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养人面犬?”我看着眼前的人面犬,忽然问道,“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吧。”

“我说了,我只是个饲养员。”莲子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只负责每天来这里喂食,其它的一概不知道……人面犬都住在六层下面的仓库里,每天到这条甬道里来做身体检查,喂食和运动。”

我这时才看清楚,在门外没看到的一侧放着没见过的仪器和类似健身器材的东西,大概就是莲子口中说的身体检查和运动器材吧。

“至于为什么人面犬会存在于这里……”莲子遗憾地笑了笑,往后躲过一只大胆的人面犬舔上来的舌头,“我们两个应该是没机会知道了,你的朋友们或许来的及遇上赶来的援手,然后为死去的你解开秘密吧。”

身处绝境,我心中没来由地憋着一口恶气,不仅没有放弃抵抗,反而无比厌憎地盯着眼前虎视眈眈的一群人面犬。

我恶狠狠地咬着牙齿,看着已经在蹬着地板的人面犬:“无所谓,就让我来看看我能在这些畜生嘴中活多久吧,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直到变成血肉的碎片为止。”

“吼!”

仿佛听懂了我的挑衅,几只人面犬扑了上来,我拔出军刀,将牧月放在我身上的手枪抛给莲子,狂吼道:“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

猝不及防之下,虽然用军刀划开了四只人面犬的手掌,击退了它们,左肩却被恶狠狠地咬住了,一阵剧痛之下,我将军刀狠狠捅进那只人面犬的侧腹,用力搅动,嘶声大叫着将它的肚皮划了开来,腥臭的鲜血喷了我一头一脸,我勉强从血污中睁开眼时,它居然已经倒在血泊中无力起身了。

我狂笑道,一甩军刀:“不过如此嘛!也不是每只人面犬都像那边那个大家伙一样抗打啊!”

莲子刚用手枪击退了她那个角落的两只人面犬,不过显然没有打中要害,反而让它们更愤怒了。

“你不用挡着我,”莲子将我挤开来一些,“我有枪,你管好你自己吧。”

门外的三人听到门内的枪声和吼声,大概已经急的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了,不知是谁大力拍着门,我甚至听到了染用力撞着门的声音。

我大声叫道:“别费力气了,我一定会撑到卫队他们来的,这扇门现在是肯定打不开的!”

“卫队那边没有响应,他们不会来了!”牧月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碧蓝集团那边应该是怕秘密暴露,不允许你们活着走出来了!竹子!”

“听见了?”莲子凄惨地笑了笑,“他们不会来了,省点力气吧你。”

我内心却是无比地愤怒了起来,咬着牙齿,满头满脸的鲜血激起了我心中的血性,齿缝间也因为过于用力而流着血:“我绝不,如果他们不来,我就把这二十几条畜生,”挥了挥手中的刀:“全部杀光!”

莲子沉默着看了我两眼,随即举起了手中的枪:“来吧。”

因为靠着墙,每次攻击的人面犬的数量只有六到七只,四到五只扑向我这面,剩下的扑向莲子。我清楚的知道我不可能挡下所有的攻击,于是选择了每次放一条人面犬咬住我的非要害部位,随后驱走剩下的人面犬,再最后解决那只攻击到我的人面犬。

不断地因为剧痛而嘶吼着,用尽全身的力量撕开每只咬到我的人面犬的身体,有时是脖子,有时是腹部,有时是脊椎。空气中瞬间浓烈起来的血腥味,我的血液与人面犬混合在一起,不断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得以不断地爆发这自己的潜能,用刀,用手,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如野兽般撕裂着我所能触碰到的每一只人面犬,直到我与他们的血肉已经不分彼此为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双眼猩红,耳鸣,几乎看不见也听不见任何东西,浑身不知道有多少伤口的我,终于没能挡住一波齐刷刷的扑击,被压倒了在地上,持刀的右手被用力咬了一口,剧痛之下军刀也掉在了地上。

“终究还是……要死在这里了吗?”我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大概又被撕碎了几处,我只能抱成一团,尽力让自己多活一会儿。

“是你啊。”视线中隐约出现了一只硕大的,鼻子上有着巨大伤疤的人面犬,我轻笑着打了个招呼,“一周不见,上次打得你很痛吧?”

它吼了一声,眼中满是恶毒,张口便往我无力继续保护的脖子上咬来。

“也好,要死也死在你们的老大口中,算是对我努力的尊敬吧。”我自嘲般笑了笑,无力地看向依然紧闭的门口。

“阿离……牧月……染……还有鸽子……”我的声音有些嘶哑,看了看身边,莲子也已经被逼到了墙角里,努力用手枪砸着人面犬的头,大概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真是……抱歉了。”我轻声道,明知道还在砸着门的他们听不见,“这个没用的我,就要死在这里了……死在这些恶心的畜生口中了。”

尖锐的獠牙已经刺入了我的表皮,我已经能感受到那只人面犬口中的炽热气息了,脖子上传来的刺痛不断提醒着我死亡的临近。

望着那扇忽然停止了震动的门,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再见了。”

却意外地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我猛然睁开眼,听见了一声深深的叹息声,和一阵清脆的铃声。

忽然之间,颈部边上的炽热感消失了,围着我的一大群人面犬也散了开去,留下浑身浴血的我躺在墙角。

是莲子说的那个,用来控制人面犬的道具吗?

我已经接近昏迷的大脑这样想着,看着一个一头白发的人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橙黄色的小铃铛,摇着头踏了进来。

那是我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因为浑身的剧痛不禁发出了剧烈的呻吟声,勉力睁开眼,发现自己像个木乃伊一样被裹了起来,躺在一张很大的床上。

“醒了啊,我把床调起来一点吧。”一个很好听的,很温柔的男声传来。随着他的话声落下,床铺也慢慢仰了起来,让我能看到室内的情况。房间很大,布置却很简单,除了一张灰色的长毛地毯,那男人坐着的一张沙发椅以及乖乖地坐着的一只人面犬,和我的这张床以外几乎没有别的布置了。

“你……你是那个!”我看着那男人微笑着的脸,忽然想起来了,“你是今天早上走上船的那个家伙!”

“哦?居然看到我早上上船了?”这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与一头的白色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有这么显眼么?”

我恶狠狠地咬着牙齿,浑身动弹不得:“你就是那些畜生的主人么?”

“不要激动,你刚包扎好,那伤口真是触目惊心啊。”那男人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手杖点在地上,“我亲手给你包扎的,真亏你现在又能这么有精神。”

“回,答,我,的,问,题。”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

“原来不是,现在是了。”男人坦然道,俊秀的脸上毫无隐藏。

“这件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那个叫莲子的也只知道一部分而已。”他微微一笑,转了个身,脑后扎起来的白发甩动了一下,背对着我说道:“但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倒不妨告诉你。”

“我问你,你知道碧蓝号是什么吗?”背对着我,他出声问道。

虽然并不想回答,但我还是答道:“游轮。”

“错了。”他走到沙发椅边坐下,翘起了修长的双腿,“这是一艘走私船。”

“走私?走私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走私动物。只走私那些最稀有的动物。”他笑着道。

动物?稀有动物?

他的话如一道闪电般将我脑中所有的线索同时贯穿了起来。

 

——“说得对。”阿离把自己缩成了一团,紧靠着沙发的一个角,反问道,“你还记得飞蛾密室事件,和深夜少女事件吗?”

“当然记得,”我有些困惑地点了点头,“等等,话题是不是跳的太快了。”

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阿离继续道:“那么,为什么你看到飞蛾密室事件中的大飞蛾,以及深夜少女事件中的蜘蛛标本时,完全没有感到惊讶呢?”——

 

“所以,那只猫,飞蛾,和蜘蛛,其实都是碧蓝号上运载的货物,不,稀有动物吗?”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船上的确是有运着一种非常稀有的猫,十几种快要灭绝的飞蛾和蜘蛛的。”那男人耸了耸肩膀,“没错,这就是碧蓝号借着旅游名号,游走于世界各国之间的真正目的。”

“不要小看这生意,”那男人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摸了摸身边人面犬的脑袋,“比如说它,人面犬,一只你知道可以在欧洲贵族中买出多少钱吗?”

“八亿欧元,这就是稀有动物的价值。”那男人伸出手指,做成一个“八”的样子,“二十只,那就是一百六十亿的大生意,而成本在这个价格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其它的物种,甚至可能比人面犬的价格更高,因为它们更可能是卖给不同国家的科学研究机构的,国家的财力自然不是欧洲富豪家庭可以比拟的。”

“现在,你明白了吗?”那男人笑着看着我,问道。

“所以,七层的货仓里,全部放置着珍惜动物?”我试探性地问道,“所以我的身份卡才打不开那里的锁?”

“没错,它们都被放在七层的秘密仓库中,从仓库后方你们找到的那个电梯里运送到五层与六层间的那条秘密通道里,再装箱之后与其它货物一样从货物的通道送到陆地上的买家手中。”男人保持着笑容,点了点头,继续道:“人面犬是个特例,它们需要定期的身体检查和锻炼,喂食工作也不能如其它小型动物一样直接在仓库中进行,于是这条通道边的房间就被用来做这些了。”

“不巧的是,我们粗心的工作人员,某一天,在运送的途中忘了锁起人面犬的笼子,导致他们全部散在了这条长长通道,房间,和各种器材中,甚至还有一头特别聪明的,”那男人摸了摸身边那头险些杀死了我的人面犬,“就是它,跑到了客舱的范围里。也就造成了你们所看到的那些神秘现象,还让你受了伤。”

“受了伤?”我冷哼了一声,“这家伙的牙齿都快要戳破我的颈动脉了。”

“真是抱歉啊,不过我不是来救你了嘛,怎么说也得谢谢我吧,”那男人将手一摊,“我完全可以让你死在那里的,一了百了,干干净净。”

“所以,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又回顾了一遍所有的事,确定已经没有别的问题了,这才看着他的眼睛问出了最后的这一个问题。

“这个啊。”他莫名笑了笑,“谁知道呢。”

“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就把你送回医疗室了?”

我沉默着,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他笑了笑,拍了拍手,我的床便再次平躺下来,被不知道是谁推了出去。

“不要慌张,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也不要问我的名字。”

“哦对了,你的工作这次肯定得变动了,收到通知之后不要太伤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