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的确是看出来了。”

三个人的逼问攻势下,牧月最终还是承认了,“不过,你和阿离不准听,喂,小处男,你过来,我告诉你要怎么做。”

说完还警告般看了我一眼:“不准偷听。”

这种面对一块慕斯蛋糕,嘴都张了开来,却一口咬在空气上的气恼感觉,实在是太令人不快了。

目送着牧月和朱蒂走到大门外面,我看了阿离一眼,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过了半分钟,一脸“我不愉快”的牧月和跃跃欲试的朱蒂一同走了回来。

“所以,牧月长官,计划是什么?”嘴上问着牧月,我的眼睛却盯着朱蒂。

“明晚约她去看月亮。”朱蒂一脸兴奋,“地方我还没想好,友人,你说去哪比较好?”

“那种东西,去哪里都一样的吧。”

“都一样?为什么?”对于我的冷淡态度感到讶异,朱蒂愣了愣,然后掰着指头举起了例子,“天台,湖边,竹林,教堂,这些地方的感觉都完全不一一样吧?”

“的确不一样,但有一件事是一样的——”我忍着笑举起了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软件,“你去哪都看不到月亮,因为接下来的一周都是中到大暴雨。”

看着朱蒂吃瘪的样子,我和牧月一同笑了起来,一边的阿离也捂着嘴轻轻“扑哧”了一声。

于是,因为天公不作美,小处男先生的幽会行动只能被推迟到了至少一周以后。

 

“报晴天不准,报雨倒是次次精准无误。”

用力抹去脸上的雨水,我抱怨着收起了并没有尽到它的本分的大伞,靠在这栋教学楼的大门边上,浑身湿淋淋的往里面走去。

“报喜不报忧,报雨不报晴。”牧月收起了她比我还大一圈的伞,撇了阿离一眼,“某些人倒是干干燥燥的,跟大白天没点区别。”

旁边的阿离依旧面无表情,没有理会牧月有些不满的讽刺,很认真地对我欠了欠身子,两只耳朵也随着身体而向下倾斜。

我愣了愣,摆了摆手:“没,没关系,应该的。”

不用多说,与阿离共一把伞的我自然是将大半伞都撑在了她的头顶。

“你们到了啊,快上来吧。”

没有寒暄和安慰,语气也不冷不热——声音的主人正是前几日来万事屋委托我们查关于作弊事件的那位小姐。

本来还想问问她名字以示尊敬的,淋了一身雨连块干毛巾都没有,我也有些不忿,便径直走了上了台阶。

既然要公事公办,那我也不必太过自贬身份,显得太过低三下四了。

“走吧,去教室。”牧月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阿离则早已走进了室内,四处张望着。

“课刚开始,你们进去的时候小声一点。”那位小姐无视了我们的不满,转身往楼上走去。

和牧月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行三人跟着一路走到了日本文学课的教师门口。

那位小姐轻轻推开门,示意我们小声点走进去。我们便半弯着腰走进了教室,坐到了最后一排,旁观的学生可以坐的位子上。

日本文学课的人数,恐怕与朱蒂的书法课比都不遑多让,此刻前面十几排乌央乌央的各国学生也正有些吵闹地听着台上那位教师讲课。

“那个就是春日老师。”那位小姐坐在我的左边,小声说道,“挺年轻的,不过明年要毕业了,这也是他在学院最后一年的课了。”

我点了点头。牧月在我右边坐下,阿离则早就坐到了前面一排的位子上,不知盯着前面的什么东西看。

抬起眼睛看了那位春日老师:清瘦的身材,圆圆的黑框眼镜,一身的正式西装,看起来很是正经。此时讲的东西自然相当专业,对我来说十分生涩的二次元和文学单词和概念在他与学生们之间滚来滚去,的的确确是无比正经的学术课堂场面。

只是他长长的教学桌前摆着的东西,却让课堂怎么也正经不起来。

“喂,那就是手办吗?”

我指了指那一排神态各异的动漫人物,凑到牧月耳边问道。

“嗯,这是所谓二次元文化的一部分。”牧月的声音也小小的,“其实价格应该还是挺贵的,这长长的一排,应该值不少钱才对。”

“哼。”左边的那位小姐哼了一声,“岂止是值不少钱,台上这些可都是早就绝版的珍藏手办,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有价无市。”

这应该也是一种收藏品了吧。不过这些手办的姿势真是不太自然,有些甚至有些滑稽……话说手办的手足真的可以扭动吗?

“这样啊,”我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问了出来,“春日老师是不是自己动过这些手办?感觉有一部分的姿势有点……奇怪?”

“啊,这是春日老师的爱好。”那位小姐答道,露出敬佩的表情,“每节课,他都会细心地把手办的手足摆成不同的姿势,给学生们提供一些灵感。”

“おもしろい。”用我仅有的日语词汇表示了自己很感兴趣,我继续看着一脸认真的春日老师,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那就是我说的作弊者了。”那位小姐指了指坐在第一排靠左边的一位短头发男生,“你们看仔细些,他绝对有问题。”

“呃,你上次说过,他一直不来上课的吧?”意识到了她话里的矛盾,我开口质疑道。

“今天有小测试啊,他不得不来,”那小姐解释道,“不然会失分。”

这样啊,那看来等下小测试的时候要好好观察了。

当我听着那些陌生的词汇,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春日老师用并不标准的英文告诉学生们测试要开始了。

发下来卷子,最后一排的我们也拿到了两张薄薄的测试题。尽管完全对于内容没有任何概念,我们还是能辨认出来那是一共三十道选择题的。

左边的那位小姐看了我一眼,示意我盯着“作弊者”观察,自己则拿起钢笔开始答题。

我只得将测试题放到一边,从一个不怎么良好的角度上开始观察那个男生的举动。

的确很让人起疑。

从拿到试卷开始,他便转着手里的笔,完全没有答题的意思。虽然不惹人注意,但我这样一直盯着他看,还是看出来他实际上是在看着讲台上。

过了两分钟,他忽然提起笔,快速地在卷子上写了些什么,然后再度停下来,转着笔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如此周而复始,大约在二十分钟,测试还有十分钟结束的时候,他答完了题,很潇洒地站起身来,将试卷放在讲台上,叼着笔离开了。

的确不太正常,如果有人是这样答题的,那我这些年的书大概都白读了……作弊的话,线索终归是在讲台上那一块了。

讲台上,除了满黑板的板书,坐着半闭着眼的春日老师,以及一整排的手办,就没有别的引起我注意的东西了。

“板书?”牧月靠过来,小声问道。

“有可能。”我点了点头。

如果说怀疑的目标在讲台上,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板书了。密集的板书本身就很有迷惑性,如果说留下了什么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暗号,完全能合理完成那个男生神不知鬼不觉的作弊行为。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其实那男生和春日老师其实有所勾结?毕竟通过板书来传达讯息,绝对不是那男生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

以及,本身测试前不擦干净板书,就是一件挺让人感觉怀疑的事情了。

总之先偷偷拍下来吧,手机的像素应该足够回去认真看看板书的内容。

没能思考多久,测试的时间到了,学生们却一个个没有主动交卷,很多都露出了苦恼的神情。身边的那位小姐也还剩几题没做完,捂着前额苦苦思索着。

春日老师站了起来,用力拍了拍黑板。学生们这才稀稀拉拉地站起来,带着不舍将卷子放在讲台上,盖住了那个男生的卷子。

左边的那位小姐直到最后才勉强走上去交卷。而随着大家交完卷子,春日老师简单交代了几句,课堂也就随之解散了,学生们纷纷往外面涌去,各自讨论着刚才的题目。

不过那位小姐显然有着更需要关心的事情。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满脸急切,那小姐走回我的桌前问道。

我耸了耸肩道:“我看着也觉得在作弊,但还没办法确定,线索倒也不是没有。”

“线索?”

“板书。”我带着七分肯定答道,“测试前不擦板书太奇怪了,他在测试的时候也经常看着讲台上……而用板书里的暗语来传达选择题答案应该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板书?”那小姐脸上浮现出错愕的表情,随即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嗯?”没想到她的态度这么坚决,我疑惑地问道。

“以往的测试,似乎不是每次都忘了擦板书的。”她指了指正在擦去板书的春日老师,“有时候春日老师讲课累了,测试开始前不想擦板书,才会在下课之后擦。”

呃,这样说来,似乎刚才的推测都是无稽之谈了。

果然,信息不收集清楚的话,得出的任何结论其实都是站不住脚的……在这点上,阿离应该不止比我高到哪里去了。

说起来,阿离好像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咦,好像伸着手指在点着数字?

“阿离!”喊了她一声,我站起身来,扭了扭僵硬的脖颈,“有什么线索吗?”

“有,但我需要调查春日老师和那个学生之间的关系。”阿离转过头来对我说道,眼睛却看着牧月。

呃,其实这话是跟牧月说的,只不过她俩一直不太对付,才需我这个媒介来作为中转站吧。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在三人间最重要的作用……大概也就是这个了。

牧月冷哼了一声,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便玩门外走去。

“喂,她们俩吵架了?”

不知情的那位小姐皱着眉头问道。

“不,”我苦笑着答道,“任务交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