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的时间被定在圣诞节的前夕,也就是平安夜。

特意挑这种会令人放松警惕的日子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增加胜利的机会,而是因为我们得知这天将会有一场高层的会议。先前我们利用“老鼠”泄露了组织的存在,现在敌人的基地附近出现了防暴警察和武装部队的踪迹,对方还配备了巡逻队轮班巡视,这里完全变成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军事基地了。虽然我早就知道他们肯定会串通警察和军队联手对抗我们,不过这点程度的驻军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以我们菁英中队的实力足够应付他们。

真正的问题在于在基地内部坐镇的猎人,他们才是这场战争中至关重要的角色。

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是削弱月光结社的力量,从内部和外部同时发力瓦解整个组织,进而歼灭敌人的全部战斗力和领导者。攻占基地只是其中的一步,也是较为重要的一步,这将会关系到后续的行动方针。

现在敌人的基地还没有集结大量强力的猎人,因此才会动用警察和军队来防守,以我们全副武装的攻势进行饱和攻击,很快就能完成攻略。接下来便可以把猎人与猎物的身份交换,我将其称之为清扫行动,意图扫清那些剩下的散兵游勇。

奥德里奇买通的探子向我们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其中包括基地的内部构造图,还有一份机密会议的成员名单。这份名单上的人全都是是月光结社的上层干部,是整个组织的头脑。他们是重点歼灭对象,失去了指挥机关的猎人们将会群龙无首,成为一盘散沙,我们后续的清扫工作将会轻松很多。

我要求参战的全员记住这些人的外貌,一旦发现便优先处决。同时我还要求他们优先摧毁各类研究工具、资料和报告,解放被关押的同类。

人类不应该去涉足我们的秘密,人类应该对神秘保持敬畏。对于人类而言,我们的力量应当是一个茶余饭后闲谈的话题,而不是他们可以触及和拥有的东西。

和之前不同,这次战争的场所是现世,我们不能再像在废街时那样随心所欲地大展拳脚,这意味着我们必须有所收敛。我虽然要求过他们不能对平民动手,但是对闯入战区的平民就不用客气了,不管是误入还是作死,一律处置掉。过多的限制会束缚住手脚,从而影响到战斗力,若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导致我们的失败,我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我一再强调“歼灭”这个词,希望他们能理解我的意思。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猎人从废墟中爬起来,或是有任何一个人带着研究资料跑路,更不想看到在若干年后这个组织死灰复燃。我们要彻底掐灭任何可能燎原的火苗。

据我所知,在得知我们的动向之后,月光结社就已经开始了转移研究资料的工作,但在大量的信息无法在短时间内传输完成,何况我们这边也对信息进行了拦截,现在他们发送的研究资料全部都在我们手中。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只需要雇佣几个黑客就可以完成,顺便一提我的部下中也有一个擅长这方面的人,现在他正在后勤组和其他人一起为我卖命呢。

所谓的战争就是情报的争夺。

没错,在肉眼看得见的会流血的战斗爆发之前,信息战和电子战早就打得热火朝天,这才是现代化的战争。我们的黑客不但帮我们夺取了研究资料,还顺便搞到了很多有用的情报,并且在敌人的指挥系统中动了手脚,晚上的盒饭要给他们加鸡腿。

目前为止一切都处在我的掌控之中。

照这么发展下去,到了开始行动的那天,我只需要坐在附近举着望远镜观战就可以了,说不定还可以悠闲地喝着茶。在谈笑间结束战斗,这才是身为贵族的优雅。不过身先士卒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可是相当期待能够亲自手刃敌方的指挥官,最好还能在他们死之前折磨一番,让他们好好体会一下我的同族所经历的苦痛。

不知道为什么,当离作战计划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的时候,我愈发开始兴奋,越来越期待开始的那一天。我的心情和先前讨厌战争的宣言完全相悖,几乎到了狂热的程度,我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单纯地以为自己太紧张了,试图用深呼吸来平静躁动不安的内心。

可是内心的悸动不但没有被平复,反而变本加厉。这种紧张又兴奋的感觉是我不曾体会过的,简直就像是陷入初恋的少女一般。相比之下,我与小桃的恋情虽然热烈,却远远比不上这种感觉那么火热。

果然是因为欲求不满吗,但好像又有点不太一样。

按理说我可是每天都自愿和不自愿地与小桃以各种方式表达爱恋,不应该会再有额外的需求。除非我在期望比这更进一步的展开,或许是更加刺激的经历,说不定是更加频繁的亲热。但我觉得自己还没有痴迷到那种程度,肉体的亲密接触不过是为了加深精神上的依恋,所有的行动都是以延续我们的感情为最终目的。

总之先喝杯茶冷静一下。

虽说不是什么高级的茶叶,只不过是在商店里买的便宜货,味道却意外的不错。我以前可没有喝红茶的习惯,而且我觉得咖啡的醒脑效果更好。之所以会尝试也是因为小桃说这是淑女的必修课,要时刻保持优雅,即便是炮弹落在头顶,也不能让茶洒出来一滴。

她的说法有点夸张,不过保持优雅倒确实很有必要,一个组织的领袖应当竭力维护好自己的形象,不能让下属见到自己的丑态。

话虽如此,整个组织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我和小桃的关系——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大概是美沙那家伙说漏嘴了吧。我时不时的会被这群家伙调侃,作为饭后闲谈的话题,虽然明白他们没有恶意,但总觉得很不爽。

或许我注定不能成为一个冷酷的人。也许就像奥德里奇所说的,我不过是一个装作成熟的小女孩。但这并不能改变我的决心,我既然已经站到了山顶,便拥有了俯瞰群峦的资格。

这是最后一次检阅部队。

屹立于千人之上的我那小小的身体,是否变得高大起来,我不得为知,我所看到的,只有一支整装待发的强大队伍,排列成整整齐齐的九个方阵。每一双眼睛都如同豺狼虎豹般凶猛,每一张面孔都充满了信心与自豪。

后勤队已经与敌人展开不会流血的战斗,很快剩下的这九个中队也将投入战场,全力对抗敌人。

“亮出你们的獠牙。”我的脸上不知是什么时候挂起了笑容,“然后尽情地杀戮吧。”

总觉得这应该是反派的台词,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只要能激起他们的斗志就行了。士气可是影响胜负的重要因素,在战前鼓舞士气是相当必要的行动,这是容不得我推脱的。

我的战士们以洪亮的吼声回应我的征召,紧接着作战便正式开始了。

训练有素的他们在各中队长的指挥下迅速离开集会大厅,前往被指派的地点待命,不到二十分钟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这里,只剩下我和小桃还站在高台上。

我的手指在颤抖,不,不只是手指,我的全身都在颤抖。

“宁子大人,您还好吧?”

“我很好。”我望着剧烈颤抖的手掌,脸上的笑容还未退去,“好得不能再好了。”

“您……到底怎么了?”

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我根本做不到,内心的激动犹如惊涛拍岸般凶猛,血液如同沸水般翻腾。

“战争啊,战争。”我喃喃自语,“我所期待的战争。”

我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我真正期望的不是和平,而是战争。

 

作战的第一步是排兵布阵。我计划以四个中队的兵力包围敌人的基地,与对方的外援,也就是警察和军队正面交火。三个中队负责突入基地内部与猎人直接展开战斗,同时占领基地。剩下的两个中队负责支援,保障退路以及阻止敌人的援军到来。

虽然没有必要,不过我们的后勤队是有卫生兵的,主要是用来抢救失血过多导致不能自行恢复损伤的伤员。我们比人类优越的地方就体现出来了,给人类输血必须要匹配血型,因此人类士兵通常都会带一个写有姓名和血型等信息的牌子,而对于我们来说,血液只不过是我们使用力量的媒介,只要能补充血液,不管是什么血型都可以。

再加上身为吸血鬼对身体素质的加成,我们的战斗力要远远高于普通的人类士兵。对于人类军队投入四个中队的兵力有些浪费,不过我想稳重一些,万一其中有强大的猎人就不太妙了。

照这么看来,负责突入的三个中队的压力最大,如果真的遇到了难以对付的强大猎人,就只能周旋等待支援了。

我们现在位于离敌人基地一公里外的临时指挥所,这是一家倒闭的公司,我们只花了一点点钱就买到了这座建筑,不过我们没有对这里进行改造而是保持原本的样子,目的是以这样的伪装来蒙混敌人。这里的视野极佳,可以通过望远镜直接看到现场,同时我们的通讯设备也转移到了这里,利用特殊频率的无线电波进行即时联络。

根据各中队队长发来的联络,他们各自都已经带领队伍到达了指定的位置,现在只需要我一声令下,先锋队便会冲出藏匿地与敌人正面交锋。

我那控制不住的颤抖没有好转的迹象,连声带也跟着颤抖,话都说不清楚。现在还没到开始行动的时候,我还有一点点时间可以用来调整自己的状况。

距离疯狂只有一步之遥的我,仍旧在尝试说服自己保持理智。如果连领袖都陷入了疯狂,那么这支队伍还有获胜的可能吗?没有。所谓上帝要谁灭亡,必先让其疯狂,不想被灭亡的我只有想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溜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泼了些冷水,虽然效果不明显,但我确实感觉到轻松了不少。这种血脉喷张的感觉真是相当难受,身体就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火辣辣的,简直就像是……

我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不过在战场上做这种事情真的好吗,现在可是非常时期,部下们正准备冲锋陷阵,身为指挥的我却不务正业,不管怎么说也不合适。

但以我现在的状态是不可能去指挥队伍战斗的,我甚至都不能冷静地思考,更不可能分析局势然后对队伍做出正确的指示。现在只有试一试了。

我回到指挥室,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宁子大人,你刚刚去哪里了?”小桃立刻就凑了过来。

“稍微去了趟厕所。比起这个,我有任务要交给你。”

“是什么任务?”

“跟我来。”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带着她离开了众目睽睽的指挥室,来到下一层的一间办公室内才停下。

因为时间不算久,这里的东西还没有积灰,很多办公设备都还能用。这间办公室也是同样的,办公桌椅和用来接待客户的沙发还留在原先的地方。

“宁子大人,来这里做什么?”

小桃站在办公室中央一脸迷惑的样子,我慢慢退到后面,轻声关上门并反锁起来。

“好了,这样一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窗帘早已经被拉上,唯一的见证人就只有头顶了电灯了吧。

“咦,要做什么吗?”

我脱去厚实的军装,就这样赤裸地站在她的面前。当然我是很害羞的,但现在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回到岗位,这场战争的结果将难以预料。为了最后的胜利,即便是被小桃误解也没有关系。

“像平时那样做就可以了。”

“现在吗?”

“是啊。”

“您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很认真的。”

“为什么突然间这么主动?”

“少废话赶快做啦。”

“就算您这么说,这种时间和场合也不合适吧。”

“别管那些啦,要不然来不及了。”

也许她是被我一反常态的举动给吓到了吧。我不断催促着,她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决定服从我的命令。

“如您所愿。”她说。

我的身体只不过是被轻轻一推便倒在了沙发上,冰凉的皮革令我的后脊泛起一丝寒意,但随即便被火热的感觉覆盖。她像往常那样压住我,与我十指相扣,用她柔软的唇堵住我的唇。不知是因为呼吸感到困难而产生了窒息的快感,还是因为身体处在发热的状态下产生了晕眩,总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沉浸在虚幻飘渺的快乐之中。

结果虽然以强势的口吻下了命令,我却仍旧是被推倒的一方。因为已经习惯了所以也不是在抱怨啦,偶尔我也想试着当一次有威严的主人,虽然最终的下场肯定是和现在没有两样。在恋情上比起支配还是顺从更适合我,也就注定了我只有被推倒的份。

“宁子大人的身体真是越来越色气了。”

她的指尖划过我的皮肤,像是在抚摸,又像是在挑逗。

“这还不都是因为你。”

“您是在责怪我吗?”

“不,你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我所深爱的人啊,就像这样深情地看着我,然后给我带来至高的快乐吧。

处理完生理需求之后整个人都被疲倦所包裹,不过脑袋好歹是清醒一点了,炙热的感觉也有所好转。就这样一鼓作气开始行动吧。

我伸手试图够到放在桌子上的对讲机,被无力感侵袭的手臂没有我预想的那样灵敏,不小心把对讲机推到了地上。

幸好没有摔坏,但我不得不在地面上摸索,最终是小桃把对讲机放到我手里。我开始调整频道,为了保证通讯的安全我们采用了特殊的通讯频率。

一直压在我身上的小桃挺直腰背,自上而下望着我。

“宁子大人,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的方法了。”

我能听出她是在为我担心,但是我已经决定了,为了在这个世界中替吸血鬼创造一个容身之地,为了我们今后能安定的生活,这是必然要进行的仪式。

“是啊。”我回答,“不过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对讲机中传来沙沙沙的噪音,随即我听到了对方说话的声音。

“传令全员。”我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完全没有威严可言,“行动开始。”

 

以第一枚掷出并引爆的闪光弹为信号,战争开始了。

被晃到了眼的敌人顿时丧失了战力,紧接着便遭到了枪林弹雨的洗礼,人类脆弱的身躯在强大的火力下一无是处。眼看着一具又一具躯体倒在血泊中,武警架起防爆盾与我们正面交火,其他人则纷纷找到掩体开始对我们进行反击。

我们来到战场的时候,三个中队正准备突入基地。这三个中队的领导者,小桃,伊藤,美沙将率领部下和我一同直接攻入敌人的腹地。

行动的路线早已熟记在心,我们一汇合便立即发起进攻。

我用手机确认了一次时间并开始估算里敌人的援军到达还有多久。时间很紧迫,留下的两个中队最多也只能为我们拖延一点点时间,我们必须得在几个钟头内搞定这里并撤离,否则就会被受调遣而来军队团团包围。

伊藤带领的队伍已经破坏了后门,向基地内部进攻,他们负责替我们开路。我率领余下的人紧跟其后,对每一间房间展开地毯式的搜索。但我们所途径的大部分房间几乎都是空的,只有家具还留在原位。

很显然,他们已经摧毁和转移了大部分纸质资料,这对于我们来说可是帮了大忙,否则我可没有信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处理完这堆东西。和以掠夺资源为目标的战争不同,我们的目的是销毁所有关于吸血鬼的资料,从而保证我们种族的神秘性。

我们只是泄露出了我们将要袭击这里的情报,却没有透露袭击的时间,这就意味着,他们的人员还没有完全撤离。

是的,我所踏上的这条走廊,已经被血与尸体所覆盖。

我们的先遣队出色地执行了我的命令,我对此感到无比的高兴,身体又开始不住地颤抖。我忍不住弯下腰掏出一颗心脏,看啊,它还热乎着,甚至还在微微颤动,我将它举过头顶,然后让血液一滴不漏地倒进我的口中。

血液沿着我的手臂流了下来,滑过冰冷的皮肤,让其变得滚烫,这大概只是我头脑所产生的幻觉,因为吸血鬼的皮肤永远是寒冷的,皮肤下流淌的血也是冷的。

真正的冷血动物。

我在前进的过程中被一只断臂给绊倒了,整个人扑到在了尸体上面,我的部下们想笑却又不敢笑的样子令我印象深刻,谁要是敢笑出声,我当场就要把他从三楼扔下去。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尸体还有余热,我便干脆咬破了他的颈部吸食起血液。

我的部下们开始撕咬尸体,就像猎犬鬣狗一般凶恶。吸血鬼是不吃人肉的,他们咬破皮肤只是为了吸取血管中残留的血液,要我说舔地上的血滩其实更方便,不过他们毕竟不是真的狗。我不会去阻止他们,尽管这影响到了工作的效率,而我自己也沉迷在血腥之中,要不是我还留有一丁点理智,恐怕就要追随着血的味道堕入了地狱。

我在踏过的尸体堆当中发现了自己人的尸体,这才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我那些弱小的部下始终不是真正的不死身,他们无法利用血河再构自己残破的身体,心脏一旦被破坏就很难再生。

我一边前进一边留意尸体的数量,从己方尸体的数量推测伊藤余下的战力和遇到的阻碍,看起来他陷入了苦战,连续很长的一段路都没有再看到尸体了。

枪击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在不知不觉之中走到了前线,看到伊藤和他的手下以墙壁为掩体与敌人僵持。他没有注意到我靠近,因为我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直到我走到他的旁边他才注意到我。

“宁子大人,这里很危险,请您退后。”

“把枪给我。”

我以为枪声太大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伊藤愣了一会后把他的冲锋枪递给我,我走到敌人的正面,端起枪一阵狂扫,不过在这之前我也受到了敌人的枪击,但就凭他们那种对付人类用的子弹是伤不到我的。因为我不习惯用枪加上后坐力略大,我的攻击几乎全打在了掩体上。敌人见攻击对我不起作用则把头缩回了用各种杂物堆成的掩体后,伊藤也没有傻愣着,瞅准这个时机扔出了手榴弹,然后把我拉回墙后。

震耳欲聋的爆炸过后,敌人的掩体被破坏了,同时也在地板上开了一个洞。伊藤一把从我手中夺过枪,带着他的手下开始追击想要后撤的敌人。

我慢慢走上前,朝那个洞往下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小桃抬着头朝上仰望。随后我从她那里得知一、二楼已经压制完毕的消息,美沙现在正在清理地下室,目前为止还很顺利。

我打开对讲机,与指挥部确认了一下外围的交战情况,双方现在陷入了胶着状态,而待命的两个中队已经开始袭击敌人的援军,不知道能给我们争取多少时间。

根据情况我得在合适的时候发布撤退的命令,攻陷两层楼实际上已经能达到我们的目的了,不过既然还有剩余的时间,那么多做一些工作也未尝不可。

我在短距离的助跑后越过了地面上的坑洞,俯下身吸食被刚才的爆炸致死的尸体。吸血鬼从来不会饱足,这也是令我头疼的地方,无论吸食多少新鲜的血液,腹中永远是空空如也,时刻都要忍受着饥饿的折磨。

继续前进,我又发现了几具尸体,我决定把他们留给我的部下,因为我嗅到了活人的气息,人类,而且是女性。我用力踹开门,眼前却是一间空的办公室。眼睛能欺骗我,鼻子却不会,我慢慢靠近,一直躲在沙发后面发抖的女性突然站了起来,并举起手枪瞄准我。看样子她是算准了时机,可是当她看到我的时候却呆住了。

“小孩子?”

“是吗。”我用自己鲜红的眼睛瞪着她,“你不认识我。”

她慌了神,又重新举起手枪。

我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当成小孩而生气。

“我还以为,你们那么大费周章地来抓捕我是把我当成了危险分子。现在看来你们只是单纯想要吸血鬼的样本。”

我看到她吞下了口水,又往后挪了一点,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

“回答我,你们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永生?力量?名誉?”

“你这怪物,去死吧!”

她嘶吼着,连续按下扳机,数枚子弹贯穿我的身体,直到弹夹空了她才停下,但我仍然站在她面前,甚至姿势都没有变。

“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我说,“与我们为敌的下场只有一个。”

这令人绝望的差异让她放弃了挣扎,我看着她慢慢跪在地上,用手支撑着身体形成OTZ的姿势,似乎她已经决定要听天由命了。

我向她靠近,然后用手刃斩下了她的首级。是的,她是优先处置的目标之一。伊藤过于心急,让这条漏网之鱼活到了现在,不过即便我没有找到她,她也会被随后到达的小桃清除掉,最多也只是延缓一下死期。

一想到剩余的家伙也会被逐个处死,我又忍不住露出可怕地笑容了。

此时我便开始吮吸这具无头女尸的血液,而后我听到了脚步声,有人朝这里赶来,听这声音不像是我们的人,我不打算躲藏,抛下尸体便朝门口走去。

又是一条漏网的杂鱼,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活下来的,也许是躺在尸体堆中装死,也许是没有受到致命伤,但他既然撞见了我,也就丧失了活路。

我迅速逼近并用手刃贯穿了他的腹部,但他还在挣扎,把枪口压低朝着我的心脏射击,这是个聪明的办法,但这对我没有效果。我在踉跄往后退了几步之后再度朝他扑了上去。

很可笑吧,一个高大的成年男性居然被一个小学生外貌的小女孩压倒,然后撕开了他的身体。

“你的心脏就由我收下了。”

要知道最美味的血液是动脉中的血,静脉中的血液携带了大量代谢的废物。按照传说,处女的血液是最赞的,不过我并没有觉得有多大差异。

我继续在这栋建筑内寻觅,却迟迟没有发现新的敌人,最多也就只能看见交战后的狼藉。

确认时间之后我与指挥部取得了联络,敌人的援军正向这里开进,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闲逛了。我看了一眼窗外的火光,随即用对讲机发布了撤退的命令。

目标已经达成了,但我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没想到的是电梯居然还能用,这替我省下了不少走路的时间。我来到了这栋基地的顶楼,高层们的会议室就在眼前,然而大门却敞开着,里面仍旧是空无一人。不得不承认他们逃跑的速度真是快,不过不用担心,我们早就得悉了他们的逃跑路线,他们会遇到美沙的队伍,然后被歼灭。

作战进行地很顺利,很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接到遭遇强大猎人的报告,或许这座基地里没有驻守猎人,又或许他们为了保存战力把猎人调走了,不管是哪一个答案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我来到了基地的天台,这里有一个停机坪,却没有直升机停在这里。先前有人试图从这里飞走,还没飞高就被我们的火箭炮射了下来。于是可以在这里看到那架直升机已经烧焦到不可辨认的残骸。

我自上而下俯瞰这片战场,熊熊火光将一切付之一炬,化为焦土。我的内心激动不已,甚至希望战火将我也一并吞噬。对讲机传来了友军的通讯,残留的部队已经撤退完毕,随后我听到了来自友方直升机的轰鸣声。

悬停在空中后,他们从上面放下软梯,我一手抓住梯子后踩了上去,接着我用对讲机发布了最后的命令。

我们的直升机飞离之后,由小桃的队伍负责安置的TNT爆炸了,这栋建筑的支架被强力的冲击震毁,不堪重负而坍塌,犹如一个站立的巨人轰然倒地。我在空中可以欣赏到这落幕的礼花燃放的全程,其美妙的过程真是难以用语言形容。

这样一来就结束了。摧毁了月光结社在国内的总部之后,他们将要花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恢复锐气,说不定研究吸血鬼这种荒唐的计划会就此终止。我想得太美好了,愚蠢的人类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次的失败而放弃,他们会反复重演同样的错误,直到整个种族灭亡。

 

缓缓睁开眼睛,我从朦胧的睡意中逐渐清醒,小桃一如既往地紧抱着我,令我感到呼吸困难。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过客厅,父亲正在看电视新闻。自然我们昨天晚上干的事情是不可能瞒过新闻媒体的,只不过听到主持人把我们描述成恐怖分子总有点不爽。

不过也好,就让这场战斗被定性为来历不明的组织对一家商务公司展开的恐怖袭击,总好过吸血鬼向人类发起挑衅这种涉及到两个种族利益的大新闻。

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獠牙似乎又长长了一些,眼睛也是通红的血色,看上去真是面目可憎。话说昨天晚上一口气吸了那么多血,身体已经吃不消了,我现在全身无力,即便用冷水泼在脸上也没有用。

难得的假期,也许多睡一会比较好,不过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和家人一起吃着早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谈论着新闻中报道的事件,在这样和平的早晨,很难想象我们在昨天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当然,我身为组织头领的情报没有暴露,不然我也不可能这样优哉游哉地享受平静地生活了。

我和小桃来到了美沙打工的店,理沙和美沙正在聊着什么话题,一看到我们走过来美沙便装模作样地抬起手臂。

“嗨,老大。”

本来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动作,但是我看出来她是在模仿军礼,简而言之就是把我当作某个小胡子来对待了。

“很好,看样子你是想被修理一下了。”

我绕到她的背后挠起了她的胳肢窝,看她边笑边哭向我求饶也是种乐趣。

理沙和小桃开始聊起昨天晚上的战况。考虑到理沙的性格,我没有安排她去前线,而是让她待在相对安全的指挥部。这个少女对自己没能亲眼见过的场景很感兴趣,听到小桃夸张后的描述连连发出感叹。我放开了美沙,加入她们的谈话。

刀光剑影的战争落下帷幕,如今成为了茶余饭后闲谈的话题,这真是再好不过。若是今后和平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我们的话题从血腥的战争转移到将来的目标。

“今后你要怎么办呢?”美沙问,“继续当这个组织的老大吗?”

“暂时是这样,还有最后一个工作没有完成。”

“那等工作完成了以后呢?”

“大概就得解散组织了吧,不过不知道该怎么安顿这些部下。”

“让大家回归正常的生活不就可以了。”

“可是他们当中有很多人是被社会排挤的,根本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那你就继续当老大吧。”美沙搂住了我的手臂,“我们需要一个领袖。”

再次来到我们的基地,人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多了,这是因为除去战死的部下,我还另外安排了一些人混入救援的队伍,他们要负责铲除幸存者和回收死去部下的尸体。

所谓尘归尘,土归土。

即便是吸血鬼也应当在死后被埋葬,而不是被装在罐子里供人做实验。

顺便一提,被我们救出的同类又一次混入了人类的社会。他们大多伤痕累累,身心疲惫,我们替他们提供了庇护所,很快他们就能恢复原先的精神状态。

我的部下们一看到我走进来便立即向我致敬,我向他们点点头,接着来到了办公室。关于伤亡损失的报告已经摆在我的办公桌上,我不想去看,因为紧接着我们便要展开清扫,并不是卫生上的大扫除,而是我之前就有提过的计划。

被我称之为清扫的行动将耗尽这个组织最后的力量。我们要成为猎人,猎杀那些在黑暗中躲藏的老鼠。这是一项艰难的企划,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完工,天知道在哪个地下赌场里坐着一个强大的猎人,一边喝着伏特加,一边咒骂着我们。

不过为了今后和平的生活,我们必须清理掉任何可能威胁到我们的事物。我不得不开始忙于新计划的运行,又一次回归身为组织领袖的生活。

在战斗过去一周后,人们的焦点不再集中在对恐怖分子的谴责的时候,我带领几个部下去公墓看望那些牺牲的战士。我的心中完全没有任何沉痛的感觉,似乎是我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成为了真正的怪物,不过这又有什么不好呢,一个自私自利的,笼络人心的怪物,踩在为自己扫清障碍的人的尸体上流下虚假的眼泪。这种事情我是做不到的。

我替每一个人墓碑前都献上了花。

风夺走了我的帽子,高高扬起,像是在与人挥手打招呼。我追了上去,捡起帽子的时候看到了祖母的墓碑,我又回想起在祖母葬礼上遇到的那个女人。

我叫不出她的名字,也只和她有着一面之缘。她给了我这股强大的力量后独自一人离去,我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我有理由相信,她一定是厌倦了这重复着悲欢离合的世界,厌倦了躲在黑暗中生活。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厌倦着无聊的永生吧,但在那之前——我转身面向自己的部下,看着他们排成整齐的一行。这个组织还没到能够解散的时候,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于是我们化身为赤色的暗影,在夜幕降临的城市中游弋,寻找着新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