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这雨说下就下,一越过特里奇可山就哗啦哗啦、哗啦哗啦下个没完没了,之前在沙漠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吝啬?你个该死的老天爷!”

沿着山路的车马道,一男一女两名旅行者模样的陌生人正行色匆匆地赶着路,落在后面的苍蓝色头发的男子没好气地对着黑魆魆的夜空发起了牢骚。

“我说,蒂莎……你好歹也拿一回行李吧?这一路走来可真把我当脚夫了不成?早知道——”

水政揉了揉酸胀的肩膀,咽了一口吐沫,稍微压低了点儿声音,冲身前那个步伐轻盈的少女提出抗议。

“真不该把卡拉尔汗的遗言告诉你……”

“活——该!”

黑发女子不屑地回头望了一眼驻足休息的蓝发男子,一抬手,放走栖在其右臂上的贝多姆游隼。

那魔物接到蒂莎的指示,立刻呼啸着冲进茂密的树林深处,只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还不都是你自己要打赌的——说一路向北肯定能见到那个闪亮闪亮的金头发来着!”

蒂莎做了个闪亮闪亮的动作。

“可惜……人影都没看到!那你就该有和王族打赌的觉悟,况且做王族的苦力也算是一种荣幸吧?”

“喂喂!这个赌谁说我输了的啊?嗯?我们现在可是在朝南走,听明白吗?南!都是你非要走这条路的!好不好?”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在摩索托城那个糟糕的借口——‘什么哎呦我的魔法也不是想使就能使出来的’、‘你当我是魔法机器吗’之类的不牢靠表现,最终只能拿什么大洋彼岸的火药来开路,这才直接导致我们瞬间成为通缉犯,往北的路都被严查死守了,不然我们何苦要从西部城邦的交战区域绕行?”

蒂莎连珠炮一般将蓝发男子的罪状一一数落完,不给水政一丁点儿反驳的机会。

“好吧!好吧!说到头来都是我的错……”

水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扬起半边浓重的眉毛望着少女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咂了咂嘴。

“我说……蒂莎?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伶牙俐齿呢?”

“那……那是因为跟你熟了呗!”

少女仿佛恼怒一般,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在前面跑动起来,迅速钻进路旁的密林中,紧接着,比豌豆更大的瓢泼雨点从天幕上倾泻下来。

因为跟我熟了……吗?

这算是什么回答嘛!难道这个怪物女不熟的时候天天提防着我不成?

啊啊……果然女人是个麻烦的生物!

算了!想不明白……

“啊?喂!那边是小路,你要走小路吗?喂喂!等等我!啧!啊?脚、脚,脚——喂!”

带着一脸“果然糟糕透了”的表情,心不在焉行进的水政,一只脚竟然卡在一簇乱树根中。

啧……好痛!

仿佛被针扎了一般,刺痛从被卡的那只脚踝处传来。

“让开让开让开让开让开……”

毫无预兆的急促马蹄声突然从后侧方传来,夹杂着这令人反感的命令式。

闻声望去,目力所及的地方,那个看似断头路的拐弯处,赫然冲出一辆飞驰的马车,坐在车顶驾车的男子头带一顶高脚的黑色帽子,鼻梁上架着一幅金丝边眼镜,双手白色的手套已泛黄泛黑。

绅士模样的男子手忙脚乱地拼命抖动着缰绳,想要拉住那匹受惊的枣红色骏马,不过那头畜生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完全处于失控的暴走状态。

当那个倒霉的车夫发觉马车行驶的大道上赫然出现一位蓝头发的不速之客时,他也只能手足无措地大声警告并加以命令了。

“啊?喂喂喂喂喂——开什么玩笑啊!啊?喂!蒂莎……蒂莎——救命!救命啦!我的脚被卡住了!来帮帮我!啊啊!可恶啊!”

水政发现脚踝的骨头被树根卡得动弹不得,慌忙向密林处求救。

然而,未见任何回应。

并且也似乎来不及了,只见那匹咧嘴吐沫、喘着粗气的高头大马气势汹汹地拖着身后的两轮车厢到达离他咫尺的地方。

“嗖——”一个黑影与绅士模样的男子擦肩而过,明晃晃的刀刃从他鬓角边掠过。

“啪”的一声,迎面而来的车厢被劈作两段,失去重心的半幅车身各自向两边倾倒下去。

“趴下!”

那个黑影言简意赅地朝被困住右脚的蓝发男子发出命令。

水政照做是照做了,不过他好像太小看了点儿这匹畜生的原始直觉。

当疯狂的烈马刚跃过水政头顶上方时,水政便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想要擦汗庆祝逃过一劫。

“笨蛋!别抬头!”

只听黑影气急败坏地回身朝蓝发男子怒吼一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咜——”

腾跃而过的马蹄不知怎么竟又在半空落下一记,这一脚重重地踢在水政背部的包裹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小心我把你烤了吃了!混——”水政一个踉跄,面部朝下,直挺挺地跌进脏兮兮的水洼中。

等他爬起身,想要再发牢骚时,只见着那急速远去的马屁股倏然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他只得无奈地摸了摸被踢疼的背部。

“你是什么人?”

蒂莎将刀横在那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的脖子上,此时,肇事的车夫正跌坐在泥泞的路旁,满眼惊恐地盯着眼前两名看起来并非善类的男女。

“啊啊啊!不、不要杀我啊!我不是间谍!不是间谍啦!”

他语无伦次地举起双手讨饶。

“间谍?哈哈哈……喂喂!老兄?那你是信使吗?”

水政突然黑起脸,带着坏笑,喘了口粗气问道。

“啊啊啊!不、不不,我不是信使!我不是信使!我是图门族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水政和蒂莎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打断惊惶失措的男子的解释。

二人这回脸上可着实是一幅恶人的模样了。

“啊啊啊,我、我、我是医生……我不过是个医生!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不要杀我!我的马刚才受惊了!不小心才这样,你们别杀我,别杀我!这方圆几百里就我一个医生了!别杀我啊……”

“没人说要杀你啦!”

蒂莎忽然露出毫无恶意的笑容,快速地转身,然后收刀入鞘,仿佛没事一般,少女走到水政身旁,拉了拉依然无法起身的蓝发男子。

“喂!快来帮忙,把这个家伙弄出来!”

蒂莎冲那个已吓破胆竟大气不敢出的斯文男子大喊。

“啧!什么情况?怎么这么难拔出来?到底是怎么——”

“咚——”

水政本该继续发牢骚,因为他只要发起牢骚来总是会没完没了,但是他的嘴唇忽然间就失去了言语,那高大的身影蓦然倒下,一头扎进泥泞的水洼里。

“水……政?水政!醒醒!喂!你怎么啦?别开这种玩笑啊!”

背着长柄弯刀的少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赶忙拽起倒地的男子,以免他窒息而亡。

“那是伽罗木的子代自我防御系统!快砍断缠住他的树根!”

原本刚刚还惊慌失措的斯文男子走到水政身边,此刻竟显得出奇的镇静。

他蹲下单薄的身子,把水政脚边那似乎有人手腕般粗细的枯枝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听我的!快点!”

蒂莎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疑惑地看着除去手套,正准备起身的斯文男子。

“快点!我是医生!”

这回蒂莎没有犹豫。

“啪啪啪!”

再没有犹豫的时间,蒂莎迅速地手起刀落,将那一堆黑色的树根斩断。

白色的液体从形同树根的蔓藤中汩汩流出,那被斩断的根茎仿佛蚯蚓一般,缓缓地扭动起来。

“得赶快给他治疗!”斯文男子侧下脸庞,听到水政渐渐急促的呼吸声,他皱起眉头。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山洞,我们先去那里!他现在需要治疗和休息!”说这话的时候,带眼镜的男子语气竟无比坚定,让人无法反驳。

他径直蹲下身子,将一只胳膊抄进蓝发男子的左肩,将他架起。

“我是文森特!医生!请多指教!”他这样对另一边架着水政右肩的少女做着自我介绍。

“蒂莎……唔……路过这里……请多指教!”

“哈哈哈哈……喂!释!你怎么好像不高兴?”

一头黑发的少年掩藏不住喜悦之情,随手将自己手中仅有的半截冒着热气的红薯,抛给身旁那个有着火红发色的少年。

“欧洛你太好脾气啦!像那种人干嘛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挖到的过冬食物啊!”

“释可真是嫉恶如仇啊!不过我啊,只要能让身边的人过得稍微好一点点就心满意足啦!这么多可够我们过上好几十天的啦!”

黑发少年指着地上的一小堆沾满泥土的红薯,脸上漾起幸福的微笑。

“什么嘛!欧洛总是这样!那我不成傻瓜了么?啊呜——”红发少年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略显惨不忍睹的热红薯,然后又将它抛给黑发少年。

“才没有那回事呢!要我说啊……释将来一定是个要干大事的人!既然你那么喜欢打抱不平,何不干脆成立一个组织呢?嗯……我想想,要不?这样吧!我来参一脚,将来成立组织的话,我做你的第一个成员,你来做首领怎么样?”

“不许老拿我开玩笑!欧洛的头脑这么好,肯定比我当首领更合适吧!再说了,要是你来的话,尤雅肯定也要来参一脚的,我不想带她那个爱哭鬼啦!”

“谁说的啊……释可真是……说别人是爱哭鬼吗?被尤雅听到可要被揭旧伤疤咯!哈哈哈哈……”

……

“水政!水政!水政!水政……”

蒂莎急切的呼唤声仿佛异次元传来一般,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

躺在蒲草铺子上的苍蓝色头发的男子微微睁开双眼,隐约看到那个与自己同行多日的少女正在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肩膀。

“水政?你怎么了?突然笑成那样!灵魂出窍了?”

蒂莎略显紧张地问已然睁开双眼的病号。

“唔……我笑了吗……”

对了!一定是刚才那个梦的缘故,水政浑浑噩噩地想着,伸出右手揉了揉太阳穴,感到脑袋有点麻木,只觉得浑身乏力,连发声都有些困难。

“怎么回事……我……难道……睡着了吗?”

“不是!你晕倒了,听文森特医生说,你中了伽罗木子代的防御毒针……”

蒂莎还在说着些什么,但水政却听不进任何内容,只觉得那应该是他现在那个昏沉沉的大脑所很难理解的语言,又或者说那是一堆对他而言毫无用处、不知为何的噪音。

啊……好累……感觉眼皮像灌了铅似的……啊……好冷……感觉身体像在冰窖子里一样……啊……好烦……感觉脑袋像被大棒猛敲过一般……啊啊啊……好累……不想说话……好难受……呼吸不能了……啊啊……真是让人讨厌的感觉……

蒂莎说的都是些什么呢?我晕倒了?我怎么可能会晕倒呢?

文森特?文森特又是谁?我这是在哪儿?

该死!想不起来……啊啊……搞不明白……算了……也不想搞明白……

水政此时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连思考的欲望也打消了,依稀记起刚才梦里的光景,回忆着那个黑发男孩所说的话,耳边听到的却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外面还在下雨吗?啊啊!真是让人讨厌的雨天……

他这样想着,再次昏睡过去。

听见水政微弱的鼾声,蒂莎这才发觉自己刚刚的一番话有大半未被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听进去,她有点恼怒,但转瞬又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貌似铁打不坏的男人竟也有倒下去的时刻,少女心里总算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平衡感了。

看你一天到晚的,还敢跟我装神气!

少女作势照着水政那乱糟糟的头顶就拍了下去,只是这一掌算好了距离,只是在距离头顶两三寸的地方空挥了一下。

“唔!他醒了吗?”

淋成落汤鸡的眼镜男刚进山洞,就一眼望见蒂莎脸上略显诡异的笑容,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蒂莎收起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刚醒过,又睡了。”她简短地答。

“是吗?我看看!”

文森特将满手的绿色植物丢在一边,在自己的衣摆上擦了两下满是泥巴双手,快步走到蒲草堆边,他脸刚一贴近蓝发男子,就感到一股滚烫的鼻息扑面而来。

“这可不太妙啊……他在发烧!”

文森特用手摸了摸躺在地上熟睡男子的额头,有些担心地抬起头来。

“快想办法生火,至少把他周围搞得暖和一点!”

“好!”

“还有!伽罗木毒素的解药,用这个!”

文森特走到洞口旁,指着刚刚被他丢在地上的绿油油的草叶草根。

“得把这些熬成汤给他喝下去,应该会有点效果!”

“……”

眼镜男不提醒还好,当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堆草药上时,蒂莎才猛然感到一阵像是发酵的动物粪便般腥臭的味道飘进鼻息中。

少女飞快地捏着鼻子,后退了几步。

“好难闻的味道,我去找点东西来生火,你照顾他!”

蒂莎说着,逃命一般冲出山洞,头也不回地扎进雨帘中……

“医生!你确定这种东西真的能喝吗?”

当蒂莎终于将那碗粘稠如岩浆般的深褐色草药汤喂入水政腹中后,看着些那仍散发着浓烈腥臭味道的药渣,少女不由自主地开口问文森特。

“放心吧!这些都是我常用的草药,我家的安迪经常误踩到伽罗木时我都是这么给他治疗的!”

医生倒是自信满满地给自己打着包票。

只不过这个包票刚打完就出现了意外!

“哇——”

迷迷糊糊地水政侧身吐了一口不明性状的黑色呕吐物,刺鼻的味道立刻充斥在整个山洞的空气里。

“喂!水……水……给我水……”

只见苍蓝色头发的男子虚弱地朝这边交谈的二人发出呻吟。

蒂莎起身走过去,顺手抄起身边的软皮水袋,手刚碰到水政的脸颊就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似的,飞快地缩了回来。

蒂莎一脸惊异的表情,转过身来,看向仍面带笑意的文森特。

“喂!医生!他的额头都可以煎肉饼了!不能想想什么办法吗?”

“这个……只要喝了那些草药应该会没事的……吧?!”

眼镜男扶了扶金丝框眼镜不置可否地咧嘴笑了笑。

“你确定吗?这脸可太烫了点!不能治治他的烧么?”

“可我从没有治过发烧的病人,这个我的确没有办法……”

文森特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你不是开玩笑吧?医生!发烧的病人应该是最常见的!怎么会从来没治过?”

“可是我的病人中的确就没有谁有过发烧的病史!”

“你家的安迪也从来不发烧吗?”

“对!从来不发烧,她的身体可硬朗了!你们不是还见过她么?”

从刚刚开始,蒂莎就觉得与文森特的谈话总会陷入奇怪的境地,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当交谈到这里时,她终于发现了问题的症结。

“医生?我能问个问题吗?”

“请说!”

“你说我们见过安迪?”

“是啊!不是还踢了他一脚吗?”

文森特指了指躺在蒲草堆上翻来覆去的蓝发男子,反倒一脸疑惑地看着蒂莎。

“喂!莫不是在说那匹——”

蒂莎觉得已经没必要再问下去了,索性飞身冲到眼镜男面前,将明晃晃的长刀架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文森特的脖子上。

“咦?!”文森特被蒂莎突然而至的架势吓得不知所措。

“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啦!我真的千真万确只是个医生啊!”

“还想骗我?”蒂莎眼里闪过一阵寒光。

“我、我、我是兽医啦!我真的、真没骗你!没治过人啊!”这个斯文的男人眼泪都快出来了。

“兽医!?”蒂莎猛然收住手中的力道。

文森特无辜地点了点头,表情古怪地笑了一笑。

那堆燃烧正旺的火堆持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飞溅的火星不时飘向文森特所站的位置,将那双不住颤抖的双腿照的透亮。

蒂莎无奈地将手中的武器收入刀鞘,一只手抚着微红的耳垂。

“医生……”少女仰起那张略显忧郁的动人脸蛋,神情严肃地看着文森特的眼睛。

“告诉我!他会死吗?”

“这个……恐怕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文森特单手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镜框,越过薄薄的镜片,他瞄了一眼神情严肃的少女,又转而看了看仍昏迷不醒的蓝发男子,撇撇嘴,轻叹了一口气。

“讨厌!释——总让人家为你担心!你要再这样我可要和欧洛告状啦!”

有着苍蓝色长发的少女撅着惹人怜爱的樱色双唇,娇嗔的模样仿佛一件稀世珍宝。

“咦?尤、尤雅!这里是圣厅……圣厅啦!你、你、你要注意一下身份!不可以这样啦!”

那个身穿一席黑色大衣的红发男子一边避开少女咄咄逼人的眼神,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边退边提醒迎面而来气势汹汹的蓝发少女。

然而退路什么的,似乎早就被看穿了一般,被称作释的红发男子只稍稍退了几步而已,后背便被硬梆梆的椅背顶住,再无地方可退,他微微向后仰起身子,挠了挠火焰般绯红的后脑勺。

“你可是圣女……可不能给别人看到你现在的这副模样,会被认为不检点的啦!”红发男子煞有介事地告诫道。

“我不管啦!真是的!释每次都拿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我!自从教团拓展到伯拉格自由邦联后,你就尽执行那些危险的任务!还时不时地突然消失,你知道——”

少女好看的柳叶眉突然一拧,上翘的睫毛飞快地上下翻飞,带着哭腔,那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无数泪点倾盆雨下似的。

“呦!释——回来啦!呃……我看我是不是打扰到二位了?”

刚从侧门进入圣厅的白衣男子笑着走来,手捧一本黑色封皮的经文,当走到台阶前时,被宽大的廊柱遮挡住身影的少女这才映入他眼帘,于是他下意识地做了个尴尬的表情,耸了耸不太宽阔的双肩。

“笨、笨、笨蛋欧洛!我们在谈正经事啦!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的话——”

红发男子如同被人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结结巴巴地掩饰着,连连摆手表示白衣男子误会了,更是急急忙忙地转身,机械地挥动双臂想要逃离圣厅。

“释!?哼!你想干嘛去?”

蓝头发的少女一手抚弄着自己鬓角打卷的发丝,一手死死拽住红发男子的大衣后摆。

“欧洛也偶尔帮我说说释啦!他老干这些危险的事情,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嘛!释!不许逃跑!难得你回来一趟,还想躲着我吗?”

少女有些不依不挠。

“呵呵呵呵……”白衣男子捋了一把黑色的头发,带着灿烂如阳光般的微笑,他作势拍了拍想要逃走的那个事件主角。

“尤雅姐姐说的对哦!释不要瞒着我们去干那些危险的事情啦!”

黑发男子说话的时候特意提高了些微音量,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他边说边偷偷地朝红发男子飞快地眨了下眼皮,然后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语气满是不高兴地开口。

“释——既然回来了,就多陪陪尤雅姐姐嘛!你不在的时候,她可是天天和我抱怨说教团派给你的活儿太多太多啦!所以……今天抱歉——”

欧洛微笑着做了个饶命的动作,双手摊开高举过头顶,然后猛一合十,朝少女和红发男子所在方向,拜了一拜。

“今天就饶了我吧!让我耳根稍微清净清净,拜托二位了!好不好?”

“欧洛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啊!咦?啊——释!啊?”就在少女分神与白衣男子辩解时,红发男子猛一加力,顺利逃脱成功,只一溜烟就跑到圣厅的大门处。

“啊?释!你给我回来!不许跑!”

少女气急败坏地也追了出去,丢下一旁一脸坏笑的白衣男子,只听少女那细声细气声音从外面传来。

“这回可别想又偷偷摸摸地出去执行任务啦!你怎么能忍心每次都让我这么提心吊胆的啦!快给我回来!释——”

……

耳畔开始有鸟雀的鸣叫,眼皮上有微微亮光传来,水政转了转眼珠,并没有立刻睁开双眼。

这一觉似乎睡得很沉、很香,以至于全身所有的细胞都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感,只是背上还有点痛,他闭着眼睛想,还是睁开眼看一下吧!

睁眼的瞬间,柔和的光线进入瞳孔,此时天刚刚亮,很清爽!这是他看到微微泛黑的洞顶岩壁的第一感觉。

不过,随后,他的身体便感到一种沉沉的负重感,不太舒服,有什么东西正压在胸口,并且还带着些微脉动。

“蒂莎?”

水政吃力地低头看过去时,困惑的眼中却倒影出蒂莎那熟睡的侧脸,此时,那名黑发的尤因族少女正将头伏在自己的胸口处,静静地睡着了,细长上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夜里凝结的水气此刻化为细小的露珠沾在她睫毛尖上。

虽然水政试图回忆起一星半点造成这种状况的记忆残片,但终究还是有些徒劳,不过看这架势,一定是蒂莎守了他一夜,直到困顿至极才倒头睡去。

“好吧!不管怎么说……辛苦你了,害你担心……”

他默默地看着熟睡少女的脸庞,情不自禁地会心一笑,摸了摸少女的头。

“唔……水政?”

当蓝发男子抽身坐起的同时,少女也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弯曲到极致的S型曲线在透进山洞的曙光下,仿佛镀了层金色的光膜,令人不由惊叹这是上帝创造的最美尤物之一。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蒂莎问。

“就刚刚,比你早不了几分钟。”

“唔……”

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少女前倾了身子,迅速伸出稍微有点冰凉的手掌,贴在蓝发男子的额头上。

“嗯?终于没事了?”

“喂喂!什么话嘛!当然是没事了!大概……”

水政下意识地避开少女那赫然眼前的充满诱惑的胸口,不由自主地伸出胳膊轻轻挡开少女俯身贴近的姣美脸蛋,又指了指一旁趴在草堆上,淌了满嘴哈喇子的眼镜男。

“我说……蒂莎?这家伙是谁?”

“哦!医生!文森特医生!一个兽医!你倒下前可是见到过一面的!”少女的回答显得如此啰嗦,似乎为了强调眼镜男那与实力并不相符的称呼一般。

“唔——啊!对了!”水政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一骨碌爬起来。

“啊啊!就是这个家伙!我想起来了!就是他的臭马踢了我一脚,我说怎么总觉得背上疼呢!喂喂!快起来给我踢一脚!你这块软不垃圾的瘦肉干!”

他边说边毫不含糊地拎起文森特的耳朵将他的头拽离草堆。

“唔……”文森特显然还在梦乡中,只是慵懒地抬了抬眼皮,不知所谓地哼了一声。

“喂!别激动啦!好歹也是他救你的!”蒂莎过来劝阻激动的蓝发男子。

“怎、怎么了?”

显然水政下手不轻,刚才还有些迷糊的文森特瞬间就被突如其来的骚动吓得清醒了不少,他有些惶恐地大叫起来,那耳根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有些受不了。

文森特表情痛苦但带着一丝无辜,表情古怪地看向一脸怒气的蓝发男子。

“疼疼疼疼疼……啊?不、不不要杀我啦!不要杀我啦!我不是间谍啊!真的不是间谍!”

败给他了!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梦话,为什么每次碰到危险他都是这句话呢?

“好了!没人当你是间谍!不会杀你的!丢了!”

只一瞬间水政的气就解了,说丢就丢,完全没给眼镜男准备的时间。

“呯——”

文森特因为反方向用力,一个踉跄便向后倒去,一屁股摔在地上。

“喂!我说,你是当地人吗?”水政一本正经地问正要起身的眼镜男。

“唔!不是!”文森特扶了扶被撞歪的眼镜,又揉了揉摔疼的屁股。

“怎么了吗?”他很是不解地反问水政。

“走了!蒂莎!”水政没有回答,只是径直回到洞深处,捡起放在地上的行李。

“水政!怎么了?这就走了吗?”蒂莎也不明白水政想干什么。

“再不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里的群山了!我们俩可没时间在这里耽误!”

“你们要出山吗?”

“对,有什么问题吗?”

“我带你们走吧,我对这里很熟悉的!”文森特自告奋勇地推荐自己。

“咦?你刚才不是说自己不是当地人吗?”

“啊!话是没错啦……我的确不是当地人,不过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五六年了,可以的话,我想二位还是到我家里坐坐,我也帮你把背上的外伤稍微处理一下,怎么说都是我家安迪弄的……”

“这……”

“我家就在这座山头后面的半山腰上,我想你们如果要越过整个山区,那你们一定需要一些必要的情报,毕竟现在这里属于交战区,没有哪个民族处于绝对的统治地位,我至少可以把那些危险的禁区标记下来,或许对你们有帮助。”文森特如此建议道。

“水政……”蒂莎迟疑地望向洞口处,只见背着包裹的蓝发男子停住了脚步。

水政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看来也没别的好办法了,不是吗?” 水政回过头来一耸肩膀,无奈地干笑了一下。

虽说昨晚睡了个好觉,不过毕竟是大病初愈,一旦走起上坡路来,水政还是感到腰酸背痛,双腿打圈,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三人行,他落在最后。

“两位,等一会儿下山的时候要注意点儿,那一片是尤因族经常出没的地段,如果碰到了尤因族的猎户,请一定不要多说话。”

当快要行到山顶时,文森特如此告诫两位旅行者。

“噢?那正好,说不定他们能提供一些更具体的地形信息!”

一听有可能碰到同族,蒂莎略显兴奋地接过话茬。

“啊?啊……还是最好不要跟他们打交道啦……他们不那么好说话的,像野蛮人一样……”

这句话显然带了点侮辱的色彩,特别是当着尤因族本人的面。然而不知者不罪,蒂莎只是转过头来,朝水政使了个眼色。

尽管众人挑了最好走的大路行走,但连续几日的暴雨过后,道路仍不可避免的水坑连连、泥泞不堪,以至于每个人的鞋跟处都挂了一层厚厚的软泥,尤其是最后一段差不多达到50度的坡道,更让人感到抬脚是件吃力的苦差事。

两位旅行者都心无旁骛地赶路,没什么心情观赏周围如画的景致,倒是最前面的医生似乎兴致很浓,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采药的机会,不多时,他随身携带的小皮包已变得鼓鼓囊囊,双手则再次被一堆花花绿绿不知名的植物所占据……

水政正想从文森特那里请教点什么,突然,一个小小的黑影从路旁的密林里冲了出来,带着一阵呼啸飞上蒂莎肩头。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蒂莎边安抚肩头受惊的噜噜,边警觉地观察四周草木。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一头巨大的刚鬃野猪赫然从水政身后的密林里窜出,只见它脊背上的硬鬃一根根地站立着,沾满黑色泥沙的獠牙上,一道道深及釉质层的伤痕显示着它那身经百战的光荣战史,它高昂着头,小小的黑色眼珠愤怒无比注视着突然出现在其眼前的三位过路者,似乎正是他们让自己陷入了莫名的焦躁中。

“喂喂!你不是真要和我打吧?”水政试探着和野猪交谈,不过手却不老实地去腰间摸匕首。

“小心!”蒂莎边提醒水政,边从靴子旁的暗器筒中快速地抽出几枚细小的掷箭。

但那头畜生似乎也很聪明,并且更快人一筹,它根本没有给水政摆开架势的机会,就“哼哧哼哧”地冲着蓝发男子的右臂袭去。

水政躲闪不及,臂弯处的衣服被野猪锋利的獠牙撕出一道狭长的裂口。

惯性使那只暴躁的野兽继续前冲,蒂莎抓准机会,稍稍蓄力后,少女用腕力将手中的三只金属掷箭甩向发狂的野猪。

几枚掷箭虽然精准地命中了野猪的身体,但是因为这畜生的皮实在太厚,并且似乎早有准备一般,那周身蹭上的一层凝固成铠甲状的松脂帮了野猪的大忙,以至于这些本可以造成致命伤的暗器最终没能贯穿野猪的身体,只是在这畜生皮毛上那一层硬邦邦的松脂上开了几个洞,锋利的箭头并没能在野猪的身上讨着多少便宜,顶多只是把厚厚的外皮扎了几个小口,尽管有些疼痛,但却要不了野猪的命。

这畜生哼哼唧唧地喘着粗气,只竖起杂乱而硬挺的鬃毛,狠狠地甩了甩头,猛地抖动了一下背部,那些并没能扎深的掷箭便七零八落地掉到烂泥地里。

野猪此时已被激怒,瞪着黑漆漆的小眼睛,发出一阵长啸。

“喂喂!蒂莎!看来今晚不吃烤猪肉可真对不起大家呢!”

水政揉搓了一下嘴唇上参差不齐的胡渣,看向那名脸色不太好看的黑发少女。

蒂莎皱着细长的眉毛,舔了舔红润的嘴唇,似乎为了回应水政的调侃般,少女扭过头来微微一笑,长柄弯刀已经出鞘,灵动的身影像箭一般从水政眼前飘过。

“等等——”

水政的话出口时,已经有些晚了。

他感到头顶上方凌厉的杀气劈头盖脸地袭来,但顾不得许多,水政只是急忙伸手,脚下猛然发力,追上近在咫尺的少女身影,一下子抱住少女那柔软的腰部,一侧身子,将那个娇小的身躯整个扳向身体的右侧。

“嗖——啪!”

也就在同一时间,一只细长的白羽箭从天而降,箭身带着强劲的气流涡旋,只一瞬间,那根羽箭便一头钻进松软的土中,竟深深地嵌进了三分之二的长度。

这是有备而来专门朝着蒂莎的冲刺路线所射出的一箭!

如果不是因为水政,蒂莎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继续失重翻滚的两人急速冲出小路,重重地撞在小路旁的一株冬青上,将那可怜的矮灌木压成了矮子中的侏儒,卵形的叶片散落了一地。

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野兽嚎叫声传来。

寻声望去,只见密林深处凭空飞来的一根绳套,正死死勒住那头发狂的野兽的脖颈,绷紧的绳子有两根成人指头粗细,似乎为了尽快解决战斗般,那绳子另一端的持有者猛地一收缩,旋即将那头巨大健硕的畜生直直拽离地面,随着绳索与树皮不间断地摩擦出“嘶嘶”声,那只野兽也被头朝上的吊到了一棵大树的主干上。

野猪本还想挣扎,凭着巨大的块头在半空中使劲扭曲着身体,四肢也在空中一阵乱蹬,不过那个绳套似乎还在继续收缩,水政可以清晰地听到像是野猪脖颈处的骨头被勒断的噼啪声,不多会儿,这只原本气焰嚣张的畜生便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地挂在了树上。

“什么人?”

蒂莎蹲在冬青旁,手握长柄弯刀,冷冷地冲幽深的密林喊了一嗓子。

目睹了眼前的一切,让人不得不警觉,显然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不怀好意,竟霸道地对路过此地的人们随意射杀。

“喂!女人!抢我们的猎物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呦!”

声音随着黑影从天而降,就在刚刚羽箭下落的位置。

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黑发男子轻盈地落在众人眼前,他一身土黄色的狩猎服,腰间缠了一块厚亚麻布裹巾,那小锅盖般的发型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少年老成,不得已才弄了一副假发来避人耳目,但是,更让人感到滑稽的则是在他左眼下方的脸颊上,有一个仿佛伤口般胡乱编排笔画的刺青。

虽然整个装束颇带喜感,但挎在左臂的简易反曲弓还是昭示了这个家伙就是刚才那个准备对蒂莎痛下杀手的未遂者。

男子赤着脚,走到羽箭落地的位置,准备回收自己的箭矢。

 “呦!医生!怎么又是你?”

紧接着又一个黑影从挂着野猪的高大阔叶树上走下来。

什么?走下来?

对!没错,的确是走下来!并且是几乎与树干成垂直角度地走了下来!当然!是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

这个走下来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一只超过自身两倍高度的长矛,腰间束满绳索,右胳膊上,巨大的如棘刺状的伤疤清晰可见。

他满脸戏谑地看着一反常态镇静无比的文森特。

“啊!比德斯兄弟,我、我带我的新助手们来采点药草,这些,是刚刚采集的,有没有你们需要的?”

眼镜男此时竟一脸奉承,堆满令人恶心的微笑,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将皮包中的草药打开,抖了抖带子,让两个不速之客查看。

“喂!”

当文森特经过水政身边时,蓝发的男子非常小声地喊了他一句。

文森特只是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并使了个眼色给水政,当看到眼镜男使的眼色时,水政立刻打消了原本的想法,转而拦住气愤不已的黑发少女。

“呦!嘉法!不错呢!这是之前给过我们的……嗯……治疗烫伤的药草!喂!医生!这两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真的是你的助手吗?”

那个拿弓的短发男子走到文森特面前,解开围在身上的亚麻布裹巾,兜住文森特倒出来的草药,又看了看一旁表情稍显凶悍的两位旅行者。

“啊……啊!是!确实是不太讨人喜欢呢!呵呵!没办法呢!他们刚到这里,可能对这里不太熟悉吧!哈哈……现在对所有的东西都有所戒备啦!”

文森特讪笑着解释道。

“最好叫他们不要随便出来,这里可是我们部族的狩猎场所,这些长矛和弓箭可不长眼睛!另外,进入这个区域最好不要动属于我们的东西!”

那个被称为嘉法的年轻人将长矛插在地上,一蹦一跳地走到蒂莎面前,定睛看了少女一眼,突然目光定格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游隼身上。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魔物跟随你?”他又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蒂莎的装束,眼里露出一丝别有意味的笑意。

“外来的尤因族么?”

蒂莎并没有回答,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现在水政正用尽浑身的力气地拦住这个怪物女,好让她不能惹是生非。

“哼!眼神不错呢?要不要做我的女人?”

嘉法缩回脖子,带着一丝戏谑的口吻,然后转头看向他的兄弟。

“多卡!这个女人看起来挺厉害的,也带她回营地去,怎么样?”

“喂!别闹了!嘉法,不要做多余的事!快点收拾完了回营地去!回去晚了首领可是要大发雷霆的,别为无聊的事情耽误时间!”

刺青男子一边给草药打包一边头也不抬地给嘉法回话,似乎对他兄弟感兴趣的东西全无好感。

“知道了!这就走!”

好在嘉法并不执拗,恐怕刚刚的那个提议只是想戏弄一下满脸不快的少女而已。

他很快便如失去了兴趣一般转过身去,拔起扎在地里的武器,接着,他猛一发力,瞬间跃上挂着野猪的巨大树杈。

收拾完的多卡也紧随其后,两人没费什么工夫就将野猪弄到了其中一人的肩上。

就如同来时一样,两个尤因族猎人像一阵旋风般卷走了草药和野猪,不一会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总算是走了!              

文森特和水政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如果再持续几秒,恐怕一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水政!放开我!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刚才都那种情况了!”

不知为何,水政总感觉相处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下来后,眼前的尤因族少女已越来越多地展现出正常人该有的情感,似乎与那个刚开始所认识的不多话、做事稍显刻板的怪物女比起来,现在的蒂莎竟也时常会做出一些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该做的傻事来。

于是,他不由地会心一笑。

但这也使自己抓着少女的双手稍稍松了些力道,以至于两位尤因族猎人刚一离开,蒂莎便猛地挣脱了他的束缚。

少女没好气地一把推开正暗自庆幸、如释重负的水政。

“医生!对他们那样的人如此献媚,真的好吗?你看不出来他们那是强盗行径?”

少女数落完水政又接着对文森特开火。

“呵呵!好啦好啦!我们不是也没什么损失嘛!”

文森特嬉皮笑脸地摆摆手,想就此打住这个话题。

“我说,文森特?你一早就知道会碰到这样的事?所以才一直在路上采药的,对吗?”水政蹲下身去,顺手拔起一株无名的草叶,叼在嘴里,然后斜眼看着眼镜男问道。

“啊……算是吧!呵呵,快走吧!今天只是拿了一点点草药而已,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看来文森特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语调倒很是轻松。

“不过啊!似乎也有可能是对蒂莎——你——有意思……”

眼镜男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还在生气的蒂莎,见少女横眉冷对,于是语气有所加重,扶了扶眼镜。

“所以他们才没有动粗呢!”

“医生!”

蒂莎不依不挠。

“你就甘心这么一直受他们的掠夺吗?”

“嗨——不甘心又能有什么办法嘛!”

文森特依旧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不过啊,也幸好今天遇到的是比德斯兄弟而不是别人嘛!他们俩在这个地区还算是比较有人情味的尤因族了,换做是别人,恐怕我今晚回家就得光着身子咯!”

眼镜男收拾了一下已经空荡荡的小皮包,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然后像对待小孩子一般,摸了摸蒂莎的头。

“好啦好啦!来,快走吧!不早了,希望能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到家!”

“水政——”

蒂莎见拿文森特没辙,转而怒目圆睁地看向一旁毫无紧张感的蓝发男子。

不过,水政也只是站起身来,依旧叼着那根草叶,无奈地用食指挠了挠脸颊。

“我说啊……蒂莎,你就省省体力吧!你看!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嘛!算啦!算啦!蒂莎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吧!本来我们就没什么损失,既然文森特都说算了,那就算了吧!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惹事的好!”

按照水政的性格,他本就是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怕麻烦的家伙,最近之所以稍微变得有了那么一点点人情味,完全是因为与蒂莎相处久了,被传染了“爱管闲事”的病。

“真是的!你们这俩……够了!果然是……男人没一个靠的住的!”

蒂莎气愤不已地鼓着腮帮子,跺了一下脚下的黑泥,一转身,长长的黑发甩在水政的风衣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喂喂喂!也不用这么生气吧!这个怪物女,最近到底怎么了?脾气这么大!

水政郁闷地看着那个娇小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想。

往后的一路,三人再未交谈,各自怀揣着心事,默默地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