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朝霞染映东方浅蓝色的天空时。从寝室出来,正往超市走的铭池,照面碰见了安澜。她绽放出笑容,他蓦地热泪盈眶。

  铭池连忙揉了揉眼睛,解释似的自言自语:天气转凉了,早晨起来眼睛进冷风,好难受。

  事实上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的感情变化。即使是他眼眶红了,论谁也想不到,他有流泪的理由,或者说他这样抑郁寡欢,独来独往的人,没有哭的资格。

  值日的时间到了,铭池还未到那条路上,安澜出人意料的已经在了。铭池拿着扫把刚刚到时,安澜偷偷打量着他。

  铭池感觉仿佛有一肚子话要向她倾吐,无意识地靠近她身边,回过神时,明明宽宽的水泥路,铭池和安澜却距离不过一米。

  铭池逃似的走开了,铭池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他用力的拧自己,疼痛使人冷静。

  打扫完毕,铭池负责一个人把满满一车枯叶,推到垃圾桶边倒掉。安澜用班长威严的口吻表示,下回要找负责推车的人,好好警告一番。

  回教室的时候,路过学校橱窗。铭池的眼睛被一张照片抓住,无法移动。

  学校每次期末考,有按成绩选出金奖,银奖,铜奖的同学拍照片贴在橱窗里的传统。

  金奖获得者为数不多的几位中,正是那位令铭池魂牵梦绕的姑娘。高三一班,琳莹。铭池反反复复读了琳莹两字,把她的名字铭记于心。

  照片里如梦似幻的人和景色。

  婷婷玉立的少女,微微的笑着,腼腆害羞。她拿左手握住右手食指,这是她紧张之下的小动作。更加显得她怯生生的单纯了。背后是玉兰花挨着紫玉兰,紫玉兰只有一半进入画面,但是却给人感觉一种繁茂的感觉。

  照相的时间,正好是初春,玉兰盛开的节令。厚大的九瓣花,或是洁白如玉,或是高贵的紫。整棵树上,全是绚丽迷眼的花朵,连树干也婀娜多姿。

  人的感情寄托在花,花又擅长表达人的情感,所以人们才喜爱花朵。铭池被玉兰花所散发出来的美震服,觉得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激动极了。

  他不知,去年春初,乍暖还寒时侯。开学典礼上表彰仪式时,琳莹听见自己的名字,喜悦的眨了眨眼。她是个成绩优异的学生,常常得到老师们地赞扬,这次却不同寻常。

  当她脸颊微红的上台领奖时,她天真的想:自己在意的他,会不会在人群里注视着自己呢?

  琳莹用小心翼翼的眼神,快速扫了一眼人群,脸上发热了。

  恍恍惚惚的开学典礼结束,校长宣布,散会,请获奖同学留一下。

  一位老师拿着单反相机走过来,听说要拍照片,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当然,某些自信者倒是对照相乐此不疲。

  老师表示,要在什么地方拍照,可以由着自己选。琳莹思考片刻,来到那种植着白玉兰和紫玉兰的路上,在此她邂逅相逢了铭池。

  琳莹初次遇见铭池,他正好站在玉兰树下,直勾勾地盯着树枝发呆,然后低头微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黑发身形修长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在繁花之下显得悲怆。她有种无法触及的错觉,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他。以至于在运动会时,做出在跑道边一心一意的为他加油的蠢事。

  在拍照片时,明明很快决定了在玉兰树下拍照,连老师都夸选了漂亮极了的地方。在对准镜头,站地笔直时,却怕照片拍不好。

  而在今年秋日里,铭池看着相片,觉得她美的不像话了。

  铭池看过了照片,连女孩的名字班级都知道了。回到教室里,坐到位置上趴着睡着了。

  听到上课铃声,铭池迷糊的醒来,信手拿来一本书摊在面前。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记起自己虚幻的梦境,惊讶自己已经孤独到做出这种梦的程度了。

  难道是因为在现实中无法与人谈话,所以才会在梦的世界创造一个与自己交谈的人。可又为什么,到头来梦里还是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句话呢?铭池十分诧异。

  现在铭池也认清现实了,一旦脱离人群,想回去可是非常的困难,必须抛弃自我融入其中。铭池现在被琳莹捆绑了手脚,铭池有种害怕改变的情结。若是自己变得让琳莹讨厌了,岂不是很可悲吗?铭池总是无意识地想。

  “也不知道,她改变了没有。”

  铭池忽然顺嘴溜出这么一句,他看了看同桌,幸好没人听着。

  在铭池无端陷入思考时,一节课又这样过去了。下课铃响了。班级里发出一片轻松的声音。

  铭池抬眼就看见安澜娇柔的肩膀,总有种让人想一把攥住都冲动。也许是安澜体态娇小,让人产生保护欲吧。

  安澜的同桌,让铭池十分厌恶。多多少少铭池也受了婷雨的话影响,加上她的态度确实恶劣。她体型丰满,肩膀宽大的像男子臂膀,不过长的还是标致。

  像这样的课间总有男生围着她转,把手放在她身体上,她发出响亮的笑声,十分刺耳。

  因为是荡女嘛!铭池心里讥讽道。对于铭池来说,琳莹最可贵了。如果拿安澜和琳莹相比,铭池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可铭池已经发现,自己对于安澜也存在着一种感情,说不准,可能自己也和其他男生一样自以为是了。

  铭池以前总是自以为是,现在觉得这样太可笑了。现在回忆高一,甚至初中时候的自己,总觉得可笑。

  在初中时期,铭池总想着出风头,运动会时,最出风头的不过一百米短跑,或一千五的长跑。前者看的是激情速度,后者是看第一名能甩倒数的几圈。铭池还初一时,曾经看见套了两圈的比赛,然后人人都记住了那个冠军。

  铭池从小就瘦弱,没有爆发力,所以为了出风头,选了长跑。长跑其实不是看所谓的体力耐力,而是信念,倘若你永远有迈开双脚的气魄,那你一定有取得名次的时候。

  二三等奖的奖状,已经拿了好几次了。铭池单靠着坚持取得的成绩,可能没有机会成为第一名。说起来,在他的年青的岁月里,从来没当过第一,连铭池偶尔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当第一。

  然而到了高中,铭池完全不再想着出风头了。高一运动会时,他本不打算参加,可是高中有三千米级的长跑,班级参加人数也不足,所以在同学的劝说下,半推半就的参加了。

  当铭池首先报名之后,莫名其妙的带动两个人也报名了三千米。到运动会那天,长跑的发令枪打响,铭池迈开步伐,他有点惊讶,为什么参加长跑的人数,足足有十六个。

  几圈下来,铭池匀速的跑在人群里,同班那个微胖的人,已经落后于人群了。还有一个跑在前面,十分轻松的样子。

  铭池知道落在人群后面的胖子,已经没有希望了。虽然长跑重在坚持,但若被甩开距离,那就绝了望了。

  倦怠感席卷而来。

  乡下学校的操场小的可怜,三千米的路程,足足得跑十五圈。从来没有跑过三千米的铭池,这会儿已经忘记自己跑了几圈了。这样更痛苦,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看着跑道上,一个个累得死去活来的运动员,同学们情不自禁的激动。不少人都站到跑道边为了朋友,或自班选手加油。

  铭池也渐渐的甩开了人群,可是第一名把铭池拉了近半圈的距离。铭池稍微加了点速度,好像是想追赶第一名,其实是为了超过前面的胖子。胖子已经被铭池超过,他已经落后数圈了。

  同学们为胖子喊加油,为第一名的同学欢呼雀跃。铭池全然被遗忘了,看见跑道边站着的同班同学,铭池费劲的挤出话语,问了还有几圈。

  那人含糊的说,可能已经跑了十一二圈了。铭池蓦地加速,又超过几个已经落后太多的人。

  在最后一圈的铃铛摇响的那刹,铭池放弃似的停下来了。

  “不要放弃呀,加油!”

  是谁呢?是在说我吗?铭池下意识地想。视线除了中心焦点,周围渐渐变黑了。真是越来越绝望了,心里所谓的信念也磨灭了。可是自己没有放弃啊,仅仅是清楚比赛的结果罢了。

  的确是铭池追上第一无望,而第三名也已经落后差不多一整圈了。

  “加油啊,五号”

     五号正是铭池衣服的上的号码,铭池在听了加油声后,渐渐的恢复了慢跑的姿态。

  终点线后面,铭池的两个朋友已经在等待了。铭池已经累到汗水都流不出来的地步了。喝了水,把学校发的带有号码的马甲脱掉,朋友想扶着他,他逞强的摆摆手,说了句回教室休息,就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

  教室空无一人,铭池蹒跚着走到位子边,筋疲力尽的瘫在凳子上,趴在桌子上。心里发誓再也不会参加运动会了,再也不跑这么长的路了。

  也就是从那之后到如今,铭池的耐力丧失了,可能连那时一同参加长跑的胖子也不如了。铭池跑个一千米测试,勉勉强强及格都头晕眼花。初中时候,一千米只是小意思,轻轻松松的跑完,还能生龙活虎地打起篮球来。

  毕竟物是人非了,铭池安慰自己。幼稚的少年时期,懵懵懂懂的怀着对女生的好感,渴望吸引她们的注意力,大概是每个男人都必经的吧,即使是高中生里这种晚熟的青年也比比皆是。

  渴望异性的懵懂青年,到了现在可能往错误的方向发展了,那些比他们成熟多的高中女生,莫名其妙的助长了他们的胆子,他们已经无法满足于仅仅被关注。

  起码铭池在以前,从未听说过荡女。也许听过这个词,不记得了。但实在未见过所谓的荡女。万万没想到,在这种亲近自然的山里会碰见,书中所描写的纯朴,都是杜撰的吗?

  来自学校周围村子里的姑娘,有一个是铭池的同班同学,令人失望的是虽然她有着农村里寻常的黝黑皮肤,可是整天艳抹浓妆,硬是要把自己原本的肤色遮盖成苍白,把干瘪色深的嘴唇涂红。露出来的胳膊和脖颈是她的破绽,干瘦黝黑的令人讨厌。

  以偏概全固然是不对,铭池很清楚这一点。可是个例也能说明,风尘吹进了村野不是吗?

  铭池家也是乡下,只不过算靠近点城市了。他知道要是往山里走,走到山脚下的村子,可能还有些正真纯朴的村庄。在学校边上太热闹,把朴素淳厚的人情冲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