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朋友的感染力好像比你还要强啊。”
“啊，是……是啊。”
我们坐在车里，看着广场那边的情况。加睦演讲的比想象的要好很多，也要顺畅很多。哪怕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似乎也没有结束。从广场边缘跨过人群，可以看到她每次高举自己的右手，台下的人群便传出一阵欢呼。
“我很想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呢？”
经历了刚刚那些事情，宛佳还是能对我露出一点点的微笑。
“算了吧，总觉得是很尴尬的事情。”
把那种事情扔给她，我现在也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她。但是就这样离开的话，会不会又太残酷了一点？思考着这些，但是我现在，亦已经失去了自由选择的权力了。
加睦似乎看到了我们所乘坐的这辆警车，当她还在犹豫的时候，我们已经慢慢驶出了广场的范围。接下来的事情，最痛苦的很可能是她。
几天过去了，当加睦和我再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离开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伯父你没有跟她讲吗？”
加睦身后的父亲摆出一副苦涩的脸，看样子他对女儿还是处理不来。
“我要听你说啊，怜雪你要去哪？”
“上面。”
城市的上面，穹顶，那个被作为流放地的地方。
“为什么？难道说。”
“嗯，是判刑了。”
“那天的游行吗？”
“是的。”
“但不是已经通过了审核了吗？”
“那是假的。”
“假的？”
加睦脸上吃惊的表情很快就变成了愤怒。
“为什么要做那种假文件啊！”
“这个嘛，有很多理由。”
从宛佳开始到游行的人群，再到游行路线上的管制，我们需要制作一系列对现场的控制。警方需要理由，但是政策和行政方却不愿意提供便利。政府中的矛盾我不是很懂，但是简单讲就是“师出有名”。
但是那些人，又喜欢搞事后追查，结果必须有人为此担起责任。而整个事情的起因，都是我，我也无悔地担起这份责任。
“从一开始就不要进行游行就好了嘛。”
加睦可能是想着放弃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发生。可能是那天晚上，宛佳也没有为难她的举动吧。但终究是绑架，整个行动的负责人又是那种疯狂的家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对不起，加睦，我那天不仅仅是为了你才回去的。”
而且游行，是诱饵，从头到尾都是。只不过，在我的干涉下，从对方的诱饵，成为了己方的诱饵。原本是为了制造暴动来吸引警力的，警方查明了真实的目的，但就算阻止了暴动，在所谓的A区域发生的事情，也难免会吸引到群众的眼球。而在这个城市，所有负面的东西，都是要控制的。
因为人们的压力已经很大了，穹顶在上，灾害在外，人类毫无希望的未来……如果再添一把火，很多事情都会没法控制。
那枚火箭弹究竟能不能破坏到核电站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发生了爆炸，可能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甚至哪怕没有发生爆炸，恐怖活动被阻止，有这件事本身，也是个危险的信号。是必须被控制住的信息，而游行，就是用来淹没那个信息的诱饵，给民众的诱饵。
“那不是做了很伟大的事情吗？为什么还要被惩罚？”
“那么加睦，那天你的演讲，是怎么解释穹顶上的人不能得到正确待遇的呢？”
“这……”
愤怒与不满，无奈与无助，我不想在加睦心中种下这种种子的。
“还有加睦，我也想要去穹顶上。”
刚说出来，我就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了，但是为时已晚。就算是被加在我头上的罪，也是有其他刑罚的，并没有强制要求永久的流放，不如说那罪名根本就够不到那么重的处罚，只是我的选择而已。
“什么！为什么？”
“加睦你听我说，那天我知道了很多，我觉得在这里，我已经没法做得更多了。”
“什么叫在这里已经没什么好做了啊？……结果不还是那群食肉者的错吗！”
食肉者，政治的世界，我看不懂，虽然有些勾心斗角，互相不待见的情况存在，但是维持城市的良好运行，给民众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的努力，还是毋庸置疑的。否则，把恐怖行动公布出去，引导矛盾指向可能的发起者，不也是一种方法吗？
“你爸妈呢？”
我知道，加睦还是想要阻止我。但那是没用的，我一直就没有对加睦谈起过我的父母，而这一次也是一样。
“……”
我的沉默就是我的回答，不管加睦会从这阵沉默里猜想出什么样的解释，但有那个解释就可以了。善良的她，肯定不会用最坏的角度去思考，那就可以了。
“那我呢？就为了那群素未蒙面的人？你就要抛下我吗？”
“对不起，加睦。”
“上了穹顶，可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啊！”
“那也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
哪怕没有被公开宣判，我的罪名还是在我的档案里的，有我这样一个朋友在，加睦的未来免不了会受到影响。
“我不希望你的未来因为我而受到影响啊。”
“这种事我根本就不在意啊！”
“但是我在意啊！”
“怜雪？”
“不要让我的决心白费，好吗？”
加睦还要说什么，但是却流着泪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还想要见一个人。”
“宛佳，要说再见了。”
“原来你是真的要去穹顶上啊？”
“不然你以为呢？”
宛佳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又睁开。
“你呢？”
“我要留下来。”
“你的话，留下来会很痛苦的吧？”
那么多的罪名，我从没想过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
我？勇气吗？我只是在逃避而已，留下来承担所有责任的宛佳，才是够得上勇气的人。
“你要努力活下去啊。”
“别说得顶上那么危险好吗？”
“你还是不懂啊，灾害比你想象中的要可怕很多。”
宛佳的语气，就好像自己见过活的灾害一样。
“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宛佳的严肃，让我不禁发寒。
“我知道了。”
“还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你。”
“是关于你母亲的吗？”
“你已经知道了吗？”
“嗯。”
是一个和我们那么类似，但是上了穹顶以后便了无音讯的人，就是她引起了一个人的疯狂，也是她教导了如今的宛佳。
“所以……”
“如果你愿意为我做那种事的话，我说不定会觉得开心呢。”
“别闹了好吗？”
不过那是真的。
“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
“明明就已经做了一件够大的傻事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签好最后的文书，站在那门电梯门口，而对我的执行者，是加睦的父亲亲自。
“不用了。”
我把最后的签字交给他。
“那么，孟怜雪，从今天开始，你将不再允许使用原来的名字，你将被剥夺原来的身份、所有的权利。”
走上穹顶，几乎和死亡没什么两样。
“你将拥有新的生活，孟雪。”
“我第一次看到了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