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安然躲在楼梯拐角处,借助梳妆镜窥视天台的状况。

旧校舍的天台仅有一个楼梯连接,要不是她提前听到了天台上惹人厌的沙哑嗓音,肯定一个不注意冲过头而被发现。由栏杆围起来的天台地面上铺满了铝箔纸,失去作用却依旧留存的一排排太阳能电池板就堆在栏杆边上,呈现出随时可以拆解打包的状态。

因此与门正对的天台上就出现了一小块空地,三名高年级女生占据三个方位,将一名瘦弱少年团团包围,本就矮小的少年在她们三人的夹逼下显得更加不起眼。

“什么啊,才三百块钱,切,真是贫穷,打发乞丐吗?”

女生之中看起来带头的那个一只手甩着空空如也的钱包,一边用力地拍打少年的头。

“......”

被称为豆芽菜的男生低着头,肩膀不住地颤抖。

早已经过了放学的时间,天空呈现青灰色,并且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昏暗下去,这个时间校门也早就关了,学校里只有打着瞌睡的老门卫,稍微闹点动静翻墙进来也不会被发现,旧校舍尤其如此。

被欺凌的少年是安然的好友,她会来到这里也是因为很在意最近他奇怪的状态才悄悄跟踪,尽管预想过严重的事态,如同预料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只需要出面警告那些不良就可以了,手机也随时准备好拨打报警电话,之后的事交给校方和警察就好了。

她是这么预想的,也差点探出头去。

但是突然,她注意到少年的手里多出了一样什么东西,在镜子里反射出一点寒芒。

是凶器,不管他打算做什么,必须阻止他做傻事。

正在她脚下施力,将阻止少年列为第一优先事项的瞬间,视野陷入黑暗,一只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呜!”

紧接着口鼻也被蒙住,无法呼吸,而且从身后传来的力量将她向后拉,一时间失去了重心。

视野一片黑暗,无法掌握上下左右,恐惧从内心升起。

这时候她唯一能听到的,首先是天台上逐渐远去的“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的疑问,随后传来物体坠地的低沉声响,最后,是意识模糊之间来自耳边隐隐约约的低语。

雄厚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其声音就像强行抑制着疯狂一般:“......都是你的错,如果没有你的话......,明明是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像垃圾一样扔掉实在是可惜了。”

哐当一声轻响,似乎是瓷砖被卸了下来。

我将命丧于此,这是安然最后的想法,随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立夏已经过了有段时日,昨日还能听到极其响亮的蝉鸣,今天却似乎早早偃旗息鼓,中午一过就彻底归于平静。明天还会再来吧,令人烦躁的蝉鸣,无所事事中我理所当然地想象起明天后天乃至大后天一成不变的日常来了。

立于窗口,收入眼中的寻常光景仿佛拥有夺去目视之人劳动意愿的能力。

因此我本以为今天也不会有委托人上门。

“助手,来杯清茶。”

“木生老师倒是已经相当习惯于使唤我了呢。”

话虽如此,我还是前往厨房,扭开灶台的开关开始烧水。

木生侦探事务所是一间与其说是小型,不如说只有我和木生两个人的事务所,实际上不久前还只有木生一个人。家徒四壁,仅有两人的事务所,一般来说应该为了生计努力找工作的吧,然而现在木生正仰躺在事务所正中的沙发上,脸上盖着报纸休眠,他的劳动意愿难道真的被拼命努力的阳光所夺走了吗?

不由地想为他叹一口气。

“这样子没问题吗,木生老师,依我所见这月的电费都要交不上了哟。”

“没问题的,又不是马上就会断电,而且今夏也不是很热。”

他慵懒的声音就像从隔着电扇一样模糊不清,对了,是因为脸上盖着报纸的缘故啊。

“助手给我揉揉肩膀。”

“马上来。”

“助手,今晚吃什么?”

“今晚......”

话说还真是使唤得十分顺手了呢。那么今晚烧什么好呢?如此想着我打开冰箱。

“助手。”

“助手?怎么了没有回答。”

听到报纸被折起来的声音之后,接着又传来渐渐接近的脚步声。

“发生了什么吗?”

啊,没错,可以说是危急事态,因为——

“——貌似,已经停电了啊。”

因此冰箱里的冷藏品理所当然的全灭了。

勉强笑着回过头去的我看见的,是一脸豁达的木生。

“对了,上个月的电费也忘记交了啊。”

他恍然大悟似地敲了下掌心。

“那,这个月该如何度过呢?木生老师如此淡定一定已经有了对策吧。”

“没有哦。”

他在胸前扇风似的摆摆手。

“真的没有?”

“反正有助手你在,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吧。”

我简直想揪住这家伙的领子。

“请不要使唤我使唤得这么熟练我很困扰!”

“助手,去交下电费。”

“少理所当然地装傻,没有的东西要我怎么交的出来!”

这次我真的揪住他的领口了,不仅揪住了,而且还提离了地面。说白了,因为这个懒惰侦探一直不去好好找工作,咱们才会落得家徒四壁的下场。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咦?

门铃响了?分明断电了来着,还是说其实没有断电?这么一来我不就误会木生老师了吗,还抓了他的领子,怎么办要怎么谢罪才好啊。

“不对哦助手。”

唯独这时候才沉稳地仿佛刚才的悠哉只是伪装一般的声音使我不由自主松开了抓住木生衣领的手。他整好上衣,神色自若地缓缓道来。

“那是因为门铃是用电池的。”

貌似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哦幸亏没急着道歉......

“之后开门麻烦你咯助手。”

听到刚才做出斗志满满姿态的木生老师却说出如此废气满满的话,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抗议了。

“木生老师既然都清醒了就自己去开门啊,离门口也比较近......”

“就是这样,茶叶拜托咯。”

挥挥手就回沙发去了,完全没听我说。

话虽如此,我还是去开了门,水壶里刚发出冒泡的声音,离水烧好看来还要一段时间。

 

 

 

“请问这里是木生事务所吗?”

门外的女孩将半边身子探进来,正好与我对上眼,她上半身穿着带兜帽的短袖休闲衫,长发扎成方便运动的侧马尾,声线听起来倒是像个男生似的,这么说可能致使某种误会,她的身体与其说柔弱,不如说是弱不经风一般孱弱。

“这里是侦探事务所......吗?”

见没人回应,她眉头稍皱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将视线锁定在我的身上。

“啊,对的,这里就是木生侦探事务所,但是坐在那边的那位才是木生,我只是个助手,经常有人搞错。”

这就是今夏的第一件委托,助手,保持着平常心上吧。

“这样啊。”

可是突然别开视线了,难道我被讨厌了吗,还是认为我毫无利用价值了,明明才初次见面?

“助手,是你灼热的目光吓到小姑娘了吧,快去倒茶。”

诶,我的视线有那么饥渴吗?怎么说也不会吧,委托人小姐也一定......脸红了!

“对不起,那是因为,因为是夏天的第一件委托才兴奋,不对,对委托人小姐感激不尽的缘故。”

“助手,别再用视线舔舐小姑娘全身上下了哦。”

“才没有!”

总之,先去倒茶吧,委托人似乎很在意我的样子也不敢进来。

将冒着蒸汽的热水倒进茶杯里的时候,茶叶翻滚起来,舒展开筋骨。即便是我也多少能看得出来,委托人是在警惕我,畏惧我,但是,却想不出有什么我值得被畏惧的理由。

我的视线,真的那么下流吗,我这么想着,看向茶杯里的倒影。

不,绝没有这回事!我自问自答道。

“我的名字叫做姬乐,是就读于南理附中的学生。”

我将两杯茶水一杯放到隔着茶几与木生相对而坐的委托人姬乐跟前,接着把剩下的一杯递给木生,然后回到坐在沙发上的木生身旁,站着听姬乐小姐陈述委托。

“今天早晨,南理附中失踪了四名学生。”

“四名?”

木生对我摆摆手,意思是不要打断委托人的陈述。

姬乐小姐看了我一眼后,似乎回忆起了不好的事而转移开视线,接着说道。

“是的,他们都是和我一个班的,其中就有我的挚友,她的名字叫安然,前一天我们还一起上学的,她是个十分温柔的女生,无论什么时候都微笑着,看着她的笑脸就让人感觉受到了鼓舞。是我十分重要的挚友,也是唯一的......”

我注意到姬乐小姐握紧了膝盖上的双手,肩膀微微颤抖。

“拜托了,请找到她。”

姬乐小姐探过茶几,伸出手腕纤细的双手,我本以为她会握住木生的手,但是她却揪住了自己的胸口,初中生还未发育的胸口的衣服被揪出褶皱。

“至于酬劳我家还是颇为富裕的,只要是合理的价格都能接受。”

今夏的事件簿上,终于可以记下新的一笔了,只要接下这笔委托,电费也有了着落。

但是我有个疑问未解。

“姬乐小姐你想要找到朋友下落的心是很好,但是失踪四个学生,警察一定已经行动起来了吧,剩下的只要等警察找出结果不就好了?”

姬乐小姐坐回会客椅,神情失落。

“那是因为......”

就在姬乐小姐看起来犹豫着是否要说的时候木生开口了。

“不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欸,木生老师?”

木生的气场已经和之前判若两人了。

“那个原因和委托人委托对象的失踪有关系的话,我自会判断。”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姬乐小姐也跟着起身,木生抿了一口蒸汽差不多消失的茶水,不带感情地说道。

——只是受托对象罢了。

现在的木生老师,就像用眼神说着如此毫无感情的言语。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他似乎对委托人们都没有给过好脸色,一旦接下委托,在委托完成前都很寡言少语。分明平时是个挺有幽默感的好人。

“这个委托我接下了。”

“十分感谢!那么接拜托你了。”

姬乐小姐弯腰九十度以表示感谢,我倒是觉得不必如此,不过那副认真的样子我也不忍心打断。从别的角度看来,应当感谢的应该是多亏姬乐小姐带来人气的我们才对。

不过,还是感觉姬乐小姐在躲着我,也故意不与我目光相对。

 

 

    

大约一个月前,有个迷惘的青年妄自尊大地思考过人生哲理。

人之所以害怕死亡,是因为死亡伴随着痛苦,或者死亡本身就象征着痛苦。

生活也时不时地给人挫折,就像轻摇装满豆花的容器,豆腐与豆腐相互摩擦,分裂,最终也一定会四分五裂,因此还是在不断累积痛苦。

有人以“生活有苦也有甜”来解释为何人能安心接受挫折活下去。

但是就个人感受而言,快乐只是暂时起到安慰效果,就像一时的止疼药,痛苦却会不时地从记忆里翻滚上来,尤其是走在熟悉的道路上,看见熟悉的人,做着一如既往的事,难道不会因此悲从中来吗?

慢慢抿完人生与一瞬间用尽人生区别又在哪里呢?

青年在那时想着的是“与其长久地被生活折磨,不如一次性接受死亡的痛苦。”

不过,我已经明白了,是我搞错了。教会我这点的,正是木生老师。

那时候——

“怎么了吗助手?”

戴上帽子的木生疑惑地对我问道。

“没什么,只是些往事而已。”

我笑着转移话题,往事无需再提,就算再提起木生老师也不一定记得。

今夏接下的第一个委托是寻人委托,寻找于今早失踪的南理中学四名学生之一。为此,木生老师已经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而我的任务则是留下来看家。

“抱歉了助手,我知道你很想亲眼见证破案,不过也必须有人看家。”

“没事的,不过作为看家的报酬,老师回来后可要把破案过程生动有趣地讲给我听哦。”

“嗯。”

如果有现场见证当然相当不错,但是作为故事讲述也不赖。

就在这时,房门被干脆利落地推开了。

一只身穿红黑色混搭校服的娇小生物冲进了我的怀里。

“助手——亲!”

突入我怀中的生物从我胸口抬起头,露出纯天然无添加的微笑。

“木木,能请你下来吗,我稍微有点吃不消了。”

“不要,我要永远和助手在一起。”

木生的妹妹木木是少数几个会来平时根本不会有委托人光临的事务所的人物之一,顺带一提一只手能数过来的来宾还包括房东在内。

身穿初中制服的木木好不容易双脚立足于地面,却依旧缠着我的手臂。

不知道为什么,木木一个月前刚见到我就粘上了我,似乎以前是除非被家长拜托来传达消息否则不会来事务所的,不如说不想靠近木生,自那以后就常来了。

“哦豁。”

木木听到木生的声音而抬起头,和木生之间绝对的升高差使得她不管多么凶意满满的眼神都变得毫无魄力。

“怎么了废柴老哥,看起来衣服要出门的样子嘛,是去喝酒吗,还是去网吧?”

“初中生能想象到的不良场所就只有网吧和酒吧吗,好强的偏见。”

“哼。”

木木撇着嘴不满地出了口气,木生整整帽子,反问道。

“如果这两者都不是的话,我这是要去哪儿呢?”

“笨蛋老哥要堕落就堕落到地狱里去也和我无关。”

“猜对有奖励哦。”

木生貌似是看了我一眼,是我的错觉吗?

“如何,我的妹妹哟,而且我允许助手给你提供信息哦。”

欸?真的假的,要是我提供信息的话哪有人猜不到木生要去学校的?

木木从下方保持着抱着我手臂的姿势仰视我,受伤更加重了力道。

“哼,那就多谢了,但是不需要。但是要是大哥输了的话,作为惩罚要和我回老家一趟,一年多躲在这破破烂烂的事务所里腐烂,现在就看我把不成器的老哥拖出来!”

“可以哦。”

木木右手依旧缠着我,左手振臂一挥,指向一边的姬乐小姐。

“你真的以为我没有注意到吗,那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们学校的学生会出现在这破破烂烂的事务所里,要们是被绑架了,要么就是来委托案件的。”

哦,说起来木木也是南理中学的学生啊。

虽然我觉得不必因为被指着而紧张,但是姬乐小姐却全身僵硬,或许她意外是个很怕生的人呢。木木说完后重新抱住我的手臂,透过夏季薄薄的校服透过来的触感挠得我手臂痒痒的。她下定结论。

“虽然后者的可能性很低,但是胆小鬼老哥绑架可爱少女的话,助手亲绝对不会放任不理,毕竟是可靠助手嘛助手是吧,我蹭我蹭。因此这次是我们学校学生有事委托,如此一来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请别再蹭了,校服太薄触感过于真实,痒痒的感觉都从手臂扩散至全身了。

但是她还真的猜到了,本来我能提供的也就是要去解决南理中学发生的失踪案的信息,这下木木她自己推理出来了,通过姬乐小姐这一线索。不过希望她能减少点对于木生老师的偏见呐。

“对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而向木木问道。

“你认识姬乐小姐吗?”

她歪过头,看看姬乐小姐再看看我,姬乐小姐仅仅是被看一眼就缩起脖子,真是个可爱的人呐。

奇怪,我感觉木木看我的视线带点热度哦,是错觉吧。

“不,我不认识哟,这个名字听都没听过,毕竟一个年级那么多人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姬乐小姐和你是一所学校的呢?”

“呜......”

她稍微思考了下的样子。

“直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女生的第六感吧。”

女生的第六感真是可怕,简直堪比侦探。

“妹妹哟,亲近助手当然我无权阻拦,只要助手乐意的话随时欢迎,但是是不是该给出你的答案了呢?”

“哼哼。”

木木放开了我的手臂,双手抱胸气势满满地与木生对峙,木生也压低帽檐以对应。

“答案就是——”

然后她断然说出了答案。

“——去找青木大姐寻找情报!”

于是作为答错的惩罚,木木被留下来看家。

在满怀难以掩盖的怨念猛地关上门之后,我听到从窗口透出的小女生般闹脾气的喊声“笨蛋老哥,就是这样所以你才回不了家啊!”。

各家都有各家的麻烦事呢。

“可是木木为什么会答错呢?分明信息都推理地如此清楚了。”

青木大姐是木生的大姐,也就是木木的大姐,木生正式成为侦探以后消息灵通的大姐就成为了他的情报商。

虽说如此但是首要的搜查目标果然还应该是现场吧。

我和木生并排立于门外,阳光不是特别强烈,没有想象中那么炎热,这也是木生还能坚持带着像是主张自己侦探身份的帽子的原因吧。

“这你就错了,助手。”

他从旁斜视另外我一眼,低着头咧开嘴偷笑起来。

“哪里错了?”

“错在你和木木一样未成长,还太天真。”

“?”

我不由得歪着头表示疑问。

木生正姿,向前踏出脚步。

“如果木木回答我要去学校,那我就说自己要前往大姐家收集情报,哪个都不是正确答案哦。”

何等卑鄙的手段,话说这也不能算成熟吧。

“那不是作弊嘛......”

“非也,两个都是要前往的目标,先后顺序本就无所谓。不过既然助手可以一起来,那就可以分头行动了,我去学校,助手就去大姐家吧,给予案件信息,然后记录相关情报,把大姐的话一五一十地传达,简单的工作比较适合助手。”

“这倒也是。”

没什么值得疑问的,因此我跟在木生之后也步入阳光中。

“那个......”

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委托人小姐跟着助手,我一个人足够了,不入说一个人更好。”

在事务所正前方的十字路口,木生如此说完,之后就向右转弯朝学校方向走去。我们也向左转弯,分道扬镳。

于是,姬乐小姐和我一组,木生一个人一组,分头开始了调查。

 

 

 

 

青木大姐家的房子是一栋白墙黑瓦的独栋房屋,外壁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大体上十分整洁,要说有什么特别令人在意的地方也不过是所有的窗户都窗帘紧闭,从外面看不到内部一丝一毫罢了。

然而直到立于门口,才仿佛有寒气逼面而来,令人忍不住再仔细抬头仰视观察一遍这栋外观普通的房屋,然而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不同,或许是因为不同寻常的只有其中居住的主人的缘故。

我立于门前,告诉姬乐小姐在我背后三步距离待命,随后按下了门铃。

“请问,青木小姐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突如其来的发问令我吃了一惊。

“青木小姐我也只见过两次,个性姑且不论,外表是个美人呢,而且是个看起来很慈祥的人。为什么这么问呢,果然是因为怕生的缘故?”

“不,并不是的,我是不怕生的。”

原来是不怕的啊,那为什么躲着我。

“那么难道是我无意中冒犯了吗?总觉得姬乐小姐躲着我的样子。”

我特意没有回头,毕竟有时候不直接双目相交会比较自然不至于尴尬。

“那是因为......”

她犹豫了下,缓缓道来。

“我的父亲是个颇为严厉的人,所以个性自然而然就不习惯和人交流了。”

“这样啊,看来各家自有各家的难题呢。”

“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有的事,对姬乐小姐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谁能不起保护之心呢,开玩笑的。”

“......”

冷场了,我真是个笨蛋,夸初中生可爱岂不像是喜欢幼女的样子吗,不过貌似不该有问题啊,总之先转移话题。

“话说青木大姐头真慢呐,是不是没听见啊。”

说着我又按了一下门铃,可以肯定的是门铃没坏,叮铃铃的音乐声确实透过厚重的大门传出来。

“是不是不在家呢?”

“这点绝不可能。”

“欸?”

听我斩钉截铁的回答姬乐小姐显然不解地发出了疑惑地声音。

“因为青木小姐是个根生蒂固的家里蹲,一年里出门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没错,青木小姐虽然外表是美人,但是依旧单身的原因就在于此。

年初回家一次,工作缘故一年外出一次,还有前往医院身体检查一次,除此以外一切都靠网络解决,以“能蹲家里就不出门”为座右铭,这就是家里蹲青木。

在第三次按响门铃之后,大屋门咔嚓一声打开了一条漆黑的狭缝,刚才若有若无的冷气也随之增强,使得夏日里我们却如同身处深秋。

青木只露出一只充血的眼睛向外窥视,她又熬夜工作了啊,说起来确实也到了那个时候。

“青木大姐头,今天有件事件想要请教......”

“......”

哇,眼神似乎超级不乐意的样子,毕竟是那个时期,不想被打扰也是没办法的事。

原来如此,木生之所以要我带着姬乐小姐是因为这个啊。

在门将要被无言关上之际,我把脚尖插了进去阻止了关门。

“尽管是可爱的助手小弟,但是这个时期要我接下委托也是不可能的......”

“请稍等一下,千万稍等一下,拜托了,我还带了一位可爱的女孩子来所以拜托不要拒绝。”

门后的力道突然减小了。

“是这次的委托人,南理中学的初中生,标准的中学生,体型和精神都绝对是初中生的水平的年幼少女,一定符合青木大姐的喜好的所以请不要急着关门,姬乐小姐请过来一下。”

“你,你们想干什么!”

被我拉住手的姬乐小姐似乎从我的话语中意识到了什么意图逃跑,但是透过进一步打开的门缝,青木大姐与姬乐小姐目光相对了。

下面的事我不太记得,但是意识恢复的时候,我已经身处四周昏暗无光的空间里,能看清的只有脚下的木制地板。

青木大姐头还是这么喜欢营造奇怪的氛围啊。

“咚。”

好痛,四周太黑以至于撞到头了,用手一摸果然起了个不小的肿块。

“咔嚓咔嚓。”

这时候,敲打键盘的的声音在从屋子深处传来,回荡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除了键盘声以外,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幽怨哀鸣。

“我的童年是茂密森林里的木屋。”

眼睛渐渐的也熟悉黑暗了,也就渐渐能看清屋内的布局,仅仅来过两次的房子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熟悉,仔细一看,原来我倒下的地方就在玄关旁边。

“我记得一颗苹果树,一年夏天它枯死了。”

这声音除了青木大姐头可没有其他人了,真是的,木生老师家似乎就没有正常人了,这可不好,不过说不定也不错,不不,果然还是麻烦。

总之先上楼看看吧,想必姬乐小姐正走投无路吧。

“次年夏天,我记得一只松鼠,我将它埋葬在苹果树下。”

我向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木制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哀鸣。

“第三年夏天,我记得我家的三只小猫,我将它们埋葬在苹果树下。”

继续叙说着故事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我也终于上到了二楼,漆黑的屋子里唯独某个房间似乎开着灯,有微弱的亮光传出。

“......第五年夏天,我记得邻居家的小女孩,那之后的第二年,苹果树结出了血一样鲜艳的果实!”

进入房间的我看到的是——

头戴宽檐魔法帽手持鲜红苹果的魔女,以及双手被按在墙上只能扭动身体抵抗的受害者。

“抵抗是没有用的!”

“谁来,谁来救救我。”

“库库库,你甜美的哭脸果然无比美味哟。”

“......”

所有电灯一齐打开,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眼睛,我的眼睛!”

“到此为止了,青木大姐头。”

那里的人不是什么魔女,而是衣衫不整的我们的情报商,也是木生的大姐青木。

“等等,至少让我看看难得的读者的反应!”

“你那行动分明像是真的魔女似的好吗。”

先前也说过,夏日开始的时候,青木大姐头总是格外排外,其原因与时节相关,各个职业的人对于节气的概念不尽相同,比如对于作家而言,初夏的几天正是小说即将截稿的日子。

“那个恐怖故事不是大姐正在写的东西吧,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姐的风格哦。”

我记得青木写的并不是恐怖惊悚类型的文章。

“第五年夏天。”

我一边按摩起了个大包的额头,一边思考,照恐怖故事展开的话理应如何。

“邻居家的小女孩——”

“等等等等!”

青木突然打断了我,双手握拳大喊道。

“助手小弟哟,这虽然确实不是我的故事,但是一直到刚才为止都是由我叙述的,突然强走话语权什么的,难道你不觉得残忍吗,故事的结局不是由叙述者揭露还有什么意义!”

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摊开手。

“请便。”

青木的语速显然急促起来。

“第,第六年夏天,苹果树结出鲜红苹果的真相是,邻居家的小女孩悉心照料它,再加上前些年的施肥,让干枯的果树复活了!”

“果然青木大姐头不适合写恐怖故事啊。”

“嗯,对此我也深刻体会到了,一点都不恐怖。”

说完青木大姐遮羞似的压低了魔法帽的帽檐。

开了灯之后,青木大姐的房间才呈现出房间该有的原貌,魔法帽也好,苹果也好,都变成了普通的道具放在桌上,房间里充满寒气是因为空调全开的缘故,电脑荧屏亮着,显然刚才我们来的时候正在写着什么。

但是那种事怎么都好,因为刚才青木大姐才告知了我们惊人的事实。

“你说犯人已经找到了?这是怎么回事,青木大姐?”

“警察已经将这起案件定性为谋杀案,嫌疑人就在刚才也已经锁定了。”

我们的调查尚未开始便被告知案件结束,令人难以接受,也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展开。

“这是真的吗?难道没有什么隐情吗,故事以平常的展开结束,没有人能接受的吧。”

我不由得向前倾斜身体,注意到一旁并列而坐的姬乐小姐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显然十分在意。

“唉,因为警方可是一大早就把学校翻了个遍了,锁定了嫌疑人也不奇怪吧。”

“嫌疑人是谁?”

姬乐小姐急不可耐地问道。

“自己来看。”

青木小姐轻轻一推桌面,她所坐的办公椅就受到反作用力而远离桌面,电脑桌便空出了可以容纳两人的空间,我和姬乐小姐凑到屏幕前。

在屏幕里出现的是监视摄像头的画面,里面拍到了一名如豆芽菜般瘦弱的男生。

“校门口的监控摄像头在昨天夜里拍到了这名学生经过的画面。”

“竟然是初中生。”

“是哦。”

“但是也太快了,就算校方一早就发现学生没来上学,也不会立即联络警方而是先联系家长才对吧,这样一来不觉得调查太过于顺利了吗?”

“冷静点,冷静点助手小弟,空调的冷气都被你搅乱了。”

“抱歉,但是这难道不奇怪吗?”

“因为报案的不是学校,而是失踪者之一的父亲,今天凌晨发现儿子还没回来,立即就报案了,因此警察和侦探们从一早就一直在调查取证,这样就能解释了。”

青木小姐从远处操纵光标,打开了另一个文本。

失踪者女生四名男生一名,就是这名男生,被列为了第一嫌疑人。

文本里是警察调查的详细档案,想必是直接截获了警方向上汇报的报告书。

原辛臣,这是那位男生的名字。

“为什么立即就怀疑他呢?也可能是校外的什么人作案的吧。”

“当然警察也不是傻瓜,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的罪行的。”

说完青木大姐调开另一个文档。

“天台上搜查到了四人争斗的痕迹,还有溅到四处堆积的太阳能电池板上的血迹,在校外的河滩上找到了带有他指纹的小刀,恐怕是企图丢入河中结果又被冲到岸上的,可谓铁证如山。”

图片放映完毕后,再点击鼠标屏幕就跳回了放映着男生照片的画面,一鼓作气罗列完证据的青木大姐出了一口气。

“就结果而言,已经没有你们涉足的余地了,警方也将其确认为犯人了。今早他的父亲就自己儿子失踪一事向警方报案,想必是害怕受到法律制裁,连夜逃跑了吧。”

说着青木大姐戏谑地嗤笑了一声。

“失踪的另外四人中有三人是出了名的不良,近几日与嫌疑人有过密切接触,恐怕是收了欺凌吧。”

接着表情一收,语气也变得严肃。

“但是最后一名失踪者与其应该只是同学而已,在这巧合的时机失踪,恐怕是男生为了灭口......”

一张张翻过的相片停留在一名眉清目秀的女孩上,若是被无辜卷入,那可真是可怜。同时犯人也真正罪无可恕。

“是安然!”

一旁一直旁观的姬乐发出的悲鸣使得我们都转过头去。

“哦,果然是小姑娘的朋友啊。”

“是的,姬乐小姐就是为了寻找这名女生而来委托的任务。”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但是或许还存在着可能性也说不定,毕竟唯独最后一名女生的血迹没有任何线索,不管是天台还是刀子上都没有检测到,也就是说还有存活的希望,说不定现在正躲在哪个地方。我记得你们的委托是寻人而不是解决案件吧,那么委托还不算结束来着。”

“是这样没错。”

青木大姐关掉文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总之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因为旧校舍没有安装监控的缘故能获知的情报有限,剩下的就和我一概无关了。”

“能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帮我们十分感谢。”

“知道就好,下次有可爱的小姑娘记得来和大姐打声招呼哦。”

青木大姐说完舔了舔嘴唇,拜托请不要做可能吓到初中生的幼稚举动。

“对了,助手小弟之后要和我迟钝的亲弟弟碰头的话就帮忙传句话吧,‘差不多回家看望双亲一下如何。’,之后大姐姐会给你一个吻作为回报哦。”

“......好意我心领了,我会传达到的。但是青木老师是为什么不肯回家呢,看木木的表现好像他和家里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

“哦,说来助手小弟才当了一个月的助手所以还不知道来着。”

青木大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

“是因为那个啦,备受期待的年轻人受不了周围人的压力自暴自弃,最近的社会上常有的事咯。”

“原来木生老师还有那样的过去啊我都不知道。”

“总之拜托咯。”

被告知所有已知信息后,我们向青木大姐告别,为了与木生合流而向学校方向走去。

但是姬乐小姐却拖着脚步,虽然我大概能猜到是为什么。

“我明白你很担心自己的朋友,但是她一定也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吧。不过说起来杀害同学什么的,犯人也真是罪无可恕,毕竟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取人性命吧,何况还是无辜的女生......”

“不对!辛臣同学他不可能害安然的!唯独这点绝对不可能。”

打断我的话语,而且如此断然的否定,让人不由得觉得她知道点什么内情。

“为什么你这么认为?”

“因为辛臣同学他......”

犹豫着,别开眼,似乎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漂亮的脸蛋更添几分忧愁,流露着本不该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烦恼。

“辛臣同学他一直憧憬着安然,安然也一直帮助着他,而且是默默地注意着不会被察觉而伤害辛臣自尊心地帮助,安然她太温柔了,没有人会忍心下得了手,一直依赖安然同学的辛臣同学更加不可能加害安然!”

我的疑惑一半得到了解答,也就是安然与嫌疑人的关系。

但是另一半却越发浓厚,因为姬乐小姐的回答不仅没有解答,反而加深了这一点。

“但是为什么姬乐小姐知道这么多呢?就像是一直在旁观察一样。”

“......因为是同班同学的缘故。”

她的声音显然没什么底气,听起来勉强极了,也不具有任何说服力。

“但是也知道的太过细致了吧,同班同学一般会连爱慕心也了解吗?”

“那是因为我和安然是挚友的缘故。”

声音越发轻小,微弱到了接近耳语的程度,我非要将耳朵凑近道她嘴边否则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啊,就在这时,一道灵感划过脑海,我这才察觉自己这一连串的愚蠢提问简直傻到家了。

于是我试探性地问道。

“难道说,姬乐小姐和那个男生其实关系很好吗?”

“不是的,只不过是同学关系而已。”

立于阳光下,却低着头,无人知晓其表情的姬乐小姐如此答道。

 

 

 

 

这是某年某月,发生在某个男孩身上的故事。

因为他很瘦弱,又没有人保护,因此经常遭受欺凌。

当他走在街上,偶然遭遇她们,就难免被尾行,旁敲侧击地找他借钱,当然是有借无还的。

因为我很弱,所以没办法,他一直以来都很清楚这一点,忍耐至今。

但是这一天他一如往常被拍了肩膀要求傍晚去旧校舍楼顶的时候,不知道哪根神经错了位,他突然感到了不甘心。

因为弱所以就该受欺凌吗?

没错,怎么想也没问题,弱者不受欺凌难不成强者才受欺凌吗,没有的道理。

那凭什么我就弱了?

因为我瘦小,天生体质不足。

真是够了,不甘心啊,因为天生不利而被欺凌毫无道理。其实是有道理的,但是他潜意识否定了正确的道理,而且想到。

只要变强就能保护自己了,只要变强我就要把那些家伙全杀光!

街上的摄像头拍到了他奋力将拳头砸向墙壁的画面。

所以当他袖子里藏着小刀潜入校舍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变强的方法这不是有吗。”

他步入天台,马上被不良三人组包围切断退路,皮夹子被粗暴地夺走,那个时候,他反常地感到笑意不断地涌出来,那是从直觉上连他自己也懂的危险的想法,但是他放之任之,如他所愿,疯狂的情绪将他的心染成纯黑色,甚至肩膀都颤抖起来。

三百元,每人一百元,那就一刀十元好了。

似乎因为听到什么声音,三人组注意力分散的一瞬,他出手了。

故事到这里暂且告一段落。

讲故事只讲一半就停止的话是会被读者在心里鄙视的,对于爱听故事的人来说尤其如此。

如果有人再问我“人生的意义在于什么?”,和一个月前的我问出相同的问题的话,我这次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活着当然是为了体验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比如侦探的故事。

讲故事的人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暂停了,这个人就是这样。

计划在学校和木生合流的我们来到学校后,等着我们的却不只是木生而已,除了靠在校门口表现出毫无兴趣的木生以外,还有一位和他一样带着彰显“这就是侦探”身份的帽子的男人,与木生不同,他身材粗壮得像是斗牛士,亦或是牛本身,却不相称地叼着小烟斗。

Rock,是警方御用的侦探,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特别爱显摆,比如破案过程定然要讲给谁听,在人前做出“最适合侦探身份”的举动。

也就是——

Rock侦探吸了一口烟斗之后,吐出一团迷蒙的烟气,这才缓缓道来。

“凶手的计划,我已经全部看穿了!喂喂助手小弟,这样子帅不?”

唉,他身后的木生都不忍直视地撇开视线,我也找不到合适的语句形容,只能含糊其辞地蒙混过去。

“还算不错吧。”

“果然很帅对吧,那之后请务必向青木小姐传达我精彩的破案经过哦。”

还有一点就是,这个人之所以向我叙述故事,只是因为我和青木大姐走的比较近的缘故。

所以我知道他买完关子肯定会再讲下去。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真正的侦探Rock先生,有机会的话我会传达的。”

听到我这么说的Rock侦探像个高兴的小孩子似的吐出一个个烟圈,这个人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在场的还有另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在Rock和木生的背后,完全不看向这里。

“那位是?”

“哦,我来介绍,这位就是本次报案的原先生,原先生,这位是木生侦探的助手,还有他们的委托人。”

我向他伸出手。

“你好。”

“你好。”

他的嗓音就像从水中冒出的气泡一样低沉,握手的过程就像拍了我的手一样短促,之后立即收回手,放回了口袋里。

“你,你好。”

姬乐小姐也怯生生地打了个招呼。

“哦,这可真是位可爱的姑娘,将来一定要成为一位贤惠的新娘哦。”

这是什么!这大叔对男女的区别对待太严重了吧!姬乐小姐像是被吓到而向我身后躲了半步。

“女孩子要开朗点才更可爱。”

这位大叔,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啊,虽然这么想,也不好说出来。

“你是不是对别人家的孩子管的也太多了。”

结果木生却出乎预料地开口责备。

啧地咋了下舌,姓原大叔瞪了木生一眼,真是个不懂礼貌的人,也不难想到为何他的儿子会性格扭曲了,恐怕和家庭教育不无关系,吓人的是木生也毫不示弱,直直地与他对视,仿佛有火花在两人中间飞溅。

结果先移开视线的还是大叔,他连着冷哼了三声,随后又硬挤出笑容来,看上去却假得难看。

“那个,我也觉得勉强别人是不好的,对辛臣同学也是。”

“小姑娘,你和我家小子是什么关系?”

“......”

“你和他很熟吗?”

请不要连珠炮似的发问了,我刚想这么说,姬乐小姐却先开口了。

“只是和他的朋友的朋友而已......”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了呢,哼。”

总感觉这位家长好可怕,木生老师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了。

所幸,之后原大叔看了看表说道。

“我要回去了,之后还有其他工作,恕不能陪你和小孩子们玩推理游戏Rock先生,今天多谢了。”

说完就两步作一步快速离去,看到他从视线里消失,我暗自松了口气。

“好了,接下来我就继续向助手讲述我的推理了。”

说完Rock向楼顶走去,我跟在他的身后,而木生则走在最后。

“首先是这里。”

楼顶被黄白相间的隔离塑料条带严密封锁着,跨过封锁带再走一步就登上了楼顶。仅仅一步的距离,就像是穿越了两个世界。

现在是下午四点左右,明黄色的阳光从地平线斜射而来刺得人不由自主地眯起眼,彩霞刚刚在天空尽头显现出宛如调色盘上美丽的色泽,尤其是经过堆积在天台边的太阳能电池板层层反射的阳光,美的让人一时间几乎忘记呼吸。

“好美啊,我都不知道附近有这么美丽的景色。”

“是啊,每到令人不愿意想起恩恩怨怨那些俗事啊,要是当时那个男生有幸看见的话,恐怕就会醒悟自己的愚行了吧,可是......”

Rock走到天台正中蹲下,而后站起身来,做出持刀的架势。

“就是这里。”

他迅速向前做出刺刀的动作,而后向旁跑了两步,再次刺出刀去。

“最初两个人的血迹出现在这里。”

说完他突然向我瞪过来,下了我一跳,随后向我猛冲而来,做出擒抱的动作,但是动作停止在半途,就像是已经抱住了逃跑的被害者似的,然后挥动右手劈头扎下。

“第三个人的血,还有脑浆在门口出现。”

太过血腥了,这种故事不是我想听的故事,也毫无推理可言。

“Rock,简明概要。”

木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Rock侦探挠挠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那无关推理的部分我尽量省略,残杀三人组之后发现在门口偷窥的安然的犯人一边掐住她的喉咙一边把她拖到楼下,这就是为什么没有发现血迹的原因。但是——”

Rock探到我的面前,极近距离立起食指,因为身后就是楼梯所以我无路可退。

“——问题在于犯人到底是怎么样处理尸体的呢?这点可是困扰了我好久,不过侦探直觉告诉我,线索就在这里。”

绕过我走下楼,我本以为他会走到楼下,不曾想他却在楼梯转角处的平台上就停住了脚步。

“木生小弟来帮个忙咯。”

木生老师走下楼梯的时候,侧脸写满了“真麻烦”。话说木生小弟这个叫法也难怪木生会不乐意了。

只见他们两人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就用指甲扣住墙壁往外用力一拉,瓷砖竟然发出摩擦声被拉了出来,卸下瓷砖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这是?”

“这是学校设计的时候安排的垃圾通道,楼上扔下去的垃圾直接会被导到垃圾箱里去,不过去年因为经常堵塞的缘故被封闭了,垃圾通道的出口正靠近河岸边,所以我猜他是将被害人扔进垃圾通道然后抛到河里去了,也确实在垃圾通道里找到了受害者的血迹以及衣服的纤维。还有就是......”

Rock还打算再讲下去,不过我已经不想听了。

“可以了Rock先生,已经够了。”

“欸,这就够了啊,还有些证据没列举出来呢。”

这不是推理,只是叙述犯罪事实而已,充满血腥和恶意,因此不能被称作故事,我也一点一不想听。

回去吧,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出现了。

但是这时候我看到了木生的眼神,那是隐有所指的眼神,似乎在说着“故事的真相并不是这样的。”。

他所看着的,是被拆下来放置在一旁的瓷砖,瓷砖很平整,完美地从墙上被卸下来,但是也可能是机缘巧合之下恰好松动了。

问题不在这里,如果存在隐情的话。

瓷砖,完整地被拆下来的瓷砖,受害者被塞进垃圾通道里再关闭,将瓷砖塞回去。

对了!

瓷砖可是实心的,自然不会轻,凭初中生的力气很可能提不起来,更不要说塞回去了。

“请问我可以碰吗?”

我指着瓷砖问道。

“当然可以。”

于是我双手抬起瓷砖,却意外的没有想象中沉重。

“现在的瓷砖可是用轻化陶瓷制作的,不会那么重啦,怎么说一个男生这点力气还是会有的。”

木生从身旁走过,提起我手里的瓷砖,完全没有看我,只是将它随手塞回墙体里面,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从外面看几乎发现不了。

“走吧,你想回去了不是吗,确定委托对象死亡的话委托也就结束了,虽然没赚到钱也没办法。”

不是的吧,木生老师,你的样子可不像是这样就结束了,而且为什么要做多余的动作,把瓷砖塞回去?

如果是平时的你的话我想一定会......

念及此处,一种可能性出现在脑海里。

原来如此,对啊!

我再次尝试取出瓷砖,用指甲去抠瓷砖的缝隙。

取不出来!

说起来最初木生和Rock也是两人合力才将它拿出来的。

可是为什么明明是很轻的瓷砖,却拿不出来呢?

“哼,看来你发现了呢。”

木生的声音变得开朗了,没错,我明白了,这其中确实存在隐情。

“但是这是为什么呢。”

“你听说过自紧螺钉吗,正如其名,呈三角形的螺钉槽口使得螺钉一旦拧进去就要花数倍的力气才能取出来,这个也是同样的道理,正因为贴合的太好了,所以缝隙间细小的槽口卡住了瓷砖。”

“原来如此!但是如果犯人另有其人那到底是?说到底如果男生不失踪的话就不会被认为是犯人......”

慢着,来报案的原先生是原辛臣的父亲,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考虑的话。

嫌疑最大的是报案的原先生。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姬乐小姐去哪里了,有谁知道吗?”

“不,从刚才就没注意。”

“说起来,最后我看到她是在上天台之前。”

突然,我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呼救,但是木生和Rock不愧是专业的,比我更快一步行动起来,冲下楼,我只能勉强跟上他们的脚步。

问题是,如果说原先生是真正的犯人,那么为什么他要害姬乐小姐呢?

“在那里!”

在到达三楼的时候,我利用窗口往外眺望,结果看见了正下方正被原先生勒住脖子的姬乐小姐。

“可恶,要赶得及啊!”

木生和Rock几乎是一路没有停顿地下楼,但是还有个问题,那就是姬乐小姐所处的位置在校舍的后面,就算到达楼下也还要绕过大半栋房屋才能抵达,太慢了。

身体和思考同时行动起来。

如果照故事的说法的话,这时候主人公就该飞身而下英雄救美了吧,然而这可是三楼,跳下去一个不好非死即残。但是为什么我的身体还是自说自话踏出了窗台呢?我也不是很懂,但是冥冥之中我知道,大概是因为我想让自己的人生更像一个故事。

啊,跳楼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没有感受到疼痛我就失去了意识。

 

 

 

 

大约十年前,一个男人开始教育自己当时仅有五岁的儿子,教育的内容包括知识,修养,礼仪以及其他众多科目。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男人的父亲也是这么教育他的,在他五岁,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往他脑海里灌注日后步入社会所必需的咨询。

如果再深入一层,询问为什么亲历亲为,而不是请专门的老师,那是因为男人从性格上不信任他人,在这一点上,大多数家长都如出一辙。

所谓教育,就是为了引导孩子成为出色的大人,换而言之就是立于人上。

立于人上者拥有话语权,竞争力强者横行四海,男人的家庭教育可以说实用到蛮横甚至暴力的程度,然而却极尽实用,证据就是男人现在所拥有的财富,权利以及名望。

因此他也如此教育自己的儿子,本来是这么想的。

然而出乎男人的预料,教育出乎预料的难,原因在于受教育者,也就是他的儿子。记忆力差劲,体力低于平均值,思考也不灵活。

对愚笨的孩子采用更严厉的教育,第二年他这么想到,也确实这么做了。

确实,更严厉的教育虽然使得孩子的脸上再也看不到笑容,但是男人执拗地认定“这是为了他好。”,成绩有所提升就没问题。

然而即便如此,男孩也还只是普通的优秀,混于人群甚至反倒因为身材瘦小而负面意义上显眼。

是自己教育方法的问题,自己第一次教育下一代当然没有经验,他说服了自己。

但是渐渐的,一种想法在所难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么弱小的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吗。

一开始他明确地肯定了,然而时间推移,想法就没那么坚定了,所以他决定去看看。

因此某一天,他跟踪了自己的儿子,看到了令他怒火中烧的一幕。

那就是可怜的初中生被三名高年级学生欺凌,还有之后一名女生来安慰他的情景。

那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几次愤怒,至少他自己是如此认为的,愤怒到使他想将勒住脖子的领带扯断。

原来如此,我的教育是完美的,没有出现任何失误,而拿不出成果也不是我的错,都是因为你们,都是你们这些蛀虫,污染了我的教育成果,不管是伤害自己儿子的不良,还是腐蚀他灵魂的女生都一样,而我没有任何错。

男人这时候还没有注意到,他的想法已经是偏执了。

除此之外他还产生的念头那就是,这个孩子的教育已经失败了。

既然失败了,那要怎么办?

只有重头来过了吧,下一次,有了经验的自己肯定能斩获胜利!

教育在男人的眼里是战斗。

但是在那之前,在重新开始之前,男人下了个决定,要让使我教育失败尝到苦涩的所有人付出代价。

“我说,这一家人都有毛病吧。”

木生正面朝下趴在沙发上,脸整个埋在新添置的抱枕里发出声音。

他所说的基本和我所想一致,这家人是怎么回事,不管是父亲还是孩子都太过于偏执了。

“是啊,这一家人都太过偏执了,人生又不是只有成为人生赢家一条路可以走。”

如果执迷不悟,难免就会发现“人生只是徒增痛苦的旅途”这一点,就和过去的我一般无二。

想必木生对于家庭教育比我有更深的理解吧。

“但是一味接受的那个孩子也有不对,被逼到走投无路之前就应当反抗了,穷尽手段也必须贯彻自己的人生观才对,在没有意识到那个时点他就必败。”

“又不是每个人都像木生老师一样坚强。”

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侦探事务所,与之前不同的是,冷气正常地从空调出风口送出来了!

上交了电费安心使用电器的感觉真是爽,以前从来没注意到这一点。

木生也完全放松,仿佛瘫软一般一动不动。

“整个夏天就这么过吧,助手。”

“说的也是,这样也不错呢。”

“助手,给我倒杯冰红茶来,要加冰。”

“......”

“助手给我揉揉肩膀,今天走了一天累死了。”

“......”

“助手——”

“我的待遇这不是完全没变嘛!”

还是一样被呼来换去,随意使唤,虽然说这就是助手的任务,但是我也想休息一会儿。

“这家事务所真是有趣。”

“姬乐小姐原来你还在啊。”

我这时才发现在会客用沙发上掩嘴而笑的姬乐小姐。

“虽然你的莽撞突击撞晕了犯人,但是别忘了委托人小姐可是也处在极近距离哦,下次实施那种战术之前自问三遍如何。”

这时木生向我解释了之所以姬乐小姐在案件结束后还在事务所出现的原因。

也就是说因为我的缘故吗?

“抱歉,受伤了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受伤,只是本来处于缺氧状态的她一时间遭受冲击晕过去了而已,所以我把她送回事务所来,你醒来之前她也刚醒。还有一件事——”

木生单举起右臂摆了摆。

“我还没问什么问题,虽然有点可惜,但也是一种幸运呢。”

然后变戏法般变出了两张长方形的纸片。

“这个给你们,是游乐园的门票,Rock那个二流侦探说了声‘我的推理错了这件事请助手帮忙保密不要告诉青木小姐’,就给了我这个,但是我这个假期只打算呆在这里,哪里都不打算去了,所以你们两个人去吧。”

我将门票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是我记忆之中知道地点的游乐园。

“但是姬乐小姐怎么会愿意和我这种人一起去?”

我犹豫着。

“真是的,还这么见外,叫我姬乐就好了。”

真是令人惊讶,此时的姬乐小姐完全没有了初次见面时畏缩的样子,我感到有点头晕目眩。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的,不是和你说过吗?”

这时木生再次说道。

“去一次吧,时间可是转瞬即逝的,其他事都有缓冲的余地,门票期限错过了可不会再回来咯。”

说完对我眨了下眼,那动作由中年人做出来可是丝毫没有萌元素可言。

“姬乐小姐,姬乐你怎么看?”

“要去!”

秒速回答堵住了我的嘴。

那么最后就象征性地问一句吧,我自己是怎么想的呢?答曰:其实我也很想去啊!好吧这样一来不就没有退路了嘛,只能这么说了。

“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吧。

 

 

 

 

游乐园地处市中心,我上次来的时候是一个人,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一时兴起而来,高楼环绕下的乐园更像是沙漠中的绿洲,灰色的背景更衬托出多彩的乐园,第一眼就能看到的是乐园中央高耸的摩天轮,即便高度上不及远处的摩天楼,却依旧像帝王般睥睨众生耸立着。

对比记忆,不变的是孩童们的欢声笑语,不变的是城市独有的时时吹起的旋风,而不同的是,这次我不是一个人。

“助手先生,你不来玩吗,很有趣的哦?”

室内游戏区打靶游戏前,姬乐持枪而立,枪托抵着右肩,脸颊紧贴着枪托,聚精会神地瞄准。

“不,怎么说呢,我这个年纪的人已经不合适了吧,你玩的开心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枪的模型,毕竟我也没有研究过,但是身为男人骨子里必然存在着对枪的热爱,因为帅气嘛,但是越是成长反倒越是觉得这种不明所以的头脑发热很幼稚也就自动回避了。

姬乐放下枪,似乎不满意地嘟起嘴。

“真是的,助手你是在小看我吧,把我当成小孩子?男人没有不喜欢枪的吧,既然喜欢就去玩啊。”

“但是果然还是会不好意思。”

周围的视线不能不在意,就算不想在意也还是会无意识间感觉被围观着的,饶了我吧。

“真是的真是的,只有我一个人怎么玩的尽兴嘛。”

姬乐的脸颊像充了气一样鼓起来,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嘿嘿,如果真的不想玩的话就和我打个赌如何。”

“什么?”

她指向射击区域的最深处,那里有几个极小的红色靶子。

“五枚游戏币五发bb弹,只要我能全部打中,助手你就要由我决定下一个项目玩什么。”

我眯起眼睛想要看清靶子,但是果然还是只能看到的极小的靶心,这个难度够高了,如果当真能做到那么让我舍弃羞耻心又有何妨。

“如果你输了的话呢?”

“哼,助手你想要初中女生为你做什么呢?”

这太狡猾了,用那种戏谑的眼神斜视我!

“那,那也是相同的条件,游乐项目的决定权归我。”

“就这么定了。”

姬乐小跳一下,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抱着足以挡住她视线的鸭子玩偶走出室内游戏区的时候,姬乐,游戏帝王,射击高手,从未料到竟然如此擅长游戏的女初中生,将惊讶的目光全都甩在了身后。

“很有趣哦,助手。”

灿烂地对我回头一笑,一如她五发五中拿下排行榜第一的时候那样。

“有够厉害。”

我能做出的反应就只有眼角跳着竖起拇指。

接下来的项目是——

除去摩天轮外有机会纵览游乐园全景的,局外人会误以为能加强两人亲密度的,看起来很有趣实际上只给我留下过悔恨的,恰如其分体现人生的项目是什么呢?

给个提示吧,在嘟的一声之后,就如同年轻人的人生一般我们的水平高度徐徐上升。

“那么助手,我们再来赌一局吧,赌注不变,坐上那个,谁先叫出声来就算输,助手没有否决权哦。”

笑眯眯地把我拉来的罪魁祸首就坐在我的身边,悠然自得地摆着腿。

还要继续上升吗?体感上高度还在升高。我向下看了一样,立即感到头晕目眩。

这个项目真的是十四岁以上就能参加的对吧,对吧?

到达最高点的时候伴随着哐镗一声我的心也像是猛地跳动了一下,喉咙口不受控制地发出咽唾沫的声音。

旁边的情侣不要开玩笑似地发出尖叫了啊,我可是当真要吓死了。

这个不能停下吗,暂停,暂停有人在吗,救救——

“哇啊啊啊!!!”

内脏好像错位了。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如果地面不在晃的话就更好了。从跳楼机上摇摇晃晃被搀扶着走下来后,我立马抱住头坐到长凳上。

啊,像是死了一回一样。

这样的体验,一生有两回就够了。

从旁边递来一杯果汁。

“对不起哦助手,我不知道你这么弱的。”

虽然声音充满歉意,但是我还挺受伤的。不过喉咙里流过冰凉的液体后,身体感受出人意料地好了不少。

“没关系,刺激倒是足够刺激了,但是希望之后这类项目还是饶过我吧。”

女生这方面我一向很佩服,她们就像和重力加速度私交甚好一样,难道是因为平衡能力好吗。

“呃,可能是因为我从小时候就坚持锻炼身体的原因。”

“真看不出来,你每天都有锻炼啊。”

“虽然没什么效果啦。”

姬乐自嘲似的抱住自己的右臂,纤细的手臂看起来不像是锻炼过的,反倒是很白皙,很光滑,看起来柔软有弹性。

“那么作为勉强助手的道歉,下一个玩什么就由助手定吧,助手想玩什么?”

反胃感差不多也驱散完了,我抬眼环视各个方向。

附近的游乐项目中距离近的,不是那么刺激我能接受的,同时可能符合姬乐喜好的。

“鬼屋如何?”

“鬼,鬼屋吗?欸......助手喜欢这种的啊。”

她一瞬间似乎退缩了一下。

难道说姬乐怕幽灵鬼怪之类的?

“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不如说正如我意!”

是我看错了吧。

结果进入鬼屋以后——

“姬乐?”

我感觉到从一旁被抱住了,柔软的触感缠绕着手臂,心跳随之加速。

我的呼唤没有回应。

鬼屋的气氛布置得十分专业,幽怨的哭声隐隐约约从道路深处传来,忽明忽暗的灯光使得视野受到了极大限制,再加上似乎有风扇在鼓动空气,脖颈里时不时有凉风窜过。

就算是我也稍微有点害怕了。

“姬乐......”

我转过头。

没人!

那到底是谁在抱着我?

“......对不起。”

哇,我差点真的这么么叫出声来。

声音的来源就在近在咫尺的背后,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姬乐躲到了我背后,同时紧抱着我的手臂。

不是被鬼而是被人吓到,我不禁自嘲。

“助手,对不起,我其实不擅长这种的......”

看来我的猜想应验了,没想到姬乐也有不擅长的项目啊。

“没事的,如果害怕的话就抓紧我不要看不要听就行了,我带你到出口去。”

突然,背后的触感增强了。哦,感受到了感受到了,温度也透过衣服传过来了。

“助手的后背好宽。”

哇,这是什么感觉,刚才心理窜过的电流是什么?蹭蹭,刚才的感觉有点不太妙,似乎在蹭我的背部哦。

温暖的,似有还无的柔软触感,最重要的是来自内部的微妙神经电流。

喂,我问你,你这家伙喜欢初中生吗?你是萝莉控吗?

断然不是吧。

但是这种感觉是什么?

咔。

似乎有什么声音从身体内部传出来了。

咔——

有什么,有什么要被打开的样子。

咔——嚓。

“哇——”

我才不是萝莉控啊!内心如此咆哮。

如果之前的赌约还算数的话,鬼屋之旅最终也是由我的败北告终。

“为什么助手比我还先尖叫呢?本来很害怕的,意外地听到助手的叫声之后反而想笑了,这是为什么呢?”

看着歪过头思考的姬乐,我不由得眼皮跳了跳。

“不要在意。”

不知不觉中,我们来到了一处宽广的空间。

我记得这里是中央广场了吧,处处可见成双成对的情侣,但是我们可不是情侣哦,要说是兄妹还比较合适。

“今天一天过得真愉快啊。”

“是啊。”

“快乐的可是转瞬即逝的,木生先生说的对,谢谢你,助手,我现在非常幸福。”

“这不是当然的吗,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人生活的像个故事,像享受故事一样去度过时光,真是件有趣的事啊,我现在才发现。”

感觉有点奇怪,姬乐的语气虽然开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有种痒痒的的感觉。

“助手,我还想知道一件事,能请你告诉我吗?”

“什么?”

“你的真名是......”

就在这时,从天上传来的爆鸣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天空中绽开了五彩斑斓的花,就像拉开帷幕的信号,广场上的喷泉也随之启动,水流交错,喷溅起水花,水雾如同幕布一般投影出烟花的倒影,缤纷的色彩互相混合,描绘出使人心神失守的景象。

“是烟花啊,好美,姬乐你看......”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手臂已经感受不到温度,姬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广场上。

从广场背对着烟花一路往回跑,经过鬼屋,经过跳楼机,从室内游戏区穿过,呼吸都紊乱了,哪里都没有她的身影。

来不及问为什么,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快乐的时光真的是转瞬即逝的啊,她最后的离去也像是故事的结局。

“其实你也察觉了吧,助手。”

回到事务所的时候,木生就像是看透了一切,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姬乐就是原辛臣这件事。”

是的,我也注意到了,最初只是怀疑,最后终于确信,而且我也知道他已经自首这件事。

“首先,他来到事务所的时候陈述的是什么?”

今天早晨,南理附中失踪了四名学生。

他是这么说的,但是实际上。

“实际上失踪的是不良少女三人组,安然,还有原辛臣总计五人,也就是说他忘记将自己计算在内了。”

正如同报数的时候漏数自己一样,然而这样的事实一开始我也遗漏了。

“其次,为什么他对受害者们的关系了解的这么清楚?因为他就是本人的缘故。”

“第三,他来找我们而不是找警察的理由。是因为找警察的话自己的身份必然暴露吧。”

“决定性的证据是他们班的名册上根本没有姬乐这个名字,到学校一开始我调查的就是这件事。”

调开他的原因也是这个吧。

木生连身都没有翻,眼皮也没抬一下,似乎说出的是问候一般的话。

结论就是,姬乐是女扮男装,之所以要这么做,恐怕是为了找出杀害自己朋友的真正凶手吧。

但是,虽然已经没有疑问了,我还是向木生提出了问题。

“那么木生老师既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为什么不将她直接提交给警方呢,真正的犯人之后再找也能找到,而且最后还让他尽兴游玩,这是为什么呢,不怕他趁机逃跑吗?”

木生终于抬了下眼皮。

“那样的话,不就不有趣了吗,你也不会接受吧。”

我觉得这不是真话。木生是将他看作过去的自己了吧,同为家庭教育的受害者,因此才没有拆穿他,而且也清楚他实际上是个好孩子,所以相信他不会逃跑,实际上是相信过去的自己。

对我来说,这是个不错的故事,感受着内心被填满,环视四周,人生的道路渐渐涂上了烟火的色彩。

不错的味道,多谢款待,不错的夏天。