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和元老院的会面,安排在了同日的十四时。在蓝铭的招待下用完午餐,就要立刻赶往元老院所在的接见厅。

“全部安排在一个地方不就方便多了吗?”

泠之前还觉得很麻烦而抱怨了一句。

“有自己的专属区域,感觉肯定比寄人篱下要畅快得多吧。”

艾卡实际上可以猜到为什么皇族为什么会特意划定出专属区域。一方面是本人权力的象征物,另一方面,果然还是背地里勾心斗角的产物。

现在姑且可以称之为互不侵犯领域,但是一旦政治斗争被端上台面,这片祥和立刻就会被打破。

这么说的话……

“紫铭吗?她的住所在靠近南边的方向。因为我的原因,所以离这里并不是特别远。她的体质天生有些虚弱,很少有机会离开那里,有时间我就会过去看看她……”

果然如同艾卡预料的那样,在这里是见不到紫铭·伊艾拉公主殿下的。从蓝铭垂下的眼帘中,艾卡感觉到姐妹两人的关系一定非常融洽。

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如果姐妹两人没有互相竞争的意愿,那么住在一起也不会有问题吧。

“紫铭她……也是非常辛苦的。”

对于这个问题,蓝铭只是含糊地带了过去。坐在她身边的夏洛用眼神示意艾卡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

元老院的接见厅中,人数比起蓝铭的接见厅增加了至少一倍以上。在来这里的路上,蓝铭就已经向大家解释说明了这一点,所以本应该随着人数增加一倍的压力并没有感受到,相反,在经历了与蓝铭的会见后,这种场面不知不觉稍微习惯了一些。

蓝铭迈着优雅的脚步走上前,提前豪华的礼服向着台上的权贵们微微行礼,然后马上抬起了头。夏洛仍然背着双手,在蓝铭的身旁寸步不离。

按照礼仪,艾卡他们不能和蓝铭并排而立,而是应该在她身后两步远的距离。在抬起头后,艾卡用余光大致扫了一遍整个接见厅。那些应该就是“元老”的老人们,围坐成了一个半圆形,男性女性各占一半,一共十人。那些坐在两侧,盛装打扮的人,大概就是皇族或者贵族了。

“各位元老,久疏问候,我是比斯帝国第三公主——蓝铭·伊艾拉。我身后的这几位就是这次应邀前来的贵宾,想必在场的各位已经对他们的事迹略有了解。”

虽然在公开报导中没有提及艾卡和薇汐,但是实际情况已经在皇族和贵族中成了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这里会聚集如此多的权贵的原因。

“嗯,你们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坐在高台的右侧,面目和蔼的老奶奶笑着点了点头,“艾卡先生,薇汐小姐,我代表元老院向你们表示感谢。”

“谢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艾卡往前迈出两步,来到蓝铭的身边,将左手臂横放在胸前,向元老院表示尊重。

薇汐也紧跟着站到艾卡的身边,微微鞠了一躬。

“薇汐小姐,虽然离开了教廷,但你仍然是我们值得信赖的朋友。请一定不要忘记这一点。”

坐在左侧的老人用坚定地语气这么对薇汐说着。

“谢、谢谢……”

突然被这么热情地对待,薇汐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她没有抬起头,大概是因为不敢和那些人直接对视。

“洛洛小姐……就是艾卡先生的妹妹吧。”

“啊,是、是的!”

本来以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洛洛突然被点名,回答突然结巴了一下,幸好她及时上前调整了自己的失态,无伤大雅。

右侧那位点名到她的那位老人豪爽地笑了笑,似乎没有怎么介意。洛洛被他的笑声弄得十分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在他们这些长辈的眼里,自己毫无疑问就是小孩子,无论装得如何成熟,都只是如同过家家一般的游戏。而且那位老人看上去也十分面善,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

“既然来到了奥古斯,就都是贵客。不用感觉到束手束脚,尽情玩耍便好。”

短短的几句话,就表达了他对洛洛的关照之意,也让洛洛的压力减轻了很多。

“那就承蒙您好意。”

接下来的对话中,洛洛没有再出现过那种简单的失误。

“海因茨家的孩子,上前来吧。”

最重要的人物果然被放到了最后,而且是被用自己家族的赋姓来称呼。周围传来了小声的议论,但是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泠毫不在意聚集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大步地走上前,简单向高台上的元老们致礼后,便等待他们的发言。

话语比预料中晚了几秒传来,左侧刚刚发过言的那位老人缓缓开口了。

“关于海因茨家族的事情,我深感惋惜。”

“……”

“那个任务确实是由我们委托了教廷来执行,但是没有想到他们用了那种过激的方法。归结起来,这确实是我们的失误。虽然知道这种形式上的致歉,对你,对整个海因茨家族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称不上,但是至少,请你能够接受。”

在座的十位元老,或撑着拐杖,或背手而立,全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厅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喧哗,所有的贵族也都纷纷像元老们那样站起身来,连蓝铭也面向了泠。

由高台上的十位元老带头,除了艾卡四人,在场的其他人都对着泠低下了头。

整个大厅中一片肃静。

元老院向着个人致歉,这是比斯帝国建国以来,前所未闻的事情。这份歉意来自一个国家,是一个国家向着泠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艾卡在不远处看着泠,他不知道泠此刻是怎样一种心情,震惊、愤怒、悲伤,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法从现在的她身上看出来。独自伫立在中心的泠,似是时间停止了一般,许久,她才缓缓地前倾了一下身子。

“谢谢……”

这句话中没有包含任何感情,仅仅是两个冰冷的文字。

得到了她的这句话,元老们才抬起了他们的头,贵族们缓了一步也都重新就座。

“谢谢能够得到你的理解。”

全部是事务性的对话,和泠冷淡的回答一样,毫无温度。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吧。但是这台戏必须按照剧本演下去,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泠才没有宣泄出自己真正的感情。那样的话,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会连累大家。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请泠小姐作为一位普通的女孩子,坚强地活下去吧。”

“对不起,让我忘记自己的家族,恐怕很难做到。”

“我们并不是希望你那样做。如今,海因茨家的魔装——光炎剑已经不存在了,你已经没有必要代表海因茨家站上前线。元老院会无条件承担你在今后的生活中需要的一切,你只要带着这份信念,好好地成长就足够了。”

等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元老院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如果这里不是接见厅,艾卡在听到这些话之后,可能就会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了。他悄悄看向洛洛和薇汐,她们似乎也不能理解。

“长辈们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是我相信,已经逝去的家人们一定希望我能够用自己的双脚一路走下去,即使不会一帆风顺,但是沿途的成功或者失败,都将成为我的无价之宝。再次在这里感谢各位长辈对我的关心。”

完美的回答,傲然而立的泠,飘散着金色的长发,耀眼得有些炫目。

无法分辨这是不是泠的真心话,艾卡只见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足足几秒后才抬起头来。再次反观高台之上,那位和蔼的老奶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其他长者也纷纷满意或赞许地点了点头。

泠用彬彬有礼的态度拒绝了元老院,完全没有引起他们的反感。

“既然你这么决定的话,我们会支持你的想法。”

老奶奶用这句话,结束了泠的话题。

“我有一个提议。”

正当大家以为这次会面即将结束之时,坐在左侧的一位老人突然开口了。

“艾卡先生和薇汐小姐从第四阶级魔兽的威胁中保护了霜月学园,这个消息已经众所周知,泠小姐和洛洛小姐提供了不少的帮助。所以在这里,我想举行一场比赛,让我们比斯帝国的骑士团也能一睹各位足以打倒第四阶级魔兽的实力,让他们受到一些刺激,能够奋起激进,这对于比斯帝国来说,肯定也是一件好事吧。”

“请、请稍等,埃米里乌斯阁下,他们还只是学生,这样是否会有不妥之处?”

这个提议在蓝铭的预料之外,所以她似乎有些着急起来。

“蓝铭·伊艾拉公主殿下说得没错,埃米里乌斯阁下,这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之前发过言的那位老奶奶也提出了异议。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玛尔库斯阁下,司考路斯阁下,你们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想法?”

埃米里乌斯没有收回自己的提议,而是向身边的两位老者询问。

“我觉得埃米里乌斯阁下的想法很好,这也可以让我们比斯帝国的骑士们见识一下更加广阔的世界。”

“嗯嗯,确实如此。”

那两位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尤尼乌斯阁下,您意下如何呢?”

仿佛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胜利一般,那位老人这才重新向被称作尤尼乌斯的老奶奶征求意见。

“鄙人赞成尤尼乌斯阁下的想法。他们是作为贵宾被邀请来访奥古斯,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可能会变成比斯帝国和霜月学园之间的问题。”

“埃米里乌斯阁下,这个责任不是你们能够承担的,请三思而后行。”

尤尼乌斯奶奶身边的两位老者站在了她的一边。

高台上的正论正在进入白热化,可作为话题中心人物的四个人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贵族们似乎都对这场正论的结果兴趣盎然,没有人因为这场闹剧而不耐烦地离开。

“泠,我好像没有听懂。”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么看来的话,元老院的内部也有自己的问题。

高台上的正论似乎已经有了结果,接见厅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那么,不知道各位是否愿意和我们比斯帝国的骑士切磋一下呢?”宣布这个消息的人,是刚刚那位不愿退让的尤里乌斯老奶奶,“我们不会强迫你们同意,愿意参加的人就往前走一步。作为对手的骑士由我们元老院选出,和你们参加的人数相同。除了魔装之外,武器不另作限制。结果点到为止。”

“这样的话,我也要一起参加。”

首先踏出一步的,是一直沉默的蓝铭。夏洛没有想到公主殿下会突然做出这种行动,在她有所动作的那一刻都没有来得及阻止她。

“蓝铭·伊艾拉公主殿下,请恕我不能同意您的要求。这一次邀请的对象只有霜月学园的各位。”

埃米里乌斯摇了摇头,将蓝铭的决意视作了玩笑话。

“公主殿下,请适可而止……”夏洛在她的身后小心提醒她,“如果您出面的话,事情会越闹越大。”

“蓝铭·伊艾拉公主殿下,请不要让我们为难了……”

尤尼乌斯老奶奶也面露难色。

在夏洛苦恼的时候,四人之间似乎已经得出了答案。

“公主殿下,相信我们吧。”

站在夏洛身边的两人,是艾卡和泠,洛洛和薇汐留在了身后。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这样的安排,但是从两人的眼神里,她知道已经不需要自己出场了。

“那不要让我失望哦。”

蓝铭安心地从两人之间退了回来。

“艾卡先生,泠小姐,你们已经确定要参加了吗?”

尤尼乌斯老奶奶确认了一遍。

“洛洛不习惯参加这种活动,我就连她的份一起努力吧。”

“所以薇汐和洛洛在看台上给我们加油就够了,这样也可以顺便减少一下对手的人数。”

骑士团经过了长时间的协同训练,以四名骑士作为对手和以两位骑士作为对手,难度与人数根本不成正比。洛洛起初也想一起参加,但是被艾卡一口否决。薇汐的结界魔法需要时间的支持,在这种场合可能很难拖到足够的时间,为了不拖两人的后腿,只能无奈地放弃参加。

彼此之间都能理解,所以他们才能在很短时间内就决定出人选。其实最初大家有考虑过全员不参加,但是考虑到蓝铭和夏洛的立场,艾卡和泠还是决定由自己代替大家站出来。

虽然这对组合从各方面都让洛洛和薇汐担心,但是在他们本人看来,或许是最可靠的唯一选择。

“时间暂定为一周后。你们刚来到奥古斯,不如借这个机会好好欣赏一下这里的风景,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