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漆黑的大地,无数耸立于这片大地之上的巨柱直入天际,微弱的光芒只在每根巨柱的脚下闪烁。

“赞美伟大的火神!我等将最后的祭品献祭于您!请您收回对您无知子民的愤怒!”其中一根巨柱的脚下,一位老人浑身披挂着由螺丝钢片等废旧零件串连而成的奇怪衣服,用一根生锈的钢管支撑着自己有些佝偻的身体,向着巨柱祈祷时的虔诚却让人看不出任何老态。

他口中的祭品之一此刻正端坐在巨柱旁的牢笼之中,一脸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位火神的信徒。

“祭品”是一位有着一头稍显凌乱的红色短发的少女,略显稚嫩的脸上并没有即将被献祭的恐惧,当然也没有任何对火神的虔诚,仿佛是在陪着这位老者以及周围的人做一场游戏一般:“我说,部落里已经没多少食物了,还奢侈地把食物浪费在那不知道在哪里的火神身上,你们还真是有闲心啊。”

“闭嘴!你这污秽......”老者的话还没有说完,靠在牢笼边上的少女自顾自地将手伸出牢笼,从堆在牢笼旁边如山的其他祭品中随手拿出一个白色的小块,丢尽了嘴里,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被少女不敬的行为噎住的老者用手中的钢管狠狠地杵了一下地面,却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颤抖着用没有拄着钢管的手指向了底部已经开始发出红光的巨柱:“火神已经听见了信徒们的呼唤,是时候献上祭品了,火神的子民们!”

围在老者和巨柱四周的人们闻之纷纷露出了亢奋的表情,人群中弥漫着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的期待,在一阵喧闹之后,也不知道谁带的头,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迅速蔓延到了巨柱之下这片光芒的尽头:“火神不朽!烧掉那该死的污秽!为我们的勇士报仇!”

巨柱之下的红光越来越亮,并沿着巨柱向上伸展,现场气氛也随着从巨柱散发开来的越来越强的热量达到了顶峰,一直面向巨柱的老者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巨柱强烈而不耀眼的红光成为了老者的背景,竟将老者原本略显矮小的身影衬托得有几分伟大。

“火神听到了你们的祈祷,祭品已被准许献上!愿神火的荣光永世长存!愿逝去的勇士永世沐浴于神火的恩宠之中!”老者举起手中充当拐棍的钢管,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狂热,四周的人也随之失去理智地狂吼起来。现场只有即将成为祭品的少女还保持着冷静,但眼中不屑的意味又浓了几分。

一堆又一堆的祭品被扔向了巨柱,被称为神的恩赐的白色可食用方块在接触到通红巨柱的一瞬间就化为了一片焦炭,狂热的人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扔的已经是最后的口粮,而当场上的祭品终于只剩下少女的时候,未能完全发泄的狂热自然而然地在少女的身上集中起来:“烧掉她!平息火神的愤怒!愿神火的荣光永世长存!”

人群中的青壮年们蠢蠢欲动,一边狂吼着一边注视着不远处的老者,只需要老者一声令下,牢笼上的锁链就会被愤怒的人群硬生生砸开,而其中的少女免不了与之前的祭品们同样的命运——被投向散发出惊人热量的巨柱,化为一片焦炭。

“我倒是觉得那个所谓的火神可能对你们这群脑回路烧掉的傻[哔]更感兴趣。”少女丝毫没有对自己的境况产生畏惧,狂妄的话语反而加重了人群的疯狂。

“口出狂言的污秽之物!献祭她!献祭她!让她尝尝火神的怒火!”老者双目赤红,用极具煽动力的话语在人群中掀起了新一轮的狂热。

牢笼中的少女缓缓起身,几乎将身体完全挡住的破布之中伸出了一只在巨柱光辉地照耀下反射出点点银光的右手,这便是少女被献祭的原因之一——由金属组成的右手。

“看看到底是谁献祭谁吧。”少女正常的左手也伸了出来,对着牢笼外逼近的人们做出了进攻的姿势。

“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呢。”村庄之外的黑暗中,一个人影由暗到明。

那人拍了拍自己身上由水汽凝结而成的白霜:“克里斯我可是好久没有碰见这么好玩的事情了。”

说着,自称克里斯的人从自己黑色的夹克下掏出了一把与周围破铜烂铁一般的建筑物格格不入的精美火枪,再次压了压帽檐以遮住自己的上脸,带着几分自信的微笑缓缓走向了疯狂的人群,视线却越过人群投向了牢笼中正在缓缓起身的少女。

对宗教的狂热使得这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接近,遑论对克里斯手中缓缓举起的火枪产生好奇或者恐惧了。

将火枪对准人群,克里斯清了清嗓子:“我说......”

然而一声惨叫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紧接着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被摔倒了克里斯的旁边,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同时这个瘦弱的男人仍将充满狂热的目光投向人群的中心,竟是想要无视痛苦再次冲进献祭的中心,将那红发的魔女亲自送入火神的祭坛,以宣示自己对伟大火神的忠诚。

“有趣。”克里斯顺手一脚将这个落在自己脚边的人踢晕,循着人群中的战斗声扣下了火枪的扳机,橙黄的火舌虽然在巨柱耀眼红光的衬托下显得有些黯淡,但仍准确无误地将弹丸送进了战斗最激烈的地方.......然后就击中了刚刚一拳打飞了另一个敌人的红发少女的机械右臂。

所幸少女右臂的材质十分结实,只是被弹丸带来的巨大冲击打乱了节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仅仅在晃了一下之后就恢复来,挡住了来自身后的拳头。

“哪个混蛋!”尽管没有受到多大伤害,但少女仍旧十分愤怒,一边与身边的敌人战斗一边环视着四周,想要找出“偷袭”自己的凶手。

“还是一如既往的打不准啊。”克里斯并没有看见自己的子弹击中了哪里,但见没有一个人在枪声之后倒下,克里斯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收起了火枪,赤手空拳地冲入人群之中,触不及防的狂信徒们竟是无人能挡住克里斯的攻势,在一路披荆斩棘地打翻了十数个人后,克里斯以一个帅气的空翻在红发少女的面前落地,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人群之外冲去。

克里斯战斗的架势明显受过专业的训练,周围空有一腔热血的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游刃有余地他见人群有越来越密集的趋势,甚至直接单手将还处于懵逼状态的红发少女抱起,踩着一个略显矮小的人的肩膀直接跳出了包围圈,甩开身后还没缓过神来的人群,迅速躲进了巨柱外围密集的建筑物之中。

尽管巨柱的热量能传递很远,但其光芒却不能照到每一个角落,部落中的人只好分散开来寻找躲藏于建筑物之间的克里斯与红发少女。所幸的是这个部落应该是在最近遭受了什么变故,人口大幅减少,多出了许多空置的建筑,加大了搜查的难度,使得克里斯一时间难以被发现。

而被克里斯抱着逃进一栋建筑中的红发少女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一个翻身从克里斯的怀中挣脱出来,然后转身就给了克里斯一个巴掌:“你干什喵......唔唔唔!”

话音未落,红发少女就被克里斯捂住了嘴,在克里斯噤声的示意下满脸不甘地点了点头,这才被克里斯放开。

“没办法,那么多人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全部打赢,一时心急就抱着你冲出来了。”克里斯一边揉着被少女打红的脸一边小声的向着少女解释,紧接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没有被打到的另一半脸也变红了,克里斯转过头,使得少女离开自己的视线,“你的衣着爱好还真是......有点特别。”

红发少女循着克里斯的话看向了自己的身体,这才发现自己用于蔽体的那块破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丢失了,身上只剩下几圈绷带缠绕着关键的部位,而且胸上的绷带因为过于平坦而挂不稳还隐隐有向下滑落的趋势。

窗外因为声势浩大的寻人活动而人声鼎沸,但窗内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异样的安静。

克里斯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讪讪地脱下自己的夹克示意少女穿上:“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叫什么名字?”

克里斯比少女要高大很多,因此在拉上夹克拉链后少女没有了走光的风险,原本尴尬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在深呼吸几口气之后,少女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道:“莉迪亚,没有姓,给我记住了,等逃出去后,这将是杀死你的人的名字!”

看来名为莉迪亚的少女对之前与克里斯之间的一系列意外很是在意。

但好歹危机暂时是解除了,两人也得以闲下来观察自己所躲藏的这个房间。

这是一个中等大小的房屋,在部落中已经属于比较好的那一类,但屋子里的各个角落都落满了灰尘,没有任何近期有人类活动的痕迹,显然已经荒废了有些时日。整个屋子就一张桌子,以及一个不知道用什么零件拼凑而成的架子还保持着完好,其他家具都已经损坏严重,应该是被部落中的其他人拆去另作他用了,这也向两人暗示了房屋主人的结局。

“至少不用担心房子的主人突然跑回来了。”克里斯与莉迪亚同时松了一口气,如果幸运的话,只要在房间中再待够几小时,等到天亮之后部落之外的气温回升,凭着这群人是无法阻挡他们逃离的步伐的。

不过上天并不想让两人如愿以偿,没有多久,一阵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紧接着是钢管杵在地上的声音,显然搜寻已经推进到了二人的藏身之处。

克里斯和莉迪亚对视一眼,从声音上来判断,来人恐怕就是在刚才组织祭祀仪式的老者,也是这个部落的掌权者了。

“呀嘞呀嘞,这下麻烦了。”反正即将被发现,克里斯干脆放弃了隐藏的念想,破罐破摔地拿出一根卷烟,右手一甩不知道从哪里打出一丝火星将其点燃,语气中有些无奈。

“愚蠢的渎神者!继续躲藏只会招致火神的惩罚!立刻从里面出来!仁慈的火神将会原谅你们的无知与狂妄!”老者站在房门前,高举着手中的钢管,宣扬着他疯狂的信仰。

屋内迟迟没有反应,但窗内的黑暗中那一点火光以及从屋内传来的卷烟发出的阵阵奇怪的香味已经暴露了克里斯和莉迪亚的所在,老者在试图劝说无果之后,高举着钢管的手轻轻向下一压,身后早已按捺不住的人群一哄而上,并没有花多大的功夫就将房屋用废铁做成的门砸成了比之前更加惨不忍睹的模样,领头的年轻人举着手中画着奇怪图案的发光体第一个冲进了屋内的黑暗之中。

“有话好好说嘛,动用武力对大家都不好。”被领头者手中物体照亮的房间之中,叼着卷烟的克里斯将捏紧拳头想要上前大干一场的莉迪亚按在身后,带着一脸掐媚的笑容满是讨好地对着面前的狂信徒说道。

“不要妄图蛊惑我们!狂徒!火神是不会饶恕你这样的亵渎者的!”人群并没有吃下克里斯的讨好,反而因为其示弱而变得更加狂热,一些人甚至已经掏出了工具,想要一哄而上将眼前的亵渎者献祭给“伟大的火神”了。

人群中的话音刚落,克里斯吐出口中的卷烟,右手舞出一道残影,当人群反应过来之时,领头者手中的发光体已经被克里斯的火枪打成了碎片,光芒也随之消失,屋内重新陷入了黑暗。

再次降临的黑暗让人群陷入了短暂的混乱,而克里斯则抓住这个机会一把扛起在自己开枪后突然陷入呆滞状态的莉迪亚翻过屋子的窗户,向着远离部落中央巨柱的方向逃去:“我本来也没想你们会和我好好说话,不过我一开始是想打头的。”

被强行扛在肩上的莉迪亚出奇地并没有反抗,而是看了看自己在巨柱旁战斗时被不明攻击打出一道黑痕的机械右臂,又看了看被克里斯别在腰上的火枪,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当然,忙着跑路与自言自语的克里斯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肩上传来的阵阵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