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原来发生了这些事啊,怪不得遥今天没有去文学社露脸。”

晚上八点钟·我自己的房间里。

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后,我朝着文学社走去,而遥则打算直接回家。

“韵然应该没有去文学社,我今天就直接回去了。要是她在文学社的话,天瑞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冰冷冷的话,遥便离开了学校。

虽然这么说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可如果有一天遥没有拼命缠着我,那么她不是病了就是心情不好。

毕竟,她目前的人生指针就是拼命调戏我。

短短的十分钟里先后“失去”了两个重要的家人,来到光辉恋爱学园后,这大概是第一次。

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去到文学社,迎接我的只有正在与穆库鲁玩耍的和希跟看着电视的伊语诗。

之后,我便如遥所希望得那般,装作若无其事地参与到了其中。

至于后面来到文学社的阿依问韵然为什么没来之类的问题,我通通随意地带过。

——在她没有决定好到底要怎么做之前,不要给韵然增加更多无谓的负担。遥离开时没有说出的话中话,作为青梅竹马的我很快便醒悟了。

回到家里时,坐在沙发上的遥正在和韵然通话。从她挂掉电话时眉头紧皱的样子,可以看出来这并不是一次愉快的谈话。

甚者,遥连我准备的晚饭都没有吃,匆匆洗了个澡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与初中时的人渣学长事件不同,这次我们只能当个旁观者。对比谁(和我一样)都要重视韵然的杨月遥来说,她如今的心情大概是坐如针毡、甚至要更加严重。

“她是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脾气,然后一个不小心对文学社里的其中一个人发脾气吧。”

“……嗯,遥果然很温柔啊。”

“她对自己重视的人都这样,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她现在才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人难过的时候,确实是不会有胃口的。”

“……是啊……”

电话里和希那仿佛感同身受的语气让我非常在意。

但光是想韵然的事情以及待会该怎么哄我那位同居人吃点东西我已经很头痛了,于是乎我决定,其他的事情我暂时放到一边再说。

以一个喜欢着和希的人的立场来说,我无异于做了一个随时被人抛弃都不奇怪的决定。

可是我不会后悔。就算,和希真的因为这个小细节而与我拉开了距离也好。

因为,韵然跟遥是我的家人。我重要的家人。

“天瑞你没问题吧,能吃得下东西吧?”

“放心,我没事。要是我累倒了,家里可就没人能做饭了。”

“还好,天瑞你是个顾家的男人。”

“……”

和希应该是无意中说出这句话的吧。

不过,这个“无意之过”,还真是让我的小心脏高速运作了好一会。

要是现在我能够愉快地跟和希聊一些情侣之间的话题,那该多好。

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的心情非但不愉快,而且还相当沉重。

一联想到韵然和遥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对四面墙的情景,我那小鹿乱跳的心脏随即安分了下来。

“天瑞?”

“其实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不是一个这样的男人,说不定能够有更多时间能陪和希你。”

“说什么呢。”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有些抱怨意思的语气。

我仿佛能够想象到穿着睡袍、正皱起眉头苦笑的银发少女的模样。

“如果天瑞你不是这样的男人,我说不定就不会喜欢上,也不会对你说那些话了。”

“……说的也是啊……”

“而且,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每天都能见到天瑞,每天都能和天瑞一起聊天、吃饭、走在回家的路上。”

“……和希……”

“当然,要是这份幸福能够一直持续下去,那就更好了。”

“……是啊。”

顾钰和希是一个擅长给予别人幸福,又擅长夺别人幸福的女孩子。

如若她换上了杨月遥的面孔,肯定会被我认为是我认识的第二个小恶魔性格的女孩子。

是啊,要是这份幸福能够一直持续下去,那该多好。

——要是。

“和希,韵然的事你先别和其他人说,包括伊语诗在内。”

“……为了不给韵然更多负担?”

“嗯。现在越多人关心韵然,只会让她越痛苦。”

“我知道了。”

对非常尊敬韵然的伊语诗来说,我们的保密行为应该很过分吧。

可是没有办法,为了保护她所尊敬的那位文学社社长,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不过之后事情一旦暴露,我免不了会被伊语诗揍一顿吧。

“韵然明天会来学校吗?”

“不知道,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这次的事情太过突然了。

不仅我们没有想到,韵然本人应该也是没有料到会这样才是。

当她看着和希的变化,自己也产生了想要变化的心后马上就遇上了这件事。一般人会认为这是不走运,但是韵然会怎么想,我们根本不得而知。

“欺负韵然的是她的同班同学对吧,是不是让她在家里休息几天会比较好?”

“被小混混小太妹欺负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逃避。韵然选择躲起来,回来的时候只会被欺负得更加严重。”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传统。

初中到高中的这段时间,一部分学生总是会自以为是地将班上的人分成三六九等。自认为位居最高位的人会欺负他们眼中的“低等人”,直到遭到反抗甚至是遭到反击为止。

类似的行为相当幼稚,但不能因为幼稚就故作成熟地无视。

在青春期的学生世界里,对方幼稚,你必须比对方更幼稚。不然的话,自身的忍辱负重会营造出陪伴终生的心理阴影。

刚进初中时,我也遇到过各个班级各个年级的小混混,最后还是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初中三年的生活。

方法很简单,那便是让他们知道你比他们还要幼稚。幼稚到对方打你一拳,你能打断他牙齿的程度。说通俗一点是以暴制暴,说好听点,是不要逃避。

然而。

这个方法对韵然来说并不适用。

比任何人都要温柔的她,根本不可能去伤害别人,更不可能为了自己去伤害别人。

“要不要找她们班主任说一下情况?”

“与其找B班的班主任,我觉得找徽因学姐会更加有效。”

之前韵然能够相对安稳地度过在学校里的时间,最大功臣不是直接杠上了小太妹的遥和我,是光辉恋爱学园里最有权威的学生……也就是我们的学生会长,夏徽因学姐。

那个人除了在创立文学社时给了我们很大帮助,为韵然创造一个理想环境也付出了不少努力。

光辉恋爱学园刚开学的时期里,我没少看到过她跟二年级B班的学生交流的画面。

要说小太妹们更害怕大魔王还是大怪兽(徽因学姐),我想毫无疑问会是后者。在这个学校里得罪了徽因学姐,那随时都有可能被开除。

只要是光辉恋爱学园的学生,没人不知道那个人在学校里被多么敬重和信赖。

“但是,我们不能去拜托徽因学姐。”

“为什么?徽因学姐应该不会对她们采取过激手段吧?”

“是不会,但是不行。”

徽因学姐的强大之处,在于能用一张嘴做到别人需要一双手办到的事情。

去拜托她的话,她肯定能够不动声色地解决这件事。

“和希,现在是韵然的敏感期。”

“敏感期?”

“现在由韵然以外的人去改变现状的话,只会让她感到压力。”

“……”

和希大概不是很明白我在说什么。

说实话,我也有点搞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眼下的局面,必须让韵然自己去作出抉择。

不然的话,这会否定她之前对我说的“我想要改变”。

“大家都会很难受,即使如此,我们也只能默默注视着她了。”

“……最难受的人,应该是你和遥吧?”

“是啊。我很有自信比起韵然的父母,我跟遥要更加在乎她。”

“不要有这种否定别人父母的自信啦。”

“哈哈,对不起。”

我有些尴尬地苦笑了一声。

韵然的家里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就我了解到的一些事情,可以判断出韵然和她家里人关系不是很好。

比如说,之前去国外读书的时候以及现在回国后,她都是一个人住。

比如说,之前在人渣学长的事件过后我打电话到她们家里,接电话的男性或者女性永远都表现出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冰冷态度。

比如说,初中时举行的两次家长会里,我跟遥均没有看到韵然的父母来参加一次。

“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洗澡。今晚聊到这吧。”

“嗯。”

“天瑞。”

“嗯?”

“不要想太久了,小心一夜白发。”

“……我知道了。”

谁能想到,那个曾经面无表情地将内裤扔在走廊里的三无少女,现在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了。

而且。谁能想到,这个女孩子居然对我告白了。

“明天见。”

“明天见。”

挂断电话后,我直接往后倒在了床上。

今天的专业还没写,澡还没洗,校服还穿在身上,遥还没吃饭,韵然还没回我先前打给她的电话……今晚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多到我想要就这么直接在床上睡过去。

可是就这么睡过去的话,什么都不会变好,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既然没有办法逃避,那只能竭尽所能地去面对了。

“总之……先想办法让遥吃点东西吧。”

今晚,大概会是一个很漫长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