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能这么做。”

有个非常愤怒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把我从黑暗的意识里拉了出来。这已经是我第三次醒来了,或者更多,因为每次醒来我能记得的事情都不多,难以保证中间有好几次醒来,但是却被我给忘记了。没有时间感的昏迷让我没有办法把握时间,但是我至少还能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这就还好,头部的损伤,至少还没有伤害到影响脑功能的程度。

“我这不是命令。”

“就算没有强制性,我也不会允许他那么行动的。”

慢慢睁开眼睛,我躺在一个躺椅上,位置是在一个类似超市的地方,货架都被推到了一边,周围摆着好几张躺椅和简易床铺,上面也都躺着人,迷彩的背心和绑在各种位置上的绷带非常的显眼。

正在争吵的人,是在我昏迷以前,商健厚正在做报告的对象,那就是这里的长官了,虽然根本认不出是谁,或者说在行动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有那种身份的人会来到前线。而争吵的对象,衣服外面套着一身白大褂,身份也就不言自明了。

首长看向我,好像是发现我醒过来了,从面向医生的角度慢慢转了过来。我想要支起身子,而发现我们两个动作的医生,拦在我和首长之间。

“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但是在军人的力量面前,那种阻挠是没有用的。首长轻轻地推开医生,在我面前坐了下来,并示意想要坐起来的我继续躺着。

“继续躺一会吧。”

与其说是听从他的命令,不如说是我的力量本就无法让我坐起来。躺着的时候还好,一旦想要坐起身子,就感觉身体沉重的可怕。

“身体怎么样?”

在我回答之前,医生插了进来。

“脑震荡,还在恢复。”

脑震荡?对,我的伤口在头部,本也以为自己是脑震荡,但在撤退过程中,我感觉自己一点都不像是那样。但是又不明原因地昏迷了。

“我在问他,不要插嘴。”

“啧。”

医生把手中的一个夹着很多纸的夹子扔在我身上,就那样走开了。对待军人还能有如此的态度,不禁让我浮想联翩。

“所以,你感觉怎么样?”

“只是有点累而已。”

是的,我坚信自己只是有点累而已,疲劳加上伤口和出血,才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在自己脱离了危机之后,松懈下来的身体才会昏迷过去。而就在这个昏迷之后,有些事情让我开始有些懊悔。曾经有人说我们这些士兵没有血性,我是嗤之以鼻的,但是就在今天,我只能去思考怎么做是对的,而不是什么勇气……因为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如此吃力了。

首长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软壳的烟,回头看了一眼走开的医生,放到了嘴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点上。原先打算吸一口再打开话题的感觉,也因为这个动作的中断而没有很顺利地继续下去。

“我们现在人手不足。”

我知道,虽然作为士兵的我根本不能知道有多少人参与了这次战役,但是从空旷的而绵延的战线来看,“人手不足”是真的。

“但是我不会逼你去做的,如果你不想做的话,你可以和其他伤员一起后撤。”

但是却不会有增援吗?我把张开的嘴又抿了起来,这句话不是我该问的,就算我心中有多少想法,在这个时候都不应该问的。

但是,他一直都没有要用命令的口吻去说的意思。如果是命令的话,我是不能拒绝的,我也不会去拒绝。

“记住,这不是命令。”

“说吧首长,我该做什么?”

在听到我的回应之后,他沉默了一会。

“现在已经入夜了。”

入夜了?因为就是说我至少昏迷昏睡了六个小时?太长了,对于那些怪物的进攻速度和频率来说,六个小时实在是太长了。这不禁我想要知道现在的战况是什么样的。

“再两个小时以后,我会组织一批人去侦查一下你们所说的炮兵的情况。”

也就是说,炮兵还没有推进到这条战线。之前我看到的情况,那些身形巨大宛如石雕一样的东西,没有能称之为炮管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制造炮弹效果的,但是建筑群和坡度看来很有效地阻隔了他们。

“现在需要一个能带领队伍在夜间过去的人。”

“我知道了,我参加。”

“你不用勉强的。”

“我没有在勉强。”

就算我这么说,身体的力量也没有要恢复的样子。但是比起训练期间那种明显超过人类极限的时刻比起来,现在还算是可以活动。

“首长,为什么不命令我去做呢?”

“那是,咳。”明明没有吸烟,他却咳嗽了起来。“之后会说明的,一个半小时以后在超市门口集合。”

“是!”

首长站了起来。

“再休息一会吧。”

桂航远。

什么?为什么我的脑海里会出现这个名字?

“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你是说商健厚吗?”

“嗯。”

“他在前一次任务里……牺牲了。”

“我知道了。”

所以才轮到我了吗?看来从这里向前的渗透很困难,那么撤离的时候,难道是有什么力量在指引着我们度过难关吗?

“好了,这次的任务就是这样了。”

将那些东西的样貌拍摄下来,并将资料带回来。这就是这次任务的全部内容,但掩藏在这个简短的任务要求之下的,是穿过已经被怪物占领的两公里宽的住宅区,而由于没有特种器材,我们必须对那些大块头进行抵近侦查。

为此,包括我在内,有四个人集中在了超市入口。

对着这样的我们,桂首长一个个把手握了过来。

视死如归的任务,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一个小队因为一样的任务而失败并且牺牲了,但是在知道了这个的情况下,我们仍然站在这里。必须有人去做,这就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如果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的话,什么样的战术都免谈。在这个信息时代,却不得不用人力去完成这种任务,有种之前的科技革命完全消失一般的错觉。

而走到我面前的时候,他侧到我的耳边,用很轻的声音对我说。

“有什么想做的话,就去做吧。”

说完就走到了队伍的面前。

“拜托你们了。”

“你说团长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要说不对劲的话,不对劲的地方多了。”

“嘘……”

我打断他们说话,继出发以后已经过来而是分钟了,如果速度和白天一样的话,我们现在已经完成任务回到驻地了,但是实际上我们却根本没有办法像白天那样前进。有更多的怪物进到了居民区里是一点,但比起这个,最为严重的情况,是这个小区的植被,也影响被影响而疯狂生长起来。

“走这边。”

白天走过时候记下的建筑分布还很清晰,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没有走过,也没有记忆的地方,也能勉强知道地形。自认为是因为这个小区的建筑排布风格,和自己老家很接近的原因。

就这么走着,在夜色的庇护下,像是一群仓鼠。

“等会我们要尽快冲过那个街口,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停下来,知道吗?”

无意识地感知到下一栋大楼背后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那里是一个目前还有路灯亮着的路口,就算没有什么危险在,隐秘行动中在光源处停留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为什么?”

虽然我是负责领路的,但是在十分钟以前开始,我就已经在指挥每个动作了,这也是不知不觉间。

“别问为什么,我断后,你们先。”

就这样,两个人先跑了过去,在他们路过那个路口的时候,我可一感觉到他们的脚步节奏明显出现了变化,那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在。但是在夜色里看不清对面他们的表情,如果能够看到的话,我可能会再犹豫一下。

“好,走。”

和另一个人,一口气冲了出去,眼角看到了两个脸盆那么大的绿光放在楼道中间,还有一股温暖的气体从那里吹来,带着一点点腥臭的味道。我知道会有什么在那里,所以没有受到影响,继续跑了过去,但是另一个人却停下来了。我注意到右手边的人消失的时候,我已经跑过了路口。而他,不知道是因为好奇心,还是因为惊吓,站在路口。

把他推向路口。

身体在大脑反应过来以前,就开始了行动,快速地起步,然后起跳飞扑向他……

背部着地的时候还有点疼,但是好歹两个人都没什么大碍,而在他原来站着的那个地方,有一滩绿色的液体留在那里,嗤嗤地冒着气泡和声音,一股极为酸涩而腥臭的气味飘来。

“那是什么?”

“不知道。”我将情报过了一下脑子,向着另外两个人喊道“快跑!”

一只嘴巴里溢出路面上那种绿色液体的大猫,满满挪进了路灯的光线之中,向着我们这边。离它更近的话,就更危险,好在那两个人在理解了情况之后,就溜进了哪里的隐蔽处。

不能射击。

我用手按下了同伴的枪。我看到大猫的瞳孔在进入灯光的哪一个瞬间马上收缩了起来,然后在很长的时间里,视线都没有集中在我们身上。

用手势指挥继续往前走,我们两人站了起来。刚踏出一步,帕拉帕拉,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碎掉的声音传来。咔,呼~,咚!回头看去,钢制的路灯杆,倒在一边,灯光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两个绿色的脸盆,又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真是糟糕,这样不进行攻击,真的能度过难关吗?

往左跳,然后跑。

再一次的,身体擅自开始行动,撞开昌亦乐,拉住他稳住了他的重心没让他倒下去,顺势就拉着他往前跑去。跑动让我用力地呼吸了起来,但是这个行为让我非常后悔,比刚才更加浓烈的酸臭味充斥着我的鼻腔,好不容易才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跑出十几米,感觉身后没有东西追过来,如果刚才身体没有东西来的话,很可能自己就会和那个路面一样被那种绿色的液体给融掉了吧。

“那,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啊!”

我怎么可能知道那是什么?为什么猫会长那么大?不对,那种大小,那种奇怪的在地上蠕动的肉块,怎么可能是猫?猫应该是那种更加小巧,柔软……

不,能在这里想这些东西。

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还在看着这边,但是却没有靠近过来的样子。这大概就是那个怪物的弱点吧,巨大的体形要追赶上我们,怕也是相当困难。

“你们没事吧。”

“没事。”

“这前面就是了,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东西吧。”

在发射照明弹之前,我试着寻找了一下如果被发现了以后能躲藏的地方。

背后的人传来“安全”的回应,我扣下了手中发射照明弹的扳机。

巨大的光点,停留在了空中,照亮了一片区域。而在那片光芒之下,就好像一尊尊佛像一样,一整排的迷之巨大生物还在我之前离开的时候他们在的位置。为什么他们没有继续向前推进?

在其他人拍照、计数的同时,我观察着那些大块头的样子,那真的是炮兵吗?能够看到最低处像是腿一样的东西,而接近圆形的底座上,只有一大块筋肉堆在上面。就像是已经发锈的黄铜一样,斑斑绿色覆盖在那些东西的体表。这种东西,能射出那种火炮吗?

在照明弹的吸引下,各种各样的怪物都向着那边聚集了过去。甚至有东西爬上了那些大块头的身体,有一头好像很不舒服,所以舒展了一下身体,而他所舒展开来的东西,也就是之前堆积在底盘上的东西,是一只手。我只能把那个东西叫做手了,因为末端微微蜷缩起来的部分,实在是太像是人的手了,但是手臂却分成了五节。那只手高高地升起,抖落了爬上他的其他东西。

我看着手上抓的东西,感觉有一点湿润,而当他收回手臂的时候,似乎有一点点液体从那个被抓着的东西里面挤了出来,而这一滴落地的时候,暴风将他身下聚集起来的小型怪物全部都吹散了。这个瞬间,我知道了他就是了。

方法是那么的原始,但是原始的方法,就非常的有效。如果说这东西是有人刻意制作出来的形态的话,不得不说,那个人所拥有的那种想法,非常地诡异。因为完全没有理由做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理由做成这种有着“浪漫”情怀的形态。

“好了吗?”

我等不及了,在这里看到他们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很大程度上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他们甚至都没有越过原先设立的那条战线。而阻止他们继续前进的原因,目前看来有至少两个,其一是之前发射的燃烧弹,虽然不知道烧掉了什么,但是这些大块头的行动似乎就是那个时候停止的;还有一个就是耸立在他们面前的那些建筑了,但建筑之间室友通路的,其他的怪物也都很顺利地在这些通路中前行,那这些东西只因为块头太大而不能进入?不,那些东西的底盘只有一个小轿车那种程度,就算四条腿完全伸开,这个建筑群里的通路,也是能够容纳的。

“我说,拍好了吗?”

照明弹已经落地了,如果这个时候还没有将照片拍完,再射一发的话,我们就更加接近危险了。

“嗯。”

拿着相机的回应了我,但是剩下的两个却没有回应我。我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两个呆呆地看着前方的人,让他们吃惊的东西不会是其他的,就是那些向着亮光蜂拥过去的怪物们。

是啊,的确值得吃惊,比起发下来的资料,现在我们看到的东西,要更加的光怪陆离。印刷出来的资料照片里,我们看到的也不过就是一些巨大化的的生物,那些东西,还是可以看出原来生物的模样。而在照明弹之下那些东西,早就不是地球上生物能够比拟的了。

一只由细长的骨架和菲薄的肌肉撑起来的东西,对着照明弹的防线伸长自己的身体和胳膊,完全不像是活着的东西,那肋骨就好像要穿破皮肤一样,一根一根甚至有间隙隔在中间。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向着上方伸展上去的梯子。而就在这架梯子上,有一条蛇?蜿蜒地攀爬了上来,但是蛇的身上却没有鳞片,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粘滑的感觉,仿佛是鳗鱼爬上了岸。那爬上梯子的身影,就好像延时摄影下牵牛花向着窗外生长的感觉,而加重那感觉的,是这条蛇的头,在它将身体向上延伸到极点的时候,快速地打开,照明弹的光线透过它那薄薄的膜,微微的紫色皮膜,就好像一朵花一样,而这朵花的中间,一根更加细长的东西,继续向着照明弹伸去,直到有一直手将整条花蛇从梯子上扯了下去。

还有各种各样,古怪到让人有一种美的错觉的东西,在那簇光下聚集起来。

但是我们不能在这里因为惊讶而停滞,我轻轻地鼓了一下掌,将两个人的意识唤了回来。

“我们要从原路返回。”

“原路?那里不是有。”

“你是是说酸猫吗?不要紧,只要速度足够快,那种行动力差到极点的东西是非常容易对付的。”

“但是……”

昌亦乐脱下鞋子拿了起来,在脚后跟的地方……不如说整个脚后跟都没有了。消失部分的边缘也非常的破落,就好像在腐水里泡了一周的报纸。

“走哪条路,真的没问题吗?”

“我认为,其他的路会更加危险。”

“申棋月,你不怕吗?”

怕?是啊,我应该害怕那种东西的,我们一直以来训练的目的,都是要对付来自人类的威胁,但是更早来临的却是这种东西。外星入侵的电影里,M国的那些士兵,是不是也是我现在这种心情呢?还是说更接近我眼前的这几个,要更加害怕一点呢?

“比起已经的东西,未知的更加可怕一点。”

从后撤战线那里开始,我在脑中画了一张简单的地图,考虑到疯狂生长的植物堵塞掉的路口,我们来时的路,是最为简短的,而且路上只有一只迟钝的肥猫,是相当安全的了。比较起来的话,往黑暗的,充满了未知生物的街道里去绕行,而且还不能保证能够通往后撤战线,这样思考的话,我的决定肯定是正确的。

“还是说,你们谁有更好的路线?”

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那么就这么决定了。

当我们再一次看到那只肥猫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开枪,和那只巨大化的狗不一样,这只一肚子酸水的肥猫,并没有那种强健的骨骼来抵抗子弹。在黑暗中,那双大眼睛掉了下去,然后闭上了一半,就好像从十五开始又经过了七天的月亮。

“诶?为什么开枪?”

“没有关系了,我们也不会再通过这里了。”

之前我被阻止开枪,就是因为这个。而就在枪声过后,我听得到远处向着这边冲来的各种声音。

“要跑了。”

尽可能贴着墙,绕过那只酸猫所在的位置,因为不能确定那尸体会不会流淌出什么更加危险的液体出来,而那些酸液就留给即将到来的怪物们作为礼物吧。

顺利地回到了后侧战线,在用手电筒和那边对过识别信号之后,快步走在大道上,他们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等他们发现我不在队伍里的时候,是他们走到超市门口的时候。

“申棋月?”

还能听到轻微的疑问声,而我没有回应他们,而是躲在大道另一侧的阴影里,因为我还有事情要做,如果现在不做的话,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看到团长走了出来,接过了他们手中的相机,并说着什么,我知道他们不会再关心我的去向了,所以我也就向着已经被毁掉的战线,再一次出发。

更加多的信息涌入我的脑中,明明是黑夜我却好像能够知晓所有的细节,不仅仅是我视野应该能够容纳的地方,还有那些我的视野所到不了的地方。但却是知晓,而不是看到,我看不到,但是知道那里有什么。

从之前开始,就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情报在跑进我的脑袋里,也许我已经不正常了。

而我现在要做的事情,也很不正常。不正常吗?不,这件事是很正常的,不正常的是我现在才去做,早在我昏迷醒来后,我就该去做了。

我的战友们还等着我呢。

无视在酸猫周围聚集起来的怪物们,我向前跑着。

无论是挂着细长尖嘴的大苍蝇也好,身体细长皮毛光亮地异常的大老鼠也好,我才不要和它们作战。而他们也像是回应了我这种想法一样,即使看到了我,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果然,我已经不正常了。

关于神经系统的功能,你知道多少?

我来到了被炮火夷为平地的原防线,想要找一下有没有任何东西剩下。当初问商健厚的时候,得到的答案也只是否定的一个回答,但是其他人都怎么样了?我站在弹坑边缘,四顾着周围,没有月亮的黑夜之中,看不见的地方我又看得清,但是在那知道所有细节的视野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尸体,没有碎片,就连作为防线支柱的预制板也全都消失了。

什么都没有。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一个错误的地方,不然的话,为什么会什么都没有?

因为这样。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流入,那是我没有见过的场景,也是我不可能看得到的场景。

在这份就好像幻灯片一样的场景里,有一滴巨大的液体落在了这里,随后而来的是爆炸。冲击波掀开了地面,所到之处的东西都飞抛起甚至击碎,没有同步爆炸的部分,也飞散出去,就好像烟火一样,在不同的地方,制造着大大小小的爆炸。在远处的人,被强制性地推向更远的地方,而在那里,还有另一滴液体在落下。我甚至看到了我被吹起然后扔到墙上的镜头。

但随后的事情,就是我没有看到的部分,黏液爬进了这个弹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东西,只能称之为黏液,透明的液体,但是却有生命,从弹坑的边缘聚集,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却没有受张力的影响,成功地涌了进来,并在弹坑内也铺散开来,甚至渗透进土壤和水泥残渣之中。而就是这些黏液,将所有人类带来的成分,都包裹了起来,而那些包裹起来的球体,也慢慢变的透明。是消化?这就是所有东西都消失无踪的原因?

然后我看到,黏液把我也包裹了起来,但是没有把我也消化掉,只是变得越来越薄,直到有另一个人出现。

“我被做了什么?”

我知道我现在能看到这些东西,就是因为当初被做了什么?但是究竟被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被告诉,那个场景在那里就结束了。关于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什么情报都没有。

如果说有什么发生变化的话,就是那些乱七八糟涌进脑海里的情报吧。我想起了那些明显是从其他动物异变过来的怪物,又联想到了自己,甚至我还不会被他们攻击,我只能想到很不好的事情。

“难道说我也会……”

双脚发软的我再也站立不住,双手的颤抖传到枪上,发出细微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格外地恐怖。

“我该怎么办?”

这明明是比躲开酸猫的攻击还要重要的问题,一直出现在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却再也没有回应过我了。

战友被吞噬消失的愤怒,让我想要找谁发泄一下,无论是那些怪物也好,还是这整个事件的源头也好。

但是即将变成怪物的可怖未来,却又压在我的心头,让我没有做任何行动的动力。

这就是不止所措吧。

提着枪,我没有意义地在那些大个子周围胡乱的走着。因为我也将成为他们的同伴,所以他们没有再攻击我,而也是因为这个,我非常想要攻击他们。但是我手中弹药的数量十分稀少,又能杀几个呢?

停下来,看看四周,没有任何一只怪物来理会我的存在。左手边,也就是西边那些不断生长着的植被也终于突破了被燃烧弹洗礼过的地面来到了那些大块头这边。真好啊,这些生物武器,或者说武器生物,不用去思考那些复杂的问题,只需要跟随着指令不断行动就好了。

是不是就这样坐下,等待自己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呢?带着这种放弃的想法,我伫立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变化的发生。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东边的朝阳越过了不远处的高坡。随着光源的到来,植物们变得更加疯狂了,就好像打翻在清水里的绿色染料一样,肆意地扩散着。而最终,生长得比较快的植被,接触到了一个大块头,异变发生了。

我晚一步才发现了那个变化,就好像接上了电源一样,大块头动了起来,因为昨天夜里也有大块头在动,所以没有感觉到异样。直到有另一处植被贴到了大块头身上,那只大块头也一样地动起来,伸展自己的身体,调整自己的方向,多节的手臂尽可能地张开,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手中聚集起来。

我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为什么这些东西在昨天没有继续进攻,那一波燃烧弹和随之而来的夜晚阻断了他们的燃料供应,这就是最好的解释了,那么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就算是我也很清楚了。

随着一个个大块头,不,炸弹投掷手们苏醒并且开始运作,我也向着后侧防线跑了起来。

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