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顾钰同学发过来的短信明明是说来体育馆打篮球的啊？”
“嗯？”
“难道不是指我们学校的体育馆？不可能啊？”
“……那个女孩子……”
“没办法，给进水学长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嗡，嗡，嗡，嗡。
不远处的一个女孩子将她的是手机放到耳边后，我裤子里的手机便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喂，进水学长？”
“你打错电话了。”
嘟。
嗡，嗡，嗡。
“喂？”
“我没有打错啊！”
应该生气的人明明是我，电话另一头的家伙却自己先生气了啊。
“我不叫进水。”
嘟。
嗡！嗡！嗡！
“欺负我很有趣吗？！”
“……”
我本来既不打算欺负她更不觉得欺负她很有趣。
不过现在听到她快要哭出来似的哭腔，我倒是开始觉得有些有趣了。
我们是学长学妹的关系，就算欺负她也是符合常理的吧？
“你哭了？”
“没有哭啊！”
“……”
那你说话的时候倒是别抽动鼻子啊，这不是暴露了你在说谎吗？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你这态度是什么意思啊，果然是在欺负我吧。”
“刚接电话就被人用『进水学长』来称呼自己，你觉得我的心情能好吗？”
“小气。”
“我挂了。”
“等等等等！”
“你家里人没有告诉过你什么是拜托人的语气吗？”
“……对不起，天瑞学长……”
“嗯，这就对了。”
“……（抽动鼻子）”
看来庄静怡说的没有错，她的好朋友平时只是对外竖立着冷酷或者说冷漠的形象，实际上只是一个不坦率的女孩子而已。
庄静怡说她不是对谁都是这个样子，那么姑且把她对长辈的不尊敬当做是一种感情表现吧。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个女孩子，还是我们文学社里唯一的一年级学生。
作为学长，再怎么不情愿也应该展现一点度量才是。
“打给我干嘛，迷路了？”
“！”
“看来我猜中了呢。”
“为、为什么天瑞学长你会知道啊！”
“嗯～因为我面前有个似曾相识的一年级学生正在一边晃悠一边自言自语？”
“面前？……啊！”
顺着我的提示打量了周围一圈后，不远处的女孩子总算是发现我了。
“我先挂了，电话费可不便宜。”
我话还没有说完，某个一年级学妹便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了。
看她脸上丝毫不打算掩饰的愤怒，好像是来找我催债一样。
“欺负我很有意思吗！”
来到我面前后，某个一年级学妹朝着我劈头盖脸地宣泄了一句。
表情和声音都很有气势，如果她意识到并抹去了在眼角处打转的泪珠的话，我想恐吓效果会更好一些。
“所以说我没在欺负你啊。”
“那干嘛不直接告诉我你就在这啊！”
“你累得不行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对方第一句就是在嘲笑你，你会愿意告诉对方你在哪吗？”
“……”
“怪不得你没什么朋友呢。要是知道了你喜欢无理取闹的这一面，没有多少人会愿意跟你交朋友吧。”
“不用天瑞学长你操心！”
“……哎，现在的年轻人啊。”
蛮不讲理无理取闹任性妄为，眼前的一年级女孩子简直就像是漫画或者动画里描述的“傲娇少女”的特征集合体。
傲娇少女的卖点是反差。
虽然说平时越是任性越是不讲道理，她变得温柔乖巧的时候那个反差就越是吸引人。
但是傲娇少女是指这个小家伙的情况下，首先有多少人能够抵得住她平时的样子就是个问题。
“天瑞学长你怎么在这，顾钰学姐不是说一起到体育馆打篮球吗？”
“……”
伊语诗，我们学校的一年级学生，也是文学社目前为止唯一的一年级成员。
明明才加入文学社不久却已经把文学社当做自己的第二个家，平时对待我们这些加入已久的学长学姐更是没有半点后辈该有的态度。
她是长得很可爱没有错，可这个世界没有简单到因为长得可爱所以做什么事情都能被原谅。
“干嘛用像是看着让人无可奈何的笨蛋一样的表情看着我啊。”
“……你觉得我身后的建筑物看起来不像体育馆吗？”
“我当然知道是体育馆啊，可是今天不是没有开放吗？”
“那你觉得我身上的这些是什么？”
“好臭！不要靠近我！”
“……”
“什、什么啊，干嘛用已经忍无可忍的表情看着我啊……嗯？天瑞学长，你受伤了？”
“……”
我本来的确是非常生气的，不过伊语诗发现了我膝盖上的伤后，愤怒和不满全都不翼而飞了。
准确来说，我是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表情后才没有继续生气。
“现在你知道体育馆在正常使用中了吧？”
“……你的膝盖紫了，不要紧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篮球是高风险运动，随时掉颗牙流点血都只是常态。”
“那是美式足球吧。”
“听到你的这句话就知道你根本不了解篮球呢。”
“……”
什么啊！
瞪着我的伊语诗的眼神明显在传达着这个意思，通过眼神来表达而不是直接说出来，应该也可以认为是她在照顾着我的心情吧。
不得不承认，不坦率的女孩子出现反差的时候，还真的特别容易让人沉迷于其中。
“进去吧。”
“天瑞学长你的膝盖……”
“我说了不要紧啦，你忽然这么关心我干嘛，难道是喜欢上我了？”
“去死吧！”
带着伊语诗从后门进入体育馆后，她就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般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之后我才想起来，我们学校的学生平时基本都是从前门、也就是大门进入体育馆的。至于后门它不仅位置偏僻难找，而且还需要钥匙才能打开，伊语诗看到体育馆的大门没开顿时就没了头绪也是可以理解的。
“昨天过得怎么样，玩的还算开心吗？”
“为什么忽然要问这个问题啊，难道天瑞学长你喜欢上我了？”
“啊？为什么我要喜欢上你？”
“去死吧！”
从体育馆的后门进入时，要想走到篮球场需要通过一条搭设在观众席下面的笔直道路。这是一条贯穿观众席下方的路，全程长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概需要走个一两分钟才能走出去。
以我膝盖现在的状态，原本的一两分钟得变成四五分钟，我也不知道伊语诗愿不愿意陪我慢慢悠悠地走出去，所以就告诉她这条路一走到底就能看到韵然她们。
告诉了她之后，这个一年级学妹仿佛没有听到，继续配合我的步伐慢步走着。
为了不让这个移动的过程显得太过无聊，我打算和她聊一些关于学园庆祝日的事。
昨天去教学楼的路上和她们分开后就没有碰见她和庄静怡了，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后面的时间我基本不是待在烧烤摊里就是倒在医护室里。
“你们都去逛了什么摊位？”
“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啊？”
“聊天嘛，不就是闲聊家常吗。”
“我又不是天瑞学长你的家人。”
“你就非得在这些小事情上跟我纠结？”
“……”
“……”
“也没去逛什么摊位，在学校里随意走走而已。”
“就你和庄静怡两个女孩子？”
“不行吗？”
“没有男孩子约你们吗？”
“……”
“我对你和庄静怡都没有兴趣啦，不要一脸厌恶地以为我想要知道你们两个的情报。”
“去死吧！”
“抱歉，我说错话了。”
这次是我不对。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要尊重女孩才是，更别说其中一个还是我们社团的后辈了。
“……是有两三个男孩子约小怡啦，不过被她拒绝了。”
“你们班的？”
“嗯。”
“可以理解，庄静怡那种性格的女孩子最容易被同班的男孩子喜欢上呢。”
“小怡那种性格？”
“大方得体，顾全大局，善解人意。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美是丑都会一视同仁地对待他们，庄静怡平时在你们班里就是这种感觉吧？”
“……”
“为什么要默不作声地和我拉开距离啊。”
“你居然这么了解，难道你在暗地里调查过小怡了？”
“不用调查也能知道啊，庄静怡就是典型的班长性格。”
“嗯……小怡的确是我们班上最适合当班长的人。”
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的恋爱有两种大致的倾向，一种是喜欢别的班级、别的年级里特别引人注目的女孩子或者男孩子，另一种则是会喜欢上自己在班上接触得最多的异性。
平时接触的机会多了，喜欢上那个人的几率就会增加。
在不会受到太多外界因素影响的青春期中，喜欢上同班同学的概率是相当的高。
“不过只有两个女孩子一起逛摊位其实挺不错的，不用担心尴尬，可以玩得很开心。”
“为什么只有两个女孩子一起逛摊位才不会尴尬啊。”
“你不是很讨厌和陌生人交流嘛，要是庄静怡答应了那些男生，让他们跟你们一起逛摊位，你肯定会觉得浑身不舒服吧。”
“……唔……”
“好好珍惜庄静怡哦，像她那样的女孩子不多了。”
“不用天瑞学长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要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得到庄静怡这样的好朋友呢。
我其实是非常羡慕和嫉妒伊语诗的，但是想到她和韵然无比相似的境遇后，庄静怡很可能是被许多不幸缠上的她仅有的少数幸运之一吧。
“可是啊。”
“嗯？”
“我这样一直麻烦着小怡，会不会对她很不公平？”
“……哦？”
虽然伊语诗本质上是一个性格不坏的女孩子，不过我没有想到有些话会从她的口中说出。
比如说，一些担心自己唯一的好朋友的话语。
“邀请小怡约会的男孩子里面说不定有她喜欢的人吧，要是没有我的话，她就能跟对方去 约会了。”
“……”
性格不坦率的女孩子往往都有着一个共通点。
平时人前口不对心大话连篇，然而在某些特定的氛围下她们会像打开了开关一样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真心话全部说出来。
越喜欢把心情掩埋在心里的人，一旦得到了可以坦白的机会就越是无法控制自己。
我不知道这对伊语诗来说能不能算是好事，但对我来说就是毫无疑问的好事——因为这是她信任着我的证据。
尽管不知道她有多信任我就是了。
“干嘛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啊天瑞学长，很恶心哎。”
我怀疑她对我的信任可能就那么一丁点吧。
“你能这么想庄静怡就觉得心满意足了吧。”
“心满意足？”
“自己花费不少心思和时间去照顾和照顾的人会为了自己着想，对那个人爱说这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回报了。”
“别说得好像我是小怡的累赘一样啊。”
“难道不是吗？”
“……”
伊语诗生气了，生气了却没有动手打我，只是略带不满地盯着我。
说她是庄静怡的累赘或许有点过，可她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给好朋友带来了不少麻烦。伊语诗给庄静怡带来了一定的麻烦，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而且就算你真的是庄静怡的累赘，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天瑞学长你撞到的是膝盖不是脑袋吧？”
“年轻人啊，你就不懂换个角度来思考一下嘛。假如你真的是庄静怡的累赘，她有一瞬间对你表现过厌恶或者憎恶的感情吗？”
“……好像没有……”
“具体情况只有你们当事人才清楚，不过我觉得，庄静怡已经把你给她带来的麻烦当做是一种享受了。”
“哎？”
班长型角色的庄静怡和不擅长人际交往的伊语诗之间的接触点一定很单纯，很有可能是庄静怡不忍心看着无时无刻都自己一个人待着的伊语诗，然后去主动找她谈话，经过各种各样的事情后顺理成章地和她成为了好朋友吧。
人无完人，真正意义上完美的人根本不存在。
碰上了伊语诗一个这么麻烦的女孩子，伊语诗起初应该也有觉得麻烦或者厌倦的时候才对。
不过正如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们文学社的一年级学妹本质并不坏，当她展现反差的那一刻，全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被她迷住——只要你能坚持到那一刻的话。
班长型角色最不缺的就是耐性，所以庄静怡是一定能够看到伊语诗可爱的一面的。看到了有着和她可爱的外表相衬的可爱个性后，之前的所有烦恼和厌恶等负面情绪肯定会被通通轰走。
像是很多漫画和动画里的情节一样，自那之后她们就会成为真正的朋友。
“当好朋友和当夫妻其实差不多吧，要是因为对方的一些缺点就觉得无法容忍，这段关系本来就不该发展下去。”
“……我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
伊语诗摇了摇头，看来我好像说得深奥了一点。
“那我说简单点吧。如果我是庄静怡，我就会把和男孩子约会跟和你一起去逛摊位来进行比较，最后选择会让自己更开心的一个方案。”
“不要说得小怡好像是那种机关算尽的女孩子一样啊。”
“这有什么机关算尽不算尽的，好朋友归好朋友，恋爱归恋爱。要是为了陪好朋友而失去了自己喜欢的人，你觉得这样的结局就是好的？”
“……当然不是。”
“对吧？”
本来的话，好朋友跟恋人就不该放到同一个天平下进行比较。
事情一旦变成了这个样子，无论倾向哪一方结果都是受伤，最严重的情况是三者都一起受伤。
“而且从结果来看庄静怡选择了你，没有选择那些男孩子，不是吗？”
“嗯。”
“也就是说庄静怡觉得跟你一起去逛摊位一起去玩会更加有趣，换而言之邀请她约会的人里面没有让她认为值得放下你不管的人。简而言之，那些男生里面没有她喜欢的人。”
因为不了解具体情况，所以我的这些话可能会变成一番谬论。
但庄静怡如果和我想象中的班长型角色如出一辙，我觉得我的想象应该是正确的。班长型角色不会轻易喜欢上人，一旦喜欢上了人就会变成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的笨蛋，这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传统了。
“真的是这样子吗？”
“……”
明明都忍不住高兴地笑出来了就不要质疑别人啊，所以说不坦率的女孩子就是不让人省心。
“就算你给庄静怡增加了一些负担，可在她看来，这些负担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所以啊，哪有什么好忧心的。”
“……嗯……”
“你不如担心当她真的喜欢上了某个人的时候，你要怎么做才不会给自己的好朋友添麻烦吧。”
“到了那个时候我肯定会尽量减少待在小怡的身边啊，天瑞学长你是白痴吗？”
“……”
我倒是觉得说出这种话以及到时候很可能真的会这么做的人才是白痴。
既然意识到了自己是庄静怡的累赘，为什么就不往深一点的方面去理解“累赘”是什么意思呢？
正因为不能够轻易放下，所以累赘才会是累赘。
“不过说不定在庄静怡喜欢上了别人之前，你就先喜欢上了其他人，这也挺好的。”
“才不会发生那种事情呢。”
“……你该不会喜欢上了庄静怡吧，我指恋爱方面的喜欢。”
“去死吧！”
总感觉当庄静怡有了喜欢的人的时候，伊语诗跟她之间会出现一些问题。
希望这个一根筋的傲娇少女届时不要把事情搞得太麻烦就好了。
“光是说我和小怡，天瑞学长你昨天又过得怎么样了？”
“我？”
“该不会除了遇到我们的那会，其他时间你都待在班上的摊位里招待客人吧？”
“……”
一整天都待在摊位里和食物打交道啊，除了有着因为吸入过多二氧化碳而倒下的危机以外，其他方面还挺好的。
——至少不用跟顾钰和希进行昨晚的一段对话了。
不行……这么想又是逃避现实了。
银发少女为了照顾到我的心情，今天特意提议大家一起来体育馆打篮球。要是看到了她的这份温柔我还要继续逃避现实，我就真的连喜欢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面对现实吧宋天瑞，就算结局是在家里随着开水烧开的声音响起、被喜欢的人用刀插入胸口也好。该面对的，总还是得去面对。
“差不多吧，毕竟我们班上有时间有精力又懂烧烤的人不多。”
“天瑞学长……你好可怜啊。”
“为什么忽然要怜悯我。”
“你刚才的那句话，不就是在说你是个没人喜欢没人邀请去约会又刚好会做饭的单身DOG吗？”
“我才不想被你说呢，你不也没人喜欢没人邀请去约会嘛。”
“什么嘛！你可是学长哎，就不懂得照顾一下后辈的心情和尊严嘛！”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学长啊，知道我是你学长还不尊敬我？”
“还不是因为天瑞学长你身上没有什么值得我尊敬的地方吗！”
“你还反过来怪我了？！”
假如顾钰和希昨天晚上没有对我说那番话，我的现状还真的和伊语诗所说的一模一样。
没人喜欢、没有女孩子邀请去逛摊位，刚好会做饭所以待在摊位里主持大局（当苦力）。幸亏我身边还有着遥、韵然、阿依、徽因学姐她们在，不然的话，我的高中生涯可真的是悲惨到不行。
——而自从遇见了顾钰和希，我的人生忽然急速前行，来到了一个要么变得更加悲惨、要么开始变得幸福起来的路口前。
今天下午前的我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后退。
现在，我所考虑的只有到底是向左边走，还是往右边走。
可无论往左走还是往右走，过程都是一样艰难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