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okie,我遇见的第三……第二台AX。

和之前的Zing一样,她们的举止言行都显得自然,并且会好好的露出表情……这应该才是AX的正常表现?而不是像我这样的……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矫正程序并没有因此向我发出任何警告。这不是什么错误。

“按照行为准则……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我晃了晃头,这样低声念叨着,甚至有几分安慰自己的意思。

等等,还有一点——

这我不是第一次见到AX有这样的表现,在管理局以外的地方,我应该也见到过……却怎么也记不起具体的场景。

突然出现了些争吵声,虽然算不上太大,但也足以周围的人听清楚其中的内容。

“我女儿被你们的机器弄伤了,而你们就只是想推卸责任?”

“先生,我们已经调出了那台AX的视频信息记录,是您的女儿不小心弄伤了自己。我们能为您赔偿的只是未能及时进行危险提醒的部分。”

“我明明看到是那台破机器拿着刀的!肯定是你们的机器把那些信息给改掉了!”

“请相信AX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鬼才信!你肯定是在包庇你的同类!”

穿着西装的男人用手重重的拍在了金属制的柜台上,他的额头青筋暴起,双眼也死死地瞪着柜台另一侧那个负责接待的AX,握得死死的拳头证明着他的愤怒。事态似乎在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

几个穿着相同黑色制服的AX已经从墙侧向着柜台聚拢。

我这才意识到这个大厅是用来解决第一类市民和AX之间发生意外事件的场所,也可以说成是第一类市民们向管理局投诉AX的地方。

这里大概已经不适合闲逛了,还是回去吧。

我止住自己的步子,再次转身,向着大厅后侧通往宿舍楼的那条道走了过去。

明明AX是以保护第一类市民安全为最优先执行条例的,即便如此,也还是有这么多来投诉AX的第一类市民么。

吵闹声随着脚步渐渐在耳旁消散。走过那条架在草坪上的走廊,我很快来到了宿舍楼一层的大厅。

现在是白天,那天晚上所见到的梦幻般的光景也因为相应显示器的关闭而消失了,余下的只是些因为那些光线消失而出现的灰白色调。不过也应该没什么好留恋的,现在的这种感觉才更符合宿舍房间内的那种风格。或者说设计这栋楼风格的人本来就是这样的打算?那些显示器是后来被其他人凭空添加上去的。

我走进电梯舱,透明的舱壁能看清外部的一切,我也不自觉地凑近,甚至已经将一只手贴在了舱壁上。和那晚不同的,这座城白天时的光景。

将建筑群分割成不同块的宽敞道路,穿行在其中大小各异的车辆。一些建筑前的全息投影正播放着现在的时事新闻。

在给谁看?明明有序前进的车辆不会因此放缓,也没有一个在路上的行人。

也许是被那些建筑物给遮住了。在常识模块提供给我的信息中,留给行人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条,用以散步的街道。

我很快收起了目光。

不应该去思考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这些东西不需要我去担心,在AX管理局的治理下,一切都会被安排得井然有序。

秩序,以及和谐……

“啊,Limit。”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正走近这个电梯舱室的是Zing,那头金发即便在这样的自然光照下也显得夺目,相较而言,被绑在脑后的那条橙色星星发带就变得没那么令人在意了。

“你也准备回房间吗?”她很自然的走到了旁边,我这才注意到她正背着一个形状奇怪的黑色布袋。

“是,我之前在亦步那里进行了必要模块组件的安装,现在正在返程途中,”我回答着,随即伸手指了指那个布袋,“这是什么?”

“这个啊,是吉他哦。”

“吉他。”我重复,相关的信息立即涌入了脑海,但都是些和音乐相关的东西,我不感兴趣,“资料中的信息显示,演奏这种乐器的技艺应该早已经没落了。”

原因很简单:不再被需要。

“不要总是相信资料里的那些东西嘛,埃尔文就会弹,当然我也跟着学了一点。”

“……埃尔文?”

“啊,是我的协助人,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要看看他的照片吗?”虽然我并不认为有什么看的必要,但Zing已经自说自话地把投影窗口调了出来。

照片里的是Zing和一个发色与她相近的男孩,他的脸上被涂满了奶油,甚至已经没办法分辨清他的面容,但能看见的是,那双眼睛正万分无奈地看着一旁笑得开心的Zing。

她俩相处得很融洽。

“这是埃尔文生日的时候拍的,原本有很多张的,不过他一直让我删掉,这张还是我偷偷存下来的呢~”Zing看起来很开心,说话时也露着一幅笑眯眯的模样。

“还有啊……”

“请选择您的目的楼层。”

由于我们长时间在电梯舱未选择楼层,这个冰冷地机械提示音随即传入了耳朵。Zing也不得不止住了。

“啊哈哈,我们连楼层都还没选呢……说起来Limit你住哪层啊?”

“第22。”

“咦?你也在那层?”

看样子,我们是住在同一层的。

在电梯上升的途中,Zing也同之前一样兴冲冲地给我看了不少和埃尔文一起时的照片,还顺带有对当时场景的描述。虽然很不礼貌,但我还是没怎么听,毕竟全是些无意义的信息,她所说的那些场景我没办法想象,更别谈什么理解。

“到了。”

电梯停下的时候,我快步迈了出去,脚底那个显示着‘22F’字样的显示器还在亮着,并没有同第一层大厅里那些的显示器一样关掉。

在我还在四处观察着门上显示器的字样时,Zing已经站在了我的房间门口。

“Limit你住这儿啊?”

“是。”

“这里原本是个空房间的,倒也难怪我没注意到。”

“……亦步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处。”我抬手放在门上,光路开始从接触位蔓延,证明着验证程序的运转已经开始。

“我知道,我房间离她不远。不过既然离得这么近以后就可以一起出去到处逛逛什么的了。”Zing站在我身后,似乎没有回自己房间的意思。

门很快打开,Zing也跟着一起进了这个屋子。

瞧见房间第一眼之后,Zing就立马发表了自己的评论。

“不打算布置一下吗?这完全就是原来的样子嘛!”

“我只是刚刚在这里住了一晚而已,况且……”

况且也没什么布置的必要。我没说出口,因为Zing已经先我一步在房间里转悠了起来。

“嗯……这样的话这也情有可原,啊这个布偶……”

“这是我在上一次的任务执行中……”

是一个人送给我的,可明明……

明明没有人会送我礼物才对。我记得集中区人们看我的眼神,那是带着敌意的,我记得李瞳看向我的眼神,那是充斥着厌恶的……

“诶?这……”

Zing伸手拿起的是放在布偶旁的那个黑色方块。

Wind的机体秘钥。

“这是我上一次任务中,回收对象的机体秘钥。”

“……为什么要留着这个?”

“我想留作纪念。”

我如实回答着,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留作纪念?你把被你回收的那个AX的秘钥留作你的纪念?”她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些不理解。

她随即向我走近,说话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你很喜欢这样的事么……你是把这个看作你的荣耀?还是向别人彰显你功绩的证明?”

“不……”

思绪再一次混乱起来,我低下头,不再看她。

“你认为他们是该被回收的,而你就是那个天选的执行人?”

她拿着那个方块,已然走到了我的跟前。

“不是这样……我只是想……”

“你想?”

我是想做些什么呢。

那句话突然浮在脑海里,格外清晰。

“Wind他告诉了我答案,我告诉他我会去好好理解……”明明自己都不记得是否真的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现在还不能忘掉他。”

“……”

这应该算不上对她问题的回答吧。

我抬起头看向她,她只是在怔怔的看着我。

突然寂静了片刻。

“……是么,你只是不想忘掉么。”她的声音缓和了不少。

“也许做这样无意义的事情有些奇怪。”

“是挺奇怪的。”

Zing把那个方块放回了原位,眉宇间的神色似乎也轻松了许多。大概是为什么事情松了口气。

“这个风铃……”

她把视线移开,挂在窗前的古旧风铃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亦步送给我的。”

“我以前就问她要过,但她一直不肯给,说什么是朋友送给她的,没想到居然给你了啊。”

她走近,看着那闭得严实的窗户歪了歪头:“风铃挂在这里不开窗要怎么听声音嘛。”

随即伸出手,一把推开。

突然涌入的空气有些凉意,风铃也随其晃动着,清脆的声响不绝于耳。

“果然要这样才对。”

在晨间听见的那股旋律没了。所以也应该没什么关窗的必要了。

“你喜欢这样的声音?”

“对,如果能跟着唱一曲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她说着,将黑色布袋上的一条拉链打开,放在其中的是一个深黄色的木质品,和资料记载中吉他的模样没什么差别。

她在床畔坐下,随即把吉他侧抱在怀里:“听听看吗?”

“……我并不懂音乐的鉴赏。”

“没关系,听音乐不需要什么鉴赏啦,来,坐这里吧。”她松开抱住吉他的一只手,拍了拍床,示意让我坐在她旁边,“况且我是打算教你弹,这可是失传的技艺哦~”

“……我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

“明明同为后辈的Cookie十分感兴趣的?!”Zing似乎对此感到很惊奇。

“……不同机体之间会有差异性。”

大概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好吧,既然你不想学的话……”

正当我以为她打算放弃的时候,她便继续说道:“那就听我弹弹吧~”

“……”

看样子是非听不可了。我也只能点点头。

一只手按住吉他细长的一端,也就是被称之为‘指板’的某一部分,另一只手在‘音孔’上方的几根弦上拨动,这样就能让吉他有不同的音色。但这些信息只是常识模块强塞给我的东西。

Zing也的确照做了,出来的是些别样的旋律,似乎有些生硬,有些地方她明显的停了片刻。

我依旧不能理解,这些的确是藏着些什么的调子。

她只弹了一小段便停住了,随即把吉他递给我:“你弹弹看?”

“……我不会。”

明明说好只是让我听着。

“你学着我之前的动作试试看?”

“……”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的确可以做到。

我迅速重放了信息库所记录的Zing之前的动作,并将它们一帧一帧按照次序排列起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模仿。

像是按住第二个格子里最细的那根弦,随即在音孔上方拨动,接着换格子……

因为她只弹了一小段的缘故,我很快便完成了她之前演奏出来的那一段调子。当然,连她停顿的那片刻也模仿了出来。

“Limit你很有天分嘛!”

“我认为这只是每个AX都具备的深度学习能力。”

“不,这里你应该认同我说的话才对。”

我茫然地看向她。

“这么有天赋的你不学这个实在是太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

看来这才是她的真正的目的。

“……你只是想让我学习这个吗?”

“嗯!”她毫不避讳地点点头。

竟然这样直接承认了……我也没办法再继续说什么。

“……如果你想这样的话。”

“吼吼!那你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别动。”

她很快把靴子脱下,随即踩上床爬到了我身后。

“是。”

鼻息拂在耳边,痒痒的,有些不习惯。

“我抓——”

而对于这双突然放在我胸前的手,我也只能是愣着神,保持着自己的僵直状态。

“哦哦!”这个金发少女在我耳畔发出一阵感叹,“好棒!”

“……你在做什么?”

“啊哈哈,难得凑这么近一情不自禁就……”

一边这样解释着,Zing的手却在一边揉捏个不停,从胸口传来的奇怪酥麻感甚至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感知……

“……请不要这样做,我会困扰的。”

“咳咳,不好意思……”

我的话让她止住了动作,那双手也重新调整它们的位置,放在了我握住吉他的手上。

“接下来我会告诉你几个和弦的指法,你记住然后照着做一遍哦。”

“是。”

又开始在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了。

不过也许这样会比闲着好一些?尽管她想让我学的东西是我最不感兴趣的……

照着她告诉我的几个动作,我弹出了一个稍显低沉的音调,数根弦一起发声时所特有的。

“奇怪?为什么你学这个这么快?”

“……明明是你教给我的?”

“唔……可是我学这个时候被埃尔文骂了好多次笨呢……”

我没办法解答她的疑惑。

“再换一个,Limit你按住这根……”

这样一整天,房间里都弥散着吉他的旋律。 她教了我一首曲子,调子有些熟悉,大概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