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幕夜黎明。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格拉托尔小镇的面包屋依旧悠哉的营业着。比起说是悠哉，说成半死不活还比较妥当。
不过令小镇镇民开心的是，面包屋里多了一个小个子的店员，而这名店员，总是会准确的指出隔夜的面包。虽然这名店员口吻很凶，用词也从来都没有友善过。但是能吃到新鲜松软的面包，镇民们还是很开心的。
另一方面，约翰家中的面包汤越积越多...
自从前几天与利凯比的冲突之后，格拉托尔小镇的巡兵们，似乎就像是消失了一般。连平时偶尔出来巡逻的队员也变得看不到了。甚至，平时三三两两总是会搭讪碧斯蒂的那些人，也一起不见了踪影。
格拉托尔小镇很平和，很安静，但这份怪异的氛围，就好像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奏一般。
这一天的晚上，约翰很少见的以喝醉了酒的状态，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家中。虽然约翰看起来是一副，没事就会借酒消愁的大叔的模样，但实际上，他是真的很少喝酒的，更不要说喝醉了。
也许是真的喝开了心，约翰一手还拎着酒瓶，就嘿嘿嘿的笑着闯入了自己的家中。
迎面碰上的，是正在院子里为苹果树浇水的少年。
四目相对，少年的鼻子动了动，皱着眉露出了很明显的厌恶神情。
「我说你这家伙，就不能偶尔摆个好脸色给我看吗？」
约翰倒也没有生气，因为这表情他一天能看到个几十次。现在他连无奈的感觉都浮不上来，只觉得少年的这个表情有些好笑，又或者有些亲切。
「那我问你，你能偶尔不秃吗？」
说着，少年扭头往地面吐了口痰，他的这个态度还真是恶劣的不能再恶劣了。
「好，好吧，我实在是应该装着发酒疯打你一顿的。」
约翰叹了口气，打算不再搭理少年径直的回房休息。只不过，少年好像没有打算就这么简单的放他进去。
「不准进去，你去随便转一转，等风吹散了酒味再说，蠢女人受不了这个气味。」
用拐杖在地面上画上一道线，少年斩钉截铁的说着。
「喂喂，这是我的家好不好，为什么我非得被你挡在门外不可啊？而且什么情况，碧斯蒂不喜欢酒味吗？我怎么一直不知道。不如说你这家伙怎么比我还熟悉？」
「大概是因为你秃吧。」
「不要什么事都扯上秃好不好！」
约翰忍不住吼了一句，不过少年看起来丝毫没有反应，
「嘿，不对不对不对。」
约翰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就算你知道碧斯蒂受不了酒味，那你不也没有守在这里拦住我的义务不是吗？」
「随你理解，这是我的天职，或者说是本能一样的东西。」
少年的脸上依旧是嫌恶的表情，完全没有因为约翰的这番话而产生丝毫的动容。
「算了，虽然是因为难得有老朋友来看我，所以才不小心喝醉，不过醉了就是醉了。我就在这里吹一吹凉风清醒一下吧。」
带着开怀的笑容说着，约翰拿起手中的酒瓶给自己灌了一口。看来，他并没有散酒味和醒酒的意思。
约翰的朋友？
少年眉毛一挑，脑中不禁浮现起了两名秃头中年人面对面撞击木杯的场景。这个画面很是难以言喻。
「难得有机会，我们也来聊一聊天吧。」
约翰带着爽朗的笑容说着。
也并不是说约翰与少年的关系有多差，到了都不聊天的程度。而是少年平常真的是冷漠到了令人火大的程度。不像碧斯蒂一样硬缠上去，是很难与少年构成对话的。
「可以。我正好也有三个问题想要问你。」
「哦？」
约翰的口吻充满了稀奇，他本来都做好了被少年拒绝后硬着头皮找个话题进行下去的准备，并没有想到少年会同意，并且还要对着他提问。
「你知道‘菲米尔’吗？」
少年刚问完，就得到了答案。因为约翰的脸色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几乎是瞬间黑了下来，
「你果然知道。」
「呃，实在是没想到还能从别人的嘴中听到这个词语，所以失态了呢。你似乎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顿时，约翰的酒就醒了五成。
「菲尔米，又称之为组成世界的源力。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都存在的东西。所谓的‘交换仪式’，就是一种极大型‘菲尔米术式’的一部分体现。」
少年盯着约翰，认真的解释着，
「只不过，这个世界最下层的这一层，源力已经稀疏到了几乎可以当做不存在的程度。所以，这一层的居民是不会知道‘菲尔米’是什么的。」
「说的不错，普通的平民层居民，确实不会知道‘菲尔米’或者说‘源力’是什么。」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贫民层陆地上的源力是很稀薄，但是绝海上，多少还是可以感受到那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存在的。」
「只是一般来说，绝海上的人就算发现了这种力量，也只会当成什么幻觉或者奇迹什么的。没有人解释一番，是不会懂的。」
「所以呢，我既然知道这个词，说明曾经也有人像你这么耐心的向我解释过。」
约翰先前的惊讶与惊慌已经被全数压回了心底。因为细想的话，如果少年想抓住这件事做些什么文章的话，他就不会向着自己直白的提问。不过，这个词牵涉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所以约翰也难免会心悸一番。
深呼吸了一下，约翰抚平心跳继续说道，
「这么说，你果然是上层的居民吧。」
「哈哈哈，回想起来的话，你和那个家伙还真是如出一辙呢。明明很多最常识的东西都不懂，却懂得很多高深的东西。」
「记得当时那个家伙，是这么和我说的。‘并不是我无知，而是你们住的这一层太无知了！’」
「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呢。」
「是啊，她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家伙哟。」
约翰的脸上，浮现起了怀念与温柔的神情。
「第一个问题就到此为止吧。实际上从一开始，我的第二个问题就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意义。不过既然说好了要问三个，那我就勉强的问一下吧。」
少年说道。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反正都是要问，直接问不就好了，一定要像说绕口令一样转这么一大圈。）
约翰在心中腹诽道，不过脸上却装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你的妻子是人鱼吗？」
「嗯，是的。」
「碧斯蒂是你们亲生的女儿，是继承了一半人鱼之血的混血人类，或者说是混血人鱼。」
「没错。不过混血人类、混血人鱼什么的，听着真是别扭啊。即使知道你没有恶意，但还是有些刺耳。」
约翰有些不开心的拉着脸。
听到了约翰爽快的承认，少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即没有惊讶，也没有露出“果然”的表情。因为在这场对话开始之前，这第二个问题在少年的心中已然是既定事实。
「那么，第三个问题。」
「问吧问吧，大叔今天心情好，什么都告诉你哟。」
约翰往口中灌了一口酒，再次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你和你的妻子，也就是人鱼。」
「嗯嗯...」
「是怎么交配的？」
「噗............................」
约翰被猛然的呛了一下，一口酒像是喷泉一样从嘴中喷了出来。
「咳咳咳...哈？你说啥？」
「所谓的人鱼，人身鱼尾。我可不信现实世界里，还会像童话故事里一样，有个专门的女巫。可以将人鱼的鱼尾变成双腿。」
少年用清澈的目光，仿佛要穿透约翰一般，径直的盯着他。
「这...这个嘛...」
约翰的老脸一红，酒彻底的醒了，还附加了大量的冷汗在额头上直流。他已经忘了上次他这么尴尬，这么窘迫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他新婚之夜，打算就寝的时候床底下突然冒出了好几个来起哄的海贼团团员的时候。又也许是...
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那，那个人鱼嘛...」
张开嘴，约翰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呃，怎么说呢。人鱼人鱼，对，人鱼。所谓的人鱼，就是人和鱼。人鱼虽然平时是人身鱼尾的形态。但实际上，她们也有完全幻化成人类，或者完全幻化成鱼的能力...」
「哦，原来是这样。」
少年点了点头，似乎很简单的就接受了约翰的这番解释，
「难怪人鱼一族消失了近五百年踪影。平时要是完全幻化成鱼或者人类的话，不会有人能分辨出她们。这种能力倒也是从天敌的手中保护自己的好手段。」
「对对，人鱼一族现在已经快绝灭了，进化出这种能力也是迫不得已的啊。」
约翰顺着少年的话连忙的说道，
「呃，三个问题你已经问完了吧。天色也不早了，你就早点去休息吧。我会等酒味散了再回屋子里的。你对睡眠时间很看重的吧？」
不等少年再说些惊人的话语，约翰慌忙的提议着。
「确实，我也没有一直守在这里的义务。不过你这家伙一定要自觉。」
狠狠的瞪了一眼一脸谄笑的约翰，少年说道。
「好的好的，没有问题！对了，还有一件事。」
「自从你来店里工作，都没有拿过休假吧？明天开始你就休息个两三天吧。当然，报酬我还是会付的。」
「可不要说你不需要，休假也是雇员的义务，你不遵从我就只能含泪开除你，让你一辈子背着差不过快还清的房费了。」
约翰趁着机会说道。
顿时，约翰看到了少年脸上连续两种不愉快的表情。常人一般有喜怒哀乐四种表情，而少年则是有不愉快、不愉快、不愉快以及极其不愉快这四种表情。
少年的第一种不愉快，是因为约翰似乎在命令他。而少年第二种不愉快，则是因为约翰在用很愚蠢的理由威胁他。好在他并不排斥休假，不然他的脸上肯定会挂着第三种的不愉快。
于是，少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便拄着拐杖慢慢的返回了屋中。
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约翰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个小家伙好糊弄...」
秋风吹过，打了个寒颤的约翰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