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千世正在打扫着旅馆悠拖着一张昏昏欲睡的脸回来了。
“啊,回来了啊。”
“啊,回来了……”
“和昨天一样成落汤鸡了呢。”
“突然就下雨了啊……千世你好歹告诉我一声啊。”
“这种事你得去问赫卡涅吧,她才是掌管天空的女神。”
“你不是有神谕吗,再说你让我上哪去找赫卡涅啊……”
悠重重地叹了口气。
神谕并非字面上理解的“神之言”那么单纯,相较于“神所诉之言语”的解释,不如说它是某种程度上能够预知未来的力量,但是那是处于神明的领域才能办到的事,只能由神言诉之事就这么自然地被称为了“神谕”。
“把神谕用在预测天气上也太暴殄天物了哦。”
千世单眯着左眼扬了扬手中刚收拾起来的端菜用的木盘。
“月咏呢?”
悠在店内左右张望着。
“去睡了哟。说着‘都怪某个笨蛋我这几天的生物钟都乱了’就回去自己房间了。”
“那家伙才不会说这么可爱的话……”
“哼哼,真的吗”地笑着,千世接着说道。
“那孩子呢?”
“送到家了。”
“有好好地帮人家擦干身体吗?”
“……为什么理所当然地觉得我会去擦啊?”
“因为衣服肯定湿了不是吗?”
“哈,我说呐,我是不会对这些事产生冲动的啊,你也明白的不是吗,又不是色欲的化身……不对,就算是‘色欲’,估计也不会做这种事。”
“话是那么说,但是这样来讲的话,悠也没资格说别人不是吗?”
“什么……?”
“说‘色欲’不会对那个女孩出手什么的,悠明明是那个,也没有做出符合自己身份的事哟?”
闻言,悠摆出一副明显不想解释的麻烦神情搔了搔头发,尽管如此,他还是如此说道。
“那是因为我是另一边的啊,贪图享乐那边。”
“唔,原来如此,毕竟那也是‘你’的一种体现,不过悠这种程度的话与其说是贪图享乐不如该说是‘怠惰’了吧?”
“等级差太多了啊。”
“什么等级?和‘怠惰’相比的怠惰等级?”
“虽然不知道怠惰等级是什么东西,大概就是那意思吧。”
“唔嗯,稍微有点兴趣呢,对你另外的几个同胞。”
“……不会有好事发生的劝你放弃吧,而且也不可能见到的。”
“不会有好事我是赞同啦,不过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吗?从某段时期之后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哦。”
“谁知道……”
悠敷衍地说着。
见状,千世也没有接着问下去。
她是那场灾难的见证人之一,如今和平的到来和悠以及其他几人的消失不无关系,但是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突然的,局势就倾向了一边,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宛如幻梦般地就结束了。
“不过话说回来,没帮她擦的话,你用了力量?”
“没有,虽然本来是那么想的。”
“结果最后还是动手给她擦了?”
“才不是啊!”
悠终于忍无可忍地叫了起来。
“我只是把她叫醒了让她自己擦啊!”
“好好,玩笑就到这里吧。”
说到这里,千世看着悠略微地露出了稍微有些严肃的表情。
于是,悠稍微收敛了他那昏昏欲睡的神情。
“所以,其实擦了吧?”
“你摆那么一张正经的脸就为了和我说这个吗啊啊啊啊!!!”
“不是哟。”
“喂,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悠不满地抗议道。
“没办法呢。”
哐哒的一声,千世走到柜台上,将木盘放在了桌上。
“爱芙黛小姐那边,悠打算怎么办?”
“唔,什么怎么办?”
“就这样让她做完想做的事然后离开吗?”
听到千世这么说,悠漫不经心地打了哈欠。
“唔,那关我什么事,本来她就没有留在这边的理由吧。”
就这么离开的话,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吧。
她不是该踏足这边世界的人。
这边的世界太过于得疯狂了。
悠是这么觉得的。
烙印下世界本质的这边真的太疯狂了。
疯狂到恐怕所有人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狂了。
所以。
如果能够不看到那疯狂的景象的话,那无非也是种幸福。
虽然只是虚伪的幸福。
但是那样也好。
“这样啊,你是这么想的啊。”
千世点了点头,再次说道。
“不过,我想应该不会那么顺利吧。”
“啊?”
悠看着千世,皱了皱眉。
“……神谕?你是不是见到什么了?”
不过千世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我什么都没有见到,也没有使用神谕。”
说到这她忽然笑了起来。
“有兴趣的话悠也可以自己看一下吧,你的力量比起我的神谕要来的便利的多不是吗?”
“啊啊,还是算了吧……”
悠完全兴不起那个兴趣。
他顶着麻烦的表情叹了口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
“唔嗯,是这么回事,那么不上去看下爱芙黛小姐吗?”
“咦,还没醒吗?”
悠诧异地问道。
照理来说,应该早就醒过来了才对。
“毕竟爱芙黛小姐有些特殊嘛。”
似乎是有些累了,千世坐了下来,然后单收托着腮看向悠接着说道。
“毕竟有个神明的加护在她身上啊。”
——那是作为其眷属,即便面对你的力量也能产生抵抗的加护。
千世如此示意悠。
“相性不好啊。”
悠搔了搔头发,无奈地说道。
“和她本人相性也不好呢。”
千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轻松地说道。
“嗯、啊,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这么揭过了这个话题,悠打算上楼休息。
“咦,今天这么早就要休息了吗?”
“嗯哈啊啊啊啊啊啊今铁已清累唔(今天已经累了)——”
悠打着哈欠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口齿不清地说道。
“咦,也就是说今天的房钱已经有着落了?”
“……啊。”
悠的动作僵住了。
今天还什么任务都没有做,所以,收入是零来着。
不对,姑且还是有个找人的委托,而且也好好地完成了。
但是想起在少女家里见到的状况。
——没指望啊……
悠的脸瞬间变得看上去更加的疲惫不堪了。
“那、那什么哦,和你商量件事,千世——”
尽力地摆出了一张讨好的表情,悠回过了头来。
“今天的事情今天做完哦。”
“啊不……你看,我姑且还是个伤员哦?今天就这么放过我吧?”
悠脸上挂着祈求的神情说道。
但是。
“时间还早哦,来得及。”
闻言,悠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但是,即便哭出来千世大概也会面带微笑地让自己去赚今天的房钱吧。
最终悠只能颓丧着脸地出发前往了冒险者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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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睁开眼的时候周围已经一片漆黑了。
“啊……唔?”
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爱芙黛发出了迷糊的声音。
坐起身,勉强睁着惺忪的眼睛环顾了四周。
是在自己的房间。
“恩?天,还没亮吗……”
但是,总感觉有股不协调的异样感。
到底是什么呢?
爱芙黛默默地思索着,到头来却只是听到了隔着地板从楼下传来的喧嚣声。
唔,今天好吵…………咦?喧闹声?
为什么天还没亮大家都在店里了?
啊,这么说来——
“难道说现在不是早上么?”
爱芙黛匆匆忙忙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居然从从昨晚开始一直睡到了现在呢……”
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床褥。
“我睡了一天,悠先生应该会生气吧……会生气吧?”
爱芙黛忽然思考了起来:悠先生真的有生气吗?
照理来说,如果睡过头的话,就算生气了应该也会来叫醒自己才对。
但是,没有,自己就这样睡到了现在。
脑海中浮现出悠那张无论何时都懒洋洋的脸。
那是名副其实的“悠”闲的人的脸。
因为自己睡过头了而抛弃队友的事他是不会做的,因为比起那些——
“因为爱芙黛还没醒,所以在她醒之前我就休息下”,他说出这番借口偷懒的可能性更高。
“对,一定是这样!悠先生应该反过来向我道歉才对!”
爱芙黛自言自语地说着就这么认定了。
于是,放松下来的她整理洗漱好后推开了房间的门。
“唔,明明睡了一天却不怎么饿,稍微吃些什么好了。”
走在走廊里,爱芙黛刚这么说着,身边的一道门嘎吱的一声就这么打开了。
“啊。”
“……”
爱芙黛和那人在极近的距离下面面相对了。
然后。
“早、早上好啊,月、月咏大人。”
看着月咏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没来由的,产生“那是张心情很不好的脸”的想法爱芙黛脸上冒出了冷汗。
“……”
月咏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不语地看着爱芙黛。
“那个……我、我有做了什么让您心情不好的事吗?”
爱芙黛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闻言,月咏终于淡淡地回了一句。
“……没有。”
“是、是这么样吗……”
爱芙黛微微地松了口气。
但是看到月咏依旧是一副冰冷的表情后又紧张起来。
“果、果然还是因为我做了什么吧?”
“嗯。”
这次月咏没有否定,随后她接着说道。
“不要挡道。”
“咦?”
“不要挡道。”
月咏不耐烦地再一次说道。
“对、对不起!”
爱芙黛连忙让开了道。
“我刚起床……被吵醒的。”
“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我是那个……啊呃,那个,因为悠先生的关系,啊,其实也不全是悠先生——”
想起之前自己在房间里做的事,爱芙黛语无伦次地解释了起来。
终于,月咏皱起了眉。
“吵死了。”
“是,是……”
“哈……”
像是感到头疼一般,月咏用手按了按太阳穴,然后说道。
“不是说你。”
留下这么一句话,月咏走向了拐角处的楼梯。
“咦,不是说我……?”
爱芙黛看着月咏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歪起了头。
但是月咏那句话的意思,爱芙黛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完完全全的明白了。
嗡——
那一刻,楼下忽然就响起了什么声音。
那是爱芙黛在前几天刚刚听到过的十分耳熟的——风的声音。
然后。
哐啷呯嗙的声音陆续响了起来,而且还伴随着众人的叫声。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千世大人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哦哦哦哦噢噢噢噢哦呜哇啊啊啊!!!!!”
“月咏你是要拆了我的幻月亭吗?!!!!!”
——发,发生了什么?
隔了一会儿,当声音消失了后,爱芙黛连忙跑了下去。
只见幻月亭的大厅仿佛被什么东西袭击过一般已经一片狼藉。
一群冒险者正没出息地缩在角落里惊惧地颤抖着抱在一起看着某个方向。
爱芙黛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
“咦,不,不会吧……”
爱芙黛也跟着众人颤抖了起来。
“我说月咏,再怎么说刚刚那个也太过分了喔!这种事多发生几次的话,这家店迟早会倒闭的,然后很快你就会没地方住了!”
在众人的眼前,千世正对着月咏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而在她对面的月咏却是一脸丝毫没有反省的神情。
“因为吵死了。”
“虽然我知道被人打搅了睡眠你现在生气,但是请你也体谅下辛苦经营旅店的我!”
——把店弄成这个样子的原因居然只是因为睡觉被打搅了!
所有人的心中几乎都是同样的想法。
但是只是到这里的话,那并不是众人恐惧的原因。
越过两人,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在柜台旁倒下的酒架下方。
仿佛是一座小坟墓一般,数不清的破碎的酒瓶堆砌在一起。
酒水从碎片间不断的流出来。
以及——
“为什么又是我啊……”
悠不堪的声音从酒架的下方传了出来。
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头没精打采的黑发因为被酒水打湿而彻底的蔫了下去。
这时。
“那样的话,让悠多做些任务赚回来不会就好了,反正平时也是在偷懒吧。”
“唔……好像可以试一试。”
在月咏的提议下,刚刚还在训话和被训话的两人莫名其妙地忽然就达成了共识。
“喂!你们俩不要太过分了啊!我可是为了今天的房钱才刚回来啊!”
听到两人对话的悠抬起头来吼道。
但是当他看到千世温和的笑容和月咏冰冷的视线后立刻就哭了出来。
“啊啊,我干,我干行了吧!反正我说什么都没有用的,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