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诚不然。凌羽今儿个,就有点一步青云的意思了。先儿个,他是携着份儿请帖,跟个阿猫阿狗似的,蹭吃蹭喝。连拉黄包车都寒碜……

一个个精英人物、戏子名伶,都正眼不瞧一丝。这下档次上来,大不同了!凌羽还没来得及问因果呢,就给挽着手臂、肌肤之亲的,走走停停,吃喝玩乐!

游了一轮公园儿,凌羽旋即又找张椅子坐下,猛地朝台上看。哟,不愧是宋家千金啊,宋雨洁也上去跟鬼子并排站着了。

「下面,有请丁霖村先生,为打造上海市精神文明建设,捐献私人财产2万美金!欢迎,鼓掌。」

一阵响彻天雷般的掌声,令翘着二郎腿、叼着哈德门的凌羽,注意了那姓丁的中年人。

他夹着烟雾的手,猛指台上。道:「我说,大妹子。台上那人是谁……」

前来谄媚,还没问个半斤八两的大美女,显然一副不愿意的样子。道:「凌大夫,你怎么这么没有情调啊?!人家跟你走了一宿了,也不问人家是谁。」

凌羽刚儿忙着得瑟了,一下子也忘了这黄花闺女是什么来历,只觉这人身光颈靓的,还冒着侥幸心理,会不会是她慧眼识珠瞧上自个这只穷鬼了?

他猛拍脑门,情商低没法子。道:「姑娘,莫怪!莫怪。我很享受咱俩一起的时光,你先告诉我,捐钱那人是谁?」

凌羽见台上那人,衣着深灰色中山装、梳三七背头,戴金边眼镜,来历不浅。更重要是,这人眉飞色舞的……

「他啊,听说是中统局的高干。专管邮电部门的,大大小小也是个处长。怎么?有兴趣?」

凌羽对于青天党官制历来都是一头雾水的,只是平日里听街边大婶叨念个什么科长、主任、处长云云,反正算命先生说这人反骨太硬,又油嘴滑舌的,没福相。

凌羽道:「好吧,别说了。我头晕,我就觉着,这人怎么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呢……」

凌羽当然没见过这人,丁霖村的确是时任高干。但是,凌羽全凭的是感觉。他感觉站在台上这狗腿子,身子有股「邪气」,远远地则嗅到了端倪。

而且,这股邪气,才是真正的似曾相识。他不可能,告诉身旁这妮子,我今儿个在产房遇见阴魂哭丧了,就是那味儿……

而这时,捐钱过后,丁霖村也走下台,同诸位官商干杯,其乐融融的样子。

「那位呢?」凌羽道。那嘈杂声太大,主持人的话都当耳边风了。

「你当我是号码簿呢?那人你都不认识,警局局长,宋铁英啊!」美女道。

凌羽「噢—」的一声,均无感。只是觉着人家形象端庄,一尘不染,而且一路有秘书、佳人招待,还配置车子、招待所,天,这还是人吗?当然是,天人。

凌羽道:「好了,不谈这个。谈你,嘿嘿……」

凌羽一直云里雾里的,为什么偏偏来了一位漂亮妮子,对自己爱不释手的,这儿摸摸,那儿蹭蹭。搅得他血液倒流,差点儿走着走着竖起不争气的旗杆子。

妮子道:「我说,凌大夫。我嘛,是唱戏的。我见着你,跟一般臭男人不一样。人家那伙臭男人,均是烟味儿酒味儿,要么是尝腥了还不洗手!您身上是药味儿……」

凌羽扑哧一笑,好家伙,这嘴皮子顺溜。难怪穿金戴银的,估计没少哄达官贵人开心。

凌羽道:「好的吧,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损我。没法子,干一行,爱一行。你叫啥?」

女子仍旧羞羞涩涩的,道:「我叫兰兰,你叫我‘小兰花’就行。」

「小兰花儿?!」对于,刚才那个一掷千金的老丁,他当然是目不识丁了。但是,对于这通俗人名儿,却还是有点脚印的。

他突然想起,约半年前,民生菜市场卖鱼蛋的海鲜档口石大力天天捂着大腿儿,朝跌打馆里跑,比馊了的鱼肠还臭,快赶上喂猪的潲水了。

师傅除了开点儿消炎的中草药方,敷衍了事外,也不太搭理他。直到俩礼拜后,石大力跪在门口处,哭爹喊娘的。

师傅才云:「你这是何苦呢,裤裆里的枪不能轻易开,它没上保险。」

凌羽恍然大悟,这狗腿子是跑出了花柳来了。于是,他整整小半年对鱼蛋都是敬而远之的……

石大力后来失踪了,却嘱咐了师傅一些话,还把档口给卖了,给了师傅俩元宝。然后有个清瘦女子,日日朝跌打馆跑,又正好是凌羽外诊出行的时间错开。

凌羽的好奇心,能害死猫。他猛地觉察,藏匿在药库里的两坛子药用蜂蜜没了,师傅说这劳什子在花病面前,同是金灿灿的,一两黄金都不卖一勺!

他本以为发财了,后来听闻,全拿来治愈一位姑娘了,名字儿里带个「兰」,兰花的兰。

一想起来,凌羽直哆嗦!看来,十有八九是了啊!凌羽的名堂,大街小巷是遍地通晓的,当然不是他的医术高明,上面还有五指山呢。而是痞到了一定的水平。

难怪,这小兰花捕鱼似的,一捞一个准儿,直接瞄准他了!况且,这搔首弄姿的水平,没安俩心眼,估计也要扯开空当,缴械投降了。

凌羽道:「你是不是……」他又收住口了,他眼神还挺好使的,多方打量后,判定:绝对是她!

「小兰花」依偎在凌羽的肩膀上,对凌羽而言,她比定时炸弹还恐怖……虽然,那体香扑鼻。皮肤白如血,滑如豆腐皮。

「我是什么呀?坦白说啦,凌师傅。你喜欢我吗?」小兰花眼神放电,凌羽难把持了!

「喜……喜欢!」凌羽良久才吐出一丝凉气,手冰凉冰凉的。

「行,那我就把一样东西交给你!」突然,小兰花将悬挂在胸口处的一枚佛祖和田玉交到凌羽的手上。

凌羽良久才抓稳,幸亏触觉反应告诉他,这劳什子没毒。不过,这人养玉的道理,却是不假。和田玉除了弥漫着体香外,还亮晶晶的,看样子价格不菲啊!

「喜欢我,我愿意嫁给你!」小兰花一席话,更令凌羽倏然惊愕!什么?才见几面啊,就私定终身?!

凌羽道:「为……为什么?」

小兰花道:「为什么?你一表人才啊!但是,我有个不情之请。你也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好意了,毕竟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湿鞋。」

凌羽颤巍巍的心儿给块豆腐脑似的,随时要打碎。

「我呢,自小是给贵和堂养大的。然后学唱戏,没学到功夫,给生活所迫入了戏园子里。哎,戏子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表面上光鲜亮丽,戏园子要变窑子……」

「幸亏,人家京城段家待我不薄!给我吃饱穿暖,小女子才有今日。我愿意用我终身,去换取你一次发功!请你,将台上那位段先生的顽疾给医治好吧!」

美人计!凌羽幡然醒悟,我说呢,这黄鼠狼怎会好端端给鸡拜年?!刚才那位老奸巨猾的张经理无影无踪了,现在却端了一盆老虎菜给他吃,他敢吃么?!

凌羽嗟叹:「我说,小兰花。容我再三考虑吧,明日清晨给你答复。毕竟,养病如养人,我要是有回天之力,我也不愿看到疾病肆意……」

于是,凌羽借故上厕所。将其和田玉收入囊中!老师傅曾言,倘若日后有财了,记得多置办些古董!

尤其是什么金银珠宝,首饰玉佩,藏着掖着埋着留给子孙后代。这才是延续香火的根本。

他是过来人,心里明镜儿似的。一朝君主一块钱,这战火纷飞的,指不定谁又高高在上了!

这下,罢黜了旧时货币。你囤一轮船也没什么用!这古董不一样,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凌羽上厕所后,再没回来。他知道,这骚蹄子早跟姓段的庄家大户是一路的,他也知道,今儿一宿除了吆喝个什么霸王别姬外,说的好听点倒是撑大伞分赃来了。

当然,凌羽识相。什么陈芝麻烂谷子全咽烂在肚子里,嘿嘿!都说这上流社会就是不一样,这公园内的酒店,但凡凭借那块敲门砖似的请帖都可以住上一宿。

不一会儿,凌羽又潇潇洒洒地,入住了一户规格不错的套房。

打开门,约摸80平的光景虽没有大户人家的华丽,但是比起平日里睡得连脚都难抻的木板床,要好上万倍!浴室内,还有热水、浴池……乖乖!这儿是天堂啊!

突然,趁凌羽准备祛下衣裳,滚个饱饱的热水澡时,衣着一条大裤衩的凌羽却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

凌羽暗忖:「该不会是那妮子一路跟来,讨债来了吧?凌羽还携着人家那命根子似的首饰呢,这玩意儿要当了,换两三家茶馆没问题。」

但是,开门后,却是那张娇嫩欲滴的面容……鬼子!

凌羽道:「是你啊,日本猪……」凌羽习惯那样称呼后,差点把后面的三个字眼给喷出。但是,这儿好歹也是上档次的地方,他改口:「安倍伢子小姐。」

日本鬼子来了,的确跟个特务似的,风尘仆仆,刚才一路敬酒、饮酒云云,搅得她疲倦不堪,于是她红着脸,左顾右盼,确认没什么可疑人士后,倏地关起门来。

凌羽暗忖:「安倍伢子该不会是喜欢上自己了吧……今儿个是什么了?平日里霉运连连,喝凉水都塞牙的日子到点儿了?既走了桃花运,又行了财运啊!」

安倍伢子道:「凌大夫。」

她羞红的脸,不知是酒兴作怪,还是凌羽那矫健的肌肉。

凌羽道:「你直说无妨。」

安倍伢子开门见山,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凌大夫。对,你说的没错……我的确经量不调。而且,十分严重!我才二十出头,生儿育女是我最大的愿望,可是!」

她「唰—」的一下,泪流直下。凌羽最忌讳女人哭了,忙地抽出手帕来递上。

凌羽道:「你别哭呀!你说……」

安倍伢子道:「演戏是我的梦想,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费雯丽’和‘珍哈露’一样伟大的巨星!但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为了演戏,我付出了健康。」......

与此同时,另一位佳人却如热锅上的蚂蚁。

「该死的凌羽!你,别被我找出来!否则,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找不着北的小兰花,不仅揭了底牌给凌羽瞅个精光,还将生养的玉石给送了出来。

天杀的,要「赎」回这劳什子,成本起码给陪睡半个上海市的土财主才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