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们是我杀的,但是……”

 

“成斗!”

“怎么了就,乐茜?”

为什么我周一一上班就要被我的幽灵助手撒气啊?

“还问为什么?我倒是要问你,这周末你跟小杨都干了什么?”

“我跟我女朋友干了什么,管你什么事?”

听我这么说道,王乐茜拿出右手,单单立起一个中指给我看。

“你这个垃圾男人,伤了女人心都不知道!”

闺蜜真是可怕的生物……

我知道的,那都是我的错,我的犹豫不觉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如果……

但是没有如果!

“你啊,好好待小杨好吗?”

“……”

“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

“唉……你们俩,都十年了,怎么说也该有个结果了。”

我也知道啊。

“如果你敢对不起她,我就直接化作厉鬼给你看。”

“别别别……”

“开玩笑啦。”

乐茜做得到,所以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所以快下定决心吧。”

“但”

“别但是了,难道你还想等人家来对你求婚不成?”

“……”

乐茜用手扶在自己额头上。

“你真是没救了,当初明明那么有魄力,现在怎么就成这副模样了呢?”

那是当年,如今的我,一切的准备都做好了,但是一到临场就……

回想起那天哭着扔下我就走的杨芯,心就一阵阵的刺痛……

勇气?要怎么样才会有勇气?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那么我的病人或者说顾客也就来了。

“来了吗?”

“嗯。”

“那我先回避一下。”

等乐茜离开,我打开门,那里是陪着一个右手绑着绷带的孩子一起来的老师。

“单医生,您好。”

和热情的班主任不一样,那孩子还是一样的淡漠。和他现在的心理疾病也有关系,不然也不会来找我了。

“那么进来吧。”

“……”

那孩子没有反应,让他的班主任非常的尴尬。

“好了,进来吧。”

我牵起他的手,带他走进了房间。

“中午的时候,他的母亲回来接他的。”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那就拜托了。”

 

“孙玉,坐下吧。”

领着他走到沙发旁,但是和进门一样,他依然没有太多的反应。

非常严重的心理问题,一点一点来吧。

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上一杯热可可从茶几上递给他。

在我的动作示意下,他也终于坐下了,但并没有改变那淡漠的表情。

“你知道为什么来我这里吗?”

“嗯……”

轻轻地对我的问题做出了回应,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他已经开始适应这里的环境了。

我尽可能摆出放松的姿势,端起自己的热可可,如果不是对咖啡因不太耐受的话,其实我更喜欢咖啡的味道的。

“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个病名你应该也很熟悉了。”

“……”

“不想治好吗?”

“无所谓。”

简短的回答,虽然从连警官那里拿来的资料说他是PTSD,但是在我看来现在的症状,更像是另一种病。

“可可凉了就不好喝了,先喝掉吧。”

孙玉,端起杯子,犹豫着要不要喝。

“你父母不想用药才把你送到我这里来的,所以放心吧,只是热可可而已。”

慢慢地喝了下去,就我喝的感觉,现在那杯可可的温度应该非常适口,希望糖分可以让他的情绪愉快一点吧。

“心理治疗,基本就是谈话,所以放松点就可以了。”

“嗯。”

放下杯子的孙玉,并没有表现出我想要的放松,而是一种接近放弃的松懈感,维持身体紧张感的肌肉全都没有放松,反而是那些维持表情的、体态的肌群,全部放弃了力量。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嗯。”

今天的进度,估计不会太好,还是循序渐进吧。

 

三天前,处理完最后一个病案归档的工作之后,本来想着就那样提前放自己一个周末来准备接下来重要的安排,但是校长带着一个人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把已经有点凉的茶水倒了两杯给两个客人之后。

“有什么事吗,校长?”

“这位是连警官。”

还没到三十的样子,警官?便衣来我这做什么?

“这是单医师,我们高中外聘的心理医师。”

说是外聘,不如说是挂名而已。

突然感觉到一束穿透力极强的视线,扫视完房间的连警官已经开始注视着我了,但是没到一秒,那种感觉就褪去了。有种,从内到外都被看透的感觉。真的是新人干警吗?

“周一发生的事情,知道吗?”

“连续杀人事件吗?”

如果说周一比较重要的事情的话,就是这件事了吧。

“化名小王的少年知道吗?”

“少年A,幸存者吗?”

“是的,那个幸存者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接下来我来说吧。”

校长将自己的身子向后缩了缩。

“他现在有明显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你知道是什么的吧?”

“当然。”

“心理治疗会委托给你,而且他母亲要求不能使用药物。”

“不使用药物?”

“理由你就别问了,能不能接手?”

“不用药物的话,就要用很长时间了,而且效果不能保证的。”

“就是因为这个,才找你的。”

“我知道了,可以让我看看他的情况吗?”

“在你承诺接收他以前,我不能把病历给你。”

“有和学校的合同,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力的。”

“那就好。”

连将一叠打印纸放到茶几上。

“保密,知道的吧?”

“当然。”

心理医师的守则之一,是不能违背的那部分。

“虽然已经升上高中,但他还是个孩子。”

“我所在的行业,保密是针对所有病人的。”

“我只是要提醒你,如果”

“我知道如果泄露的结果是什么的。”

这还用你说?

我慢慢翻开病历,简单地记录着事件的过程、症状和初步诊断。

“和刚才说的一样,只用心理治疗的话,进度会比较慢。”

“他母亲已经同意了,所以没问题的。”

“他还有他母亲呢?我需要直接看一眼病人。”

“他还没有出院。”

病历里为什么没有记录他的受伤情况?

“什么伤?”

“右前臂骨折,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

坠落体验,这么重要的情况也记录缺失?我不知道这病历的书写者究竟是什么意图。

“那我什么时候能够看到病人,和病人家属?”

“下周一。”

最好的情况,是先调查一下患者的情况,只能用这个周末了,偏偏是这个周末。

“能给我什么程度的资料?”

“不能,希望你能理解。”

因为未成年人保护吗?

“即使我说这样会延误治疗也不能吗?”

“是的,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你可以问,由我来判断能不能告诉你。”

“好吧,什么时候可以?”

“现在。”

我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

“我的工作已经托付完了,只要完成这里的事,所以时间不是问题。”

我的时间问题呢?

“校长。”

“哦,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送校长离开,回到座位坐下,移开茶具,放好纸笔,拿出录音笔。

“可以录音吧?”

“应该没问题。”

“那么,首先的问题。”

 

“还记得上周一吗?”

姓名,年龄……从最简单的内容开始询问。因为没有主动开口的迹象,只能从这边问话。这真是一场艰苦卓绝的工程,要验证一些什么,诱导一些回答才行。最好是可以迫使他说出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那样才会有进展。

“嗯。”

果然奇怪,如果是PTSD的话,即使是对应的时间,也会触发反应的。继续下去吧,看看究竟是哪一步为止会做出反应。

“孙玉,你和赵及龙、洪浩涛一起去了学校东南面的建筑工地附近,对吧。”

“嗯。”

“还记得为什么会去那里吗?”

 

“欺凌?”

“现在调查出来的结果来看是这样的,而且被杀的这两个男生,还和社会上的青年有来往,在局子里还有案底。”

“所以呢?”

“很可能孙玉是被两人胁迫去那里的。”

“嘶……”

“到现在可已经不可能让你再拒绝了。”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还是可以处理的。”

“这么复杂也没关系吗?”

“嗯。”

“我也学过心理学的,只知道吧。”

警校应该也有专门的心理学教育,但是究竟教到哪种程度,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的话,我也不会多说。”

“持续了多久?”

“从初一开始就有那种迹象了,小学的情况已经查不到了。”

“因为孙玉是单亲家庭吗?”

“单亲家庭导致的很多结果。”

比较离群、懦弱和持续的紧张……

“……”

“接下来还要问什么?”

“稍微等一下。”

 

“你们看到了什么?”

一点抗拒的感觉都没有。

“……他。”

“他是谁?”

“不认识。”

“他在做什么?”

“在杀人。”

“你对杀人没什么想说的吗?”

“嗯。”

一点进展都没有,他不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如果是的话,在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应该有惊恐、抗拒的反应了,但是至今都没有。

 

“犯人,是说那个连续杀人狂吗?”

“是的,但是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他。”

“那个犯人做了什么?”

“新闻里有简要报道的,能告诉的也就是新闻上的那些。”

5死2伤,重大犯罪……

“不能提供详细的吗?”

“这个应该不重要。”

“好吧,那么下一个。”

 

“然后你们跑进了附近的工地,为什么会进那里?”

“小门。”

“小门?”

“本来有个隐藏的小门。”

原来如此,那个废弃工地里本来有一个只有几个人知道的隐藏的通道,可以甩开杀人狂所以才进去那里的。

“后来为什么又跑上楼了?”

“门没有了。”

“然后在楼上发生了什么?”

 

“剩下的要我自己去看?为什么?”

“不为什么。”

“喂,等一下!”

连没有把现场状况直接告诉我,而是讲到那里就打算离开了。

“明天,可以吧?”

“诶?明天?”

明天我有约的。

 

“成斗?”

与女友的约会,我竟然在想别人的事情。

“成斗!”

安排好的场景,塞在口袋里的东西,都没有机会拿出来。

“成斗……”

“芯?”

“你够了!”

杨芯就这样扔下我一个人走了。

而被扔下的我,掏出手机,拨通了连的电话。

“嗯,就现在。”

 

就在我到达工地的时候,我的手机也震动了起来。

“谁的电话?”

但是没想到的事,连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不是你的吗?”

“这不是废话吗?”

“喂?”

是微笑者的酒保的来电。

“有什么事?”

“你现在在那个杀人狂死掉的地方吧?”

“嗯。”

还是那么的消息灵通。

“那么有件事告诉你,这次你还是用眼睛比较好。”

“什么?”

“你用了就知道了,工作愉快。”

让人不安,既然允许使用能力,就意味着这件事不简单。

“谁?”

“我导师。”

某种意义上并没有错。

“你没有违约吧?”

“放心,没有跟他提孙玉的事情。”

“那么这通电话是什么?”

“我论文被他同事引用了,跟我说一下。”

“哦……”

没有被看穿吧,应该……

 

“在楼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他们让我去引诱他。”

终于开始有情绪的波动了,这样就算是有进展了,我不禁将身子更加向前探出去了一点。但是他的反应却很反常,原本以为会继续波动下去的情绪,突然就收住了。

“他们被他给杀了。”

 

“邀我来现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就是想要对你介绍现场情况而已。”

算了,先按酒保的建议,把眼睛给打开先。呜哇,看几次都觉得不舒服啊,一个稍微胖一点的躺在房间中央,另一个瘦一点的贴在床边的墙壁上。嗯?窗户那里还挂着一只脚的样子。

“就是这里了。”

不能把看到这些的反应做给他,所以

“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啊。”

“嗯,现在已经处理干净了。”

“难道这里就是现场?”

“是的。”

“诶……”

假装打量了一下房间内部。

连递过来几张照片。

“你看一下。”

“我可以收档吗?”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给你。”

对比了一下照片和死灵所在的位置,胖子基本还躺在原来的位置上,肚子上的血口还敞开着。瘦子的尸体从墙上倒了下来,背上的刀伤构成的血痕在墙上画出了一片扇形,但是致命伤好像并不是那里。

“所以发生了什么?”

“从孙玉那里并没有问出什么来。”

“他的状态应该也不允许吧。”

毕竟已经确诊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了,要那孩子回忆事发当场的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以下只是推论。”

 

“你看到了那人杀死了你的两个同学,是吗?”

我心中的一个猜想慢慢变成了确信,很残酷的确信。

“孙玉,你觉得自己是什么心理问题?”

“诶?”

“嗯,你应该还不是很懂,所以也说不好吧,但是现在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之前的诊断都错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对着这个孩子撒谎。

“是什么?医生?”

“前提是你能相信我,可以吗?”

“我可以吗?”

“当然了。”

我现在应该很像那种庸医吧,为了套出情报,就要用很过分的手段了。但是为了在心理治疗上赢得机会,我不得不这么做。

“桑多拉症候群,知道吗?”

孙玉摇摇头,当然不知道,根本就没有这种病症。

我感觉有冷汗从脖颈流过,让我不禁想要颤抖。

“这是以第一个被确诊病人的名字命名的,发病率非常低,但是现在的情况看来,就是这种罕见的病了。”

“诶?”

“症状是,淡漠,对已经没能做到的事情感到愧疚,会被愧疚感淹没”

接下来就要撒谎了,只要说出这些东西,之后还想要和这个孩子建立互相信赖的关系就没希望了,但是被那个姓连的那样说了,我要怎么正常地完成治疗?

“还有为自己导致他人死亡而感到无尽的负罪感,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活着都没有意义了。”

“医生。”

充满感情的声音,我知道的,这是患者对我有了认同的声音波动。

其实那是一部分抑郁症病人的症状,但是现在用在他身上正刚好。

“没关系的,你那些想法都是过大的刺激引起的,相信自己,你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正当防卫?”

“不知道吗?”

 

“你是说,杀死那个杀人狂的,是孙玉?”

“只可能是他了,不是吗,而且应该就在这里。”

“这里吗?”

连警官站到了窗户口,向下望去。

“看到下面片被清理干净的地方了吗?”

“嗯。”

“现在在档案里,犯人杀害了赵和洪以后,因为孙玉的挣扎,一起坠楼。”

这种刺激,是那么的强烈,坠落体验、濒死体验和致死体验混合在一起,要怎么从他心理剥除?要让他能接受,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现在要告诉你的东西就都在这里了,剩下的都是不该告诉你的。”

“不该告诉我的?”

“能好好看看照片。”

嗯?照片怎么了?但是我的耳朵里,开始出现其他人的声音。

【你,你竟然敢。】

原来是这样吗?但是,就算让我看到这个真相又有什么用,这让我怎么治疗?

 

“所以我该怎么办?医生。”

“说出来就好了。”

“说出来就好了吗?”

“不管有什么,只要说出来,就可以舒服一点。”

“嗯,我知道了,医生,我都会说出来的。”

“你是被他们逼迫去那里的,对吧。”

“是啊,我本来不想去的……”

更加深入的事情,不是现在就该提起的。

倾诉持续了很长时间,远比想象的还要会说,而且在那些话语里,充满了阴暗的感情。对那两人的怨恨,对杀人狂的恐惧,被要求去做诱饵时的不情愿,想要自己逃跑时候的紧张,还有再次看到杀人狂的时候,那种几乎放弃的体验。

而就在这个时候,语速突然放慢了,和我预想的一样,就在这里不是

“我只能扑上去了,如果让他拿出刀来的话,我……我没想到会那样的。”

“没事的。”

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想要安抚那双在颤抖的双手,但是我们之间却有着隔阂,谎言和谎言之间隔阂。

“很可怕吧。”

“嗯。”

“很无助对吧。”

“嗯。”

“哭出来也没关系的。”

“嗯……”

静静地,眼泪从他的眼角淌了出来,但是那眼泪,对我来说却一点都不舒服。

静静地等着,等着他的眼泪和啜泣平复下来。

 

“你不觉得他会出现在这个位置很不正常吗?”

“……”

“还有他,为什么会在那里呢?”

“所以呢?”

“你要我直说吗?”

“不。”

 

“那么然后呢?你同学有说什么吗?”

“他们就…医生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你让那个杀人狂坠楼以后,你的同学也来了吧,他们说了什么吗?”

“……”

“怎么了?”

“……”

“要说出来才会舒服一点的。”

“医生,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嗯?”

“我那时候”

“孙玉,你觉得撒多少慌会被原谅?”

“医生?”

“我刚才撒了两个谎,你觉得是哪两个?”

就在这里,我会将刚刚建立起来的信赖关系,拿起来摔得粉碎。但是这也是为了他能够真正地走出来,如果不把真相说出来,那么他将会继续抑郁下去,永远不得翻身。

“第一个,桑卡拉症候群,并不存在。”

自然他的心理问题,也不是所谓的这么个症候群。

“然后第二个,你一直担心的事情,其实已经曝光了,所以……”

唰地一声,孙玉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

“……”

 

作为心理医师,真是失职啊,竟然让患者跑出了诊室。

“被你导师知道的话,会骂你的。”

突然出现的乐茜,又开始讽刺我了。

“是啊。”

“不去追他吗?”

“他会去哪呢?”

“你应该知道吧。”

“能借用你的力量吗?”

“其实我不想的,你这个作弊才拿到执照的不良医。”

“只是实技而已,理论我可是高分通过的。”

“所以就不是作弊吗?”

“好吧,我们出发吧。”

“这么对那个孩子真的好吗?”

“善意的残酷。”

“一直隐瞒下去也没问题吧?”

“不行的。”

“为什么?”

“因为人的心,是不能在承载着罪孽的同时,还阳光地活下去的。”

“你这是在为自己阴暗的性格做解释吗?”

“选择放弃他们的未来,做出那个选择的是我。”

“明明是我该承担的。”

“罪是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承担的。”

“交给死者带到这个世界,也是个选择不是吗?”

“如果把罪全部扔给那个世界的话,人类就不会再进步了。”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别无选择。”

“你真的知道他会去哪里吗?”

“当然,现在这种状态,他会去的地方,基本就只有一个了。”

“基本?”

“只有一个了。”

“追得上吗?”

“开车会比走路慢吗?”

“我怕你找不到停车位。”

“倒是你,跟得上吗?”

“没问题。”

“那就跟上来吧,走了。”

 

“问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喂喂,你可是心理医师啊。”

“跟我的职业有什么关系?”

“这个房间,有不止一扇门,却有人死在正中间,和窗边,这样还不懂吗?”

“但是只有一个犯人吧?”

“那么,凶器也跟他们一起掉在了楼下。”

“……”

“如果我直接说出来的话,会被扣奖金的,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

“这样没关系吗?”

“就是因为这样不行,我才把你叫来这里的。”

“没问题吗?”

“有哦。”

“那?”

“但是那不是我能决定的,因为已经归档了,你知道我有多不爽吗?”

“犯罪,不是吗?”

“但是那样的话,对社会的负担反而加重了,懂我在说什么吗?”

“不是有保护法吗?”

“舆论是我们不能控制的。”

“……”

“潜移默化的影响会多深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所以决定放过他吗?”

“所以说那不是我能决定的,那是他该决定的事情。”

“那就这样放过去不好吗?”

“这样是不行的,成长方面。”

“也是。”

“那么就交给你了。”

“如果你能赔我一盒胃药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么大白天的,你也太为难我了。”

“但是他什么时候会来诊室,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不是。”

“好啦,搞定了。”

“太好了。”

“就是,那个死灵也要吗?”

“你是说。”

“那个杀人狂的。”

“嗯……要!”

“好吧,那么,你觉得这次的报酬你该怎么付?”

“祭品的话…”

“我不要哦。”

“那是要我怎么样?”

“你明明就有该做的事情吧?被这次的工作打断的。”

“我知道了。”

 

喀拉,这栋废弃的楼里,响起了一颗小石子被碾碎的声音。

“来了呢。”

“是啊。”

那个孩子,就这样走到了这里,因为我所下的暗示。

“来了啊。”

“医生……”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你吗?”

“我不想知道。”

“知道的,其实只有我而已。”

“什么?”

“明白了吗?你并不是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人会来抓你。”

“……”

“我为刚才为止的一切,道歉。”

“所以,是为了什么?难道要像侦探故事里那样把证据亮给我看吗?”

“真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会说的话。”

“所以究竟是要怎么样?”

“你觉得人死后会去哪里?”

“什么都没有了吧。”

“是啊,属于人的那部分记忆,将全部都消失,但是。”

“但是什么?”

“世界,有它的记忆。”

就在这一刻,阴影在这里降临,世界的记忆复苏,两个世界被连接在一起。

“这可不是什么仪式哦。”

对着慌张的孙玉这样说道。

“那是什么?”

“把眼睛借你用一下。”

“眼睛?”

“你有没有想过,再见一次这两个人?”

在我身后,已经死掉的人,站了起来。

“啊……”

孙玉张大的嘴没有能再合上,果然就该是这样的反应。

“为什么?”

“用容易理解的话说,灵魂,死灵哦,不想和他们说话吗?”

“一点都不想,死人就应该像死人一样闭嘴。”

“性格好像变差了。”

“谁要你管我啊!”

“那么现在我问你,他们在杀人狂坠楼以后,说了什么?”

“那个那么重要吗?”

“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侦探吗?”

“不,我是你的心理医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

“是啊,为了你,不过你可能已经不会相信我了。”

“……”

“所以只能请他们代替你说了。”

“哈?”

【嗯……好痛。】

房间中央的胖子赵及龙首先“醒”了过来。

“还痛吗?”

【当然痛啊……啊,猴子,你这混蛋!】

“猴子?你还有这外号?”

“不……”

【你这杀人犯!】

“这就是他们对你说的吗?”

“嗯。”

【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你已经死了。”

【死了?说什么胡话呢,还有你谁啊?】

“跳一个试试?”

【跳?为什么?】

“你先跳一个先。”

那个胖胖的灵魂,漂浮了起来。

【我艹,我怎么飘起来了?】

“所以我说嘛。”

就和所有“醒”来的死者一样,他开始各种各样地确认了起来。

“他们已经不重要了。”

站在那里的孙玉,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右手边的门,似乎想要找机会溜走。

“能说真话了吗?”

“是的,他们是我杀的,但是……”

【猴子!你这混蛋啊……】

发出了厉鬼才会发出的尖叫声,胖子一拳朝着孙玉挥去,孙玉条件性地想要护住脸,但是胖子只是穿了过去而已。

【啊……】

整个房间里,充满了尖叫声。

“好烦……”

“真的是,鬼吗?”

“差不多的东西。”

孙玉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我不会放过你的,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厉鬼一样的发言,惹得孙玉右手捂住了嘴,左手按在自己胃的位置上。

“没关系的,他们到明天就完全消失了。”

“真的?”

“能伤害到你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我自己?”

“你的负罪感,会成为所有消极思想的源头,侵蚀你的心灵。”

“侵蚀我的心灵?”

“你有没有去试着想过,自己去杀他们是对的呢?”

“但是杀人,怎么可能是对的?”

【所以,把我推下去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呢?】

“你……”

杀人狂的死灵,把歪掉的脑袋摆正,从窗户里飘了进来。

【原来死了以后是这种感觉啊。】

“不,到明天你就会消失了。”

【无所谓了,那种生活能结束,就很不错了。】

“比那边两个还看得开呢。”

“杀人狂,先生?”

【没关系的,名字不重要的。】

“我杀了你。”

【啊,那个啊,也无所谓了,死都死了。】

“……”

【其实早就想死的,一直杀人然后逃命,怎么可能受得了。】

“所以就想过死?”

【但是又违抗不了生存本能,没有自杀的勇气。】

“我……”

“你可不要想着自杀啊。”

“为什么?”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么你觉得杀了他们,是错误的吗?”

“我不知道。”

【你不杀我的话,我就会杀你,所以呢~】

“这是你逃命的时候还烦了那么多起案子的理由?”

【嘿嘿~】

“你不要误导他了好吗?”

【有错吗?毕竟他就是遇到了生命的威胁了。不,应该比生命的威胁还要严重。】

“他们那种人。”

看着退到墙边的那两人,就算是死了还是会惧怕曾经惧怕的东西啊。

“他们做了什么?”

终于是开始最重要的环节了。

“他们说以后就要用杀人犯来称呼我了。”

“是吗?”

“从以前就这样,那样地欺负我,拿我取乐。”

其实全部都是我已经知道的事情,但是这里必须由他自己说出来才行。

“就算是跑腿也好,给钱也好,不管做什么都不肯放过我。”

当然了,你回馈的越多,他们越不会放过你。

“直到那天,我终于明白了,做什么都没用的。”

“我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他们的命,但是对他们来说,竟然……竟然只是娱乐?开什么玩笑!”

“而且欺凌只会变本加厉,杀人犯这顶帽子如果戴上的话,就一切都完了。”

“所以我才……”

啊……还真的变成深情阐述了。

“我该怎么办?医生。”

“什么都不用做哦。”

“什么都?”

“是啊,什么都不会发生的,那件事已经结束了。”

“但是我……”

“这种负罪感,会改变什么吗?还是说你希望那俩活过来?”

孙玉咬住下嘴唇,最后摇了摇头。

“那不就好了。”

“只是这样更多话,我怎么可能就接受了。”

“那你就去问他们吧。”

“谁?”

指了指感觉到不会再有威胁而离开了墙边,靠了过来。

【你这猴子!】

还是那么的不可救药,应该不用太长时间吧。

 

“怎么样?”

“我想再杀他们一次。”

“所以说咯。”

【我不想死啊……】

不过那边已经骂累了,开始哭了。

“真的,不会发生什么吗?”

“让他们去哭吧,已经发生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

最后的最后,就不是对被杀者的愧疚感,而是杀人这件罪本身了。

“但我还是杀人了。”

他看着自己向上摊着的双手,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一样。

这就是不能治疗的部分了,而且这也不是该治疗的部分。我可以用催眠疗法让他忘记自己杀过人这件事,但那是错误的。

“我会把手放到你的手上,好吗?”

“但是。”

“没事的。”

把手盖在他的手上。

“没有什么不一样啊。”

“哈?”

“也是一双手而已,不是吗?”

“医生?”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了。”

希望你能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虽然知道这件事的,不仅仅是我。

“嗯……”

剩下的烦恼,已经没关系了,成为这青春期的烦恼也无不妥,虽然有点太大了。

虽然脸上还留有迷惘,但是孙玉还是站了起来,用冰冷的眼神看着那两人,的灵魂。

【你这猴子。】

“你们,死了。”

【别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真是太好了~”

【哈?】

【噗……】

“笑什么呢?话说你的名字呢?”

【任支义,因为这个少年很有趣啊,都有点不想就这么走了。】

“有为开始杀人而后悔吗?”

【没用的吧。】

“是啊,等到明天的这个时候,你们就会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真可惜啊。】

“人死不能复生。”

【是啊。】

“有什么想要我代劳的吗?”

【不用了,已经没有,不。】

“果然有吗?”

【这个少年, 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的。”

【真想对他说谢谢啊。】

“狂气就别传染了。”

【也是呢。】

“到时间了。”

世界,回收了属于它的记忆,两个世界再次被分开。

 

“医生,我该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做的。”

“什么都不用做吗?”

“还是像以前那样,作为幸存者,就可以了。”

“那不是什么都没改变吗?”

“真的什么都没改变吗?有没有放松的感觉?”

“嗯!”

“所以说,说出来就好了。”

“谢谢,医生。”

“以后无论多少次,都可以来的。”

用手摸着他的头,这样对待高中生可以并不好。

 

“啊……终于把工作完成了。”

“还有一件哦。”

“啊,乐茜。”

“是啊,你不会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吧?”

“没有。”

“罪孽要由活人背负,对吧?”

“……”

“那未来也是活人所有的,成斗。”

“乐茜。”

“不能为了已逝的人,让人生停摆的,不是吗?”

“我知道了啦。”

“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