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然!”

我们一路狂奔,来到高二B班后,看到的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光景。

放学后的教室里,绝大部分学生都离开了,唯独在靠近内侧窗户的墙边上有一个女孩子拎着扫把在那呆呆地站着。

暮色的微光透过窗户打落在她身上,强调着她侧颜的美以及美妙的身体曲线。

如若在平常,这肯定是一副非常精美的画像。

如果,我是在别的情况下看到她校服衬衣底下若隐若现的内衣,那该多好。

“……韵然!”

我在教室门口旁边停下了脚步,遥则继续跑到了韵然的身旁。

打量了一下她的全身后,遥从自己的球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纸巾,从头发开始给韵然擦干身子。

都开学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以为没有人会想要再欺负我们的文学社社长了。

没有想到在徽因学姐跟遥暗中不断通过自己的人脉警告其他人,不要对曲韵然有想法、不要伤害她的现在,有些人还是盯上了她。

“是谁欺负你,告诉我!我马上就去给她们点颜色看看!”

上一次看到韵然这个呆若木鸡、宛如被冻僵了般的样子,已经是初三时她被同班的几个小太妹欺负后的事情了。

韵然是个文静的女孩子,而且是个美少女。当她与人渣学长的传闻在学校里悄悄传开后,尽管她不愿意与周围有所接触,大多数人依然对他表现出体谅与温柔。

虽然不会和一个沉默寡言、从来不对上自己目光的女孩子交朋友,但至少不会去伤害她。

任何一个人正常的思维都理当是如此。

然而,小太妹的思维不在这个范围当中。小混混们姑且会顾虑到韵然是个受过伤的女孩子,不会对她做什么。可是,小太妹们尤其喜欢欺负柔弱的女孩子——不管她之前受到过什么样的伤害。

她们只想着让自己开心,绝对不会去理别人的感受。

“哈哈哈!她可真逗!”

“对啊,被我们泼了一脸水居然没有反应!”

“她现在搞不好在哭哦?”

“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该不该说巧。

就在这时,几个嗓门特别大的女孩子从女生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她们说话的声音大到足以让在这一层楼里的所有人听到,我不用说,在教室里的遥和韵然应该也能听得到。

几个女孩子里,有一两个我印象特别深的。

没记错的话,刚开学的时候我和她们因为韵然的事有过争吵。我当时特别担心她们会悄悄报复韵然,不过当时遥说交给她之后,直至昨天,我们的文学社社长都没有被她们欺负过的迹象。

——又或者说,是韵然没有表现出来。

“喂!”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对那几个女孩子发出了吼声。

她们刚才说的全部是事实的话,即使不是全部人都有份欺负韵然,至少有在一边围观。

既然能把欺负韵然当做谈资,那就没有无辜不无辜的说法了。

作为一个男生,如果可以,我到死的那一天都不会对女孩子动手。

可是,要是伤害了我的“家人”的是女孩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快跑!是宋天瑞!”

“那小妮子找他来报复我们了!”

估计是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吧。

在其中一个女孩子的提醒下,几个人匆忙跑向了走廊另一侧的楼梯。

“别跑!”

“天瑞,别追!”

“……韵然。”

我正准备追上去时,韵然的一句话让我定在了原地。

要是韵然什么也不说的话,我有自信能在她们跑出学校前把她们逮住。

但是,我们的文学社社长表态了。

给好朋友报仇固然重要,不过,她自己的想法更加重要。

不尊重她的意愿“自顾自”地去报仇的话,不仅不能让本人的心情好受些,搞不好我们之后还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曲韵然是一个非常温柔、非常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同时,她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女孩子——尤其是在关乎到她自身的问题时。

“为什么不让天瑞去追啊?就是那几个女的欺负你对吧?”

遥帮我问了我想要问的问题。

如果刚才在教室门口旁边的不是我而是她,说不定在韵然说话之前,杨月遥大魔王已经逮住了那几个小太妹了。

“没有用的,小遥。”

“什么叫做没有用啊?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欺负你,然后什么都不做啊?”

“算了吧,小遥。都是我自己的错。”

我没能理解韵然在说什么。

我想要去理解,同时也害怕去理解。

并不是畏惧她的想法,而是对她那些想法背后的感情感到不寒而栗。

——韵然不会又要变回以前那个样子吧。

大多数人对付出努力后没有回报感到失望,但是,如果努力过后到手的回报最终还是与自己失之交臂,那时候能感觉到的一定是绝望吧。

“……韵然……”

“我去追她们。”

不想听韵然说话。

不想要知道我们的文学社社长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自来到光辉恋爱学园以来,我第一次如此想要逃避一件事。

所以我现在要做的是追上那些小太妹,让她们明白自己对同班同学、对我的家人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可惜,我的想法太过好懂了。

大概此时此刻,那些想法全都毫无保留地映照在我的脸上吧。

“如果你是打算追上她们替我报仇,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天瑞。”

不知何时走到我身旁的韵然留下了这句话,随后全然不理会留在原地的我们,拖着湿漉漉的身体离开了。

“天瑞。”

“……放心,我没事。我知道韵然不是故意说刚才那些话的。”

“嗯,我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作为曲韵然最要好的朋友,我们应该追上去好好安慰她一番,这是朋友之间理所当然该做的事情。

可是无论我还是遥,谁都没有追上那个搞不好马上就会感冒的娇小身躯。

她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常年一起相处的直觉告诉着我和遥,此时此刻,留在原地才是正确选择。

“我们该怎么办,天瑞?”

待韵然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双手握紧的遥转过头来看着我。

一向绝顶聪明的杨月遥大魔王,如今漂亮的眼瞳里竟全是不知所措的迷惘。

有人说,再聪明的人在面对和自己最亲密的人有关的事情时,脑子也会顿时变得不灵光。

我想,这句话是对的。

“不能怎么办。”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吗?”

“你知道韵然的性格,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牵连到其他人,大半年前回国的时候,韵然对我说了什么你忘记了吗?”

“……”

大半年前,我跟遥在机场迎接在国外生活了一段时间的韵然。

在机场的咖啡厅里,为了弥补失去的时光,我们聊了很多很多东西。当聊到人渣学长的话题时,韵然随即变得严肃了起来,并且多次严肃地警告我,让我别再因为她的缘故受到不必要的处罚。

曲韵然基本上是一个不会生气的女孩子。

所以当她非常严肃时,这个人基本就是在生气。

女孩子生气时说的话虽然大多是气话,可如果不把那些气话当一回事,不认真去对待,很容易便会失去她。

“韵然自己不想要面对这件事的话,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那她要是一辈子都不愿意面对那些小太妹的话呢?”

“……”

叩。

我一边苦笑,一边用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杨月遥大魔王的脑门。

没等她发出抱怨,我便转过身,朝着韵然离去的方向走回去。

看我默默地往前走着,遥没有说什么,只是同样什么都不说地走到了我的身旁。

韵然要是一直逃避下去会怎么样?

答案是一目了然的,是极为残酷的。

所以,我不想要回答。

所以,明白我意思的遥再也没有说什么。

同样的处境里,如果韵然的角色换成阿依,我们只要劝说她去面对现状、去解决问题就可以了。

不过,当这个需要解决自身问题的人是韵然,事情便不会这么简单。

以我们文学社社长的性格,让她强硬地去面对问题,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