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阿克斯拉圣雪山

暴风雪在侵蚀雪山,这是阿克拉斯雪山常态,菲尔莫西将手臂搭在雷诺肩上,风雪覆盖住他们一路走来的脚印,还有血迹。雪山的毒再也不会侵蚀菲尔的心,他战胜了恐惧。

“来自背后偷袭而吃亏还不够多?”

菲尔斜视雷诺,夹杂怒火,他这条命是雷诺救的,更何况现在菲尔的命仍掌握在雷诺手上。

只要雷诺愿意,他随时可以把菲尔莫西一人置于夹杂暴风雪的荒野中,只需不久,菲尔就会因严寒而死。

菲尔浑身颤了下,或许是被雷诺戳中软肋,“果然是分神了。”

是索菲亚,不仅在动手时就迟疑,甚至一路杀出去时,少女的身影迷离在他眼前飘忽不定。

在见到索菲亚时,他以为她就是尼弥西斯,多么相像!悬在夜空的银月散发的光芒刚好洒在少女金黄长发上。

也是,他怎么会对尼弥西斯下手呢?如果再迟疑下去,他就不能复仇了,有一瞬间他甚至恨雷诺,如果刀下之鬼是晴雨诺,他定会毫不犹豫挥剑。

是索菲亚,在思考前,他挥剑的手就已将银刃贯穿少女腹部,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是什么导致你分神的?触景生情?”

二十五岁的菲尔莫西简直掩藏不住他的心思。

即使不用【虹瞳·蔚瞳】那善于读出人内心真实写照的能力,雷诺也能从菲尔莫西身上看出他骨子里那天生对弱小事物的保护欲。

菲尔并不是单纯的杀戮机器,只因菲尔莫西做事向来夹杂个人情感,他并不适合用来帮雷诺完成伟业。

“你忘记他们曾对你们做过的一切?”

“可那和我昨晚动手杀的第一个人毫无关联!”菲尔猛地从雷诺的肩上挣脱开手臂,他恼火道。

雷诺知趣地向后退了两步,“可你也并没选择拒绝我不是吗?”

装作很无辜的样子,极力伪装成很想要帮助菲尔莫西和尼弥西斯的模样,经历了复邦之礼舞会的菲尔莫西,似乎看穿了雷诺的真实目的,并不只是出于对月神氏族的同情和怜悯,雷诺更像是有着深不可测,不可告人的阴谋。

怒视朝他直面而来地雷诺,菲尔不由心慌起来。

雪山铠甲已被破坏,即使交战,手中也仅剩银刃,更何况他身负重伤,背部伤口隐隐作痛,不仅是旧伤复发,还有新伤未愈,菲尔如今进退两难。

“菲尔莫西,”雷诺似乎已从菲尔莫西脸上看出他的焦虑,“所有人都知道晴烈趁人不备偷袭了月神氏族,才致使大陆统一,可历史并不这样,人们不惯于反抗,就像奴隶接受寄于身上的宿命。就像第一次谈判会议,月神氏族赢了,而晴氏族人民?他们自然而然背叛了晴氏族。”

暴风雪在两人间飘渺,坠地。

“无论是第一次谈判会议,亦或第二次,我都耳闻目睹,会议全程充满戏剧性。”

“第二次谈判会议。”菲尔垂下头,他默念。

雷诺自然清楚这是菲尔此生受过最大耻辱,在晴氏族人前,他再熟悉不过充满怨恨的会议室,从上一位掌权者换到了下一任,晴烈和菲尔莫西。

晴烈理所应当,即在发生在【复邦之礼】战争打响时,就已象征他继承晴氏王权,无论指挥晴氏族银甲再次攻陷晴城,亦或是对月神氏族斩尽杀绝,晴烈连同他麾下的骑士如同暴虐群狮,在头顶银月之时,银靴所踏之处,无不沾染鲜血。

战火很快平息,只用了一夜,晴烈麾下的银骑无视勒令上记述的内容。

闪击!至少在大陆历史上是这样记载,可真相呢?

是偷袭!谁会在意真相?胜利者即是历史书写者。

是闪击!后人相信了这点。

并没做到惨绝人寰的屠戮,晴烈只是斩除月神氏族将会卷土重来的根源,他们销声匿迹在历史中,甚至未来。

他的野心逾越了他真正伟大地父亲。

晴烈想超越父亲创下的功绩,不仅是发动【复邦之礼】政变来一统大陆,甚至实现【理想城】,晴烈煞费苦心。

而这一切都是坐在第二次谈判会议谈判桌后奢华王座上正蔑视着坐在普通木椅上寒酸发抖,一点都没王相气质的菲尔时,菲尔心中所想的。

会议并没很快就在战火平息后举行,晴烈在【复邦之礼】之夜和第二次谈判会议间做了很多,而这些无一不是拿来应对月神氏族将会卷土重来。

明明那夜晴烈已斩断月神氏族目前乃至以后他们能拿来作为复仇的基础。

菲尔莫西只是莫名顶替者,所有人都清楚,而晴烈却让他来接手这后果。

那些在第一次谈判会议上热情高涨的人,其中不乏参杂第一次谈判会议对他父亲相向指责的人也受邀这次谈判会议,他们理所应当被安排到月神氏族席上。

彼此间面面相觑,无一不面露畏惧之色。

而谈判会议上晴烈对菲尔莫西的所作所为成为历史污点,仅对月神氏族而言。

“是让你回想起一段事吗?”这天寒地冻的天气甚至没让菲尔感受半分,只因雷诺的话太针对,菲尔面对雷诺诡异笑容,“当想起这些,你是不是就从忏悔中得以解脱?”

“你极力说服我与你回到晴城复仇,甚至说服我杀死和所有事无关的少女。”当菲尔想起尼弥西斯时,他便豁然开朗,亦如封尘已久的黑暗打开一扇通往光明的门。

“在忏悔时,试图用过去仇恨激怒我,你心里究竟打算什么?”

菲尔昂起头,他怒视雷诺,凛冽寒风吹拂片片白雪,寒冷每增添一分,就迫使菲尔接近虚弱一分。

雷诺果然太难琢磨。

菲尔不畏惧死亡,他无所牵挂。

是久违涌上心头的孤独?它迫使菲尔意志长期处于堕落边缘。

“人有所谓人格,神也有所谓神格,我是【阿尼菲斯大陆天空监察之眼】,所谓的领主,你们心中所虔诚信仰的神,而【贪婪】则是我的神格,”不断向菲尔逼近的雷诺,眼中闪烁着蔚蓝光芒,是【虹瞳·蔚瞳】。菲尔这次并没选择后退,他甚至做好了与雷诺决一死战的准备,“只有我太过贪婪吗?我想并不是这样,每一场被掀起的战争背后都隐藏着统治者的贪婪,无论是领土,亦或资源。”

“可品性并不分人性与神性,我们都是一样的,就像某位如今仍逃避在黑暗之中的神曾说过的一句话,究竟是你们人创造了神?还是神创造了人?这也是我一直想要摸清的事实,可如今我心中便清楚了这事实的答案,”雷诺冷笑一声,“后知后觉中才发现人对欲望的贪婪甚至远超于我们神明。”

“我们低估了阿尼菲斯所有人的欲望,而存在于饱含欲望之人心中的【贪婪】,即是塑造我的原罪,我并不害怕终有一天我会消失,因为你们人的贪婪和欲望是永无止境的,你们的贪欲越强,我就会越强,”直面而来的雷诺看似并没杀意,而雷诺所说的这些话却让菲尔听得有些入神,“如果将欲望比喻成一道深渊,而那些饱含欲望之人则是站在深渊边缘的堕落者,垂涎着深渊中满是璀璨的贪婪。”

“我可以毫不夸张与你一敞心扉,我曾在【风中殿】的图书馆中研究过二十年人性,的确一人钻研这些事着实枯燥无味,更何况那些你所谓的那类人并不认同你的观点也着实让人倍感孤独,不过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便会向他们证明,我们是对的,不是吗?你也可以想想你心中最宝贵的那位公主,尼弥西斯,难道你一直希望尼弥西斯一直在这座雪山中庸碌至终吗?应该不会吧?你也是位性情之人。”

是啊,想想尼弥西斯,菲尔真能忍下心让尼弥西斯一直在这天寒地冻的无人之境饱受寒苦吗?

她可是一位公主!

从小便是娇生惯养的公主!

她凭什么要和菲尔一起受这种罪?可她却仍这么做了,守在菲尔的身旁,寸步不离,两人间仅靠那点温存而相互依赖到了今天,而这一守便快有十年之久。

没错,菲尔总感觉他并没什么需要对尼弥西斯忏悔的,毕竟他曾救过她的命,甚至他曾对尼弥西斯家族对月神氏族的独裁统治满怀愤恨。可当菲尔慢慢在与尼弥西斯一起在雪山生活时,他便感受到这位少女身上的一切。

算是种回报,尼弥西斯在菲尔身心所受雪山之毒侵蚀时,她用身体拯救了菲尔,不仅是一命抵一命的简单筹码。尼弥西斯早就还清菲尔莫西的人情,她不亏欠菲尔莫西,可她凭什么要陪菲尔莫西在雪山生活?

这位懂事的公主!她不希望让菲尔莫西感到不快,无论每月每日,每时每刻,她无时不在照顾菲尔莫西的情绪,尼弥西斯就是这样的女孩。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生活着实也让菲尔莫西对尼弥西斯倍感依赖,不仅是生活,还有情感。

“就像如今我将你也带到那充满璀璨贪婪的无尽深渊前,你是不是也想纵身跳下,融于其中?”正当菲尔还沉浸在回忆中时,雷诺突然走上前来,他的手用力握紧了菲尔的肩膀,又是和在晴城会府时所见到的蓝光一样,它包裹住了菲尔莫西和雷诺,就与其突然出现在阿拉克斯圣雪山中的雪海棠森林中一样,就在一瞬间,两人便已登上这寒意之巅。

阿拉克斯圣雪山的双子雪山之顶,生长着艳红与冰蓝的交织,双生花的绝境之地,两座宏伟雪山之间的万丈冰渊,“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很吓人?”

雷诺的手还在紧握着菲尔的肩膀,只是此时的菲尔莫西站在了他身前,临近那道万丈冰渊的边缘。

毫不畏惧死亡的菲尔莫西此时的双腿也开始打颤,是畏惧了吗?怎么可能,他可是连死亡都不畏惧之人。这两座雪山间的冰渊怎么可能征服他的心理极限呢?可人处于自然中,又怎可能不被其所征服?

菲尔试探性将身体向下探看着,没错,是一道万丈冰渊。

被万里晴空中日光所普照的冰晶折射着晶莹剔透地光芒,是雪山之巅的缘故,这里并不存在半山腰或者山下的暴风雪天气,相反这种近乎极端的反差却体现在了山巅。

万丈冰渊光滑地四壁还是突兀地冰刺,它们连同生长在冰渊间的双生花一起缀饰着冰渊。

大自然巧夺天工地工艺品,尽管是在这里生活了近十年之久的菲尔也是第一次见到。

“双生花,无价之宝,传说中可以将置于死地之人挽救回人间的圣花,又有多少人葬送于此?”雷诺对此嗤之以鼻,确实如此,每年都会有很多外来者死在雪山中,不仅是这里近乎极端的天气就使人望而生畏,还有来自雪山中的天然毒素。

即是克服这些,虽然并不可能有人能克服这些,那些人也不可能在这光滑地冰壁间成功摘下那凌寒盛放的【死亡玫瑰】双生花,与其同生的羁绊便是那些尖锐坚硬的冰刺,完全不亚于利刃,它们可以轻易贯穿过人体,“可这世间并不存在起死回生的圣物,不是吗?”

“不,我相信双生花的传说,”菲尔转身反驳了雷诺,他面无表情地望着雷诺,“至少它曾给过很多人希望,不仅曾经,还有现在。”

菲尔还记得老人也曾和他说过双生花的传说,老人对【死亡玫瑰】的传说深信不疑,可固执地菲尔莫西却不相信这些拟构的传说,每每这时尼弥西斯都会在一旁顺着老人的倔脾气。

不仅如此。

菲尔莫西还回想起一段曾经埋藏在他心中如今险些被他彻底遗忘的事,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地事,是一切梦想启程的起源。

“如果你相信的话,在今日你可以拿走这里所有的双生花,我很乐意帮忙。”雷诺打断了他的回忆。

“你什么意思?”雷诺话中有话。

“这难道不是在你身上体现的贪欲?相信它能左右生死,我要帮助你,帮助你直面欲望,而不是逃避,如我所说,欲望像是道无尽深渊,尽我所能将你推下是我对你的帮助。”

雷诺地双手搭在菲尔双肩上,向前用力猛推,毫无防备地菲尔就被雷诺推下深渊。

光滑的冰面,菲尔毫无能力抓住悬崖边缘的冰石,其下是万丈冰渊,坠入崖间,他必死无疑。

不仅是粉身碎骨于万丈冰渊,或许还会被那些冰刺贯穿身体,就像他用银刃贯穿过索菲亚的腹部时那样。

对!索菲亚!他突然想到那位少女,这就是帮助雷诺的报应吗?转眼间就被他推下万丈冰渊?

索菲亚!不!应该是尼弥西斯!

菲尔明明克服了对死亡的畏惧,可他现在却满心放不下尼弥西斯,为什么会这样?

只是因为尼弥西斯给了他生的希望吗?雷诺任由他堕落于这冰渊,那站在冰崖边缘脸上仍挂着笑容的雷诺看似这次是真不会救他了。

而雷诺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因为这被拉远的距离而变得模糊起来,是种莫名饱含期待的微笑。

雷诺好似在等待什么?他到底在等待什么?就连菲尔都不清楚,因为他耳边满是呼啸而过的寒风。

这种感觉很轻盈,很释然,如果排除他会因为粉身碎骨而亡的话,菲尔倒蛮享受这种堕落的感觉。

就在想轻合双眼,告别这充满黑暗世界的瞬间,菲尔的眼前突然一道耀眼地银光闪过,银光包裹住了正在加速下坠的菲尔,这熟悉地感觉。

虽然从未见过这种光芒,却仍感觉很熟悉,会是谁?

“终于出现了!果然是这样!”雷诺亢奋地声音回响于整道冰渊,这饱含贪婪地声音甚至连菲尔都能听得如此清晰,还真是令人生厌!“不!也只有这种情况下,她才愿意放弃自己来拯救他!”

轻柔的手拖住了正下坠地菲尔,这柔软的手会是谁的?

直到熟悉轻柔地声音再次涌入耳边,是尼弥西斯!

少女如天使降临,与【复邦之礼】屠戮之夜见到的尼弥西斯一样,不过如今少女身袭黑纱,身披银甲,她双手托住菲尔莫西,脸上挂着温婉地笑。

尼弥西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她怎么了?

盖过耳边呼啸而过冰渊凛冽风声的却是尼弥西斯在他耳旁低语的一句话。

“欲望着实如一道嚎渊,将你推下是你想让我做的,可我拯救你的方式却是拉住你,不让你堕落。”

At.繁什之梦

尼弥西斯总会做一些奇怪的梦,不仅是从与菲尔莫西在雪山短住一段时日后才开始,其实早在布勒将原属于她的一切剥夺,将少女从月神氏族驱逐后就已经开始,只是在这段时间这种梦做得更为频繁些。

尼弥西斯对菲尔莫西颇有好感,可少女并不善于表达她的心思,也许对她来说,一味的陪伴便是最好的表达。

少女极力做到让菲尔每天都有个好心情,尼弥西斯不太喜欢说话,可如果菲尔喜欢,她愿意每日清晨,当拨开雪山间缭绕着的层层雾障的日光洒在地面晶莹地白雪地时,坐在小屋挂满年轮花纹寒霜的窗前与菲尔娓娓道来之前她在王宫中生活的趣事。

或许连菲尔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尼弥西斯的声音那样绵柔,可少女却不太喜欢说话的原因是什么,不过菲尔喜欢,少女便极力做到。

可关于尼弥西斯所做的奇怪的梦,她却对菲尔莫西只字未提,或许是害怕菲尔莫西在听到后会认为她会是个怪人的缘故,亦或害怕这种东西会扰乱菲尔莫西的心情,少女从未想过对菲尔莫西敞开心扉。

梦的起源是这样一段故事。在尼弥西斯的梦境中一直存在着一片森林,一片茂密漆黑的森林。

梦境是漆黑的,对尼弥西斯来说也是如此,漆黑的梦境唯独有一条小径闪烁着星河般地微光。

它似乎在指引着什么,而身处在梦境中的尼弥西斯仍旧是那位银发银瞳的少女,而梦的起点便是这条小径。

顺着这条似乎有着某种引导意义的小径走下去,尼弥西斯步入了这片漆黑的森林,亦如【黑森林】。

与【黑森林】还不同,是第一天的起源梦境,它循循善诱,尼弥西斯在第一次也仅领略到了这浩渺世界的一小部分,如同身处黑夜,一轮闪烁着银光的明月悬在天间,是唯一用来照路的光源。

森林是静谧的,无风,一切安静且释然,也许是梦境总是一人待着的缘故,尼弥西斯虽然很喜欢这种感觉,但却又无法忍受孤单。说是一场梦,可对梦中人来说,一场梦真只是场梦吗?

醒来,又是美好的一天,而那天恰好就是布勒从少女手中抢夺过尼弥西斯理应继承王权的那天早上。

事情开始变得糟糕起来,之前对尼弥西斯还笑脸相迎的哥哥转眼间就像换了个人,厉声斥责,继而将尼弥西斯从月神氏族中驱逐,这一系列便是尼弥西斯这段繁什之梦的开始,起初她只认为这是巧合。

是第二日的梦境,那条星河般地小径又加长了,它伸向了漆黑森林的深处,心怀不安地尼弥西斯沿着一路走进了这片森林。或许是第一日对梦境中黑森林外表地畏惧,她并没径直走进这片森林深处。

是一片崭新的世界,并不如外面所看到的那样,森林其实并不是一片森林,是一棵巨大粗壮的千年古树。表面枝叶早已变得焦黑,如巨蟒般蜿蜒曲折的树根有一部分已伸出泥土,它如破土之笋突出地表。这表面焦黑的千年古树真有百米之高,站在它面前,尼弥西斯是如此浩渺。

是头顶悬着的那轮银月,缕缕微光似乎有意斜洒在了这颗古树表面,空气中漂浮着微弱地光子尘埃随处可见,而尼弥西斯站在巨大的古树前发着呆,她直视着这棵粗壮的千年古树,不仅心生疑惑。

这也仅仅是第二次当她进入梦境时所见到的一切,也只当是机缘巧合,少女并没太在意这些,因为梦境对她来说已开始变得奢侈,布勒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从少女身上夺取一切仅是开始,他渴望更多,至始至终尼弥西斯都不能理解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贪婪?

第三日的梦境直接将少女带入到这棵巨大的古树前,与之前无异,明月依旧。

“其实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尼弥西斯。”是从尼弥西斯身后传来的声音,轻柔的声线如同第二个她。

“你是谁?”当尼弥西斯惊讶地转身时,她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是一位长相与她一样精致的少女。

“我?”的确是和尼弥西斯一样,在梦境中的尼弥西斯身着纯白的纱裙,而眼前这位与她模样一模一样的少女却身负冰冷的铠甲,月光下尼弥西斯身上的白纱裙灼射银白月光,犹如灵悦精灵。

银铠却反射苍月冰冷地光,铠甲并未像骑士那样覆盖住少女的全身,只是伶仃铠甲,少女的膝足部,胸颈部和双臂仅此而已,铠甲下隐约覆着着一层单薄的黑纱。

那一双精致地银瞳,雪花般精致地瞳纹,尼弥西斯是第一次面对面注视着她本身,是多么令人惊叹。

“我就是你,尼弥西斯。”唯一不同的是发色!和尼弥西斯银发不同,少女发色纯黑,同样长短,它顺少女脖颈披在肩上。她微张着嘴,双唇发亮。

“你确实与我相像,不过这世界怎么可能有两个我?”尼弥西斯不可置信地摇头。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我们本是一个人,只是梦境中的我与梦境外的你再此相遇,难道这不令人庆幸吗?”

“令人难以置信!虽然是在梦境中。”尼弥西斯说。

“我的本体即是你,我只是你在梦境中的第一个映射,不过却具有自我思维,是你创造了我,尼弥西斯,”少女走近尼弥西斯,她覆着着冰冷铠甲的双手拉起尼弥西斯垂在身旁的双手,“我也是你的精神潜意识,我们两人心灵相通,你所想到的一切会直接映射在我脑中,只是我所想的,你无从得知。”

“只是单方面的心灵相通。”尼弥西斯有点失望,她总感觉被人窥探到小心思很难为情,尽管是自己。

“可你是创造我的人,所以我的想法对你可不会有坏处。”如同尼弥西斯的姐姐,她温柔地说道。

第三日的梦境很快又结束了,同样的梦境在不出十天内出现了三次,尼弥西斯开始相信一切并不是巧合,她从未对外人说起她的梦境,是因为这里没人值得她信赖。

短暂度过几日安详闲适的生活,来自布勒那边的威胁和压力紧接而至,他似乎不给少女喘息机会。赶走并驱除尼弥西斯似乎让这位新上任的权势掌控者并不满足,他还在运筹更过分的计划。

晴氏族的战败已在眼前,只要在稍稍威迫一下,就像溃堤的蚁穴,他们就彻底溃不成军。是欲望,它迫使布勒想要更快让尼弥西斯在这片大陆上消失,因为只有这样布勒才能使王权更加巩固于他手上。

是第四次的梦境,这一次尼弥西斯也同样是在沉入梦魇后,便来到了那棵熟悉地千年古树下。

月光不再闪烁银白光辉,今晚是血月,一抹残红高悬于夜幕间,猩红地月光洒在焦黑古树的枝叶间。

“你来了?尼弥西斯?好久不见。”的确好久不见,距离上次梦境苏醒后,尼弥西斯已有好久没得到充足的休息,都是因为布勒,为逃避布勒银甲骑士的追杀,尼弥西斯精疲力竭。

相反这一次梦境中的尼弥西斯倒是满脸欣喜,见到梦境中的自己,对她来说可算是一天中最好的事。

“是呀,”可望着背靠着千年古树树干而坐在地面上闷闷不乐的少女,尼弥西斯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舒展掉了,少女似乎有着重重心事,“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最近我倒是很开心呢。”

尼弥西斯在说谎,她忘了少女也是她的事实,她想安慰少女,甚至逾越自我欺骗。

“尼弥西斯,我想你应清楚我们是一体,你如今处境十分危险。”少女并不领情,她直言不讳。

少女站起身,她的身旁,一柄亮闪闪地银制器械吸引了尼弥西斯的注意力。是柄长剑,银制长剑,破败剑身,精致地纹路,如同传说月神圣女曾斩断盘缠在人族大陆上祸害人间三头恶龙神话中的月神之刃。

“尼弥西斯,或许你不应总这么仁慈,仁慈无法让你保住性命,它只会让你一直逃避。”

“可…”尼弥西斯想辩驳,可少女说得没错,她一直在逃避。少女站在树前凝视尼弥西斯,她很无奈,弯下身拾起靠在树干的银刃,她转过身。

“我们下次还会再见面的,这是场宿命间的较量。”少女冷冷说道,抬头仰望血月,尼弥西斯才真正看清少女的正脸,与她一致的面孔,可也有不同的细微差别。

只是第一次时尼弥西斯并没发现而已,少女那被长发遮住的右眼处,一条似乎被利刃所伤的伤疤横跨上下眼睑,这是为什么?

“我相信你终会有清醒的一天。”不是梦境的结束,是少女抢在尼弥西斯梦醒前离开了这里。

尼弥西斯梦醒了,少女说得没错,那份让她心有不安的危险终在【复邦之礼】那夜来临。

晴氏族的骑士屠戮了这里的一切,也差点夺走她的性命,还好那位冒死冲上来,勇敢的挡刀者。

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青年救了她的命,她原以为救她的人会是她那位哥哥,可她错了。

还好那位手持银刃,骑在马背上的骑士只是咋舌了一下便走开了,可能是认为这位愚蠢的挡刀者死掉了,亦或是认为一位少女幸免于难对战争的结果并无威胁的缘故。

尼弥西斯一直守候在这位勇敢的挡刀者身边。

她认定这位勇敢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狡黠的月光一如既往倾洒在地面上,城堡的砖石表面镀着一层银光。

可与一切安逸景象格格不入的是遍地的鲜血和四处的横尸!

一袭困意迫使少女昏睡过去。

“有人来救你是你的幸运,下次可不会了。”少女背对着尼弥西斯,她直面那棵千年古树。

“不!哥哥永远不会抛弃我,如今我终于明白他所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了!”

她终于明白布勒的煞费苦心,她那愚蠢可怜的哥哥居然会这么做!

“我之前说的危险并不是布勒为你下的套,而是今晚你所见的一切,晴氏族的打击,”银甲少女手持银刃,阵风吹拂她背后那残破地黑纱披风,“月神氏族与晴氏族的战争才刚刚打响。”

“晴氏族终会付出代价,”少女咬牙切齿,“布勒死了,早在晴氏族首领驾马闯进晚宴瞬间,他就被刺死了。”

尼弥西斯无法接受突如其来地打击,她失声痛哭,“不!”

布勒确实救了尼弥西斯,如不是布勒抢夺政权,月神氏族也不会有这光鲜的辉煌时刻,同样布勒也替代了尼弥西斯的死亡,如不是布勒,今晚被刺死在晚宴并被割下头颅的人便是这位银发少女。

“与其哀悼死者,不如多珍惜身旁生者。”

梦境结束,毕竟短憩,少女很快便苏醒过来。

眼角遗留泪痕,梦是真的,甚至要比今晚的身临其境还要真实,而眼前便是那位躺地的挡刀者。

“你醒了?”的确如少女所说,名为菲尔莫西的挡刀者并没死掉,当他双眼微眨时,尼弥西斯轻唤道。

而这段繁什之梦却在尼弥西斯最初住进雪山那段时日消失了很多漫长昼夜,有时甚至连尼弥西斯都很怀念她梦境中的那位少女,她还有很多关于少女身上的谜团没有解开。

她不清楚为什么少女会和她一模一样,她也不清楚少女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甚至连她都不清楚的事,甚至预见未来,她是谁?

不过很快当尼弥西斯在雪山的生活状态稳定下来时,这段繁什之梦又找上门来。

“这里的生活还算不错吧?尼弥西斯?”少女背靠着那棵千年古树树干而坐,就和第二次见到少女时一样,尼弥西斯喜形于色。

“雪山的生活很平淡安逸,我很喜欢。”尼弥西斯连忙点着头。

“你喜欢的并不是雪山生活,而是菲尔莫西吧?”

少女一语戳破尼弥西斯的想法,真不愧是生存在同一容器的两个灵魂,彼此间心灵相通。

“这种生活着实不错,可它未必长久,”少女站起身,“不过我倒很希望你能珍惜并享受这段时日,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少女说得的确没错,后来果然有个外来者打破了两人原本在雪山中的生活,那个人将她最喜欢的菲尔莫西从她身边夺走了,没错,那个人便是雷诺。

“如果菲尔莫西有危险的话,你愿意舍弃你的生命去救他吗?尼弥西斯?”这是平日里两人在梦境中的对话,不知少女为何总在每晚结束梦境时总爱问上这么一句话,是在菲尔莫西离开雪山与雷诺一起重返故都【晴城】那段时日。

尼弥西斯独坐窗旁眺望外面暴风雪回味。

一切已不是命运相连那样简单,在这段时日中尼弥西斯已摆脱不心中对菲尔莫西的依赖,简而言之她爱上了他,菲尔莫西。

“如果菲尔莫西有危险,你愿舍弃生命救他吗?”就在这天清晨,万里晴空,和之前所有时日都不同天气的清晨。

尼弥西斯一如既往坐在窗旁凝视那熟悉地雪海棠森林,她的心声如是问道。

“什么?”尼弥西斯起初以为是她听错了,直到少女的声音再次回响于耳畔。

“如果菲尔莫西有危险,你愿舍弃生命救他吗?尼弥西斯?”不厌其烦地如是往复,住在梦境中的少女似乎在考验她曾许下的诺言。

“我,”尼弥西斯稍稍停顿,那稍显迟缓地眼神瞬间如同下定决心般坚毅起来,“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