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阿依!”

“阿……瑞?”

“嗯嗯!是我啊,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晚上七点多,在徽因学姐她们和郑裕琴的父母、女子篮球队以及为了给阿依带换洗衣物而暂时回家的伯父伯母全部离开了之后,病房里总算是变得安静了很多。

阿依的父母刚走了大概一两分钟后,躺在病床上的睡美人总算是发出了代表她睡醒了的轻吟声。

“阿瑞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八重樱……痛!”

“先别乱动啦,你可是从二楼高的楼梯上一路滚了下来,忘了吗?”

“说起来……好像是这样子。”

“……说起来……”    

看起来,阿依完全不在乎自己被推下楼的这件事。

看到她的这个样子,我忽然觉得先前为她担心到差点想要杀人的自己很蠢。

“这里是哪,阿瑞?”

可能是睡了太久还没有适应光线吧,阿依频繁地眨着眼睛。

直到一分钟后,她才慢慢尝试着和我的目光对上。

“八重樱市立医院,你没有被人送到这里来的印象吗?”

“……不……”

阿依摇了摇头。

“我只记得和阿瑞你打电话的时候,小琴忽然冲了出来,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把我推下了楼梯……后面的事情……痛痛痛!”

“所以说了你不要乱动啊。”

不知道为什么把我推下楼梯……吗?

这句话在让我更加感觉到阿依的善良时,又更加替她感到心痛。

她甚至都没有想到过郑裕琴会伤害自己,这个一根筋的篮球笨蛋真是让人放不下心。

“八重樱市立医院……也就是说我被送回八重樱市了吗?”

“是啊,昨晚你受伤的时候篮球队的教练先带你去当地的医院检查了一下。今天上午确认你的身体情况稳定后,她们才把你带回来八重樱市,然后转移到这家医院。”

“昨晚?”

“是啊,你已经差不多睡了一整天了。”

“一整天?!啊痛痛痛痛!”

“叫你不要动了,信不信我用胶带把你五花大绑地固定在床上?”

“睡了一整天,那我不就是整整一天没有训练了吗?”

“你看看你自己的身体,这种情况下怎么训练啊?”

阿依现在盖着被子,所以身上看起来只有脑袋缠着绷带。

不过刚才医生过来检查的时候,我对她的身体状态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阿依身上不仅脑子缠着绷带,身体各处都缠着大大小小的胶布。

医生说如果她真的是从二楼的楼梯上被推下来,没有伤到脊椎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努力一下应该可以的。”

“你这是错误的努力。医生说了,在你的身体完全康复之前不能进行剧烈运动。”

“到我身体康复为止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啊?”

“最快也要一个星期吧。”

“哎?一个星期?!到时候省级联赛都快开始了啊!”

“这也没办法啊,你受的伤可不轻。”

“阿瑞,你去和医生说一下吧,说觉得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只是个普通学生不是什么专业的医学人士,医生怎么可能会听我的。就算医生真的肯听我也不会说的,你放心吧。”

“阿瑞你这个恶魔,魔鬼,鬼、鬼……鬼鬼祟祟!”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在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之前,你必须得在医院里疗养。”

“啊~要是当时我能抱着小琴往一边躲开就好了。”

“……”

不仅没有任何身为病人的自觉,阿依甚至没有一点作为受害者的自觉。

她是不想失去郑裕琴这个朋友兼队友,还是真的不在意被人推下楼呢?

不懂,我不懂。

最近一下子发生太多事情了,我本来就不够用的脑子现在更加无法去揣摩阿依的真实想法。

但是我刚才已经得出结论了。

只要是她作出的决定,我都应该选择尊重。

“觉得身体怎么样?”

“嗯~不知道,不过好像比平常要沉重很多,而且……痛!稍微动一下手脚就好像被电到异样。”

“医生说你身体各处的骨头都有一些损伤,关节部分还要严重一下。在绷带下面的药水发挥功效前,你可能还会痛个一两天。”

“也就是说我还有一两天不能碰篮球?”

“是最少一个星期不能碰篮球,别想要浑水摸鱼。”

“阿瑞你好过分啊!不是自称是我的爸爸吗,就不能体谅一下女儿的心情吗?”

“正因为我是你的父亲才不能看着你乱来!”

“……唔……”

“对了说到父亲,你爸爸妈妈几分钟前还在这里呢。”

“他们来了?”

“当然会来啊,知道自己的女儿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一般父母都会第一时间冲过来吧。从医生那知道了你大概的住院时间以及差不多就会醒过来后,伯母说要回家给你拿换洗衣物,伯父则说要给你煮点粥。”

“他们太夸张了,我的伤明明没有多严重。”

“你动一下手脚后能不说痛再给我睁眼说瞎话。”

“唔……同……呜呜……痛!啊,果然不行。”

“……”

居然还真的想要尝试。

这个人是笨蛋啊,绝对是笨蛋啊。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就是了。

“阿瑞,现在几点了?”

“七点四十分。”

“已经这么晚了啊,这么说你在病房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了?”

“嗯,差不多吧。”

阿依似乎以为我是放学后才过来看望她的,不过为了不给她带来更多的负担,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情就不告诉她了吧。

反正两个小时和三个小时也没什么差别,来探望好朋友也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你饿了吧?”

“说起来……还真是稍微有点饿了呢。”

感情和大脑一直紧绷着,之后放下来的话,人会忽然觉得很饿。

不,我应该是之前就觉得饿了,只是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而已。

“我也好饿,好想吃汉堡包啊。”

“身体康复之前,禁止吃容易上火的食物。”

“哎~”

“你撒娇也没用,身体不好的时候要戒口,这不是常识吗?”

“但是我都睡了一整天了,身体正在渴望着热量啊阿瑞。要是没有补充热量的话,我就没有能量打篮球了。”

“放心吧,这一周你都不会有时间打篮球的,我可以向你保证。”

“阿瑞你想要监视我吗,没想到你是这种阿瑞,噫。”

阿依看起来还在固执地表示想要马上打篮球,不过此时此刻她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允许她这么做了。

林依是个眼中只有篮球的笨蛋没有错,但她还不至于笨到了在动一动手指头都会觉得的情况下还想要踏进篮球场——嗯,希望吧。

“阿瑞他从以前开始就这么变态吗,遥?”

“你才发现吗阿依,天瑞读幼儿园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掀女孩子的裙子。”

“不要若无其事地造谣,还有不要若无其事地把你的体重压到别人身上啊。”

通过一些尝试后,比谁都清楚自己需要暂时的休息的阿依慢慢将话题从篮球上带出。

再怎么喜欢篮球也好,说着光说不能做的事对阿依来说也是一件郁闷的事情。

于是乎,她开始向病房里的第三人搭话。

——是的,这个第三人正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我身后观摩着我跟阿依的对话却一言不发的杨月遥大魔王。

“一直站着很累的,你就不能让漂亮可爱的青梅竹马靠一下吗?”

“旁边不是有椅子嘛,干嘛要站着啊?”

“我今天刚好迎来了每个月总有几天的沉重日子啊,一整天都坐着的话会很不舒服的。”

“多喝热水。”

“去死吧!”

下午准备到放学时间的时候,我给遥发了个短信,简要地向她说明了一下阿依的情况。

然后学校的放学时间过了十分钟后,气喘吁吁的遥出现在了病房前。

杨月遥喘着大气的样子大概能让不少男生感到兴奋吧,但是当病房里看到自己的青梅竹马满头大汗地出现在眼前时,心里面浮现的感情仅仅只有感动。

不管平常的态度多么轻佻,到了关键时候遥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为了好朋友而紧张、为了好朋友而担忧、为了好朋友付出自己力所能及的所有行动。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觉得自己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青梅竹马。

“遥你真的很不舒服吗,刚才也一直不说话,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没事啦,例假方面倒是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就是看着你们说话的气氛,我感觉不好插话而已。”

“是嘛,我还以为这次『来』得特别严重呢。”

“再痛的我都试过,而且不会痛到让我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程度啦。”

“嗯,那就好。”

“你们啊,能不能注意一下病房里还有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啊,更不要在这个男孩子的头顶说一下让他觉得脸红耳赤的内容啊。”

“谁让你开多喝热水这种玩笑,这就是惩罚,任命吧天瑞。”

“再怎么说多喝热水也不能算是玩笑吧,就是有点缺心眼的好意而已。”

“你也知道你缺心眼吗,宋天瑞同学?”

“……不好意思,我错了。”

这是我的预测。

我感觉遥今天放学准备过来医院的时候,可能是遇到景轩了。

为什么我这么说呢?

阿依可能看不出来,但遥来到医院后的状态有些怪怪的。确认阿依没有什么大碍后,她要么一会靠着我的肩膀在椅子上坐下,要么走到窗边眺望着外面。

韵然初中时被渣男欺负的时候她不会这么安静,我原本以为来到医院后遥会像初中时那样二话不说就去找伤害自己好朋友的家伙理论(物理),可是她没有。

或许她是恰巧碰上了一个月里女孩子容易觉得不舒服的那么几天吧,不过我觉得以杨月遥大魔王的性格,她不可能因为这样就不闻不问、默默地陪着我一起等待阿依醒来。

换做平常,遥很可能把我来到病房时对女子篮球队大吼大叫的行为升级好几倍,毕竟初中时她就是那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