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提议我在事情结束前,与其合住会比较安全。而我也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只不过,我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和我一样同为学生,而这个时间点的日本高中并不放假。于是乎,龙神在叮嘱我“不要一个人乱跑”后就出门了。留守家中的我只得绞尽脑汁去思考如何消磨时光。

“冰箱里足够的食物。”

打开简易冰柜的我索性给自己做了一份三明治,来到客厅的我发现龙神的居住环境也算不错。这两室一厅的房子虽装修简约,可房中的家电配件、甚至娱乐设施都可谓一应俱全。然而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躺在客房里摆弄自己的手机。百无聊赖的我翻阅着推送新闻,还真有一条是博得了我的关注:

据推算,就在这周,会有一次百年难得的月全食。推送里说已有不少天文爱好者开始提前准备,并组团前往各地的瞭望点以欣赏这一奇观。想来日本也有不少天体博物馆,要是没事……

“怎么会没事。”

最终,我还是放弃了这一念头。我所面对的是一群不择手段的家伙,如真执意前往天文博物馆,只会引发进一步的混乱。放下手机抬起头,我发现自己竟于无意识间的唤醒了蚩尤,那个身高几乎三米的巨人就在我床旁的榻榻米上,且摆着和我完全一致的姿势。

“怎么,你也很无聊吗?”

蚩尤并不会回答我,但从他的眼神不难看出,他实则和我一样按捺不住。毕竟比起守株待兔,我更倾向于主动出击。或许,就这一点上,我与蚩尤的契合度还是相当高的。

“谢了,要不是你,我大概已经死了无数次吧。”

龙神有说过,其实所有的“守护灵”都具备自我意识。蚩尤之所以没能体现出来,是因为我与其过分相似了。用通俗的话来讲,我简直就像是他的转世。但我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妥,毕竟,就外观来看,我可比他面善得多。

“说起来,需要你帮助的情况应该会直线上升吧。”

我的字典里似乎没有“一帆风顺”这词,但也正因如此,我的生活才会如此与众不同。侧目一旁的蚩尤,我发现戴着头盔的他也正巧注视着我。不知何时起,我与他之间便形成了难以描述的默契。而伴随一次又一次的虎口脱险,我对蚩尤的控制也算是越加得心应手。

但我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首先,我要澄清自己并不是一个阴谋论者。其次,我也没必要因无聊而疑神疑鬼。可即便如此,每当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我总会感到不解与烦躁。就算我真是天生的“麻烦磁铁”,自蚩尤觉醒起撞上这类事的频率也过高了些……

“不,还是没什么道理。”

放弃庸人自扰的我最终还是投入了手游的怀抱,然而就在我打算刷个痛快的时候,吕织却打来了电话。不由分说地按下通话键,要知道,她鲜有主动联系别人的时候。

“现在方便吗?”

很少见吕织会如此严肃,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与其调侃。

“方便,你说好了。”

“因为比较在意你昨天说的,所以我就拜托熟人稍稍作了调查,结果倒是挺出人意料的。”

“怎么?”

“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前来袭击的是产土家的人,对吧?”应声后,吕织也接着讲道,“产土虽不是阴阳术名家,但其势力在日本却是首屈一指的。而式神则是阴阳师的立足之本,据可靠消息称,产土家的御用式神是土蜘蛛,一种本不该被操纵的式神。”

“可以具体说说吗?”

就算我对“土蜘蛛”有所耳闻,也不该在吕织面前班门弄斧。况且对于这些,我本就了解甚少。

“土蜘蛛本是怨灵所化的大妖,无论在何种传说中,它都是人类不得不去讨伐的对象。即便到了近现代,它一样毫不收敛。你觉得这种被人类击杀或封印了无数次的大妖会随意听候差遣吗?”

“你这么一说,我总算明白为何萌化它的时候,人们总喜欢将其设定为傲娇。”

“虽然不好笑,但你应该Get到点了。叶岚,要是这一都切属实,那你们的麻烦可不小。”

“抱歉了,我近来就没遇到过小麻烦。”

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老爹时常会用“大人物就该解决大麻烦”来安慰我。可仔细想想,我真的完美解决了这些“大麻烦”了吗?答案不置可否,只不过,倘若不主动面对的话,无论怎样的麻烦都不会无故消失。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说起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在日本生活的,我记得叶岚你应该对日语一窍不通吧。”

“也不尽然……有一些词还是听能明白的。”

“所以说,你整天都在看些什么。”

“喂喂,你不要平白无故侮人清白啊。”事实上,纠结只会越加解释不清。索性转移话题,我也如实告知了吕织,“龙神他给了我一张符咒,反正我是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玩意。但听他说,只要将这张纸符携带在身上,我便能与日本人对答如流。”

“有这么神奇的嘛?”

很显然,电话那头的吕织也有了兴致。

“嗯,按照他的说法,世间的文字与语言都存在一种潜在共同性。而通过这张咒符,能令携带者感知到这种共同性。”

虽然乍一听会觉得非常玄乎,但这样的说法实则并没什么问题。毕竟,大家都是生活在这星球上的,所以,无论文字还是语言都会一定有迹可循。再者,带符咒总比在耳朵里赛条巴别鱼来得好……

“这样看来,那个叫雨宫龙神的阴阳师来头也不小,但我怎么会毫无印象呢……算了,先不说这些了,总之你可得上些心了,产土家的人没那么好对付。”

“收到。”

很是干脆的回答吕织,我想情况如若不危机,她也不会特意打来电话。

“那么,我也该去干活了。要是我闲下来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下来日本抬你一手。”

“你若来的话,机票我报销。”

“这可是你说的哦~!”

“那是当然,我这个人从来说一不二。”

夸夸其谈后,我也心满意足的结束通话。看了看时间,发现离下课还很有长一段时间的我最终还是决定外出。直奔楼下的商店街,在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无论产土家如何横行霸道,想必他们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轻举妄动。

作为传说中的“金狮子”,我岂能被一份三明治填饱。所以,刚进入商店街,我便开始搜寻当地的知名料理店:

“那是吃刺身还是寿喜锅呢……”

在思索一番后,我发现两者并不冲突。所以最终的结论自然是“我全都要”。在街头买一瓶饮料后,我也决定入乡随俗,如同当地的食客般从街头吃到巷尾。可就在我点单的时候,龙神却毫无征兆的发来了简讯。点开后,我也为之一振:

公寓已不再安全,请立即与我汇合。

“先生要些什么?”

面对笑容可掬的服务生,我也只得在无奈一笑后告知其决定:

“三文鱼寿司,麻烦请打包。”

龙神所标准的地点实则离公寓并不远,但为避人耳目,他建议我从城区的地下排水道走会比较安全。即便再为不愿,可为避免节外生枝,我还是按照龙神所说的那样扳开了门阀并爬了下去。因为昨夜下过小雨的缘故,所以地下道里还存有一些积水。可能是出于紧急状况的考虑,所以政府在地下道内还安置了探照灯。只不过,这功率极小的探照灯不但无法照亮环境,更为整个地下道平添加了一份诡异。好在其不算太长,如果跑起来的话,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穿过。

啪嗒……这是气垫运动鞋踩踏在积水上所发出的独有声响,而在死一般寂静中前行的我则越发窒息:

封闭的地下道在黯红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狭窄,迎面而来的湿气往往满是尘埃。更糟糕的是,那时不时回响的滴水声更听得我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加快脚步,就在我跑了小一阵的手,我突然听到了什么东西呼啸而过的声音。

是错觉吗?在驻足的同时,我也发现这声音已变得越发清晰。四处张望,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潜伏在这破旧管道之后……

咔嚓!突如其来的强光直刺我的双眼,扭过头的同时,我也下意识伸手遮挡。紧接着,我听到了刮擦金属所产生的刺耳尖响。刚忙正视前方,我试图从指缝中一窥究竟:

呼啸、刮擦、惨叫着的是一张被黑纱包裹的惨白面容,近在咫尺的她伸出了利爪并不由分说的向我袭来。纵使我竖起双臂,可犹如刀刃的骨爪还是撕开了衣袖,并在我双臂上留下了血淋淋的多道抓痕。刚忙翻滚以闪避接踵而至的攻势,在我被冰冷雨水濡湿的同时,伤口处也传来了火辣辣的强烈刺痛感。

还没结束。

光源被关闭的同时,那正体不明的女性也随之钻入黑暗中。强忍疼痛的我蜷缩进一旁的探照灯下,背对墙面且身处光源之下,这方圆不足半米的区域大概就是我现在的安全区域了。

滴答……血依旧沿着手臂流个不停,然而比起止血,聚精会神寻找目标才是我的当务之急。强光与那女性所在的是两个方向,也就是说前来袭击我的最起码有两人。

“被伏击了呢。”

小声嘀咕的同时,我也大致摸清了自己的处境。无论那条信息是真是假,被逮了个正着的我都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处境里。

“真的是霉啊……”

叹息的同时,袭击者摆脱了阴影的束缚。这一次,形如枯槁的她将身体扭成一团并以形同蜈蚣的姿态朝我盘来。可凑巧的是……我等的就是这一瞬间。

乓~拔下身后水管的我劈头盖脸就是一棍,双臂同时发力的我毫无保留,笔直将其敲下后,我打算乘胜追击。可那女性却用尖叫中断了我的动作,就在我被她吼得晃悠的时候,灯光又一次照亮了整个地下道。同一时间,大功率马达的轰鸣声也响彻了整个地下道……

嗡嗡嗡~!冲我而来的摩托激起了无数水花,而手持棒球棍的驾驶者则将其横起并打算给我致命一击。眼看自己已无法全身而退,我也刚忙竖起双臂防御。可纵使如此,我还是被他一棒锤翻在地。在犹如沙包般打滚多周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臂已遭到重创:

率先而来的是神经受损的酥麻感,紧接着,骨头粉碎的剧痛才姗姗来迟。无法作声的我在水中扑腾了许久,在强忍下这一切后,我才缓缓转身面对袭击者。

“真是有够了不起的,挨了这么一下还能保持清醒……”脱下摩托车头盔的是一个胡子邋遢的青年,开胸衬衫外是一件颜色惹眼的淡粉色西装。在将摩托停稳后,他也缓步朝我走来,“不过啊,我反倒觉得昏死过去会更好,毕竟,你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死死咬住臼齿的我唤醒了位于体内的蚩尤,操纵其对我的双臂进行修复。自上次起,我便意识到蚩尤不但战力惊人,更是能加速我痊愈的速度。只不过,所有好事都有代价,加速复原也不例外。

“啊啊啊啊啊!!!”

我能感觉到蚩尤正在按压我那早已粉碎的骨骼,无法言语的疼痛刺得我头晕目眩,差点当场晕厥。然而,我还是撑了过来。破裂的骨骼正在蚩尤的指引下一点点黏合,而变形的神经也在一点点恢复。

“是因为不甘嘛,还是生气?算了,我也不在意你为什么吼得那么响。”

双手搭在棒球棍上的青年打了个响指,那名女性便如不具重量的衣物般搭在了男子的双肩上:

“我其实和你无冤无仇,只不过啊,要是手下被人打了,还不还手,我这做老大的脸上也挂不住,不是吗?”

“所以,你特意来找我要一顿同款毒打吗?”

要不是我双臂颤个不停的话,我想这话应该挺有说服力的。但这么一来的话,青年的身份也随之明了,他同时是产土家的人且阶层略高。

“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不过你确实挺有种的,见了她还不被吓得魂飞魄散。”有着一头散发的女性吐出了长长的青色石头,她注视着我,以一种捕食者看待猎物的目光,“换做平常的话,我是不会带她出门的。只可惜,你并不是个普通人,所以……”

“所以,你做好被手撕的准备了吗?”

抢先一步说道,那无时无刻不在体内蔓延的疼痛彻底激怒了我。我开始用仅存的那一丝理智去祈祷,祈祷青年能掉头就跑。因为倘若他不驱车离开的话,我定会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你还有十秒钟时间考虑……”

“虚张声势对我可不管用。”

“好好活着不好吗?”感叹的同时,青年也错过了最后的机会,紧接着,我一字一顿的下达了裁决,“时间到。”

啪嗒!不假思索的迈步上前,听闻踩踏声的女性也随即出手。如同蝙蝠般俯冲而来的她瞄准了我的头部,然而早有准备的我顺势滑铲。在避开其攻击的同时,我也横起水管挡下了青年的全力下挥。蚩尤于火花四溅中被唤醒,而这个有着磐石般肌腱群的巨人也轻松挡下了女性的反扑。

“什……”

没等青年说完,我便将其踹倒在地,本想让蚩尤补下最后一击。可身手尚可的他还是通过翻滚避开了蚩尤的重拳,与此同时,他也重整架势:

“这就是……你的‘守护灵’吗?”

龙神说过出色的阴阳师能一眼看出面对之人的气场,虽说我自个都没具体概念,但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我和蚩尤都不像是纸老虎。并不打算回答他,咬牙切齿的我握紧了手中的水管朝青年再度冲去。

乓~乓!他的每一次格挡都会进一步加剧我的怒火,就这么忍受着从虎口处传来的酥麻感,加强攻势的我成功将他逼入死角。可惜的是水管不像球棍那般结实,这才打了没几下,我手中的那根金属水管就已完全变形……

“飞缘魔!”

趁着水管彻底折断时展开反击,高喊“式神”之名的青年显然是打算转守为攻。只不过,我并不是那种没了家伙就打不来架的二货。

唰~错位以闪避球棍竖劈,与飞缘魔擦身而过的蚩尤也于霎时间抓住了她的脚踝。猛击青年的侧腰,在我中断其动作的同时,蚩尤也成功压制住了飞缘魔,并将她抵在一旁的墙面上。

“何等……”

意识到差距却为时已晚,无力反手的青年被我直击了腹部,快速侧移并瞄准其下颚补上一拳。被打得踉跄的他显然已彻底乱了节奏,紧跟着的抬腿,我的全力侧抽也如约而至。防御崩坏的他被我直接踹飞,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结束。快步跟上的我一把拽住了他的头发,随后,我也“善意”给了他建议:

“咬紧牙关了,王八蛋。”

啪哒!松开手的同时,那由下至上的叩击也直直砸在了他的面门,在青年后脑勺重重着地后,我才有了消停的意思。而另一边,蚩尤也在卸掉了飞缘魔的双臂后令其自然落下,当然……我最后还是给了飞缘魔一个痛快——命蚩尤直接起脚踩碎其头颅。落地的身躯犹如泄气的皮球般骤然收缩,最后,那不久前还气势汹汹的飞缘魔便变作了薄纸化开于积水。

同一时间,青年的身份也随之明了。他与龙神一样同为阴阳师,只不过两者所驱使的式神有本质上的区别。

“正好,我还有些事要和你确认。”弓下身子的我取走了青年的手机,在解除其指纹锁后,我也将其收入囊中,“你之所以会选择在此袭击我,大概是因为这里既不会有行人经过,又不存在摄像头。所以,就算我脱身报警,也不会有人理睬。只不过,你的运气有些背。”

在我缓步前行的同时,由蚩尤所制造的石制锤也架在了青年脖子上:

“极端情绪化的我从来就不是什么三好公民,所以,我不会因蓄意伤人而有任何负罪感。”

俯视着半浸积水中的青年,我又得在总账上多加一笔。

“你是雨宫雇来的保镖嘛?”

面对青年的胡言乱语,我不禁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下手过重了。摇头否认后,我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盯上他?”将锤子压在青年的手指上,我并不想在此浪费时间,“既然你有手下,那你应该能回答我的问题。”

“雨宫龙神,他是重要的祭品。”

倒吸一口凉气,我应了吕织的话,麻烦已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