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早上,我眉头深锁地坐了起来。

尽管昨夜放弃了睡眠这个行动,可我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恐怕因为紧张的缘故,才早上八点。

我迅速穿好了衣裤,说什么也要尽快将同伴们召集出来。

如果一群人呆在与世隔绝的地区,第一天第二天晚上都发生了异常。那么,怀疑第三天晚上也会发生同样的事也不奇怪吧。

昨晚从坟山回来后同学间气氛就一直很奇怪,以至于吃完饭也没有多做些什么就直接睡觉了——可恐怕不仅仅是我,其他人都没好好休息吧。

我依次敲开了同伴的门,他们似乎都没有睡好,过了许久才回应我。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万幸的是,今天早上没有任何人缺席。

恐怕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我不禁产生了这种侥幸的想法。

见鬼,我怎么会这么想,凶手既然还没抓到,那这事件就不会完!不管是我的心情,还是同伴的心情,都是如此吧!

确认了同伴们的安危后,我回到了房间。

让我整理一下案件的头绪吧——

首先,我想尝试其他的方法来对案情进行判断。

当然,这个判断的大前提是:我不是凶手。

我自己是能够如此下定论的。

第一场案件:

首先从景入手。

阻止我将景判断为凶手的关键性证据是:

景不知道纸条的存在。

除此以外,只有景积极配合的态度这种不能当作证据的证据。再以外却是一片空白。

再然后是文彬。

杀人动机一方面,因为机器人勉强或许能说的过去。

不是凶手的证据也是那张字条,笔迹不一样,需要不属于这六人的共犯。

其他也是一片空白。

虽然三个女生看起来都没有嫌疑,可我依然需要将她们列举出来进行推理。

目前嫌疑最大的女生当然不是论理,也不是曾让我觉得可疑的杜鹃。

而是小梅,因为她曾询问父亲拿过最南边的钥匙。

那里有两户,一户是景正在住,而另一户是许睛狮住。

如今小梅也死了,根本无法搞清楚小梅到底曾经想做什么。

而作为小梅不是犯人的理由有三个:

1. 身为女性,不具有对尸体造成破坏的力气。

2. 拥有案发推测时间的完美不在场证明。

3. 字条。

而这三点对于杜鹃和论理同样适用。

第二起案件:

所有人都不是凶手的理由都相同——案发现场是完完全全不容许我们五个人插入的密室。而其他的证明,都是空白。

而最后我想再列出一个人:

仅存在村民口述中的小偷。

如果小偷真是凶手,倘若是极端情况,大致上可以做到类似的现场。

比如说,可以用纯偶然来解释第一起案件。而同伴们的清白与否不会受到偶然这项因素左右的主要原因是醉酒——醉酒情况下完全达成这一套案件几乎是不可能的。至于未醉酒的几名女生也同样无法达成犯罪。

因此我决定反过来思考。

第一起案件中,小偷不可能办到的事有一件。

小偷无法轻易地将许睛狮喊出来。倘若小偷只是随机杀人,则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这个矛盾,但这仍无法解释将许睛狮喊出来的人隐瞒真相的理由。

将所有的可能组合起来,假设共犯存在,得到的结果有两个:

A.文彬和小偷共同犯案。

B.三名女生同时说谎。

那么,我该如何解开这组死循环呢?

先将小偷存在与否放在一边。

将其他线索试着逆向思考看看吧?

有什么能够推翻景不是凶手这个结论的证据吗?

那就只有一点:纸条与案件无关!

如果纸条属于独立于事件外的证据,身为犯人的景忽视这条线索一事似乎就说得通了。

那么,纸条是哪里来的?

只能是景故意留在案发现场的。

写下这段笔记的到底是谁!

有办法证明这张纸条与案件无关吗?

****

我隐约找到了一条通往真实的路,这就像玩迷宫,从起点找不到路时有时却可以从终点开始找到到达起点的方法。

又忙活了一个上午,能翻的地方都被我翻了个遍,恐怕已经再也找不出新的线索了吧。

但我对于这场事故的理解却没有丝毫进展。

吃完午饭,我瞒着其他人,偷偷地邀请了论理绕着村子走走。

即使是在这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天使般的论理也没有拒绝我,而是和我一起散起步来。

“论理。”

“嗯?”

“其实我从高一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嗯?为什么要说这个?”

论理天真地反问道,恐怕连我想表达的爱意也没成功传达给她吧。

我忽视了论理的问题,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善良的论理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吧?

“我呢,从小就没有妈妈。”

“……”

“小时候我从来没有对这件事产生过疑问,因为村里的女性本来就很少嘛,像我一样没有妈妈的孩子大有人在。”

“……”

“所以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把这当作了理所当然,觉得就算没有妈妈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那么,你的爸爸呢?”

“我的爸爸一直很爱我,一个人把我养大,我很感激他。”

“你,幸福吗?”

论理若有所思地问道。

“曾经是很幸福的吧。”

“为什么要加上曾经?”

“恐怕不是因为你们来村里,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

“我的妈妈并不爱我。”

论理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并没有说出来。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达了我此行的目的地了。

“这里,埋着我的妈妈——我曾经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昨天来过的坟山,论理也真是的,跟着我就走了这么远呢。

“论理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说吧?我今早调查过了,里面是空的,别说是棺材了,就连骨灰盒也没有!会做翻坟头,我也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了呢。”

“阿晨,你想做什么?”

“其实我原本是想调查下村里的事情的,结果却把这个故事给挖出来了。”

“……”

论理见我不回答她便沉默了,继续听我说话。

但我就是想卖关子,偏不继续这个话题。

“别介意,我就是突然想说给你听。说给别人听说不定还会泄密呢。”

论理真是个好人啊。

“村里说的小偷,昨晚我抓到了。”

“!?”

“是傻姑,你见过的吧?”

“嗯……”

“论理,破坏尸体的人是你吧?”

我将曾瞬间出现在脑海里却被我否定过无数次的推理吐了出来。

毕竟谁会想到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天使会做出残害尸体的残忍行径呢?

“是啊……”

虽然很小声,但是论理,竟然承认了!

我感到头晕目眩,这便是我将论理带到这里的理由——没有人会听到我们这段对话的。

“论理,不要开玩笑了。”

“我可是,从来不说谎的呢。”

论理用她那天真无垢的脸笑着说道。

“其实,如果你们问我,我就坦白了,我不喜欢说谎。”

那杀人虐尸的狂魔,怎么会是眼前这毫无邪气的论理?

“你,为什么会怀疑我呢?”

“应该说我几乎谁都怀疑过吧。”

论理等着我继续说。

“首先,我曾经在许睛狮的尸体上发现了这张纸条。”

“是吗。”

我开始陈述起我的推论来:

“但是景似乎一直不知道我有一张可以指认凶手的纸条的样子,他大概只知道我有一份证据吧。”

“但是,反过来想的话,也有可能是景故意装作不知道。”

“因为昨晚捉住了除了村里人以外唯一的杀人嫌疑人——也就是傻姑。在证明傻姑清白后,我认定凶手一定在我们六个人当中。”

“另外,在案发第二天我就在许睛狮的房间发现了一张同样的字条。但是那张字条的笔迹是小梅的。”

这可是我一直藏到现在的证物呢。

“至于后来那张纸条,应该是你为了混淆视听而伪造的。”

至于用什么方法伪造。

“大概是左手字吧。昨晚吃饭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你不光能灵活使用右手,同时左手也是你的惯用手。”

所以论理才能在吃晚饭的时候单用左手使用触摸屏手机。倘若论理那时单是使用键盘我也不会产生怀疑吧,可论理那时偏偏顺势使用了对电器苦手的杜鹃使用完放在那里的手写输入。

论理并没有反驳我,于是我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假设景犯案,那么必须在当天夜里偶然醒来、碰上出门的许睛狮,再尾随到十字路口,并在空旷的十字路口当着小梅的面杀死许睛狮并弃尸至河边!”

“同理,醉酒程度更深的文彬也不可能犯案。”

“另外,对于第二天早上的事也有一定的疑点。”

“为什么你和小梅明明没有醉酒却都睡到很晚?同样是熬夜下棋的杜鹃却在八点就起来了?这点让我一开始怀疑过你和小梅共同作案。可惜被证据掩盖让我否定了这个判断。”

“这起事件有一个最大的障眼法,那就是为什么凶手要将尸体进行一番破坏再拖行到河边?”

行凶是简单的,致命伤就算是一块石头也可以砸出来,但尸体的搬运确是一个难题。

“答案只有一个——为了证明自己很有力气!为了让我们全部的人都断定凶手是男性!”

至于方法有很多种吧,两、三个人一起拖着死者的脚再埋进乱石堆里。

“至于杜鹃的话,应该是偶然受到了你的利用。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我这么觉得。”

这一点凭我与杜鹃三年的交情,应该不会有错吧,我又想起了偷偷向我告文彬的密的杜鹃的脸。

“于是凶手只能是你或者小梅,但是小梅在第二天也遭到了凶手的杀害。”

站在小梅也受害的立场看,这起案件恐怕有更加不合常理的特殊性。

以论理和小梅的关系来说,论理会杀害小梅,恐怕原因在很久以前就埋下了。至少我认为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论理是不可能杀死身为共犯的小梅的。

我颤抖着说出了我的结论:

“论理!你是男的吧!”

这不但能解释尸体的问题,甚至一直困扰着我的为什么论理不下水、换衣服要一个人的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就从看起来合理的地方入手,将合理的说成不合理的试试看!比如说:三个女生中有一个是男人!这便是我所采取的逆向思考。

听到这句话,先前一直没说话的论理有了反应。

“哎?被你发现了?”

“杀人、毁尸,恐怕全是你一人所为!”

“嗯,你说的没错。”

“我要送你进监狱!”

尽管我怒吼了出声,但是论理却没有丝毫畏惧。

“得了吧,如果你把这孩子送进了监狱,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论理如此说道。

感觉有什么不太一样。

“初次见面,我是这孩子的另一个人格。”

论理说着奇怪的话,一边掀起了素白连衣裙的衣角。

从裙下露出了一把银色的匕首。

嗯,匕首在左腿。

“啊?不懂么?双重人格啦,就是那啥解离性人格的玩意。”

论理用左手抽出了匕首,的的确确是能顺利使用左手。想当然的,写字也毫不在话下。

“……”

非要强调自己是多人格患者——

反而会让人感觉好假啦!

不过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毕竟在我眼里,论理应该与犯罪无缘。

“你好像在找杀人犯的样子。和这孩子无关,你要找的杀人犯在这里,就是俺,本?大?爷。”

杀人者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从言行来看,确实与平常的论理大相径庭。

“虽然你还没有解释时间问题,不过我想你已经有答案了。”

的确,钟表的问题自打找到了发条以来就不是问题了。

毕竟时间是可以伪造的,比如说将许睛狮的手表调慢一个小时就能达到这个效果。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推测的死亡时间点上三个女生同时都有不在场证明了。

不在场证明只是伪造的和案件无关的一条线索罢了。利用了没有法医的空档,从我们只能靠看到的事情得出结论这个角度制造出了对自己有利的情况。

不过我总感觉自己似乎在受到对方的诱导而得出真相。

什么嘛!不就是个杀人犯,拽什么拽!

“反正是细枝末节,我倒觉得现在将知道真相的你放倒比较好。”

有着论理外表的凶神如此说道。

 “在让你变得和他们一样之前,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我被对方传来的某种压迫感弄得喘不过气来。

这是真家伙!我终于将对方独力于平时那唯唯诺诺的论理看待起来。

“我可不想被穿着裙子的变态男人威胁啊。”

我嘲讽道,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原本只是为了劝论理自首而选择了这样偏僻的地方,现在却完全造成了反效果。那把匕首到底是随身携带的还是为了威胁我而特地带上的呢?

“对你来说,这孩子是什么?”

“大概是初恋吧……”

真是丢脸。

“是吗……我也曾多次受她照顾呢。”

恐怕论理就是这样一个人,一边是类似女性的天使型人格,就连自己另一面的罪恶也想要包容下去;而另一面就是这样具有强大压迫感的侵略性人格吧。

“论理”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挥着匕首就冲进了我怀里。

尽管身形娇小却充满攻击力。

我废话这么长时间也不是没有准备,时时刻刻注意着论理动作的我将地上的粗木棍举了起来挡住了匕首。

原以为木棍只能挡这一下的,结果却意外的结实。

不对,论理是用刀背袭击我的;当然,也不是用刺击,竟然是挥砍?

倘若论理用匕首刺我,我恐怕已经步上许睛狮和小梅的后尘,成为明早的第三具尸体了。

“运气不错嘛?”

我没有多言语,就这么挥着粗木棍向论理攻击而去。

论理立马闪了开来,趁着我光注意匕首的空档就要用右手夺下我的木棍。

我一甩手将木棍抛向了他,转头撒腿就跑。

开玩笑,我才没有和杀人鬼战斗的打算呢。

我跑了百米开外才冷静下来往后看看论理是否有追过来,结果却发现他仍在坟堆中朝我挥着手。

可恶,被耍了。

我当然不会傻兮兮地再回去和论理正面相搏,而是就这样往回走。

论理的态度很奇怪,这让我更加犹豫要不要向同伴们揭发他。

我对论理是有好感的。

我从里屋取出了武器。

即使如此。

我怎么可能放任凶暴的论理不管!?

就这样留下了一张纸条,我便重新奔波寻找论理的藏身处了。

“如果我在晚饭前没回来,请不要找我——到时我可能已经死了呢。”

*****

我在附近的山洞发现了论理。

为什么没有向村里人请求援助,恐怕是我对论理本身的好感而让我没有将他逼上绝路吧。甚至于,我还没有让村里人知晓杀人者的真面目。

不过这样做还有一定的理由——我想在明白论理的动机后再决定该如何对待他。

于是我一个人来到了山洞。

“阿晨啊。”

到底是温柔善良的论理还是疯狂暴躁的论理,我完全分不清楚。

“如果再过来,他会杀了你哦?”

看来是论理呢。

“如果他想这么做,山上的时候就不会放跑我了吧。”

“也许吧。”

“他为什么要让我回去报信?”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我想要自首。”

我感到了怪异。

“小梅是你杀的吗?”

“恐怕是吧。”

“恐怕?”

“他做的啦。”

“你不记得么?”

“他能记得我的事,我却记不得他的事呢。啊,不过他好像可以和我交流的样子,虽然次数很少,这些都是从他那听来的。”

“那么你怎么会觉得小梅那间密室是你做出来的呢?”

“尽管我不记得他的事,但是他一直在我心里忏悔‘抱歉,小梅是我杀的’,这点我可是清清楚楚。”

“……”

“我想自首,可是他不想。所以他才会布置了那间密室吧。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嘛。一个人为了脱罪而行动,另一个人却为了赎罪而行动的话,事件的真相到底被掩埋了多深?

“不过,说是想要赎罪,我也是个胆小鬼呢。”

我沉默了。

“倘若我真是想承担罪行,直接开口说出来,让手铐铐起来就行了。”论理的脸躲在岩壁的阴影下,读不出在想什么:“甚至我抱有着‘这是为了保护另一个我’的想法,苟活至今。”

“……”

“听着,我可没你们想的那么善良,我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啊。”

尽管想反驳论理,可我那贫瘠的脑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稍微和我说会儿话吧。”

“嗯。”

“对了,上次说的事情,中途他把我的意识夺走了。你的妈妈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开始阐述一切来:

“自从小梅死后,我都开始怀疑凶手是村外人了。”

“直到昨晚。”

“因为大家对小偷的恐惧越来越深,我就找上了我爸,决定晚上轮班守夜。啊,虽然结果那守夜方式有点吓人。”

“这个村子自从建成以来,就没遭过贼。所以你看,村里的防盗设施也不全,毕竟都是乡亲,即使不顾脸面,丢了东西挨家挨户搜也一下子就找出来了。”

“所以啊,我一直对小偷这种说法感到奇怪。不过村子最近确实是有在丢东西。”

“你知道村里丢了什么吗?”

我问道,当然没期待论理回答,这只是个设问啦。

“地图、罗盘、水、事物,还有一些小孩子的玩具。”

“现在想来大部分都是障眼法啦,小偷真正目的是罗盘和地图。”

“东西全部在叔叔家里找到了,因为这几天叔叔呆在家呆得久才让傻姑露了馅。之前因为叔叔家只有个傻子所以根本没人注意过!”

“结果村里人昨晚发现是傻姑做的,以为她是闹着玩的,就随便说了她几句结束了。”

“但是我觉得很奇怪。”

“傻姑偷点玩具也就算了,水和食物也就是填饱肚子,傻姑要罗盘和地图干什么?”

“后来才知道,傻姑是为了离开村子而偷这些东西的。”

“原本我是抱着揪出凶手的心态监视傻姑的。结果,今天早上我早起开始尾随傻姑监视她,发现她一点都不傻!”

“或许对于傻姑来说是因祸得福吧。昨晚,傻姑从村长室出来的时候偷到了一张村子的地图!”

“我一边监视她才发现她在研究离开村里去最近县城的路。”

“傻姑一点都不傻!她是装傻的。”

“于是我马上跳了出来,问傻姑为什么要离开村子。”

“结果傻姑的回答让我整个人都疯了。”

“你知道这个村子为什么不接纳外人么?”

论理摇了摇头。

“哈……这种可笑的事恐怕论理不会懂吧。”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这三天的不愉快满满地吐出来一样嘶吼出来:

“这个村子的妇女啊,基本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想想也是!这种穷乡僻壤,除了像村口大妈一样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谁还会想嫁进来啊?尤其是还是下嫁给没文化的农民。”

“我爸也是够辛苦了,竟然去外面给乡亲们买妻!!!”

论理似乎也被我的话所吓到了。

“这种村子,基本上进来就出不去了。被买来的妻子就只能在这里帮村里人生小孩!”

论理听完我的话,突然问道:

“她们不会反抗吗?”

我看了看论理,回到道:

“论理,你不是女孩,大概你也不会懂吧。傻姑说,像年轻姑娘,一旦嫁了,有了小孩,产生了感情,心就扎根了。再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啊。”

“那那些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或许是我爸突然心软了。后来,若是孩子断奶了,那些姑娘想家了,就送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

“傻姑就是被买进村里的。可是我叔叔心善,没有碰她。于是她就装疯卖傻,对我叔叔又打又闹,结果就这么在村里呆了近十年。”

“……”

“如果说,不是傻姑还留在村里的话,我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吧。”

“……”

“这就是我爸不肯找警察的理由!恐怕警察来村里实际调查后,这个村子就完蛋了吧!”

“……”

“傻姑说,我妈可能也是当年被拐来的。”

“……”

“我当时很生气,不过我没有问我爸,而是就这样带着锄头去了坟山。我也真是变得疯狂了呢。结果,当然,坟墓是空的!”

“……”

“真是讽刺,我一直以为我妈早早过世了,恐怕她现在还在哪里好好活着吧。一边诅咒着这个该死的村子和我这个该死的孩子!”

“……”

论理一言不发就这样听着我讲述着我那被诅咒也不奇怪的生世。

我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若是对善良的论理说,我想他是绝对不会泄露别人的秘密的。

至于另一个论理,也不会那样闲到三天两头出来说别人的闲话吧?

“你到底在和这孩子说些什么?”

回过神来,论理已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是真的换了一个人。

他抽出了裙下藏起的匕首,插在了我们俩人中间。

“说结论吧——因此你同时从清醒的傻姑那里取证到她不是凶手对不对?”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是的。”

“所以怀疑上了我啊,也对,毕竟小梅死了。”

是的,倘若小梅没死,那就还要对小梅和你同时进行一番排查锁定犯人了。

“我想和你商量下,能不能放过这孩子啊,倘若她受到法律的制裁我会困扰的——我就是为了这才行动至今的。”

“可是你杀了人。”

“那么你的父亲也该受到法律制裁吧?”

他嘲笑似的说道。

“这是两回事。”

“只对自己家人宽松么?你也真是个自私的人呢。”

“不,我是为了村子。”

我如此说道。

说完,我又补充道:

“我也是重视论理的,这一点也不会有半点虚假。”我忍着恐惧说道:“像你这种危险人物,关进监狱恐怕对论理来说也要更好点。”

“那么你要怎么做?让警察来调查取证并逮捕我么?”

“……我不知道。”

“真是个白痴。不怕我杀了你么?”

“如果你愿意这么做,我刚才就逃不掉了。”

“我已经让这孩子伤心两次了,可不想让他再伤心一次呢。那天晚上这孩子在信上对小梅道歉真是让我想跪下来忏悔呢。”

“……你为什么要杀许睛狮?”

“我想你已经知道某些事了吧。”

“……什么事?”

“别装傻了。这孩子不惜穿上裙子也要呆在小梅身边的理由,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吧。”

……

恐怕论理是喜欢……不、爱着小梅的吧。

我没说话,对方却依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真是不解人意的杀人鬼。

不过我挺乐意听凶手的自白。

“不光是这孩子喜欢小梅,我和他的心情也是一样的——不如说打从六年前就没变过。”

“……”

“作为你刚才讲了段好故事的奖励,我也给你讲段小故事吧。”

“论理”开始了他的故事:

“六年前,这孩子——论理还正常的时候。我说的正常是指精神上的,这孩子可是从小就有一张女孩子的面相呢。”

“论理——那时候也是我,除了外观和普通的小孩没什么不同,该生气的地方也会生气、该高兴的地方笑的比谁都开心。”

“我呢,从小和小梅一起长大。这样喜欢上小梅,你能够理解吧?”

这样说的他露出了我还没在“他”脸上见过的笑脸。

“或许是年轻胆大,我在那一年向小梅告白了。”

其结果恐怕造成了现在的论理吧。

“结果小梅却对我说了一句永生难忘的话:‘我只把你当做妹妹哦’。”

“那天,我一个人哭着跑回了家、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用剪刀把和小梅一起的照片都戳满了洞。”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个‘我’,和另一个即使只当‘妹妹’也无所谓的这孩子。”

“幸运的是,我爸是开明的,对这孩子的行为没有任何意见,反而很配合地利用各种权利手腕将这孩子作为女孩送进了中学。”

权利和金钱吗……乡下地方的审查还真是宽松呢。

有谁会想到同学三年的同伴其实性别资料是伪造的呢?

“我到现在也是爱着小梅的,甚至希望能成为小梅的男朋友,在这一点上,我恨不得杀了姓许的。”

“所以你杀了许睛狮?”

我插嘴道。

“不,我不会因为这种理由杀人的。我是爱着小梅的,至少也会希望小梅幸福。”

“可你还是杀了许睛狮。”

“听着,那男人是放纵自己的欲望伤害了小梅——所以我才杀了他!”

“发生了什么?”

“来这里之前,小梅和这孩子说,怀疑姓许的脚踏两只船。”

“于是小梅便在来到这村子的那天想要调查这件事而去向村长要了房间钥匙。不过村长并没有给。”

“幸运的是,下午姓许的出门没有关门,于是小梅溜进了他的房间查看了他的手机。结果却发现姓许的和他的那些粉丝们一直在搞暧昧——甚至于发生肉体关系!根本不是两只船!”

“于是小梅希望找个时间和姓许的说个清楚。”

“那时,我或许是出于私心,就取代了这孩子。我告诉小梅让小梅把姓许的手表调慢一点,再约个时间晚上出来。我可能从那时候就想杀了姓许的吧。嗯,至少当时脑子里只有愤怒的我是这么想的。”

漫无止境的欲望让罪恶踏上了最终阶梯。

“小梅照做了,于是晚上我准时尾随小梅并在知道真相后杀了姓许的并伪造了现场。”

或许,事件就是这么简单。

“那么,你为什么后来又要杀了小梅?”

“很简单,因为小梅察觉到真相责怪这孩子。虽然我爱小梅,但是我认为这孩子更重要,于是便在他们发生口角的时候——”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比起别人更在乎自己,比起爱情更重视自己,或许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真是另人鄙夷。

“那不是爱,你并不爱小梅。”

“或许吧。”

我只是想和他吵一架,可他却轻易的承认了。

“我呢,不想再杀掉你了——你也知道了。那么,你想怎么做?”

“……”

“认识我的人不多呢,想来第一个认识我的人已经走了。”

他说的人应该是小梅吧。

“叫我理论吧。”

将论理的名字倒了过来,仿佛是一个∞——螺旋之蛇。贪婪地将自己的一部分吃掉而成长,却永无停息,陷入名为永远的死循环。

“让我冷静下吧。”

“我走了。”

理论如此说道。

然后又问道:

“他和你说了什么?”

看来是论理了。于是我回答道:

“没什么。我现在很累,想休息一下。”

“我的肩膀让你靠靠吧?”

“不了。”

就论理的小肩膀,怎么可能承靠住我的重量?

“我可能,没办法抓你了。”

“是嘛。”

于是我和论理靠着岩壁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