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难道说……要尝试第一种方法？”
“不用。”
夏婉静的否定顿时让他放松了下来，但她的下一句话又让叶子夜纠结起来了。
“第二种方法都不能起效的话，第一种更不可能了。”
“只有这两种办法？”
夏婉静轻轻点了点头道：“新人类都是通过这两种方法觉醒的。”
“也就是说……我并不是新人类？”
事实已经清晰地摆在了叶子夜的面前，就算是心里再不情愿，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结论。
“不，你肯定是新人类。”夏婉静注视着叶子夜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这点我敢打保票。因为——”
“因为你是我儿子。”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两人转头看去，一位身穿淡青色长袍的女子正快步走来。
她的个子比夏婉静略矮一些。瀑布一般的长发柔顺地垂到了腰间。乌黑的眼睛清澈明亮的如同一泓碧水，却又透出一股深邃之感。
“妈妈”两个字到了叶子夜的嘴边却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眼前的人是那么的熟悉。叶子夜可以毫不费劲地凭借记忆认出自己的母亲来，六年的时光似乎没有在她的相貌中留下任何的印迹。
眼前的人却又是那么的陌生。虽然她的脸上挂着笑容，但叶子夜却无法从中感受到半点温暖。记忆中的母亲是那么的温柔可亲，可眼前的这个人却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接近的气场。
“老……老师，您不是要过几天才回来的吗？”夏婉静的脸上写满了惊讶的神色，“您要是早点告诉我的话，我就去接您了。”
“只是临时起意而已。你先出去一会儿。我跟子夜说几句话。”
“是！”
女子目送着夏婉静离开了之后，这才转过身来。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你已经15岁了。”她上下打量着叶子夜，轻声说道，“你知道夏婉静15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吗？”
叶子夜无声地点点头。夏婉静15岁的那一年正是新旧战争的第一年，她在那时候做的事情想必只有一件：打仗。
“我们现在和旧人类之间的和平就是通过那次战争换来的，而不是靠叶宇嘴里所谓的相互理解得到的。”
叶子夜默默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中学的历史课本中也提到过六年前的新旧战争。当然书中将战争定性为新人类发动的侵略战争。
“如果叶宇给你灌输过什么新旧人类和平共处这样的观念的话，我希望你从今天起能抛弃这些天真的想法。”
“为什么？”
“因为人类会本能地恐惧无法被控制的力量。”
叶子夜不置可否地偏过头去，他一直相信着合则两利，分则两伤的观点。只要双方都诚心诚意地寻求合作的话，没有什么无法跨越的障碍。
“等你长大了就能明白我的话了。”
“我已经15岁了，足够明白很多道理了。”
“是啊，你才15岁。”她特意加重了“才”字的语气，“你还要走很多路才能接替我的位置。”
“你的位置？”
“哦，我差点忘记了。想必叶宇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作为新人类的事情。”她的语气没有半点疑问，仿佛是在陈述一个很显然的事实。
“我叫慕容雪。”
短短五个字在叶子夜心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昨天东方竹月在介绍超感学院时提及的那位传奇人物居然就是自己的母亲？！
“你……你居然就是那个号称是终焉之魔女的人？！”
“……这称呼是谁跟你说的？”
“东方竹月。”
“这丫头真是……这种不光彩的称呼有什么好宣传的。”
“为什么不光彩？”
慕容雪没有回话，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片刻沉默之后，叶子夜有些沮丧地说道：“别说接替你的位置了，我现在连觉醒都做不到。”
“你将来的超感能力一定会远强于我。”慕容雪用不知从哪来的自信说道，“至于你不能觉醒的问题，我想应该只是夏婉静的处理方法不对。”
“难道还有第三种觉醒方法？”
“不，只有这两种。夏婉静的能力强于精细控制，弱于瞬间爆发。她的领域觉醒一般人足够了，但显然你觉醒需要的领域强度非常高。”
慕容雪将叶子夜领到书桌旁，示意他坐下了。
“闭上眼睛，放松身体。觉醒的过程可能稍微有点不适感，忍忍就过去了。”
叶子夜顺从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候着觉醒时刻的到来。
黑暗中，叶子夜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但除了呼吸因为紧张有些加速以外，并没有发生什么预期的变化。
一道红光在他眼前闪过。
叶子夜吓了一跳，正想要睁开眼睛，却听到慕容雪的声音：“不要睁眼。”
不断闪烁的红光很快就遮住了他的整个视野，仿佛面前有无数个人拿着激光笔对准了他的眼睛。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席卷而来，若不是知道自己正安静地坐在房间里，叶子夜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过山车。
“原来如此，难怪觉醒会这么困难。”
叶子夜模模糊糊地听到慕容雪的说话声从远处传来。他想调整一下坐姿，却惊讶地发现身体竟然不受控制了。
在下一个瞬间，叶子夜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了，整个人就好像灵魂出窍般地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一个由无边无际的红色光点组成的世界。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这种连自己是否正在呼吸都不知道的感觉的话，叶子夜会考虑用“幽灵”这个词。
叶子夜现在就像一个幽灵一般漂浮在除了红色光点空无一物的空间中。深深浅浅的光点密密麻麻地重叠在一起让叶子夜想起来小时候曾见过的遮天蔽日的蜂群。
刹那间，这奇异的景象就像幻觉一样突然消失了。他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再次感受到了屁股下坐垫的触感。
“好了，睁开眼睛吧。”
叶子夜眨巴了几下眼睛，微微摇了摇脑袋。虽然奇怪的红光消失了，但刚才的眩晕感还有轻微的残余。
“感觉如何？”
“有点晕。”
叶子夜站了起来，发觉腿有点发软，好像刚长跑完一样。
“第一次觉醒的时候身体并不适应，以后习惯就好了。 你先去下面的学生会休息休息吧。”
慕容雪挥了挥手，示意叶子夜可以离开了。
听到叶子夜关上门的咔哒一声时，她第一次露出了疲惫的神色。慕容雪走到桌旁坐了下来，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老师，我能进来吗？”
门外响起了夏婉静的声音。
“进来吧。”
夏婉静走进校长室，看到慕容雪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由得担心地问道：“您是不是又发动三档能力了？！”。
“是啊……”
“医生不是说了这段时间不要过度使用能力的吗？！”
“不要相信医生的危言耸听，对身体最了解的人是我。”
“这才不是危言耸听，您忘了那天——”
“夏婉静！”
看着乖乖沉默下来的夏婉静，慕容雪的语气柔和了一些。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子夜身体的应激反应弱得不正常，我不开三档的话根本无法让领域强度达到觉醒的要求。”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的超感能力很特殊？”
“并不是他自身的原因。”慕容雪摇了摇头，“我感受到他的身体里面有能够吸收灵振波的物质。这不仅使得我的领域对他身体的影响衰弱了，更是弱化了他身体产生的应激反应。”
“能够吸收灵振波的物质？难道说是……碤？”
“应该就是碤了。我想不出有什么物质还能有这种能力。”
“可……可是，他的身体里面又怎么会有碤的存在呢？这个物质不是还没有民用化吗？”
“你忘了他的父亲是谁了么？”慕容雪苦笑道：“这东西普通人是弄不到手，可叶宇还能搞不到吗？”
“万一这些东西在子夜的身体里永远沉积下来，岂不是会从此毁了叶子夜的超感能力吗？”
“如果仅靠这样就能毁了新人类的超感能力的话，我相信早就会用来对付我们了。”慕容雪平静地说道：“叶宇会把子夜送来桃源城，就说明他清楚这东西无法从根本上危害新人类。”
“不过至少一段时间内，子夜的超感能力会受到抑制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慕容雪叹气道，“这段时间恐怕要辛苦你了。在在他能顺利完成自律超感之前，麻烦你根据他的情况开展针对性的辅导吧。”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夏婉静自信地拍了拍胸膛。
“我现在要回去了，你送一下我吧。”
“诶？刚来就要回去？”
“刚不是说了是临时起意的么。”
慕容雪睁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子说道：“那边正处在关键时期，我还必须得过去。”
夏婉静点点头。数十秒之后，两人便从办公室消失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