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扇子,吃了小笼包,回到万事屋里时,已经是接近晚饭的时间了。

“我的扇子……”

园子坐在餐桌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慢条斯理地吃着拌面的阿离,“什么时候可以还给我啊?”

“不知道。”

“不知道?”

“等我弄清楚这些音符的含义吧。”

“好了好了,你别妄想能从阿离手里夺回扇子了。”深知阿离那比驴还倔的性子,我无奈地说道,“吃饭吧。”

“可是……”

园子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了响亮的汽车喇叭声。

会用这种方式打招呼,而不是下车敲门的,我想应该,大概是……

“喂,孩儿们不来迎接本校长吗?”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店门口的,正是刚从车上下来的校长大人。

嘁,一身正装倒是人模狗样,说的话却怎么都不像是一校之长该说的。

“你来做什么?”尽管心里暗自不爽,我还是只能走去给校长大人打开门,看他一脸鬼祟地钻了进来。

“我……我饿了。”校长大人几个小碎步就窜到了我空着的位子上,拿起筷子就开始吃。

“喂喂,那是我的份啊!”快步走回他旁边,却也不好意思打断校长的进食。

“啪”的一声,园子一脸微嗔地用手里的筷子打了校长的手背上,收起校长手里的筷子:“不准动竹子的份,要吃我再去给你盛一碗来。”

所以说,有个女朋友的感觉还真是好啊。

园子搬来和我一起住之后,饭也不用我做,碗也不用我洗,一下子就比原来轻松了不知多少——虽然晚上分床睡这一点依然让我很是难过。

最难过的地方,在于我右边这个名叫朱蒂的家伙,几乎是夜夜春宵,恼人之处自不必说,累的牧月和阿离纷纷买了耳塞,这才勉强安定下来。

“哟,你和朱蒂居然都成双结对的啦?”校长讪讪地站起来,坐到另一端的空位子上,看了看抱着齐彩的朱蒂和一脸不愉快的园子。

“第一个槽点,为什么是居然?”我伸出一根手指,坐下来,然后伸出两根,“第二个,你这个表达很容易让人误解。”

“诶……”校长看了看埋头吃饭的牧月,表情有些戏谑,“啧啧,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接过园子端来的面,没好气地放在校长面前,我撑着脑袋问道,“那么,校长大人,这次来又是有何贵干呢?”

“嗯嗯,好吃。”完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校长现在的样子简直跟小学生吃拌面没什么两样。

“说,说完再吃!”园子一把夺过校长手中的筷子。

“好吧好吧,是有个委托要给你们万事屋……筷子先还我。”

等到校长大人酒足饭饱,我们才开始听他讲述委托的内容。

“神秘社团?奇怪的交易?”我揉着太阳穴,完全没有听懂委托的内容。

“是的,校内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社团,而且,不是奇怪的交易,是毒品交易。”校长大人板着脸纠正了我刻意的混淆。

不愿意说出毒品,我这样的一种心态真不知是从何而来了。

“好吧,那要我们做什么呢?”朱蒂凑过来,一脸好奇。

“当然是找到线索,追踪敌人,直捣黄龙,一举功成啦!”校长一脸严肃,拍了拍我和朱蒂的肩膀,“少年们,温柔乡固然美妙,你们的征途可是星辰大海啊!”

“别口胡,好好说人话。”

“好吧,这学期水电房租全免。”

“成交。”我点了点头,握了握校长的手,然后又伸出了手。

为什么伸手?当然是问他要资料和线索啊。

“那我就先走了,”校长潇洒地站起身来,无视了我伸出的手,往门外走去,“你们加油啊,注意安全措施,养孩子很贵的。”

“别口胡,资料呢?”

“资料?”校长回过头来,一脸疑惑,“什么资料?”

“你给我们这个委托,总有些资料啊线索什么的吧?”我又用力伸了一次手,“不然要我们就这样没头没脑地去查吗?”

……一阵沉默。

“你还真要我们就这样去找吗?!”

“唔,我相信年轻人总有办法的。”校长露出一个可称得上温柔的笑容,然后往门外走去,“一周后我再来。”

我看着校长走开后大开的大门,然后求助般看向阿离。阿离耸了耸肩,摊了摊手,表示她也无能为力,随即拿着那把奇怪的扇子回房了。

于是我与牧月对视一眼,略有点尴尬地牵着园子回房了——不知为何,在她面前总觉得有点脸热。

 

“洗完啦!”园子从浴室中出来,一身毛茸茸的睡袍,冒着热气扑到我身上,“新的沐浴露,好闻吗?”

“嗯……嗯。”半躺在床上发呆的我猝不及防,不由有些脸热,偏过头道,“我很喜欢芦荟的味道。”

“嘿嘿,”园子笑了笑,用还有点湿的脑袋蹭了蹭我的下巴,“傻子,这是香草。”

“哦哦。”我心不在焉地答道,也没兴趣像往常一样揉揉园子的脑袋。

“怎么了?”园子看我心情不太好,坐起身来问道。

自然是忽然一大堆事情,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要么无所事事,一有事情就这样一大堆。”我叹了口气道,伸手揽住园子的腰,“校长给的那个委托也是太麻烦,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下手。”

“唔。”园子顺势倒了回来,小声道,“慢慢来吧。”

“嗯,”我揉了揉她的脑袋,园子很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早点睡吧,我去沙发了。”我伸手戳了下她的脸,坐起来便准备往外面的沙发上走去。

尽管那天之后园子就搬来和我一起住,我却始终只能睡沙发。大约是因为在一起不久的缘故,互相之间总还是有一点微妙的距离。

“唔。”

刚把脚放下床,半坐在床边的时候,园子忽然从后面抱住了我,然后伸手关掉了床头的台灯,于是房间里便一片漆黑,只剩下园子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和淡淡的芦荟香气。

不,是香草香气。

“园子?”我有些慌张地问道。

“今天,今天……”园子把我拖回了床上,柔软的胸部靠在我背上,“今天想抱着睡。”

“诶?!”我一阵紧张,“为什么?”

“唔,因为怕。”

“怕什么?”

“这都听不懂……傻子。”园子把嘴巴埋到我我后背的睡衣里,呼出来的气让我的背上热乎乎的,“怕你跑掉啊。”

“呃,好,好吧。”从未经历过这样状况的我,只能支支吾吾地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傻子,转过来。”园子似乎憋着笑,“抱我啊。”

她应该没有别的意思吧?!

应该就是想抱着睡,并没有别的想法吧?!

话是这么说,我身体某处的小兄弟已经蠢蠢欲动了,如果转过去的话,那可真的十分糟糕了。

战战兢兢地翻了个身,眼前正是园子发亮的眼睛,黑暗中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身体发出的热力。

“真是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傻子。”园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声地贴了上来,脑袋枕在我的胸口,“别乱动,我要睡觉了。”

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没有别的想法……我可还是个纯纯的小处男啊。

不过,这种小小的失望是怎么回事?

看着园子慢慢睡着,我才敢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怀中忽然冰冷颤抖起来的躯体惊醒。

“园子?”我感受着园子不安恐惧的情绪,只能紧紧地抱住她。

“对不起,对不起……”园子不知道在对谁道歉,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身躯颤抖着,眼角也渗出了温热的泪水。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我,只能把她抱得更紧,更紧,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之后是满腹心事又无所事事的几天——整日埋头研究扇子的阿离没有进度,校长那边的委托更是不知从何下手,万事屋里的生意也因为又一次开始的连日阴雨冷清了不少,每日除了上课授课以外,我大半都在万事屋二楼的阁楼上,对着依旧胖乎乎的斑斑和外面淅沥沥的小雨发呆中度过。

白天大家的时间表都不同,自然也是鲜少见面。到了晚上,万事屋才会热闹起来,有了园子,我晚上的时间也显得欢快许多。

 

“一路顺风。”

早晨没课的我,从阁楼上对刚吃完早饭,撑着伞出门上课的牧月挥手道,却只得到了一声冷哼。

真是的,且不提她这莫名其妙的生气……这生气的保质期也太长了吧,都过去两周了,牧月对我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哪怕连一点点的软化都没有。

搞不懂。

叹了口气,我将目光再次放回因为小雨而只有寥寥几位学生的中街。看着各色的雨伞在雨中擦肩而过,雨点叩着阁楼上的瓦片,斑斑在我手边枕着自己的爪子睡觉——这就是我的上午。

下午有朱蒂的书法课,之后继续看下雨,差不多等到园子回来之前,我得去买晚上的菜,然后和园子一起做晚饭。

园子园子园子,感觉我生活中一半是发呆,一半是园子。

无边无际地臆想着不知过了多久,眼看接近中午,外面却没有意思中午应有的暖意。这时,我忽然看见了一把很奇怪的伞。

打着伞的是个女孩儿,背对着我朝前走去,看不清面貌。穿着紫色的大衣,黑色的长筒袜和短裙,雨靴不紧不慢地踏在中街的石板路上。

我自然不会因为一个背影很好看的女孩儿关注她——引起我注意的是她那把伞。

确切的说,是那把伞上的图案。

“这是?!”我一惊,本来朦胧的大脑清醒了过来,仔细一看,果然确认了那是与阿离这几天在研究的,园子买回来的那把扇子上一样的图案。

大大的黑伞被伞骨分成十三片,十二片纯黑,一片纯白,看起来很是奇怪。而更奇怪的是,纯黑的部分上点缀着一点点纯白的颜色——正如扇子上的墨迹一般。

这把伞,一定与那把扇子有什么联系。

这样想着,我的第一反应是掏出手机,拍下一张清晰的照片,发送给阿离,然后披上外衣便往楼下冲去。

绝对不能让这条线索在我眼前断绝。

出人意料的是,极少用手机的阿离,居然很快回了我信息:

“追。”

得到了阿离的回复,我更加加快了步伐,几步冲下楼梯,伞都没拿,冲出大门往左边看去,正看到那个背影转进了一条小巷子。

没来得及多想,我戴上外衣的帽子便跟了上去。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跟踪的时候倒是一定要小心些了。

走到转弯处,我探出头看到那女孩的背影仍旧慢悠悠地走着,便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大约留有十几步的距离。

那女孩的步伐始终保持匀速,似乎也没有发觉她身后不远的我。

我左右看了几眼……这里似乎到了比较偏僻的地带,不知道她这到底是要去哪……以及,虽然没有看的太清楚,但她伞上的图案似乎与那把折扇上的有一些不同。

前方又一个路口,左边那条巷子,我的印象里似乎是条死路,但那女孩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我也赶紧跟上——事实上,她消失在巷子口,我转弯跟进去的那一瞬间,我确实有所警觉,但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冷冽的短刀已经架在了我颈间。

“你是谁?”

那女孩脸上蒙着面纱,声音低沉地问道。

“……”我背后冷汗不断留下,一时间竟没能说出话来。

“你是学院的人?”那女孩见我不答,声音里更多了一分严厉,短刀也距离我越来越近。

她这句话,似乎说明了什么很关键的事情。但此时的我没有余裕思考——我必须立即想出一个最合理的,对我跟踪她行为的解释。

偷偷瞟了一眼,那女孩的眼睛很好看,面容隐约也算得上姣好……这样的大雨天,为什么我要跟踪她呢?

灵机一动,我赶紧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无辜:“喂喂,小姐姐,我只是个地痞而已,可跟那学院的人扯不上任何关系。”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她皱了皱眉头,显然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我。

“小姐姐,这种天气,跟着你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还有别的原因吗?”我油嘴滑舌地说道,很无奈地摊了摊手,“可惜了,本来还打算请你去喝一杯的。”

“……”她大概也没遇过我这么不要脸的地痞,居然沉默了。

我见有戏,赶忙打蛇棍随上:“小姐姐,你看着雨好像大了,我刚才也没带伞出来,不去喝一杯的话,咱们就此别过如何?”

“……”她还是没说话。

“你看,你这也没必要真杀了我,咱们各走各的,就当我李老二这趟找错了人,我认栽,如何?”我一边说着,见她没有伤我的意思,便慢慢放下了举起的双手。

她没说话,迅速收走了手中的短刀,然后快步消失在巷子外面。

我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小腿竟有些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巷子边的长椅上,掏出手机,这才看到阿离发来的一句“小心。”。

她应该是故意把我引到这巷子里的,从一开始我大概就被她发现了。

果然,跟踪这事情还真是个技术活啊。

不过,倒也是全无收获。

 

【“你是学院的人?”】

“她当时是这么说的。”我喝了口热巧克力,看着桌对面的阿离和牧月,“怎么样,我觉得应该能说明至少一个问题。”

此时是当天的晚饭前,等到众人都回来,我才把今天追踪的经历和盘托出。

“这是个组织。”牧月若有所思地说道,“而且与学院对立。”

“不仅如此,”阿离开口道,“应该多半就是校长委托里的那个贩毒组织了。”

我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说同样的一段时间里,有两个组织出现的话,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我买到这把扇子,也真是够巧合的了。”园子看了看阿离手中的扇子,一脸莫名,“说清楚了,我可跟那个组织没有勾结。”

“当然。”我应了一句,然后看向阿离,“还有,如果说这是个组织的话,扇子上和伞上的图案……”

“多半是暗语,”阿离接口道,慢慢展开了扇子,“以某种加密方式,用来传递讯息的手段。”

“传递讯息?”

“是的,学院的摄像监控非常严格,这点我这几天已经确认过了,绝大多数店面和街道上都有监控摄像头,”阿离解释道,“贩毒组织当然必须小心很多,这扇子和伞上的暗语应该也是他们保密措施的一部分了。”

“这样的话,这两个图案应该是用同样的规律加密的?”

“没错。”阿离笑了起来,从身后拿出打印出来的,我早上拍摄发给她的图片,“本来我苦于没有对照,始终无法确定加密方式,收到这张照片后,总算是有了进展。”“你们听说过栅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