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

那是我印象深刻的一句話,準確來說是兩個字,已經忘了是誰說過的話。

現在則是我常說的話。

「走開。」

我看著玄關的背影,冷眼說著這句話。

「啊、啊嗚……噫嘻嘻。」

粉色捲髮的妹妹跟往常一樣在木質地板上癱坐著。

之後緩慢的像章魚一樣爬行,四肢就像沒有骨頭的軟泥,啪、啪的攀附到地板上,之後勉勉強強的拖動瘦弱身軀。

那速度要離開玄關需要不少時間。

看著她豪不介意洋裝在地上拖動摩擦的模樣,我感覺非常不舒服。

「走開!」

我不耐煩的再喊出聲音。

國中年紀的妹妹總算加快動作,粉紅色的頭髮因為在地上翻滾而變得髒亂,地板的灰塵毫不留情攀附在髮絲之上。

屬於軟體動物的妹妹總算退到鞋櫃,我從上層的隔間拿起運動鞋,迅速穿上之後打開大門。

「妳可以走路的吧?下次不要再那樣移動了。」

我以責難眼神看向下方趴在地板上的妹妹。

妹妹張大漂亮的翠綠色眼珠從下方天真無邪的看著我,嘴巴吐出嬰兒般的囈語:

「哈、哈噫?」

「唉……」

我無奈地嘆氣。

很顯然的我妹妹不是正常人。曾經,妹妹也跟一般人一樣。

會說話、會微笑、會為了小事而嘟嘴生氣。

當我回過神時,妹妹不知為何已經變成了章魚。

雖說是章魚,勉強支撐那纖弱身子走路的話還是能走的。

只要持續復健的話總有一天能恢復到接近普通人的程度吧。

但失去思考能力的妹妹並沒有那麼勤勞,她總是待在家裡偷懶,每天像人體蛞蝓一樣蠕動。

腦力退化連帶著吐不出半句人話,或許我說的話她也聽不動吧。

喀鏘,我將金屬製的門把打開。

「哎呀,小環要去上學嗎?」

柳環,那是我的名字,呼喚我的姐姐站在打開的大門之後。

留著黑短髮的姊姊,雖然年紀和我只差兩歲,卻已經是出社會的大人了。

標緻臉蛋連接的身體散發出不是洗髮精的香味,而是有點複雜的,消毒水味。

「走開。」

妓女的味道,雖然我不喜歡,但不想怨恨也不想嫌棄。

這個家沒有姊姊就無法維持,只有她在工作。

是這樣嗎?如果我自己搬出去打工住宿的話,說不定會比現在輕鬆多了。

「擋到我的路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姐姐,她也不太正常。

並不單指她從事性產業這麼簡單,而是更深沉的問題。

「抱歉抱歉,因為今晚預約的客人太多,我忙到早上才敲定該選誰好。」

今晚是一個月一度的特別日子,晚上會有奇怪的人來到我家。

預約的『客人』不是為了姐姐。

而是為了柳葉葵,我的妹妹。

「小環不用擔心,小葵的貞操我依然會拚命守住!不會讓小葵太辛苦的。」

柳雨良,我的姊姊,在妹妹變成章魚的那個晚上——

『太好了!小環,小葵還是處女呦!她沒有變髒,只是走路變得比較不方便而已。』

這麼說話的姊姊在我面前蹲著,我的視線被她的背影擋住而看不清妹妹的模樣。

當時露出燦笑的姊姊,手中拿著妹妹的裙子揮舞,旁邊癱軟的小腿肚上掛著一條內褲。

姊姊做了什麼事情而得出那個結論,為何不報警、不憤怒也不害怕,只顧著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現在又是如何一邊向『客人』推銷妹妹一邊守護妹妹的貞操。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當時的我還是國中生,除了恐懼沒有別的想法。回過頭來想要報警已於事無補,違法的事情那對姊妹並沒少做。不知不覺就來不及了,現在報警反而只會惹火上身。 

漫漫長夜之下,我總是躲在自己房間。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像客人和姊妹在樓下的房間裡做什麼。

我和腦袋不正常的姊妹不同,因為我是正常人,知道讓未成年的妹妹做那種事是不對的。

但是又如何?妹妹已經失去思考能力,未來不可能自力更生了。

趁著價值最高的時刻賺滿足夠下半輩子生活的錢才是正確的。

那是姊姊曾經說過的話,可恥的我居然認同那段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我沒有任何權力指責那樣生活的姊妹,真正該被唾棄的人或許是消極面對異狀的自己。

「走開!」

什麼都做不到的我只有這句話可說。

「……說的也是,小環上學快遲到了對吧?對不起噢,姊姊不像小環那麼聰明,不懂得察言觀色呢,嘿嘿。」

姊姊苦笑著讓出後頭的道路,我不發一語走出住宅的範圍。

「路上小心喔,有什麼困難記得打手機給我!」

「……」

我沒有回答姊姊的問候,這也沒辦法。

誰叫我是普通人,無法跟腦袋不正常的人們溝通。

不要跟她們有所瓜葛才是正確的。

我懶洋洋的抬頭仰望天空,斜斜朝陽發出微光。

早晨的空氣是如此清新,和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不同,正常人只會駐足於好的空氣之中,不會想多停留在那棟詭異的洋房。

我融入正常人的世界中,和上班族或學生一樣購買車票、搭乘公車。

爸爸和媽媽並沒有存在於我的記憶之中,即使如此,我還是認為自己是個正常人。

我沐浴在陽光之下生活,智力沒有退化,也沒有什麼超能力。

對異性感到興趣、偶爾在腦中幻想些桃色畫面,不做違反社會善良風俗的惡事。

考試成績中等,明年預計落點能上到稍微不錯的大學。

這不是正常人還會是什麼呢?

「早啊,環兄。」

「早。」

來到日常的教室,我坐到屬於我的位置上。就這樣,平凡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欸欸,你有看昨天的Live嗎?」

坐在我前方的好友樊俏月不意外的轉身向我攀談。

「看了看了,實在感人啊。最後那首呼喚我的王子尤其正點,就像是在對我吶喊呢。」

「少臭美了你。」

「今天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嗎?」

「怎麼,你不知道啊?有轉學生要來喔。」

「轉學生?」

「嗯嗯——畢竟你不常看SNS,不知道也算正常吧。總之就是字面上那樣啦,大家都在猜是男生還是女生喔。」

「是女生的話比較好吧。」

一說到女性,我就會想起家裡那對不正常的姊妹。即使有點噁心的感覺,但正常男人不會厭惡女性。

所以我也不會,肯定不會。

「唉呦,那不是廢話嘛。最好還是有著魔鬼身材、性格開放的美女,這樣大家都會很高興。」

「這樣啊,說的也是呢。」

俏月的形容令我想起了從事性產業的姊姊。

胃液忽然有些翻騰的感覺,那是想要嘔吐的預感。

不能吐,絕不能在這裡吐出來,那樣會很奇怪。

說不定會被俏月追問原因,我不想說謊。

「……我去一下廁所。」

「怎麼,吃壞肚子了?」

「應該吧……嗚!」

我嗚著嘴拔腿狂奔,還好洗手間距離教室並不遠,走幾步路就到達了洗手台。

「嘔……嘔……噁……」

我不斷嘔吐,起初是固態和液態混合物體,一路吐到只剩透明的胃液。

喉嚨有些燒灼的感覺,一但想像身材凹凸有致的姊姊這時候說不定嘴裡正含著什麼東西,我又吐得更加嚴重。感覺整個胃袋被粗暴的強行攪弄,繼續傾瀉下去可能連血液都會噴發出來。

不能再思考了,我沒有理由去關注那種事。

會突然引發遐想只是因為我接觸過的女性不多,才會想到『那個東西』。

只要我像平凡人一樣談個平凡的戀愛就能把那對姊妹的印象沖淡吧,最好沖到一點殘渣都不剩。

「給。」

「謝、謝謝。」

「不客氣。」

似乎有人可憐我的慘狀,遞出面紙給我擦拭沾滿體液的臉孔。我忍著自己製造的酸臭味,閉上眼睛盡快將噁心的殘留物清除乾淨。

「那個……咦?」

是沒看過的女孩子,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古典的平整瀏海上方有著兔耳狀蝴蝶結,後方垂下長髮也梳理的相當整齊。

不同於一般黑曜瞳,擁有怪異又妖豔的紅色瞳孔的主人正站在旁邊直盯著我。

「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露出有點無奈的笑容。

被神秘美少女不發一語的觀看嘔吐,著實是個奇怪的體驗。一般人不會那麼悠哉,會停在那等待必然是有事相求。只是沒由對方開口,而是我主動詢問。

若不趕緊結束交談就會趕不上早課的時間,那靜止的樣子不曉得何時才會出聲,還好緩緩起伏的胸口顯示著對方有其呼吸,否則沉默的少女光看著就像一尊名匠精雕細琢的人偶。

——美得令人窒息。

「你,繼續這樣好嗎?」

終於,淺紅的嘴唇緩緩吐出了幾個字。雖然是中文,我卻聽不懂的字。

「妳剛剛在跟我說話嗎?」

我露出和藹的笑容,並轉頭看向身後的走廊。雖然有幾個零零落落的學生走過,但沒有任何人因為這位絕美少女的言語而駐足。

只有幾雙好奇或忌妒的男性眼神從各個角落無聲盯著我。

「……那樣是不對的,你身上蘊含危險的氣息,不該待在這種無聊的地方玩無聊的過家家。」

少女雙手交叉在胸前,低頭閉眼的模樣就像是長輩在對晚輩說教。

很好,我跟眼前不知名美少女的言談並沒有交集。

「妳就是今天要來的轉學生對吧?早課的時間快到了,有什麼事等休息時間再聊吧。」

我維持著和藹笑容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向教室。

患有中二病的轉學生很危險,雖然人很漂亮,但還是不要接觸太深比較好。

「就算你閉上眼睛也沒用,刻意迴避只會造成不好的結果。」

不顧後面的少女喃喃自語,我走到教室門口,門後的俏月正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欸欸,你什麼時候認識那麼可愛的女孩子?難道是小時候被迫分開的青梅竹馬意外的相逢?簡直就像連續劇一樣狗血呢。」

「我才不認識,只是跟她借了幾張面紙而已。」

「借完之後順便調情啊?」

「我看起來像那種人嗎?」

「你看起來只像個死宅。」

「那就對了,她主動跟我詢問一些問題。因為是沒看過的人,我認為她應該去教職員室,畢竟早課快到了,我跟她說明教職員室的位置之後就趕緊回來了。」

我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謊,雖然是謊言,比起中二病少女那樣麻煩的話題要正常許多,應該不容易被識破。

「真的假的?通常都會藉機帶路吧?趁機做出一些臉紅心跳的發展,哪有人就這樣把美女晾在一邊啊?」

糟了,這麼一說也是,為了把情節合理化反而出現不合理的行為,我太大意了。

「無所謂,反正我也要到教室,不需要去教職員室。」

這麼說話的美少女,從我的背後走過,直接就在黑板旁的教師用位置坐了下去。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你在幹嘛啦。」

俏月不斷用雙手拍打我的胸口,視線倒是一直黏在行徑詭異的美少女身上,絲毫不顧慮我的感受。

「同學,妳跟老師打過招呼嗎?」

坐在前排的女學生發出提醒,確實就算她是轉學生,也不應該這樣大搖大擺坐到屬於老師的座位上。

「不需要。」

「咦?呃……是喔。」

美少女蠻不在乎的回答,是說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總用美少女代稱好像太隨便了。

「通通坐好,上課了。」

「俏月,老師來了。」

「嗚嗚,我還想再看幾眼……」

「回到座位上也能看吧。」

這個人到底有多飢渴,難怪總是交不到女朋友。

我將呆住的俏月拉回座位,自己也順便到後面一格的座位坐下。

那麼,這個轉學生還要玩什麼把戲?果然事先跟老師商量好了吧。

「咦?妳是……哀?是鬼苑哀嗎?」

捧著點名簿的老師提起眼鏡,仔細對照坐在牆邊教師席的少女模樣。

原來轉學生的名字是鬼苑哀,真是相當符合她中二病形象的名字。

「妳不能坐在那裡,學生就該有學生的樣子!總之書包放著,先出來自我介紹吧,接著再找找哪邊有適合的空座位。」

總算確認清楚少女身分的老師將點名簿放到木製講桌上,接著雙手叉腰對前方的鬼苑哀說教。平時一副好好青年的老師,在該表態時還是會擺出教師的架子。

「不對呦,這裡就是我的位置啊。」

「鬼苑哀,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儘管老師這麼說,台下的學生卻發出小聲竊笑。

「嘿咻,我呢……」

霎時間,空氣彷彿凍結。聲音,消失無蹤。教室裡的同學和老師全都像脫了線的人偶動都不動,只有鬼苑哀繼續優雅的走上講台。

我想說話,卻發不出聲。嘴巴彷彿被石膏固定,連吞嚥口水都是艱難的任務。

只有腦袋仍然持續思考,為何只有鬼苑哀毫無影響的活動著?

狐狸的面具。

黑板上掉下一塊白色的狐狸面具,不偏不倚地掉到講桌上,框啷框啷的發出聲響。

狐狸面具沒有因為地心引力而平躺,反而直立著旋轉。

轉啊轉,看似陶瓷製的面具像陀螺那樣不停旋轉。狐狸耳朵在上方穩定的和空氣攪拌,狐狸下巴無所畏懼的在講台上消磨自身。

轉啊轉,我的視線被不斷動作的面具吸引,鬼苑哀這時已經站到木偶老師的身邊,臉部對著台下。

那慘白的食指猶如和慘白的面具共舞,富有骨感的藝術品互相接觸。

啪的一聲,就在接觸那一剎那,狐狸面具破碎開來。狐狸的臉變得四分五裂,化為粉末、消散。

方才還不斷旋轉的狐狸面具就這麼憑空消失。

嗶、啵。耳朵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敲打、灌入空氣,我感覺到自己的頭顱震動。

微風從窗口穿越、輕撫我的臉頰,涼涼的觸感讓我體認到空氣又開始流動。

隨著狐狸面具的消失,班上的聲音又回到平時那樣細碎吵雜。就和平時一樣,談論著無關痛癢的小話題,部分人讚嘆著鬼苑哀的美貌。

沒有人為了剛才靜止的異狀而驚訝,難道那只是我的一場夢嗎?

「我是今天被調來擔任二年C班的班導,鬼苑哀。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這是在開什麼奇怪的玩笑?鬼苑哀的外表看起來就和我們差不多的年紀,剛剛老師才說過她是轉學生吧?怎麼想都不可能擔任教師的職務。

「吳未有同學,你幹嘛待在講台上?干擾到老師的自我介紹了。」

「咦?喔、喔!對耶,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呢?」

鬼苑哀對著剛才叫她自我介紹的老師指指點點,煞有其事的責備對方。

這又是在演什麼東西?連老師都被她唬得一愣一愣,難道是好好青年不想招惹中二病患者所以乾脆屈服嗎?

「喂喂,俏月,老師他是不是怪怪的?剛才不還一副生氣的樣子嗎?」

「嗯?你在說什麼啊,才第一天來而已你就知道她怪怪的?難道是你親戚?天啊——太令人羨慕了吧。」

轉過頭的老同學說著我無法理解的中文,是怎樣,大家聯合起來一起耍我嗎?可今天不是愚人節也不是我的生日啊。

「俏月!我現在沒有心情跟你開玩笑!」

「你才是腦袋怪怪的吧?早上吃壞肚子連智商一起吐出來了嗎?」

看見我的表情嚴肅,俏月也回以認真的表情,他並沒有在開玩笑。

難道不正常的人是我嗎?

不、不可能。全世界的人都可能不正常,只有我不可能不正常。

「對、對啊,可能我真的不小心把腦袋吐出來了吧,哈哈……俏月,不好意思說了奇怪的話。」

「那就不要再煩我了,真是,我還要把小哀哀的身材牢牢記在腦袋裡,沒空跟你說相聲。」

看著轉回身的俏月,我的腦袋卻是一團混亂。

確實現在並不是以臉蛋或身材,甚至年紀也不是成為教師的問題,這世界上也是有高中生年紀就取得教師資格的神人。

也……也是有因為貧窮、或者留級下來的老人還在讀高中。是的,沒錯。好好青年吳未有其實是我的同學,鬼苑哀則是今天開始擔任的新人教師。

我一定是睡昏頭了才會感到異狀,錯把兩人的身分給對調了。

我沒有問題,還是跟普通人一樣正常。

「那麼,為了這值得紀念的第一節課。大家都把衣服給脫了吧,讓我們裸身坦誠相見!」

不行了,這個絕對不正常,鬼苑哀提出的絕對是不合理要求。

正常人是不會二話不說就把衣服脫掉,那是變態才會有的行為。

可是……

「為什麼大家真的開始脫衣服了啊啊啊啊啊!你們是認真的嗎?不是吧?好了,不要再開玩笑了,這真的不好笑,攝影機在哪裡,可以出來了吧?哈、哈哈哈……」

只有我一個人對現狀感到異常,沒在脫衣服的人只有我。

「柳環同學,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粉紅色胸罩呈現在我的視線之內,坐在右手邊的女同學一臉擔心的看著我。同時,她還打算解開肩帶,絲毫不在意白皙的肚皮裸露在空氣之中,就算那堪稱豐滿的胸部可能會洩露出來也無動於衷。

她的表情是如此稀鬆平常,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

「不要。」

「不要?」

不要做出像妓女一樣的動作!那會讓我想吐!

我沒有說出來,只是在內心吶喊。

無視我內心的呼喊,她輕鬆寫意解開了背後的束縛,粉紅色絲帶順著地心引力往下滑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受不了了,不正常的不是我,絕對不可能是我!所以不要看我,不要再用疑惑的眼神看我!不要拿、不要再拿了,不要讓那塊布離開胸口!

「為什麼要那麼堅持呢?這樣的世界不是蠻有趣嗎?」

鬼苑哀那清澈的聲音在我耳邊繚繞。

「嗚呼呼,怎麼樣?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多麼嚴謹的東西。」

我閉上雙眼,讓視線籠罩在黑暗之中。

「就算不去看又如何?事件並不會因此而消失喔。」

鬼苑哀的聲音依舊持續,就像嘴唇正貼在我的耳邊囈語,耳垂可以感受到某人刻意呼出的熱氣。

是妳嗎?造成這個異常世界的人——

「你不是很堅持當個普通人嗎?那現在就應該像個普通人一樣把衣服脫了,一起來欣賞彼此之間的肉體啊。」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

——我會等你回來。

腦海中忽然浮現這句話。

——叮,叮。風鈴互相敲撞的聲音。

「我是今天轉學過來二年C班的同學,鬼苑哀。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嗯……我看,妳就坐到柳環後面吧,那裡剛好空著。」

「好的——」

我睜開雙眼,教室裡並沒有脫下衣服的人。

「哈、哈……」

心臟劇烈的跳動著,我的額頭被汗水淋漓。

剛才是怎麼回事?我在大白天做惡夢嗎?

鬼苑哀緩緩經過我的座位,低頭細雨:

「如果是夢的話就好了呢,柳環同學。」

外表絕美、言談舉止怪異的鬼苑哀,我不想和她扯上任何關係。

不正常,很明顯不正常的人是鬼苑哀,並不是我。

我小心翼翼的趁她坐下時,發出只有我們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

「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