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該勒都鎮的氣氛不對勁。

“布倫,你知道這個地方嗎?”

布倫搖了搖頭。

莫勒托盯着前面,鎮子門口有兩個人在站崗,這個鎮子明明連一截像樣的城牆都沒有。儘管是晚上,街道上仍然有幾個人在來回走動着,但仔細一看,他們並不是無所事事的人,他們很少在哪裡駐足,而且很少彼此交流。

“這個鎮子是怎麼了?”

莫勒托說:“我覺得我們不能直接這麼進去。”

“但這行不通,我們要完全不引人注意,還想找個睡覺的地方,那怎麼可能。”賈達說道。

於是他們還是就這樣走進鎮子里,只是他們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到人的目光,那是一種不壞善意的目光,令人看着心裡發毛。

這個鎮子比貝斯卡大得多,雖然不臨海,處在山麓,但還是能望到太陽的餘暉和月亮的倒影。這個鎮子有許多的屋子,看起來倒不像是荒廢的,應該是有人居住,鎮子的道路上甚至有路燈。賈答一行人走進酒館裡,裡面的人卻少得出奇。

“先生,請給我們兩杯啤酒,兩塊黑麥麵包,如果再來一點果醬那就再好不過了。”

賈答和莫勒托坐在店門口最近的座位上,環顧四周,發現人們和在外面那些人一樣都很少說話,而且說話時也很輕,像怕被人聽見一樣。老闆也比吉姆冷淡得多,只是輕輕地說“八個皮亞。”然後就低下頭去忙他的。

“最近有什麼事發生嗎?”

旅行者有些耐不住性子,正常的話,一個平常的旅行者也會問這個問題。

“沒有,在這個地方最好不要問東問西。入鄉隨俗,旅行者。”老闆抬頭看一眼對方。

“看來我們今晚的確不怎麼受歡迎。”

走出酒館之後,賈答無奈的笑着。他們三個人漫無目的地走着,果真“入鄉隨俗”一樣的學着閉上了嘴巴,和那些漫步的人一樣一言不發。

誰也不願意提起今晚是否要露宿街頭的問題。

“過來。”很輕的一聲。

習慣所致,聽到聲音之後兩人馬上警惕起來,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並且不約而同的把手放在腰間,哪怕莫勒托的腰間根本沒有武器。現在那些來回走動的人少了不少,除此之外沒什麼異常,兩人在尋找着聲音的來源。

“過來。”又是一聲,這次兩人終於聽清了。

在陰影中,一個人站在那裡,他身後那條窄窄的小巷子不知道會通往哪裡。

賈答和莫勒托相互看了一眼,點了點頭,然後往那兩個屋子中間窄窄的通道過去。前面的領路人隱藏在黑夜當中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只能看見一個靈活的影子,他不緊不慢的走着。而賈答一行人也保持着這個默契,不緊不慢的跟着,不過一會兒,他們來到了一個破舊的小屋子。

“來這兒住一晚吧,陌生人。”剛剛領路的那個人站在屋門口說道,“不用錢。”

誰也沒有說話。

那個人點燃了小屋子裡的燈——但那只是一根蠟燭——照亮了整個屋子,和他自己的臉,好像是讓來者看得明白:他是一個黑黢黢的,和布倫年齡相仿的男孩。

“別緊張嘛,我是不會打劫你們的。”

“但您一定有什麼事要說,是嗎?”

男孩沒有說話,目光好像燒着的火苗。

“在那之前能容許我問幾個問題嗎?”賈答說,“我是說……”

“我知道,這個鎮子這幾天的氣氛很奇怪。”男孩說,“你是外地人,會懷疑是正常的。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可能和幾年前的事故有關係吧。這場事故就是我要說的了。”

“事故?”

“這個鎮子里幾年前來了一位奇怪的旅行者。他待了一鎮子,直到人們發現他得了灰化症——應該是這麼叫的——然後,大家一致要把他驅逐出去,但是有那麼一兩個善人,不顧一切地收留他。但是結果是,他們也染上了灰化症。然後人們把他們全都趕到附近的一個洞穴里,任他們自生自滅。”

“他們是……”布倫少有的急忙想說些什麼,但是剛說出第一個詞,就打住了。

又是好像“入鄉隨俗”一樣的,三個人都沉默着。

“明天我想去一趟那個洞穴里”

男孩的目光盯着賈答和莫勒托,眼裡好像一團火苗在燒着,或者說始終燒着。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沒有回答。

“……哎!”男孩躺在地板上,“那,今晚就這樣吧。”

之所以他躺在地板上,是因為屋裡沒有床,這個屋子還很完好,沒什麼破損,但門顯然沒法緊緊的關上。屋裡沒有火爐,沒有桌子,只有幾塊門板,從上面擺着的東西——有的是毯子,有的是桌布,桌布上還放着一個勺子——能看出來這個男孩把哪塊門板當做床,哪一塊當做桌子。

賈答嘆了一口氣,這和在野外露宿也沒什麼明顯的區別。

……

緊緊地盯着那片灌木叢里晃動的身影,眼睛,手,手裡的弦和箭矢,以及瞄準的目標,連成一道直線。等到晃動慢下來的那片刻,一支箭矢已經穿過樹枝和葉片的阻隔,穿過柔軟的毛皮,帶着這隻兔子整個飛起來。

“有兩下子嘛,旅行者。”男孩興奮的跳起來,跑過去撿起那隻野兔。

“這下早飯總算有着落了。”賈答收起弓,抬頭看一眼天空。“不過,多虧你知道這個地方有野兔,明明現在天氣已經涼下去了。”

男孩蹭蹭鼻子,還是傻笑着的臉:“這片林子沒什麼人來,只有我知道。”

吃了一頓還算美味的早飯之後,幾人跟着男孩,穿過一片十分寂靜,可以說是幾乎沒有聲響的叢林,來到所說的洞穴口。

洞口被用一些雜物堵着,男孩吃力地把其中幾樣東西搬下來,露出一條很窄的通道。然後回頭招呼,自己先鑽了進去。洞穴裡面陰暗而靜謐,比較叢林里還要更靜一些。這個洞穴沒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太過安靜,好像所有的生命全部凋零一樣壓抑。

沒有什麼錯綜的岔道,幾乎是筆直的走下去,洞穴里變得愈發寒冷起來,腳下多了不少奇形怪狀的石頭,路變得難走了許多。這些石頭的形狀讓人毛骨悚然,有的好像張開雙臂的熊,有的好像是驚慌失措的人,大部分都是怪物。

男孩在一塊石椅旁停下了腳步。

“這是……我所說的那個人。”

他撫摸着這塊石頭,實際上這塊石頭不是人形的,只是有一個部分好像人的腦袋,他微張着嘴,就像長時間飢餓或者口渴的那種人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