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通讯测试,请听到的队长回报自己的编号。”

下午两点,准备万全。

 

“总队长,目标已经到达指定位置。”

“人员都展开完了吗?”

“是的,除车队外,所有作战人员都已经进入掩体。”

“那就开始吧,先把B号腿卸了。”

“全员,作战开始,B号腿打击开始。”

随着通讯器中的信号,车队启动了,和前几天一样,为了将目标的腿卸下来而开始行动。而这时候,和其他人一样躲在掩体里的普乐,静静地等待着时机。因为要做不听从命令的事情,他脑中的警铃疯狂作响,身体也微微地颤抖着。

在半包围的掩体中,普乐让赵晴给自己分配了尽可能靠近中央的位置。瞄准镜中,越过左侧复眼看着装甲虫额头那异常的突起,普乐不知道自己能否好好的击中。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让目标向着左侧稍微转过来一点的话,就更好了。

可以产生效果的,大概只有那根被烧出浓重焦黑印迹的触角了。

普乐确认了一下固定在掩体上的狙击枪,应该说是狙击炮吧,为了应对子虫才携带的武器,极端强化了穿甲能力。设置了可以调节的仰角,要瞄准目标最高点的触角不成问题,但是那小小的弹丸要击中那根不规则晃动的触角,还是太困难了。普乐摸了一下口袋中的糖丸,将计划再一次编排了一遍。

接下来就是等待时机了,对最后三条腿的打击过程非常的顺利。黄队的人员展现了远比其他集落作战人员更为灵活而精准的攻击,在尽少的攻击次数中,让攻击几乎到达了最优的位置。很快,右侧中间的腿就变得破破烂烂的了。

在决定性的爆炸声中,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那条腿的膝盖部分,被离断,开始倾斜,而同时,母虫的身体也开始倾倒、下落。在漫长的一瞬间之后,扬起的烟尘中,传来沉闷的重物撞击声。

载着黄队人员的车辆,用最快的速度掉头,急速从母虫后方的两翼,绕到了掩体后面。车上的人员也没有立即下来,而是在那里静静等待下一步。

 

落在地上的母虫,想要用仅剩的两条腿做点什么,但是最后也只是微微地撬动自己的身体而已,她已经不可能再一次站起来了。不断打滑的脚爪,穹顶太过坚硬,脚爪原本的尖刺根本穿刺不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飞吧】

 

这是整个作战中最为危险的时刻,只要渡过了这一刻,育子装甲虫就再也不是威胁了。所有的作战人员,都这样想着,不少人的背上,淌下了冷汗。武器都已经瞄准好了,只要命令一到达……

除了普乐,所有人都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母虫抬起了背上的甲壳,那作为保护的第一对鞘翅。然后,在那之下,几近透明的巨大膜翅开始充盈,随着深褐色的脉络显现,膜翅也迅速展开。

“开火!”

要在母虫开始扇动翅膀之前,尽可能造成损伤才行。所有掩体中的武器都开始怒吼,除了一处。

普乐将用牙齿叼着的糖丸咬碎,甜腻的味道在嘴中满溢开来的同时,他将自己的亢奋提升。脉搏开始冲击他的脑髓,时间被冲淡,周围甚至暗了下来。

在早已瞄准母虫触角的狙击枪镜中,捕捉那触角本不规则的运动。普乐用射击的知识和直觉,计算着弹丸到达那里的时候,触角会在的位置。扣下扳机,比平时还要沉重数倍的后座力传来,如果没有固定在掩体上的话,会很痛吧。

眼睛从狙击镜中离开,双手放开握把,拖着变得沉重了许多的身体,拿起放在一边已经装填完毕的火箭筒。

母虫已经开始扇动翅膀了,就算在普乐那减慢了数倍的视野里,那翅膀的动作依然是无法捕捉的。狂风在那对翅膀的动作下升腾而起,吹起浮尘,向着四周吹去。用钢筋固定在穹顶上的沉重掩体,也开始发出悲鸣。从掩体开口吹进来的风,压在人脸上,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如果没有护目镜的话,估计眼睛根本张不开。而射出的射出的弹丸,就好像要被吹回来一样,就算有着巨大的质量,轨迹还是偏移了。

“对不起。”

普乐的道歉声,没有人会听到,也不会有任何人会在意。

普乐瞄准好的位置,不是装甲虫的翅根,而是她的额头,在那里,有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存在。比其他人都更早射出的弹丸,很好的命中了触角,虽然没有造成什么损伤,但是却让母虫微微地转过头来,普乐终于可以完整地捕捉到那个红色的突起。

就在母虫的身体开始微微离开地面的时候,普乐激发了手中的火箭筒。火箭助推的高爆弹,径直向着目标飞去,随后普乐只能祈祷自己没有做出错误的决定。

然后是爆破,和翅根那里密集的火光形成鲜明反差的,单独的爆炸。事实证明,他是对待,普乐看到了,那个红色突起下面露出了一点点黑色的缝隙。那个缝隙,显然是有什么东西被撬离了额头。而就在那东西从母虫额头脱落的那一瞬间,母虫翅膀的扇动停止了。

身经百战的三家工作队,没有放过这一瞬间的空隙,翘起的鞘翅,没有动作微微下垂的膜翅,就好像在欢迎火力往那里集中一样。

普乐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那个从母虫额头上翻落下来的接近半球形物体上。普乐可以看到,红色甲壳的内侧,黑色的那一面,有昆虫的腿在拨动。但是随之而来的,退出亢奋状态的无力感,让他只能勉强注视着那个落在地上的虫子,不让它离开自己的视野。周围的轰鸣声,让他开始头痛。

“普乐你要干嘛!”

赵晴拉住起身想要走出掩体的普乐。

“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母虫的翅膀还没有完全被处理,很可能再次开始扇动,那个时候在没有任何遮掩的穹顶上行走,非常的危险。

“但是,晴哥,那个!”

普乐左手扶着还有点晕的头,右手指着那个从母虫额头上翻落下来的虫子。那个壳红腹黑的虫子,现在正背部着地,试图伸长自己的腿找到支撑点,来翻过自己的身体。

“那是什么?”

“从育子装甲虫头上掉下来的。”

“哪里?”

赵晴抬起头,看向育子装甲虫的额头,那个接近正圆的红色斑块正中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浅坑,虽然有点距离,但是隐隐约约可以那个浅坑里,还有些穿进那个位置甲更深的凹坑,一股让他不寒而栗的设想不禁在脑海里冒出来。

“但是现在出去太危险了,至少等翅膀那边结束。”

“嗯。”

普乐又掏出一颗糖丸放进口中,果然就算是速溶的糖,要迅速吸收还是有困难的,那就只能以量取胜。

赵晴看了一眼翅膀那边的情况,放下筒子转身支起狙击枪,调节了一下固定器,将狙击枪向着落在地上的那只虫子瞄去。

“普乐你稍微休息一下,翅膀那边马上就结束了,那东西我会盯好的。”

翅膀的破坏工作,比预想的要顺利很多很多,失去了风压的保护,所有的弹药都可以精准地倾泻在翅根。这时候,原本用来保护膜翅的鞘翅,就好像一个聚能罩一样,把原本不会伤害到膜翅的暴风也聚集起来。没过三分钟,左右两枚巨大的翅膀陆续脱落。

随后,攻击也停止了下来。这次作战最为危险的环节,在有惊无险中就这样结束了。失去了供行走的腿,失去了供飞行的翅,育子装甲虫的体形再怎么大,也不过是一个任人宰割的铁包肉而已。

在完成了一圈侦查之后,确认了母虫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工作队从掩体里出来,开始对剩下的两条腿进行卸除。而远在战场外的后勤队伍,也开始赶过来。

“出去吧。”

在赵晴的同意下,普乐走出掩体。在赵晴的掩护下,普乐慢慢靠近那只没法自己翻身的虫子。保持着用突击步枪瞄准的状态,普乐开始审视这只虫子。背部是和育子装甲虫那个斑纹完全一样的红色,直径接近半米的背部甲壳鞘翅包覆了全部的身体,连头部都被包覆在那个甲壳之下而难以活动,腹部是通常昆虫的三节,纯黑色而有点光泽,巨大得不正常的头部占据了几乎五分之二的身长,比起来胸节和腹节就显得小了很多很多。细短的六肢不规则地拨动着,时不时向一个方向伸长。完全看不出威胁,除了那两根细长地让普乐不适的口器。如果原型是瓢虫,口器应该更接近咀嚼型才对……

“怎么样?”

看到普乐这边没有什么动作,赵晴也拿着枪赶了过来。而这个时候,没有办法反抗的母虫,已经被卸掉了一条腿,最后的那条腿正不知所措地伸缩晃动着。母虫身后,腹部外缘,高十数米的阻拦网也一张一张被立了起来。

“没见过的虫子。”

“哪里,让我看看。”

赵晴靠近过来,挠了挠头。

“我也没见过啊。”

“所以怎么办?”

“带回去吧,送到塔镇什么的。”

可能是新型的虫子,但也可能只是比较稀有的虫子而已。育子装甲虫的数量不多,而这只明显是寄生在育子装甲虫上的虫子,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研究材料。

“以防万一,先把它行动能力削除掉吧。”

说完赵晴收起枪,蹲下来掏出军刀,把虫子的脚一根一根切了下来。而同时,普乐注意到,那虫子的眼睛,那对复眼,毫无疑问正在看着自己。

就在赵晴翻过虫子,想要掀起它的鞘翅切掉的时候,注意到什么的普乐下意识地拉住了赵晴的手。就在那一刻,虫子的两片鞘翅开始快速地互相交错起来。

“呜哇,好危险。”

一般来说,鞘翅只是保护作用的,不会有这种快速运动的能力。在那对鞘翅下的第二对翅,也很短小,不能展开的样子。不能飞行吗?那这种交错的鞘翅是什么保护行为吗?

就在普乐在疑惑的时候,那对鞘翅开始互相摩擦,和蟋蟀专门用于发音的翅膀结构不一样,厚实的鞘翅本是不适合发音的。但是眼前这只虫子,就用这对厚重的翅膀摩擦着。

一开始是节律不稳的杂音,慢慢音调节律稳定了下来。

[啊……]

普乐感觉自己在这个高鸣的声音中,听到了尖叫声。是这种虫子特有的声音吗?有不好的预感,也许是用以通知同伴的声音?普乐把准备好随时扣下扳机,但是之后奇妙的体验阻止了他。

[你们,你们竟然敢!]

在那长长的尖叫声之后,就好像人一样的话,传了出来。

[竟然敢伤害我!]

“它在说话?”

赵晴向着普乐问道,但是普乐也没有掌握情况,只能摇摇头。那就在是说话,虽然音调非常的高,也缺乏韵律,但是那毫无疑问是人类的语言,而且是汉语。

“这……你有听说过会说话的灾害吗?”

“没有。”

普乐感觉自己的手心涌出细密的汗珠,背上的汗毛也纷纷立了起来。也许这时候直接射杀掉会比较好吗?但是灾害会人类的语言这件事,太重要了。也许作为实验对象送回塔镇更好,会人类的语言,就意味着有同等级别的智力。不,不仅仅是智力,还有一定的知识、文化才行……

[阻止主人的计划也就算了,竟然敢直接伤害我!]

主人?“人”季庆说给普乐的答案,在这时候冲进脑海,和虫子口中的“主人”这个词汇交缠在一起,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要得出结论。

“那是谁?”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们安吉拉主人的名字啊。]

“原来叫安吉拉啊。”

虽然有着能和人类相当的智力,但是这虫子好像还挺蠢的?

[啊……]

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虫子开始尖叫起来。

[别以为就这样完了,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这样说完,虫子发出的声音变成了普乐他们听不懂的节律,但是普乐的直觉告诉他,这些声音不是毫无意义的。

轰隆!

从他们右手边传来了巨大的声音和震动。

母虫抬起最后那只腿,又重重地踩下,就算看不到落点上有什么。不对,这不是昆虫的行动模式。

“母虫在踩人?”

赵晴为了确认那边的情况而一只看着,而普乐则看向面前这只虫子。

杀了它!

三连点射穿过虫子头部所在的位置,然后普乐用枪托用力地砸了下去。噗吱,汁液飞溅到普乐脸上,而虫子的鞘翅也停止了。

它在控制那只育子装甲虫。

“诶?又停了。你怎么把它杀了?“

赵晴把头转回来,才注意到那只会说话的虫子已经死了。

“我觉得它在控制母虫。”

“控制?不可能吧。”

“……”

“等等,也不是不可能哦。”

但是并没有时间留给他们继续思考,停止了踩踏的那条腿,也很快被卸了下来,这一下,母虫就完全成为了一个铁包肉,接下去只要杀死她,然后解决掉她的子虫就可以了。

要杀死母虫,就要解决她的中枢神经,有两个位置,一个是头部,另一个是位于胸部的胸节。除非同时停止两者的功能,否则母虫都不会立即死亡。两边的工作要同时进行,普乐他们也被叫过去开作战会议。

而等他们回头想要去收拾那只虫子的时候,尸体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