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好的。”

这么说着,丁罗带着季庆和杉三,离开了市场区,把普乐留在了那个商人的摊位上。这是一个卖酒的摊位,比起地上来的补给品便宜很多,但是生意却也不是很多。

“不会打扰您吧?”

“不会不会。”

普乐选择静静地坐在摊位的内侧,就这样等着,如果自己的父亲守时来了的话。那么第一个和他见面的人,就会是他。

 

“都过来,我们做一下计划。”

在普弘和商人约定会面的前一天,普乐等人就提前来到了塔镇,在安顿好了行装之后,丁罗叫齐了所有人到房间里,打开了一张市场区的地图。

“我们不知道普弘会以什么样的装扮进来,所以要抓到他的话,关键的点就是他和商人会面的时候。”

对于目标,丁罗使用的词汇,是认定了普弘会在发现情况之后立即逃走为前提使用的。这也无可厚非,对方是以失踪为名消失了十几年的人,不可能就因为被发现就愿意回来。

丁罗也没有确保这次能说服他回来,但是无论如何,进行一次详细的对话还是有必要的。

“我们要做的是,阻拦他所有的退路,好在市场区的入口比较少。”

这个穹顶的市场区规划非常的小,而且没有街边摊位,实际上是在一个大厅里随便放置了一条长桌构成的。而这个大厅能算得上路口的只有南北那大小两扇门,虽然还有一扇通往仓库的门,但那里是完全的死路。

“好在我们这次有四个人。好了,我分配一下位置,一个守摊位,两个看门,最后一个负责追捕。普乐,你去这扇大门,他很可能会从这个位置进来。”

“队长,我可以去摊位吗?”

“你要去吗?还能记得你爸的长相吗?”

其实在这次来的四人中,留守摊位最合适的人是丁罗,其一是他和普弘相处的时间比较长,能更快地认出来,其二是他的腿伤不由得他随意活动。

“我能。”

丁罗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该不该纵容普乐的行为。

“你前天有没有想好怎么开口了?”

丁罗扫了一眼杉三和季庆,那天的独自行动没有被责罚完全是丁罗对她们放行了。因为他也猜到了喜欢独走的杉三可能会有这么一出戏,但普弘的消息终还是她那边的势力带过来的,这种小事就放过了。

不过和无所谓的杉三不一样,季庆的脸上要多出几分阴沉。

“我……”

“前天一天都没有想好吗?”

前天,杉三和季庆代替他去丛林打猎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很多,但就是因为想了很多,有太多的可能性,他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现在的他,更加希望是父亲能够先开口。

对于这个问题,普乐只能摇摇头。

“那不行。”

既然连要说什么都没准备好的话,那就完全没有同意的理由了。

“那队长呢?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没有。”

虽然说的内容和普乐一样,但是丁罗爽快的回答蕴含的意义却不一样。

“我会直接揍上去。”

姑且算是不一样吧。

“直接揍上去算什么准备啊?”

这个适合能够对这种话进行吐槽的,也只有杉三了。

“跟那个家伙废什么话?当然是直接揍上去啊。”

“丁队长啊,你还记得市场的规矩吗?”

“哈?市场的规矩?”

“第三条,禁止打架斗殴。你动手的话,两个人都会被抓起来的。”

“那有什么关系。”

“““……”””

对于丁罗的回应,剩下的三人只能以沉默应对。如果是平时的话,被抓起来也就是被教育一顿就放出来了。但是介于普弘特殊的情况,如果被抓进去,就会非常……非常麻烦。

“也是啊。”

丁罗的表现,是只能把自己刚才为止的想法都扔掉。如果这是他深思熟虑以后,由自己代表整个集落的人对普弘的行为直接性地表达不满会很有效的计划,从根本上就有问题。这种表现怎么看都是已经被冲昏头脑了,从蜘蛛那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一旦和普弘扯上关系,就一点都不像是原来那个冷静的丁罗。

“那么丁队长,除了动手,你有想过其他的交流吗?”

“……”

看样子是没有。

“普乐,其实你想过的吧,只是还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

“唔,姑且。”

他当然想了,但是对父亲的记忆停留在六岁的时候,十几年的空白期,任谁都没有办法很好地弥补起其中缺失的感情。

“到时候肯定能说出来的,对吧?”

杉三用坚实的眼神告诉普乐,让他好好地回答“是”。

“是的,我想我可以。”

“还有啊,如果丁队长坐在那边,普乐他父亲,真的还会靠近过去吗?你和十年前有怎么变吗?”

要说这期间丁罗有什么变化的话,就是更加苍老了吧。但是这种程度的变化,普弘应该是可以看出来的。

“普乐可是从这么小,长到了这么大哦。”

普乐六岁的时候才不是猴子。

丁罗点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点,己方能不能认出对方是一回事,对方会不会在己方认出他以前认出己方而采取行动也很重要。原本考虑的话,这次带有突袭成分的计划,对方是不会有所戒备的。

总的来说,杉三的意见是正确的。

“那就这样咯,丁队长你还有什么意见?”

“嗯,那就这样吧。”

对然非常更多草率,但是在杉三的诱导下,普乐拿到了在摊位上驻守的位置。能这么顺利,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是从其他人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后悔了,也许去看守入口更好,只要在远处,看着队长和自己的父亲交互,而不是由自己说出重要的第一句话。

也许是看出了普乐紧张,坐在旁边的商人想要说什么话,但是普乐等人的情况他一点都不知道。虽然想从年龄等等情况推断一点什么出来,但有可能的误解太多,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说话。给普乐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面前。

“喝吧。”

“谢谢。”

普乐拿起水杯,看到水面上那颤抖不以的波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正在疯狂地颤抖着。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普乐深呼吸了几下,虽然效果不是很好,但好歹是冷静一点了。

“你这样绷着身体,可是会吓跑客人的。”

“抱歉。”

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老板也好,必须要冷静下来。这么想着,普乐的把自己众多的思绪都抛到脑后。和杉三说的一样,当见面的时候,自己应该能从那些可用的语言里,选出一句来的。放空自己的思想……

 

“老板。”

“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的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期间经过了几个顾客,毫无疑问都不是普乐在等的人。而当面前这个深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普乐感觉自己等到了要等的人。虽然穿着穹顶上的衣服,但是非常的老旧,还特意用兜帽遮住了一点点脸,天窗上的光线打下来,普乐看不清他的脸。

听到老板的招呼,他从身后的包里取出来几个用干草包好的瓶子,并从口袋里取出来那张补给卡。

“说好的。”

老板用胳膊肘推了推普乐,示意他就是这个人。真的是吗?普乐接过补给卡,上面的名字,就是普弘。

普乐站了起来,但是当光线的阴影效果消退,他准备的所有话都没有说出来,反而是一句浓浓的疑问。

“你是……谁?”

不是,绝对不是,就算过了十几年,也不可能认错的。

“你是?”

对面也是一样,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普乐突然就站了起来,还问出了那么奇怪的问题。警觉的他从普乐手中抢回了卡,并把瓶子放回了包里,后退了几步。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样问着普乐的同时,他还用眼神在质问着老板,老板也很无辜。

“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吗?”

而在其他地方待命的同伴,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丁罗正在向着这边走过来。

普乐陷入了混乱,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毫无疑问就是自己父亲的东西,但他根本就不是。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响起了一声非常嘹亮的哨音。当所有人向着哨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的时候,那个人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然后没有两秒,那人就被摔在地上,扣上了手铐。这时候普乐才认出来,那是那天审问自己的男警官。

“以私闯塔镇的罪名,你被逮捕了,你可以保持沉默……忘了,算了。”

这位警官,一边把布条横进对方的嘴里,一边说着已经忘记内容的例行公事。虽然对方正发出呜呜的声音想要反抗,但是嘴里已经被绑起来的他根本连话都说不了,只能保持沉默。

警官保持膝盖压在对方的身上的姿势,环顾了一下四周,在普乐身上停留了一下,又移开了。确认了什么之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布袋,套在了那人头上。这个时候,那天审问季庆的女警官也跑了过来。

男警官向着女警官比了个大拇指。

“干得好。”

然后女警官向着市场内大声喊道。

“非法入侵的人员已经被控制了,大家不用担心。”

男警官带着被套上了头套的那人站了起来,他还想要挣扎,但是男警官掏出警棍冲着他的侧腹就是一击,在一声沉闷的呻吟之后,他的挣扎就停止了,顺从地跟着向前走去。

“怎么了?”

商人这句疑问是向着普乐问出来的,但是普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也……”

普乐的眼角扫到了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在走出摊位假装看向离开的两个警官的同时,小心地踩在上面。正在离开的三人,和丁罗擦身而过,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男警官又回头看了普乐一眼,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很快,四人又聚集了起来,首先发问的,是完全在状况外的商人。

“丁队长,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人究竟是谁?”

“你跟他交易过那么多次,还不知道吗?”

“诶?虽然会拿点奇怪的货物回来,但是很危险的人吗?”

“嗯……”

丁罗看向普乐,用眼神在问着什么,而普乐摇摇头表示那不是自己的父亲。

“是这样啊,但又是为什么会自称普弘呢?”

“因为这个吧。”

普乐把从地上捡到的补给卡交到丁罗手里,那上面刻着普弘的名字。

“不是你父亲吗?”

普乐只能再次摇摇头,自己那么多准备,全部都没有意义了。但就是这个意义消失的那个瞬间,他感觉到的不是失望,而是如释重负。对此,普乐并不能理解为什么。

“那为什么这张卡会在他手上?”

“不管是什么样的过程。”

丁罗一边把补给卡收进口袋里,一边说着。

“至少可以肯定,那个人和普弘有联系。”

补给卡是普弘失踪当天携带在身上的,那天和蜘蛛一同消失之后,这张卡是如何完整地流转到其他人手里的,都一定会和普弘本人有关。

“普乐,你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了吧?”

“看清楚了。”

“会认错是你父亲,或者说和你长得很像吗?”

“不可能。”

普乐看到的那个人,外表看起来,年龄应该和自己相差不大,而且轮廓五官都没有什么相似点。而从史波那里得知的线索里,他所见过的那个人,是和普乐有几分相像,而且是可以认为是普乐父亲的那种年龄,那么就和今天的这个人并不是同一个。

“老板,一直来的人都是他吗?”

“诶?我想想啊,好像是,好像又不是……”

史波所说的那个人,每次来塔镇都会间隔很长时间,史波找到一个能记得他出现过的商人就花了很长时间。

“至少上次来的时候是一脸大胡子的。”

“好的,那老板谢谢你啦。”

一边这么说着,丁罗那几张卷起来的厚纸片塞到商人的手里。

“哪里哪里,什么忙都没帮上。”

那是蓝七集落特别的招待券,普乐根本没想到会用在这种地方。

“走吧。”

 

“队长……”

普乐想知道,之后应该怎么办。

“我先去问问看能不能让我见那个人一面吧。”

 

“不行的啦,丁队长。”

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个人刚刚被逮捕,恐怕现在正在被审问,不可能就让普乐等人见到。

“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

“哈?我也不知道啊,而且”

看守一脸要说很秘密事情的表情,靠到了丁罗的脸旁。

“虽然是小道消息,但是那人很可能会被秘密地处理掉。”

罪名不是私闯塔镇吗?法规上写的是没有重到极刑,但是考虑到穹顶环境的封闭性,没有进入塔镇身份的人,想要冠上间谍罪等等罪名,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怎么这样?”

季庆的惊讶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塔镇从建立以来执行过的死刑,屈指可数,突然就说会用在一个外来者身上。

“是不是那里搞错了?”

“现在还只是推测而已。”

“这塔镇才多大,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啊。”

但是“秘密地处理掉”,并不就是死刑,还有可能是其他的处理手段。

“会不会不是死刑?”

“还会是什么吗?”

丁罗指了指脚下,众人顺着低头看了一眼。透过穹顶透明的玻璃,还能够勉强看到一点点露出雾霾的楼尖。

“会是这样吗,队长?”

“普乐,你们先回集落,我再去管理庭一趟。”

“那让我也。”

“你留下能做什么吗?”

对于丁罗的疑问,普乐什么都回答不出来,他留下什么都做不到。丁罗有身为集落队长的人脉,就算不能直接见面,也能旁敲侧击得到很多线索,而普乐什么都做不了。

“乖乖回去,这是命令。”

“好的。”

 

“杉三?”

“我就不回蓝七啦,直接回去了。”

“那那件事怎么办?”

“我也拜托你们队长帮我问了,虽然我觉得塔镇的人也不会轻易转告吧。”

“哦。”

在出发以前,她还和季庆悄悄说了点什么。

这次行动,普乐非常的不爽,一无所获和一事无成是两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