仆和蕾之间是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盯着眼睫压下来的奥蒂妮。

菲欧娜一边悄悄寻找着可能的突破点,一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食人的安洁尔】,这个名词,你最近有听闻吗?”

“哈啊?那是什么?”

对这个意义不明的质问,魔女小姐晃动着头发出反问。

很显然,她并不知道菲欧娜口中的名词代表什么,而这某种程度上也在奶牛小姐的预料之中。

根据观察表明。

——爱莲·索斯特。

蕾·因菲尼缇身边的这个来历不明、实力也成迷的自称女仆的少女。

她基本上不会去关心,她家小姐还有其室友相关以外的事。

当然,非要说例外的话也并不是没有————各种的甜品店都有她的出没,还有就是让人很难不注意到的,与近期出名的【英雄】有关的情报她总是会好好收集。

啊!

还是先放下那些可疑的表现言归正传。

如之前所说。

除去必备的最低限接触外,这位可爱的女仆小姐似乎有在刻意维持与外界的距离。

所以,【食人的安洁尔】这种小事件她当然不会知道。

可是现在,她却有必要了解这个了。

因为————

“你和蕾……前日曾经去过第九区的【艾莉希昂】了吧……?”

“嗯,稍微购置一点假期的储备。”

“再之前的话,也是曾经有去过大型实验室的整备街那边,并且直到深夜才回来没有错?”

“……不是你硬拽着去折腾莱维的么?”

“咕唔,总之就是去了!”

尖声地叫着。

菲欧娜被噎了一句。

虽然有点挂不住,但还是勉强地红着脸用轻咳了几声带过。

紧接着,为了接下来的话,她减缓了语速:“而且,每一次每一次,你都在最后和她分开行动了,对不对?”

“不,我一直在我家大小姐身边哦?两·次·都·是。”

连一秒的反应都没迟疑的速达。

语气肯定而不留余地。

微笑的奥蒂妮,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注视着菲欧娜,淡淡地陈述着:“因为我是她的女仆。”

————这个是骗人的。

对方的问题都很准确地点中了关键之处。

结合最初的疑问,身为魔导卫队总长关心的问题,很简单的就能勾连在一处。

而她,她们,魔导卫队的家伙是在怀疑什么。

也就同样不言而喻了。

————所以,这句谎话必须成为真实。

可这样无疑,是不可能让还需要引发后续的菲欧娜满意的。

于是。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总长大人只得小心翼翼地用事实递出一点点的试探:“你独自离开的情况,可不止有一个人目击过,很多区的关卡也都有行动纪录。”

“幻觉魔法,即使是笼罩整个卡尔米隆,对我也不算什么难事。”

“那样做中央法师塔早就会有反应了……”

“只要以同频的周发数,按规律迎合它的振幅,同时调整魔力因子的排列也不是做不到。”

“……”

面对如此不合作的恶劣态度。

菲欧娜紧盯着,魔女小姐此刻如同深渊一样的祖母绿瞳孔。

然后在那满溢胁迫味道的目光里。

稍稍感到了疑惑地,字里行间能捕捉到挫败地低声问:“为什么要固执成这样,我……就那么不能让你信任吗?”

“……”

右拳的力道卸去少许。

顺理成章地,【露丝洛忒的假象】化作的精致臂甲也随之蒸发消失。

奥蒂妮俯视着近在咫尺的菲欧娜。

橙发的美人不复惯有的活力,轻轻地任着身体倚靠在沙发上,握枪的双手也直直地垂落了下去。

这,不是她该有的姿态。

“并不是那样。”魔女小姐拢了拢头发,“和那些都没有关系。”

“那,又是为什么啊……”

“……”

并不是不信任嘴里说着会去相信蕾站在这边的菲欧娜。

只是,她已经看过太多人类因为些微的猜忌而引发连锁反应的惨剧,更何况,菲欧娜·佩迦索斯的魔导卫队是否真的能够掌控一切也是疑问啊。

否则要怎么解释她身上的【共感】术式。

朋友的恶作剧吗?

别犯傻了。

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很偶然地就碰到那种巧合的运气简直可以去买彩券了吧。

所以。

这要怎么样才能顺她的心……?

不管是从理性方面考虑,还是任凭感性的冲动暴走,把菲欧娜与蕾放到天平两端的那一刻胜负就已经判定了。

哪怕造成的后果,对蕾来说可能只是掀起一点涟漪的小事也一样。

然而————

“就让我先听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吧。”

是最近接触人类太多吗……?

本该掌控好情绪,在此为蕾隔断一切威胁的奥蒂妮,没能让擅自开合的唇瓣停下。

大概感染了。

——【两面都不想放弃】。

这种她们所特有的贪心又无知自大的天真想法。

眼睑正在微微发热的魔女小姐。

对那垂头丧气的女人,语气虚虚地做出了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妥协:“之后要如何解决,我会由你的话来做出自己的判断。”

Act.6 键入虚数领域的曲率摆动

多·亏·了菲欧娜“绘声绘色”的生动描述。

【食人的安洁尔】,在花费一点时间排除了她不必要的恐怖剧因素后,其事件全貌大概也终于能梳理个清晰的状态。

然后,用简单的方式总结就是————

在卡尔米隆的第九阶层,实验和商业混杂的特区附近,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对人类发动袭击。

而且还是无关于奥莱莎事件那样,偏向仪式或是献祭之类的有目的的袭击。

只是几起。

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几乎都要发生的那种。

无视时间与场合,不在意受害者的身份,完全没有遵循规则的。

相当无聊的“三无”杀人而已。

这样的事件,即使在时间和地点上与蕾的行踪比较吻合,但其空罐一样的无价值,别说要她费神插手了,就连菲欧娜也不该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在其上。

她家的大小姐绝对不可能和那种毫无收益的事有关。

奥蒂妮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突然想起重点的乳牛小姐,掏出魔导器展示她拍下的受害者【残骸】为止。

她错了。

大错特错的漏过了。

这个才不是什么普通的杀人事件。

仔细观察了几份【残骸】————【食人的安洁尔】这名号的由来,被人类牙齿噬咬的不成人形的尸体后。

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的奥蒂妮,不得不严肃地改口。

——“食人”。

那也许会被菲欧娜她们认为是恶心的癖好,或者是恐怖故事里那种营造气氛的手段的行为。

其背后藏着让魔女心头一跳的信息。

唯有她这样的。

对远古时代的各种仪式有涉猎,理解现代人早已被忘却的【神秘】,并知晓着那些方法……以人之身触及并越过【神明】的方法的存在,才能从中发现的信息。

那家伙真正想要“吃”的。

并不是碳、水……这等劣质元素所组成的人类身躯。

尽管对方已经算是很顾虑被看出目的,特意地总是在“吃”的时候做了掩饰。

可是,把几具尸体重叠在一起时————

透过一切不想干的部分,无视掉恶心的心情认真地观察就能发现。

所有的齿痕,都是围绕心脏的周围扩散开来的。

想必是没有办法忍耐的结果吧……?

对“吃掉”人类灵脉的原点,位于心脏处的【灵核】这件事,连一分一秒也都无法多做忍耐。

因为。

通往神明的道路之一。

————【升格仪式】必然带来的副作用。

“这可有点不太妙了啊……”

自语道。

要是她牵扯到这个方面来的话……

“贝斯特拉小姐!”

突然被人叫到了名字。

稍微抬起头来,出现在身前的是一位面容担心的金发少女。

“好点了吗?先喝一点水吧。”

浮现起无奈的模样。

她将手里的果汁递过来,对着暂时陷入无法行动的状态的魔女小姐,有些不安地扭动着身子。

注意到这个。

奥蒂妮极快地眨了几次眼。

然后,在先行接过果汁张开嘴吸着时,也努力地在嘴角尝试了扯出笑容的动作。

“别太在意了,菲涅。”她用第一次显得如此虚弱的声音说,“发生这种事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大意了……”

嗯,没错。

不管客观因素都是多不讲理多不近人情。

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惨剧,也全部都是她自己的行为不够谨慎的原因。

就算是说自作自受也没办法。

为什么当时会不注意呢?为什么当时会忽视身边的危机呢?为什么不每时每刻都保证应对一切的警惕心呢?

如果稍微认真一点,就不会迎来这种惨痛的终末了吧?

————到底在搞什么啊,我。

叹息着。

用额头贴着冰镇过的瓶身,一片狼藉的魔女小姐低声说:“反而是,我不得不对你说声【抱歉】才是。对不起啊,把一切都给搞砸了。”

听到她这样说。

金发少女的表情稍有缓解。

不过,奥蒂妮接下来就把表情,全部藏在搭下来的亚麻灰长发的阴影之下。

轻轻地颤抖着,不再回话地缓缓吐着空气的表现。

菲涅还是不由得自责地咬住了嘴唇。

配合着口中的话语。

她的右手以可爱地类似演讲的姿势向前伸着:“————可是,可是……要不是我非要……哎?!”

阻止了少女的是那一双,包裹住她的右手的白皙而失去血色的双手。

五指收紧地捏了捏。

奥蒂妮像是要进行性骚扰似得,顺势就将菲涅拉入她颤抖的胸怀牢牢地抱着。

“哎?哎?!”

身为一个女性,不禁反射性地惊叫出声。

对于这份意料之外的强袭,菲涅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想挣脱出去。

而才刚用力,她也就明确地感到————就在这一刻,就在现在这一刻,眼前的奥蒂妮是连她都能够轻易推倒的,前所未有的虚弱。

一切都是因为发生了那件事。

她的小小贪心引发的,谁也不想看到的那件事。

所以,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看着紧拥着自己的,这位冰冷地瑟缩着的魔女小姐,菲涅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僵硬的身体。

也多亏了少女的这个选择。

“呼……”

吐出了一口浊气。

借住实在的少女身体摆脱天旋地转的不安。

奥蒂妮才得以重新稳定下来,发自内心地沉沉地感叹道:“过山车……真是种可怕的器械啊……”

咳。

就是这样。

让魔女小姐表现得如此狼狈不堪的。

既不是又卷入什么大事件,也不是经历了何等苦战的洗礼。

仅仅是,菲涅由于不想浪费维斯姐送给她的,“攻略美人大作战特制免费券”,而一时忘掉了某人颇为严重的晕车又恐高,给她带上超绝惊叫过山车的结果。

当然。

赶走菲欧娜之后。

满脑子都只在想着【食人的安洁尔】。

浑浑噩噩的,应下菲涅邀请却没认真对待的奥蒂妮也有错就是了……

Act.7 溃锁断续的心魄冲动

斑驳而更污浊不堪。

第九阶层这个角落里隐藏的区域。

天顶之上,尽是些大火烧过街区所生成的黑烟,让人难以分辨准确的时刻。

有杂乱的鸣笛声从四方靠近。

最近并不是第一次碰到,所以知道那是代表魔导卫队的人员,捕捉到了案发的情报正在行动的提示。

————如果撞到了的话,想必会很麻烦的吧……?

出于这种考量。

步伐的方向变成稍微绕远的巷尾小路。

然后,在穿行于狭小的,像是恶魔张开的大嘴,让人胸口发闷压抑得有些窒息的漆黑通道时。

雨,开始下了。

绵如细线连环的雨,打湿了衣衫,使小小的红晕开绽放成花。

可爱的鼻尖也被水珠击中。

伴随四散碎开的水纹还有些微发痒的不适感。

少女切实认知到,叠加着某种又甜又腥的特有味道的,这份带有与遵循时节的冬季正相符的寒冷的现象。

————【雨】……吗……?

稍稍地驻足。

像是要接住什么似得张开双手。

指甲的尖端残存着血色,也有赤色的溪流随着动作沿着手腕滑下。

这是因为握紧的手,刺破了掌心的缘故吧?

不过那不重要。

闭上眼睛,仰起头。

她仿佛要融于这片天地般放缓了呼吸。

或许在其他地方都是理所当然的“自然”,到了拥有【艾尔调节装置】的卡尔米隆,它就会因为魔导科技的力量成为不该有的“异常”。

十分的讽刺呢。

但,少女很喜欢这“异常”。

————因为,实在是很好用,各种方面上来讲都是。

比如。

已经足够一样收回手掌。

她低垂下头。

打湿眼角的雨水,因此受到重力的效果作用,从积存的位置沿着精致的脸颊滑下。

像是拟造做不出的表情用之类的……?

叹息着,睁开了眼睛。

再度如机动人形那样一点牵动全身。

放弃了此前不实在的想法,少女以迈出的脚步为起始,明明身在雨中却与一切格格不入地向黑暗移动。

“你会感冒的。”

与甜美得媲美著名偶像的少女声一同切入:“也快没时间了。”

隔绝掉冷彻的雨水。

遮过头顶的是,一支刻画着……嗯,大约是【天秤座】星纹的金属伞。

而对于那个握住伞柄的纤细手掌之后引向的主人。

绿发少女亦如前几次同样。

并没有回头去看,也更没有去看的意思。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要出现在这种凶杀现场的附近,还总是会不知不觉就跟在自己身边。

但是,没有去对话的心情。

 “……”

沉默地加快了脚步。

也许是下意识想从这个环境远离,甚至不自觉地就动用了魔力。

然而,却依然没能感觉到应有的冰冷雨水。

因为……伞还遮在头顶。

对方没在意她如此明显的表达,也没对一身血污的她多说些什么,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上来了。

在寂静的。

只有两抹脚步声的细雨里。

————这也和之前的几次一样。

不论是实验区那边,还是【艾莉希昂】的时候,这个人在她拒绝对话后,都是这样处在如此近的距离像是照看着她一样紧跟着,又不更近一步地接触或是干脆放弃地离开。

很奇妙的是,这种安静的沉默,竟然会让她自心底里生出一种让人害怕的温暖。

是同情吗……?

亦或者是怜悯吗……?

还是,两边都不对,是同病相怜的共感么……?

正当少女这么想着时。

吞咽唾液的声音,打破了不变的规律。

不是对方,而就是她自己的,喉咙极其干渴的化为燥热溢出的声音。

既不是紧张也不是兴奋。

纯粹的。

想要“吃掉”上好的食粮才发出的扭曲的声音。

意识到这点,她在镜面般的水洼里,看到了自己那双翡翠色正被猩红取代的眼眸。

“————!!!”

用力地踏碎了水面反射的倒影。

少女第一次回过头。

————那是为了让不相干的人尽快远离她的身边。

“不用那么温柔也可以的哦……?”

结果是,带着年轻气息,又臻于华丽的少女声音先响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黑发女性。

一边收拢了【天秤座】的金属伞,一边用近乎于无色的雾气般的朦胧灰瞳孔,不避不让地注视着她:“这种情况下,还率先为陌生人的安全考虑也太好心了吧?”

「好想吃。」

不行了。

视野开始模糊,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除了想要吃掉对方的想法。

甚至,连因灼热的内部燃烧感,而发出呻吟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虽然对这次发作的强度早就有预想的推测,但是没想到它与前几次撑过第一波就能解放的状况不同,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偏偏挑在这个没有【代替品】的时候第二次爆发。

双手死死地按着胸口。

少女“嘭……”的跪倒在浅浅的水洼里。

本就染满了他人鲜血的裙摆,与浑浊的泥水搅在一起,拧成了令人作呕的暗红色。

————快走。

试图表达这个单纯的意愿。

她表情挣扎地抬起眼,努力地望向黑发的女性。

很可惜的是……事与愿违,对方好似不但没有理解这个明显的意图,反而更好死不死地也不介意那脏水,只是稍微拨开碍事的裙摆,就同样跟在她的身边也跪了下来。

两人间的距离,实在是太靠近了。

连呼吸的味道都能清晰闻到,彼此的肌肤裸露的部分也仿佛能轻微地接触着。

唯独,奇怪的是。

热传递。

高热量在法则的层面上,必然会由于平衡的原则向低热量让渡自己的温度的热量传递效应。

这应该能赐予蕾一点热度的效应并没有发生。

“……你,很厉害呢。”

搞不懂她在说什么。

双目火热湿润,脸颊烧灼般晕红。

意识正在被本能所占领……准确地说是,被别的“什么存在”的本能占领。

但是,不能。

还想要停留在爱莲的身边,还没有积攒下足够的回忆。

所以。

————绝对不能跨过那一线。

但是,但是,但是。

「好想吃。」

「好想吃。」「好想吃。」

「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

「——好想全部,全部都吃掉……!!!!」

但是,不行。

不行的事就是不行,绝对不能继续下去,一旦放开的话,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想那样。

不想被她用那种目光看过来。

不想被她讨厌。

“啊……”

本能与本愿的矛盾,让绿发的少女扼紧了自己的喉咙。

心中涌起的焦躁无法制止。

灵魂敲响警钟。

————她已开始崩坏。

不是出于外界的侵扰,而是自己给予自己伤痛,把自己逼迫到了这种难以置信的地步。

因为不肯放弃自己的那渺小的固执。

不肯放弃自我。

“啊……果然,你很厉害啊……”

近距离地感受到了,一点也谈不上温暖的全力拥抱。

同时,还是那足以做职业偶像的甜美声音,以叹服的语调辗转着飘入耳中:“所以,我就也……试着挑战一下吧,对所谓的【宿命】。”

紧接着,展露在绿发少女面前的是,一抹白净光滑的脖颈。

而下一个瞬间。

那强烈的冲击感,让她能做的事就只剩下一件,那就是————

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