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教师办公室应该是这边吧！”
从三楼走到二楼楼梯口时，宋天瑞刚好看到了飞奔上来的伊语诗。
不过看起来非常着急的她并没有注意到那位脸上留有鲜红掌印的学长，她跑到二楼后直接一个右转弯，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跑去。
伊语诗接到短信后能马上赶过来，宋天瑞当然非常高兴。可是发现自己被无视后，他心里更多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韵然就交给你们啦。
给早已从视野中消失的学妹留下这句话后，宋天瑞踩着懒散的步伐，在一楼与二楼楼梯间的拐角处没了踪影。
“报告！”
教师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伊语诗喊着报告走了进去。
随后能看见的，便是被老师和家长围在中间的曲韵然和欺负她的几个小太妹。发现杨月遥跟顾钰和希站在曲韵然身后，伊语诗快步走到了她们身旁。
“嗯？小家伙你来啦。”
“天瑞学长发短信告诉我韵然学姐在这，我就过来了。”
“天瑞同学他呢？”
“我没有看见。”
听到伊语诗的答复，顾钰和希明显有些失落，而杨月遥虽然感到失落，不过她的表情显得稍微轻松一些。
“发短信叫我们陪在韵然身边，自己却灰溜溜地走了，处男就是处男啊。”
一边说着，杨月遥一边拿出手机，打开短信页面后，她在上面飞快地输入着内容。
因为速度太快了，所以直到她把手机放回裙子口袋，顾钰和希跟伊语诗都没能看到她写了些什么东西。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只有一件：这肯定不是笔记而是短信，并且收信人一定是宋天瑞。
没有任何依据和凭据，但顾钰和希肯定自己没有猜错。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轻佻……杨月遥学姐。”
“用不着改口，就叫我轻佻女呗小丫头。”
“可是……”
伊语诗明显是顾忌到场合，因此没有一如既往地称呼杨月遥为“轻佻女”。
可是轻佻女本人却表示她用不着改口，换作平常伊语诗肯定会怀疑她是不是发烧了，不过如今她则是被这位学姐的话弄得有些左右为难。
“反正事情快结束了。”
“快结束？”
伊语诗顺着杨月遥的目光看向前方，映入视野的是之前没有见过、让人一眼就能明白到她们是小太妹的女学生，以及虽然只能看到侧脸、但脸上却有着她之前未曾见过的坚定的曲韵然。不知为何，她的脚边放了一个装满水的水桶。
这位文学社唯一的高一学生不清楚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自认脑袋瓜子不好使的她只能凭周围的氛围去判断——眼下被零星躁动所包裹的寂静，一定正在酝酿着什么。
“我打电话问过徽因同学了，她说确实是把这件事的处分权交给韵然同学了。”
刚才站在教师办公室内侧的窗户旁打电话的教导主任回来了，他打完电话后的一句话瞬间让几位家长按耐不住，打算在曲韵然面前重演之前磕头道歉的光景。
当想要下跪的家长和阻止他们的老师们再次闹腾起来时，曲韵然马上让他们安静了下来。
“我没有打算拜托学校开除她们，所以你们几位家长不用再道歉了。”
“……”
“……”
两股诧异的目光同时投向了曲韵然。
教师们感到有些不满，家长们则心怀感激。
曲韵然没有理会当中的任何一种感情，她选择自顾自地把话题进行了下去。
“相对的，请给我些时间说点东西。可以吗？”
“当然当然！”
“同学你讲，我们一定认真听！”
明明没有特意让出位置的必要，几位家长还是拉扯着老师，给曲韵然让出了更多位置，仿佛她正站在一个无形的讲台上一般。
小太妹们知道自己不会被开除后露出了笑容，可抬头看到曲韵然不同往常的坚定眼神后，她们又马上耸拉着脑袋，作出了一副认真受教的样子。
“我知道我以前在班里很少跟人说话，对人尽量好声好气，给人感觉很好欺负，事实上我的确也很好欺负。”
“但是——”
“我好欺负，不代表你们可以随便污蔑我，说我勾搭你们的男朋友，更不意味着你们可以凭这一点来对我做各种恶作剧。要是你们的男朋友真像你们说的那样，因为我和他说了几句话就有移情别恋的意思，你们要想的难道不是自己喜欢错人了吗？”
“如果你们口中的『我勾搭你们男朋友』只是揣测、只是冤枉，你们只是想找个人来发泄不满的话，那请我容许替你们的父母悲哀。自己磕得头破血流也要为她保住学位的，竟然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女儿，一个以欺善怕恶作为信条活着的寄生虫。”
曲韵然没有多余停顿的一连串话语让小太妹们一边听，一边蜷缩着脑袋，让包括教导主任在内的老师们不断点头表示同意，还让顾钰和希跟伊语诗在不知不觉中张大了嘴巴。
她们没有见过曲韵然如此帅气的一面，更没有见过毫不顾忌地说出粗俗话语的她。
“遥，她真的是韵然同学吗？”
“对啊，好帅气啊。”
“韵然本来就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只不过得了交流恐惧症后，她变得不太敢说话而已。”
宋天瑞和杨月遥刚认识曲韵然的时候，单论辩论方面的口才，她非但不会落后于两人、甚至还胜于他们。
所以对杨月遥来说，曲韵然只是变回了她曾经的样子。
——没有什么事，比能看到这一幕更让人感动了。
“……简直就像是天瑞同学……”
“对啊。”
听到顾钰和希无意识间的自言自语后，杨月遥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她记得在曲韵然遇到那个人渣学生前，自己不止一次地觉得她和自己的青梅竹马非常像。同样会做饭，同样会做家务，同样喜欢为人着想，同样是生气的时候就会变得非常可怕。
正是因为他们很像，所以把曲韵然叫作妈妈的玩笑才会慢慢在三人间玩开。
“你成功了啊，天瑞。”
杨月遥伸手摸着裙子口袋里的手机，希望能感受到手机短信的震动。
然而她发出短信之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回音。
自己跟宋天瑞的目的是达成了没错，不过作为代价，宋天瑞付出了太多太多。
“我总是说自己比天瑞聪明，结果每次有什么事情，那个处男总是走在我的前头，然后就麻利地把事情全解决了。”
橘发少女很清楚，正常情况下她或许会比自己的青梅竹马可靠很多。
可一到紧急关头，同居人的背影每次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眼前。有时候，他会毫发无伤地转过身来；有时候，他则会把满身的伤痕用一个微笑掩盖过去。
——处男果然都是蠢货，对吗天瑞？
“之前你们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就这样算了。可是以后如果你们还对我做类似的事情——”
说着，曲韵然弯下腰把身旁的水桶拿了起来。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把举至高过自己头顶的水桶往下一倒，任由桶里面的水哗啦哗啦地落到自己身上。
“我会不惜伤害自己，也要让你们知道自己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到时候不管是教导主任还是徽因学姐阻止我，亦或者你们的父母再怎么赔礼道歉，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我身边有很多好朋友，他们看到我受伤会比我更难过，比我更痛苦。我发誓，我不会再让她们痛苦难过了，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
将水桶里的水全部倾泻到自己身上后，曲韵然把空水桶朝眼前的女学生脚下砸了过去。
就算明知道水桶不可能砸到自己，可是被曲韵然的气势所吓到的几个女学生还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知道了吗！”
最后，文学社社长用一句怒吼作为结尾。
被吼的几个女学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光景，顿时嘭地一声坐倒了在地上。看着全身被淋湿、有些发丝沾到脸颊上的曲韵然，她们似乎又被吓到，连忙点头回应。
“教导主任。”
“你、你请讲，韵然同学。”
当然了，被曲韵然如此“威风凛凛”的模样震慑住的不只是女学生们，一旁的老师和家长们亦是如此。
从教导主任被叫到后惊慌的反应中便能够看出一二。
“关于这几位女同学的处分，麻烦您跟校长说，给她们停课一个月以及记大过的处分吧。来这之前我已经问过徽因学姐了，她说没问题。”
“当、当然没问题，我信得过你，韵然同学。”
曲韵然的气势使教导主任还没有空吐槽此时此刻师生立场被翻转，便傻笑着后退到了办公室内侧的窗户旁边、然后拿出手机放在耳边。
“你们没有意见吧？”
“没有没有！韵然同学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听你的！”
“对对对，只要不开除我们就行了。”
至于几个女学生这边，她们更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欺善怕恶。
如果之前曲韵然在她们面前展现出同样的神情和姿态，她们肯定是欺负谁都不会欺负到这位文学社社长同上吧。可惜的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嗯，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你也该到此为止啦。”
曲韵然表示事情告一段落的同时，她的视野被一条突然盖到自己头顶的毛巾遮去了大半。
还没等她伸手捉住，毛巾就像是有着自己的意志般规律地运动了起来。当然了，毛巾不可能会有意志，只不过是杨月遥在拿它搓揉曲韵然的脑袋而已。
“谢谢你，小遥。”
“你要谢就谢小希吧，山长水远跑去体育馆找阿依的人是她。”
“谢谢你，顾钰同学。”
“韵然同学你赶紧把头发擦干，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离开学生会办公室、进入教师办公室前，曲韵然先去自己班上提了个水桶，接着走进洗手间装满了水。看穿她意图的顾钰和希给杨月遥说了一声，接着跑去体育馆问林依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
曲韵然现在全身都被淋湿的状态下，只把头发擦干起不了多大作用。如果她会因此感冒的话，那么终究还是会感冒的。
可是先前在学生会办公室里看到宋天瑞和夏徽因做的事情后，顾钰和希跟杨月遥两人都产生了微妙的“对抗意识”。哪怕是再细小、再没用的事情，她们都想要去做，想要尽量去为她们所喜欢的文学社社长做些什么。
不然以旁观者的身份一直观望到最后，两位少女肯定会后悔到想被皮蛋呛死。
“哈，哈——哈啾！”
果不其然，在往自己全身浇了一桶冷水后，没过多久曲韵然就打起了喷嚏。
擅长照顾别人的她平时也很擅长照顾自己，想要看到她打喷嚏时的可爱样子并不容易。
“一边擦一边走去体育馆吧，洗完澡找阿依借一套运动服来穿。”
“……嗯。”
打完喷嚏后，曲韵然使劲用鼻子吸气。
再让她持续这个状态的话，发高烧都不是什么怪事。
于是乎，杨月遥一边用毛巾给她搓着脑袋，一边把她往门口方向推去。四人快走到门口时，杨月遥示意顾钰和希跟伊语诗接手照顾曲韵然。
“小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此时被顾钰和希拿着毛巾搓脑袋、伊语诗轻轻推动后背的黑长直少女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橘发少女的她的眼中，有着些许不安。
“你们先去吧，我马上过去。”
“……遥……”
“我有些话要和她们说。放心，几句话很快的。”
连伊语诗都能看出来，现在的杨月遥脸上不是一副打算说几句话便乖乖离开的愤表情。搞不好，她之后会大闹教师办公室。
别人也许不可能，但天不怕地不怕的杨月遥大魔王是做得出来的。
“需要说的我刚才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所以你不要太过分了哦。”
让遥留在这的话，那几个女学生肯定又会爱挨一顿骂吧，搞不好会被人威胁吧。
短短的几秒钟内，数不清的想法在曲韵然的脑海里浮现，碰撞，然后又冒出新的想法。
可最终，她还是让杨月遥留下了。
“没问题，交给我吧。”
——对她们来说怎么可能是没问题啊。
一边这么想着，曲韵然一边转过身，带着顾钰和希跟伊语诗走出教师办公室。
“留下杨月遥学姐没关系吗，韵然学姐？”
离开教师办公室后，伊语诗马上开口询问。
虽然平时一碰面就会吵起来，但其实小诗很喜欢小遥啊。
看着身旁刻意收敛起表情、生怕别人看出自己对杨月遥的关切的小学妹，曲韵然的嘴角轻轻上扬。
“没关系。强行拽走小遥才会出问题。”
“为什么？”
“因为她需要发泄呀。”
曲韵然苦笑着看向顾钰和希，银发少女回以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大家都在担心那位大魔王，可只有伊语诗发出提问，是因为三个人里面唯有她没有注意到刚才在教师办公室里、杨月遥脸上是一副快要忍不住爆发的表情。
青梅竹马为了帮助好朋友甚至不惜挨了各种意义上都非常残酷的一耳光，自己却是直到最后都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
对杨月遥来说，这份愧疚感比曲韵然的耳光要更加沉重。
“——哈啾。”
“你没事吧，韵然学姐？”
“没……哈啾。”
“我们走快点吧，不然韵然同学你真的要着凉了。”
“嗯，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天瑞吧。”
“找天瑞同学？”
“嗯，去找天瑞同学。”
曲韵然用力地点了点头。
三人走到楼梯间小道的窗户旁时，黑长直少女停下了脚步，透过窗户看向停车场。
停车场里停放着很多自行车、电动车以及小车，在那当中，唯独没有她非常熟悉的那辆男式摩托车。
——去给他道歉。
——然后给他做一顿大餐作为赔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